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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赛宁诗选》(扫描校对的,现28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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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4-30 17:22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叶赛宁诗选》

抒情诗



[作者简介]

叶赛宁(1895~1925)苏联俄罗斯诗人。
出生于梁赞省一个农民家庭。1904 ~1912年读小学和教会师范学校,开始写诗。1912年赴莫斯科,当过店员、印刷厂 校对员,兼修一所平民大学的课程,积极参与文学活动。1915年去彼得堡,拜见著名诗人勃洛克、克留耶夫等,1916年初第一本诗集《扫墓日》出版。同年应征入伍,一年后退役并结婚。时值二月革命、十月革命,诗人写了《变容节》、《乐土》、 《约旦河的鸽子》、《天上的鼓手》等著名诗作,以抒情的方式,抒发个人对革命的感受。1919年参加意象派并成为中心人物,写出《四旬祭》、《一个流氓的自由》。 1921年离开意象派。这一年诗人与到莫斯科访问的美国舞蹈家邓肯相识,热恋成婚, 并与之出游西欧、美国。两人很快由热恋变为争吵,终于离异。1923年诗人回国。 1924年出版了轰动文坛的诗集《莫斯科酒馆之音》,展示了诗人抑郁消沉的心灵。 1924至1925年诗人的创作进入高峰期,写出组诗《波斯抒情》(1924)、长诗《安娜·斯涅金娜》(1925)、诗集《苏维埃俄罗斯》(1925)等。1925年9月三度结婚(与列夫·托尔斯泰的孙女)。然而,11月便因精神病住院治疗,完成自我审判式的长诗《忧郁的人》,12月26日写下绝笔诗,28日拂晓在列宁格勒的一家旅馆投缳自尽。


眼看天色已晚……


眼看天色已晚。
荨麻上闪着露珠。
站在路的一边,
我倚身靠着柳树。

月儿倾泻光柱,
洒在家家的屋顶。
打从远方某处,
传来夜莺的啭鸣。

多么舒适暖和,
像冬天挨着火炉。
棵棵白桦站着.
像插着枝枝巨烛。

河对岸那边的远处,
约莫林缘后那地方,
那睡眼昏昏的更夫
正敲着寂寂的更梆。

(1910)

注:这是诗人十五岁时的作品,由于叶赛宁自认为写得很差,迟迟没有发表。


朝阳像那红色的水流……

朝阳像那红色的水流……


朝阳像那红色的水流,
浇灌在白菜地的畦垄上,
畦上有棵幼小的枫树,
吸吮着母亲绿色的乳房。


(1910年)  

寒冬在歌唱,又像在呼寻……


寒冬在歌唱,又像在呼寻,
毛茸茸的针叶林松涛齐鸣,
奏着催眠小调。
四周一片灰暗的浓云,
仿佛带着深深的愁闷
向着远方飞飘。
风雪扰如丝绸的地毯,
把整个院子铺得满满,
仍冷得令人难熬。
一群贪玩的家雀飞来,
宛如孤苦伶仃的小孩,
在窗前紧相偎靠。
这些小鸟都快冻僵了,
又是饥饿,又是疲劳,
更紧地挤在一起。
风雪却仍在怒呼狂喊,
频频扣击护窗的吊板,
越发地撒着怒气。
在那结着薄冰的窗前,
温柔的小鸟昏昏欲眠,
听着雪风的呼啸,
小鸟们做起了一个梦:
眼前是明媚的春美人,
浴着太阳的微笑。

(1910)

仿 歌


你挽缰用双掌捧水饮马,
折断了池中倒映的白桦。
从窗口我见你蓝色的头纱,
微风吹拂你蛇一样的乌发。
我想赴水流闪水花的一瞬,
忍痛从你的芳唇摘下一吻。
你却跳起后驰去,把马嚼震响,
狡狯地笑笑,把水溅到我身上。
时光用日光之纱纺出线……
埋葬前抬着你走过我窗前。
听着袅袅香烟中祭祷时的哭声,
我总觉听到了洒脱的轻轻钟声。

(1910)


湖面上织出了红霞的锦衣……


湖面上织出了红霞的锦衣,
松林里传来大雷鸟的哭泣。
金莺也躲在树洞里悲啼,
只是我不哭,心里亮熠熠。
我知道黄昏前你将一路走来,
我俩将坐进邻近的鲜草堆里。
我吻你欲醉,掐花般抱你,
欢乐的醉鬼没有人会非议。
在我爱抚下你径自摘下丝巾,
我把醉的你抱进树丛到天明。
任凭大雷鸟放声地哭泣吧,
红霞里只会有欢快的忧郁。

(1910)

注:1910年,叶赛宁已写下不少自己觉得很满意的诗,但大刊物仍不接纳他的投稿。他便从莫斯科专程去彼得格勒(后改名列宁格勒,今为圣彼得堡)求见大名鼎鼎的勃洛克。在勃洛克的要求下,叶赛宁当场朗诵了这首诗。短短十二行诗,获得了这位俄国象征派诗魁“我有责任称它们为天才的诗句”的评语。

春汛茫如烟雾……

春汛茫如烟雾,
将河里的淤泥淹没。
月亮不经意地
将黄色的缰绳掉落。
我乘坐一条小汽艇,
朝两岸溅拍起河浪。
晒草架旁棕红的草垛,
看去像一座座教堂。
那黑色的大雷鸟,
用凄厉的呼叫,
唤人到寂静的沼泽边,
去做彻夜的祈祷。
丛林用蓝色暗影
笼盖了穷人……
我要悄悄地祷告,
为你的命运。


(1910年)

稠李花飞似雪片飘洒……

稠李花飞似雪片飘洒,
花草沐浴着露水怒放,
白嘴鸭躬身对着嫩芽,
在田间地垅款惫来往。
柔丝般的草儿垂下脖颈,
含香脂的松树吐出芳香。
啊,你们——草地和密林,
春色醉得我如痴似狂。
秘密的信息带来欢情,
它们把我的心扉照亮。
我正想着我的未婚妻,
惟独特她一个人歌唱。
稠李啊,愿你雪片般飞舞,
小鸟啊,请你在林中歌唱。
在田间我举着涟漪碎步,
把花儿溅水般洒向四方。

(1910)

注:原诗为交叉韵,译诗改为一韵到底,以弥补原诗的音乐性。

盲歌手

一群盲歌手走村串户,
常在窗前喝清凉饮料,
到教堂古老的大门前,
便向圣洁的救主祷告。
流浪者们沿着田野蜗行,
唱圣诗颂赞慈爱的耶稣。
拉货瘦马的嗒嗒蹄声,
哀号的大雁为它们伴和。
成群结队一瘸一拐地走,
残疾人将辛酸的话儿吐出口:
我们为同一个上帝效劳,
把赎罪的枷锁扛在肩头。
盲歌手急忙掏出了
为母牛积攒的面包碎末。
放牛娃们嘲弄地嚷嚷道:
“姑娘们,快跳舞吧!卖艺的来了!”


(1910)


头戴野菊编的花冠……

头戴野菊编的花冠,
我刨修一条独木小船。
在那白浪翻飞的激流里,
我丢失了情人的指环。
活像阴险狡猾的婆婆,
这招致不幸的分手。
梭鱼叼走了我的指环,
也把情人的爱叼走。
我的指环没有找到,
愁得我朝草场迅跑,
小河跟在我后边关:
“你情人有了新相好。”
我可不去跳那轮舞——
人家会奖我的不幸,
我要选一个坏天气,
跟那喧鸣的波浪结婚。

(1911)

夜那么黑,怎睡得着……


夜那么黑,怎睡得着,
我常走到河畔的小牧场。
像解开一条波纹般的束腰,
天边射过来闪电的反光。
山丘上有枝白桦小蜡烛,
披一身银白的月光羽衣,
走出来吧,我的心头肉,
听古丝里琴手唱上几曲。
每逢我凝望少女的美貌,
看得出了神,迷了心窍,
还跟着琴声的节拍欢跳,
我总要把你的头纱摘掉。
我总要领你到斜坡下面去,
到幽暗的闺房,绿色的林间,
到长满如丝的峨参草地,
直到罂栗花般的朝霞满天:


(1911)


失去的东西永不复归


  我无法召回那凉爽之夜,
  我无法重见女友的倩影,
  我无法听到那只夜莺
  在花园里唱出快乐的歌声。

  那迷人的春夜飞逝而去
  你无法叫它再度降临。
  萧瑟的秋天已经来到,
  愁雨绵绵,无止无境。

  坟墓中的女友正在酣睡,
  把爱情的火焰埋葬在内心,
  秋天的暴雨惊不醒她的梦幻,
  也无法使她的血液重新沸腾。

  那支夜莺的歌儿已经沉寂,
  因为夜莺已经飞向海外,
  响彻在清凉夜空的动听的歌声,
  也已永远地平静了下来。

  昔日在生活中体验的欢欣,
  早就已经不冀而飞,
  心中只剩下冷却的感情,
  失去的东西.永不复归。

(1911-1912)

    夜

    河水悄悄入梦了,
    幽暗的松林失去喧响,
    夜莺的歌声沉寂了,
    长脚秧鸡不再欢嚷。

    夜来了,寂静笼罩周围,
    只听得溪水轻轻地歌唱。
    四月洒下它的清辉,
    给四下的一切披上银装。

    大河银星闪耀,
    小溪银波荡漾。
    雨浇过的草原的青草,
    也闪着银色的光芒。

    夜来了。寂静笼盖周围,
    大自然沉浸在梦乡
    明月洒下它的清辉,
    给四下的一切披上银装。

    (1911—1912)

日    出

    在蓝幽幽的天边,
    点燃起红霞一片,
    一条彩带呈现了,
    闪着金色的光焰。

    旭日的万道金莆,
    从高空折回光线,
    引出反射的链锁.
    又把光洒向远天。

    那灿灿的金光哟.
    顷刻把大地照遍。
    那蔚蓝的苍穹哟,
    在我四下里展现。

    (1911—1912年)

诗    人
    献给挚友格里沙

  诗人应当置敌人于死地,
  真理就是他生身的母亲,
  他爱人如爱自己的兄弟,
  准备时刻为人茹苦含辛。

  别人无法完成的事情,
  他做起来却从容胜任,
  他是诗人,人民的诗人,
  他是祖国大地的诗人!

    (1912年)


拉起红色的手风琴

  拉起来,拉起红色的手风琴。
  美丽的姑娘到牧场上会情人。

  燃烧在心中的苹果,闪出矢车菊的光色
  我拉起手风琴,歌唱那双蓝色的眼睛。

  闪动在湖中的缕缕波纹不是霞光,
  那是山坡后面你那绣花的围巾。

  拉起来,拉起红色的手风琴。
  让美丽的姑娘能听出情人的喉音。

可爱的家乡啊


  可爱的家乡啊!心儿梦见了
  江河摇曳看草垛似的众阳。
  我真想藏身在绿荫深处.
  藏到你百鸟争鸣的地方。

  三叶草身上披着金袍,
  和木樨草一道在田边生长。
  柳树像一群温和的修女——
  念珠发出清脆的音响。

  沼泽的烟斗冒着烟云,
  黑色的友烬飘在苍穹。
  我悄悄地把一个人儿怀念,
  将隐秘的思绪藏在我心中。

  我欢迎一切.忍受一切,
  历尽折磨也满杯欢悦。
  我匆勿来到这片大地啊——
  就为了更快地与它离别。

我辞别了我出生的屋子

  我辞别了我出生的屋子,
  离开了天蓝的俄罗斯。
  白桦林像三颗星临照水池
  温暖着老母亲的愁思。

  月亮像一只金色的蛙
  扁扁地趴在安静的水面。
  恰似那流云般的苹果花——
  老父的胡须已花白一片。

  我的归来呀,遥遥无期.
  风雪将久久地歌唱不止,
  唯有老枫树单脚独立,
  守护着天蓝色的俄罗斯。

  凡是爱吻落叶之雨的人,
  见到那棵树肯定喜欢,
  就因为那棵老枫树啊 ——
  它的容颜像我的容颜。

我不叹惋、呼唤和哭泣


  我不叹惋、呼唤和哭泣,
  一切合消逝,如白苹果树的烟花,
  金秋的衰色在笼盖着我,
  我再也不会有芳春的年华。

  我的被一股寒气袭过的心,
  你如今不会再激越地跳荡,
  白桦图案花布一般的国家,
  你不复吸引我赤着脚游逛。

  流浪汉的心魂,你越来越少
  点然起我口中语言的烈焰。
  啊,我的失却了的朝气、
  狂暴的眼神、潮样的情感!

  生活,如今我已倦于希冀了?
  莫非你只是我的一场春梦?
  仿佛在那空音犹响的春晨,
  我骑着玫魂色的骏马驰骋。

  在世上我们都难免枯朽,
  黄铜色败叶悄然落下枫树……
  生生不息的天下万物啊,
  但愿你永远地美好幸福。

再见吧,我的朋友,再见

  再见吧,我的朋友,再见
  亲爱的,你永在我心间。
  命中注定的互相离别
  许诺我们在前方相见。

  再见.朋友.不必握手诀别,
  不必悲伤,不必愁容满面,——
  人世间,死不算什么新鲜事,
  可活着,也并不更为新鲜。

逝去了的,再也回不来


我无法让那个凉夜再回来,
我无缘再睹女友的丰采,
我听不到那支欢快的歌了,
夜莺在花园曾唱出我的爱。
那个春夜已飞逝而去了,
无法对它说:“回来吧,等等再……”
秋天终于来到了眼前,
连绵的雨丝勾起我愁怀。
女友正在墓中安眠着,
把爱情往自己心底掩埋。
秋风雪惊不破她的长梦,
再不会使她的热血澎湃。
那支夜莺的歌沉寂了,
夜莺已经远飞海外,
不会再响起优美的歌了,
夜莺在凉夜曾唱出我的爱。


(1911)


罗斯

乡村沉陷在坑坑洼洼的中间,
森林把那些小木屋遮得严严,
只有在高岗上和洼地里,
才可以看到闪闪的蓝天。

恶狼从贫瘠的田野跑来,
在漫长的冬天黄昏中嚎叫;
茅屋檐下的冰箸渐渐融化,
马在各家的院落里喷着鼻息。

丝丝火光像猫头鹰的眼睛,
从树枝后望着暴风雪飞扬的披巾,
如网的阔叶林后矗立着树桩,
就像森林里的魑魅魍魉。

魔鬼的力量吓住了我们,
到处──哪怕一个冰窟窿都有巫神,
在天寒地冻烟雾弥漫的黄昏,
白桦树上挂着银色的花边。



但是,我爱你呀,温柔的祖国!
可因为什么,我自己也猜不出。
春天在草地上高声地歌唱,
你那短暂的欢乐是多么幸福。

我喜欢夜晚在那割好地草堆上,
听蚊虫的嗡嗡叫声;
小伙子拉着手风琴高唱,
姑娘们走出来在篝火旁跳舞。

漆黑如煤的眼睛,像黑色的醋栗果
在马蹄形的双眉下闪耀。
啊,你呀,我的罗斯,亲爱的祖国,
在白芷草的软丝里舒适地休息。



黑乌鸦不祥地呱呱叫了,
可怕的灾难降落到辽阔的大地,
森林的旋风转向四面八方,
湖上的泡沫像晃动的寿衣。

雷声轰鸣,天空的圆盘打碎了,
被撕裂的乌云裹缠着森林,
在那轻巧的、金子做的吊灯上,
天堂的烛火开始摇荡。

乡里的文书在窗下通知,
义勇军要去打仗。
村镇上的老太婆们窃窃私语,
号哭声切碎了周围的宁静。

农人们心平气和地聚集一起,
没有悲伤、怨言,也没有眼泪,
他们把面包和糖装满一袋袋,
塞进了笨重的载货车。

人们成群结队给他们送行,
穿过村子送到村外牧场的高坡上。
啊,罗斯,就是他们──你的好小伙子,
才是你在苦难年头的全部支柱和希望。



乡村等得疲倦了,音讯渺茫,
亲爱的人在远方不知怎样?
为什么他们不捎个信儿来──
会不会在激烈的战斗中阵亡?

树林里似乎闻到神香的气味,
风中彷佛传来遗骨碰击的声音;
突然,从遥远的乡政府,
给他们带来一大堆消息。

农人们带着保存好的纪念品,
每人冒着汗领取了信件,
然后坐到白柳条编的垫子上,
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辨认。

他们在一块儿亲切交谈,
互相询问着前方的消息,
听着亲人勇士们的战果,
却又蹲在地上哭泣。



啊,我的田野,可爱的犁沟,
你们在自己的悲伤中越发动人,
我爱这些歪歪斜斜的茅舍,
和那忍受着期待的白发苍苍的母亲。

我愿跪在穿著桦树皮草鞋的脚旁,
愿你们安宁──耙子,镰刀和犁铧。
我不断从未婚妻的目光中去猜测,
未婚夫在战争中的命运。

我容忍了那些软弱的思想,
哪怕我会成为水边的灌木丛。
我甚至愿和婆娘们一起烧香点烛,
去祈求未来美好平安。

我猜透了他们那些琐碎的思想,
无论是雷鸣和黑暗都不会使他们恐慌。
哼着祖传的歌曲,扶着木犁,
他们不会梦见监狱和死亡。

他们珍视这些书信,
一封封写得费尽了力气。
幸福和愉快使他们热泪盈眶,
好似久旱时从天而降的喜雨。

想起那时和亲人分别的情景,
踩着松软的草,踏着珍珠的露水,
他们又恍惚重返迷漫的远方,
啊,那牧场上刈草是何等的欣慰!

啊,你,罗斯,我温柔的祖国,
我只对你珍藏着浓烈的爱,
当春天在草场响起银铃的歌,
你那短暂的欢乐会勾起何等的愉快!

1914年

罗斯:俄罗斯的古称。



你是我的被扔弃了的乡土……


你是我的被扔弃了的乡土,
你,我的乡土──是荒原,
是无人收割的草场,
是森林和修道院。

小茅屋东倒西斜,
星星点点几户人家;
屋顶映在朝霞里,
像是铺路的束柴。

麦草下的椽木
被岁月刨得又平又光,
风还把太阳的光点
抹到暗蓝色的霉点上。

乌鸦用翅膀百发百中地
拍打着窗棂,
稠李树宛如暴风雪一样
摇晃着衣袖。

啊,你的生活和习俗,
难道已成了小贩嘴中的故事?
像在黄昏来临时,
羽茅草向行人诉说什么隐私?

1914年



干旱使庄稼地荒芜了……


干旱使庄稼地荒芜了,
燕麦不会出芽,裸麦也会枯死,
村妇踏着田垄的草根缓步而行,
去参加挂着神幡的祈祷仪式。

信徒们聚集在丛林边,
怀着大难临头的忧苦,
教堂执事上气不接下气地嗫嚅:
“上帝啊,拯救你的人民吧!”

天堂的门慢慢打开了,
执事又拼命地嘶喊:
“弟兄们,让我们忠诚地祈祷,
愿上帝把我们的田野浇灌。”

欢快的小雀儿婉转啼鸣,
神父从掌心里洒下水珠,
叽叽喳喳的喜鹊像媒婆,
声声念叨着雨的贵宾。

霞光在树丛中泛起泡沫,
云彩像在粗麻布上滑动,
小河有气无力地流着,
已不能滋润枯槁的艾蒿和灌木丛。

庄稼汉摘下帽子哀求,
边叹息边悄悄地说:
“春播作物已经抽穗,
可叫干旱卡断了颈脖。”

忽然,乌云像马拉着雪橇,
马套上迸击着火焰……变青了,颤抖了,
于是小伙子都跑到草地上狂呼:
“雨啊,雨啊,快浇灌我们的裸麦吧!”




“云儿在林里织好了花边……”

云儿在林里织好了花边,
大地蒸腾着芳香的雾气。
我乘车出站,一路淤泥——
远离了故乡的林间草地。

森林死寂——不知道悲伤,
夜幕挂起在松树上方。
痛心的思绪催人泪下……
你多么烦闷啊,我亲爱的家乡。

云杉姑娘正满腹忧愁,
车夫在漫不经心地歌唱:
“我将要死在阴暗的牢房,
人们会草草地把我埋葬。”

        1915年
        丁鲁 译


狗之歌

早晨,在存放黑麦的小屋。
靠着一排金黄的蒲包,
母狗生下了七头小狗——
个个长着棕色的茸毛。

母狗整天抚爱着它们,
用舌头舔遍它们的全身。
一股股乳汁像溶化的雪水,
流在它腹下——带着体温。

到了傍晚,当鸡群进窝,
主人板着脸走出门外,
把这七只小东西抓来,
全都塞进了一条口袋。

母狗从一个个雪堆边跑过,
紧紧地跟着自己的主人……
而在那还没有结冰的水面
久久地、久久地抖着波纹。

当它舔着两肋的热汗,
有气无力地又往回走,
它觉得房顶上面的月牙儿
正像是它的一条小狗。

它抬头望着蓝色的高空,
发出响亮的、怨恨的悲鸣,
细细均月牙儿溜过天顶,
偷偷躲进田野和丘陵。

人们嘲弄地向它扔石头,
它却漠然面对这“恩赏“,
只有一颗颗金色的星星
滚动在眼中,滴落在雪上。

      1915年
      丁鲁 译



  高尔基《谢尔盖·叶赛宁》一文回忆了诗人朗诵这首诗的情景。文中说:“我告诉他,在我看来,他是俄罗斯文学中第一个这样巧妙和用这样真挚的爱来描写动物的人。”文中还说:“听过这些诗句,我不由得想到,谢尔盖·叶赛宁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大自然专门为了诗歌、为了表达无尽的‘田野的哀愁’、为了表达对世上一切动物的爱和恻隐之心而创造的一个器官,而这种恻隐之心比其他一切都与人更为相称。”

“‘永别了’——花儿向我低语……”

“永别了——花儿向我低语,
一面将脑袋垂向胸前,
它说我再也不可能见到
伊人的面影和祖辈的家园。

亲爱的,这又有什么关系啊!
我见过它们;也见过这大地,
像接受新的爱抚和温存。
我将要接受这临终的战栗。

因为我领悟了人生的真谛,
微笑着走过生命的途程——
所以我时刻向人们说道:
世间的一切逝去又重生。

反正另外的人会要到来,
他早把逝者的悲伤遗忘,
他将给未亡的亲爱的人儿
编一首更好的歌儿来歌唱。

当我的爱人和她为新欢
听着这歌儿——在寂静的处所——
也许会想起我这个人来,
像想起那永不重开的花朵。

      1925年10月27日
      丁鲁 译



  叶赛宁1924年原写了一首题为《花朵》的长诗。大概是杂志的态度影响了他,诗人在《诗集》中不再收那首长诗,另外写了这首,只采用长诗中的几行并加以改写。

大海在轻声歌唱

大海在轻声歌唱。
夜呀,似乎很晴朗,
而且总是这样美丽。
夜呀,似乎很晴朗,
漾起纯真的嘴唇
大海在轻声歌唱。

嗬,月色那样明亮,
银光洒向水中。
我不想安然入眠,
这夜空多么幽蓝。
嗬,月色那样明亮,
银光洒向水中。

亲爱的,是你?是她?
唇儿永远不觉疲倦。
唇儿仿佛浸入清泉,
亲吻中满足生命的渴望。
亲爱的,是你?是她?
是玫瑰对我情话绵绵?

我自己也不知将来会怎样。
近处,也许在某个地方
快乐的长笛凄婉哀鸣。
在静夜的呜咽中
对杯中百合我更敬仰。
欢乐的长笛凄婉哀鸣,
我自己也不知道将来会怎样。

“啊,我的人儿,我久久为你的命运而哭泣……”

啊,我的人儿,我久久为你的命运而哭泣,
我每晚每晚越来越伤心,越来越忧虑……

我知道,我知道:快了,快了,在日落的时辰,
人们会唱者挽歌把我理进新坟……

你会在自己的窗前看见我白色的尸布,
无言的哀伤会使你心头痛苦地抽搐……

啊,我的人儿,我把那温暖的话语珍藏,
我久久地哭泣啊,泪水凝成了珍珠在闪光……

我为你用这些珍珠串成宝贵的项链,
戴在你胸前——把我那短暂的青春纪念!

        1915年
        丁鲁 译
Tout ce qui est vrai est démontr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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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1 20:37 | 只看该作者
初雪


我驾着雪橇,四野宁静,
雪粉在马蹄下沙沙作声。
只有一群喧闹的灰鸦
在草地上不断地扑腾。

森林被隐身人施了魔力,
在梦的神话中打盹。
松树如同扎上了
白色的三角头巾。

活像一个老太婆,
弯着腰,拄着拐棍。
而在松树的顶端,
啄木鸟呜呜地啄着树身。

马在飞奔,大地空旷,
大雪纷飞,铺天盖地;
一望无际的大路,
像锦带一样飘向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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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5-1 20:47 | 只看该作者
波斯抒情
   
莎嘉奈啊,莎嘉奈,我的姑娘!  
也许是因为我来自北方,  
我想要谈谈那田野的宽广,  
谈谈那月光下起伏的麦浪。  
莎嘉奈啊,莎嘉奈,我的姑娘!  
   
也许是因为我来自北方,  
那里连月光也百倍明亮。  
设拉子这地方不管有多美啊,  
美不过梁赞的沃野茫茫。  
也许是因为我来自北方。  
   
我想要谈谈那田野的宽广。  
黑麦田哺育我卷发长长。  
你可以随意把它绕在你指上--  
我也绝不会感到痛伤。  
我想要谈谈那田野的宽广。  
   
谈谈那月光下起伏的麦浪。  
瞧我的卷发--正象它一样。  
欢谑吧,微笑吧,亲爱的姑娘。  
可是你千万别引我回想--  
回想那月光下起伏的麦浪。  
   
莎嘉奈啊,莎奈,我的姑娘!  
还有个少女啊,远在北方。  
那人儿和你是如此相象,  
她也许正凝神将我遥想……  
莎嘉奈啊,莎嘉奈,我的姑娘!  
   
我从未到过博斯普鲁斯海峡,  
你不必向我打听那块地方。  
我在你眼波中看到了海浪,  
闪闪地燃烧着蓝色的火光。  
   
我从未随商队到巴格达盘桓,  
或运去丝绸和化装的梁料。  
我请你弯下你美妙的腰身,  
让我靠着你膝盖来歇脚。  
   
也许无论怎样求你听听,  
你对此仍旧会毫不动心:  
在俄罗斯--在那个遥远的国度,  
我是个出名的、公认的诗人。  
   
手风琴的乐音响在我心头,  
月夜的犬吠声传入我耳鼓。  
波斯姑娘啊,难道你不愿  
见识远方那苍翠的国土?  
   
不是为愁闷,我来到这地方--  
是你在召唤啊,不露踪迹的姑娘。  
你柔嫩的双手将我来拥抱,  
就象是一对天鹅的翅膀。  
我早就追寻着平静的生涯,  
我不愿回忆过去,连骂也不愿骂它。  
请给我讲一些有趣的事儿吧,  
讲一讲你们这快乐的国家。  
   
驱散我心头那忧郁琴音,  
用清醇的呼吸陶醉我灵魂,  
让我别怀念那北国的少女,  
别为她叹息啊,别为她伤神。  
   
虽然我没到过博斯普鲁斯海峡,  
我能为你想象和描述那地方,  
因为你的眼波正如海浪,  
闪闪地摇曳着蓝色的火光。  
   
为什么月光如此暗淡,  
当它照临霍拉桑的花园,屋墙?  
仿佛我漫步在俄罗斯的原野,  
头上盖着簌簌响的雾的帷帐”,  
   
我曾这样地,亲爱的拉拉,  
向夜间沉默的柏树提出问题,  
然而棵棵柏树都不发一语,  
把头颅向天空高傲地昂起。  
   
“为什么月光如此充满忧伤?”  
我在幽林里向花儿提出问题,  
花儿回答道:“从玫瑰的悲哀,  
你就可以探知这件事的底细。”  
   
玫瑰的花瓣纷纷飘落地上。  
玫瑰用花瓣向我悄声絮语:  
“你的莎嘉奈已把温存献给别人,  
莎嘉奈已吻了另一个情侣。”  
   
她说:“这个俄国人看不见……  
心儿需要歌,歌却需要生命和躯体……”  
因此月亮才照得暗淡无光,  
因此月光才如此苍白无力。  
   
变心的事儿我见过不知多少,  
眼泪、痛苦有人期待,有人不屑 。  
……  
但大地上那淡紫色的夜晚  
仍旧永远是无比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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