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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弥漫欧洲的思潮(1)
一场耗尽元阳的漫长战争偃旗息鼓了。军事占领的滚滚血流一度浸漫了欧洲,现在退了下去,只留下作为这场战争低潮的破败旗帜。遥远的大西洋上,一个身败名裂的独裁者在他被流放的小岛上死于胃癌1821年,拿破仑一世死于被流放的圣赫勒拿岛。。在旧制度的废墟上,病怏怏的欧洲身穿昔日盛装的残片,战战兢兢地憧憬着朦胧的未来。
这就是拿破仑战争结束、这位皇帝以戏剧般的收场在舞台上消失后的欧洲时局。随之而来的精神反动持续了许多个年头。最先涌现出来的是一股绝望情绪,它影响了不少国家,给法国打上的印记最为明显。这股绝望情绪的原因,在很大程度上要归结到战争造成的实际损失上。法国革命、第一帝国以及跟它们形影相随的大屠杀,使法国流尽了鲜血。恐怖把贵族斩尽杀绝以后,拿破仑继续完成断头台的使命,使大量青年和活生生的性命白白地断送在战争中,民族的呼声这时就受到了加倍的压抑。劫后余生的是平庸无能、梦幻破灭之辈,此外还有由商人和农民构成的中产阶级,他们精明老练,头脑狭隘,吝啬小气。这些人从历史进化的浩劫里捞到了油水,现在一变而为社会的骨干。
滑铁卢大战滑铁卢大战,1815年6月18日,英普联军22万人在比利时南部滑铁卢大败拿破仑统率的法军12万人。6月22日,拿破仑退位,被流放到圣赫勒拿岛。15年后,这种绝望情绪在那些清醒得足以感到某种情绪的人们当中弥漫开来了。人们在战争中憧憬的恢弘时代并没有如期而至。这样一来,理想主义者就发现自己生活在一个理想异常匮乏的世界上,而共和主义者在浩劫后则被重重障碍压得难以喘息。这些障碍就是复辟的君主,他们拙劣地模仿旧王朝的典章制度,恢复了虚幻的礼法和冒牌的头衔徽号。本来应该成为天才的庇护者的人被砍掉了脑袋,因此,在战后这种严酷的现实中,天才们就既得不到同情,也得不到支持了。
第一章弥漫欧洲的思潮美的历险1830年前后,有不少人轻生,过早地湮没在坟冢之中,他们的姓名可以列出数目惊人的一大串。有些没有自杀、还抱有一线希望的人变得满腔怨愤了。怨愤是绝望的后果,也是绝望的缓解剂。一场理想的革命落了个不光彩的结局,那么,对这种后果表示轻蔑,对把这种后果奉为至宝的社会进行嘲讽,也只能算是聊胜于无的安慰了。所以,1830年的热情此时变成了浪漫的越轨和无法无天的行动,它们恰逢时机,蔚然成风。巴黎的知识分子头上戴着尖顶帽,身上穿着意大利强盗的那种难看的长袍,心中郁积着对那帮奉守法度的良民的鄙视。
奉守法度的良民自然满口道德,在那些充满热情的人们眼里,他们以陈腐、卑微、令人作呕的方式恪守着他们的道德。所以,就是为了唱对台戏,也得宣传不道德,至少也得宣传一下慷慨而高尚的超道德。不过,这些想法还没有形成系统。完全是出于这样的目的,1835年,一本生气勃发的书出版了。这是本小说,书名叫《莫班小姐》(Mademoiselle de Maupin),它是一位胆大包天的年轻人写的。这个青年生在比利牛斯的塔布,名叫提奥菲尔·戈蒂埃提奥菲尔·戈蒂埃(Théophile Gautier,1811~1872),法国小说家。。
戈蒂埃生于1811年(当时拿破仑正准备进攻俄国),他写这本书的时候,正当领略浪漫时代全部力量的大好年华。他带着青年人的狂热,存心使自己的作品惊世骇俗。他在小说前面加了一篇独具匠心的前言,这样,谁都能看出来:这篇作品是对资产阶级礼法精心策动的一次突然袭击。
《莫班小姐》写得厚颜无耻,充满异教味道。它没有写明故事发生在哪个时代,只说那是个寻欢作乐的骑士时代,但人们分明能从中看到年轻的19世纪对昔日贵族制度的怀旧之情。它满怀热情地描写了那个时代里的种种风流奇遇。书中一位年轻姑娘女扮男装,作者用她这种恶作剧式的双重身份大做文章。书里的男主角达贝尔对古代世界中的邪恶帝王和不负责任的寻欢作乐者大加赞赏。一切狂欢与挥霍都被理直气壮地说成是为了寻求感官快乐。作者似乎在说:美中之乐就是美的法则。
一个阶层的人把上面的命题奉为信条,聚在了一起。这些人叫“波希米亚人”波希米亚人(Bohemia),泛指放浪不羁的流浪艺术家。。“波希米亚”是个超越了国界的地名,也用来泛指年轻的穷艺术家与环境抗争、梦想建立伟业的任何地方,但是在法国,波希米亚人正像中产阶级一样,是1830年革命根据A.T.鲁宾斯坦在《英国文学的伟大传统》中引用这段话时的注释,这里的“革命”是指法国1830年革命。参阅该书第848页。及其社会等级秩序疯狂错位的副产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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