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庄卮论

云起时

　　我知道高中课程有《逍遥游》的节选段落作为课文，但我的学历低，连高中也没有上过，错过了这个学习机会。在几乎十年之后，才遇到了《庄子》。以下是我的读庄历悟，随手写来，不断添加。首先是缘起：
　　　　　　　　　　　　　　　　　　　　　　　　　知己良朋　
　　我是读卡夫卡而引至读庄的。那段时间读卡夫卡的短篇小说几乎着了魔，满脑子都是卡夫卡的那种表述形式。退一步看，又很羡慕卡夫卡的那个“因为内心有个庞大的世界需要表达而不得不写作”的境况。将写作始终作为业余爱好，这是很值得借鉴的处理写作与现实关系的例子。自觉也有这方面的天赋。无奈学历太低，只是粗通几个常用字，经历的也只是平平淡淡的生活，更惶论什么思想了，因此总想先找个学习的对象。本来卡夫卡就很不错，但我认为，凡是语言作品，仅凭翻译本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得其堂奥的，而我又怎会懂得德文呢？
　　如果按一般逻辑写来，就应该算是遇见了困惑，又应该机缘巧合地碰上了〈庄子〉，忽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云云。但实际情形是，我根本就没有困惑的感觉，只是随其缘分，同时也很感恩：以我这种资质与底子，能真真正正爱上文学，不坠世俗之酒色人生，已是上天恩惠了，就算不能写作，又有何干，既非求名，也非逐利。我就是这个思想底下慢慢地等着；期间也看过不少其他书籍，自学律诗、词等，也尝试着写写玩，乐在其中。而卡夫卡的小说终究忘不了，不时翻出阅览。
　　有一天在书店看书，看见了《庄子》，一读之下，大惊而随之大喜——这简直就是中国版的卡夫卡，我读出了两者之间的某种相同特质，那种非卡夫卡而没有，只于此处重逢的特质（详见我在本论坛卡夫卡版块的发言）。之前看过几集百家讲坛关于庄子的讲解，完全没有这种感觉，也许就是看了百家讲坛，觉得庄子这部书也不过如是，才一直下意识地忽略。如今因为写过律诗、词，稍通了文言，将将能够拜读原文，方领难以言说的那份美妙。
　　随即，挑选过几本《庄子》。见一本《庄子发微》，厚厚的一大本，读里面的注解，也不错，可惜的是解释得太长，原文显得支离破碎，不行。又见一部当代译文本，原文一段然后译文一段，虽然原文较为整一，苦其白文译作太呕心，也不行。再见一部《南华经解》，清代宣颖所撰，今点校本字体硕大，排版一目了然，很舒服，惜评点之语太繁，有越俎代庖之虑，也不行。最后索性只找原文，没想到还真有纯原文的，１２。５元，也不贵，相比于刚才所列，更是便宜到家。就这样，一部普及版的没有任何注释、译文、点评的纯原文的《庄子》成了我的精神家园，也成了我的学习对象。单单每天通诵几遍〈逍遥游〉，已是齿颊留香了。用〈正音字典〉给不懂的生字注了音——当然是广州音，然后买一个合适的网格文件袋将书本装着，〈庄子〉成了我的知己良朋。
　　　　　　　　　　　　　　　　　　　　　　　　　　　　　　　　　　　　　　２０１０。１。１６临屏草创

云起时

庄子寓言有意无意间的对比很是奇妙。
如在〈逍遥游〉中，申圣人无名的那段尧让天下于许由的故事与后面“尧见四子藐姑射之山，汾水之阳，窅然丧其天下”一节的对比。吸风饮露的神人与不求名利的许由之间的差别，便在尧身上得到体现。尧见无心于名利的许由，尚且论辩，从后例看，尧从许由的议论里面根本没有得到什么，改变什么。而遇见了神人，才真正丧去了天下之牵挂，期间似乎也没经过论辩——这也是庄子高明之处，微申“论辩”对于事情的无助，大辩若讷、不言之教义。而这样的对比，是对于前文“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不同境界的体现。

云起时

之前也看过《道德经》，与《庄子》相比，只觉《庄子》高出很多，而对于老子，庄子只是同意其中的某些言论，或是得到某种启发，更引用老子的字词。庄子似乎归总了前人，包括儒、墨、老的理论，而后苦心思索，从而得出自己的学说，成其一家之言。其多用老子的言辞，客观上扰乱了后人耳目，以为只是老子的后继人，归为道家。其实，庄子外于一切先秦诸子，脱出时域，所及皆恒常之事。
这后一义，正是其胜过《离骚》、《杜律》、《红楼》之处，此后三者与唐诗、宋词一道，真如王国维所言——“一代之文学”。众人之作，作其见之所见，言实而生虚；庄周之作，以其所见探其所不见，更道其不见之所得，言虚而恒实。这才是真正高妙的创作行为，人生于世，得一篇而为神，况十数篇合于一人？

云起时

读《离骚》，得其高贵；读《陶集》，养其气韵；读《杜律》，练其老到；读《庄》则殊难穷观，如鸟在林，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穷致或不可得，不经意或得之。

云起时

小故事、小对话、议论、闹剧、小品。。。。一切似乎随手拈来，初见似杂乱无章，深入又重峦叠嶂。极调笑戏谑之处，深思之，又极严肃；散乱随意之文，深观之，又悟其严谨。

云起时

鲲，字典上说是一种鱼卵，即是细小之物，《逍遥游》却道“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暗伏齐物论之小大观点。《齐物》最后庄生梦蝶，暗伏逍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