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栖息的地方

勺园木笔

忽然很想念从前的两只鱼。

    黄昏时在桥上走，看见桥下有欢快扩散的圆圈，黑色摇摆的鱼群，于是忽然地，格外想念那两只鱼。

    想那渐渐热起的夏天里，她们躲水底云朵影子下面，躲长着不知名绿草的玻璃浮标下面，用清澈的眼睛巡视我的忧伤。他们背上有一道蓝色，后来我眷眷地想，那或许是来自天空里的徽章。她们的悠游自在给我的舒服，像松软的麦田，像海湾的浪,像冷天的暖被窝，像甜甜的豆沙包…可是，有一打的比方，又有什么用呢。

       每天晚饭后，零零碎碎的念头，和步子一起蔓延到河边，看看鸭子，看看狗尾巴草，扔几块石子，转几个圈。鱼在底处冒着泡泡，云在天空里像蜗牛一样走，我呢，没有目的地发呆，永远是个不被驯服的生灵

       每天特意把依靠阳光发生化学反应而生长的草，放在太阳底下，看它两片叶子，浮浮又沉沉，会让你想起南飞的燕子，和滇池的胖海鸥月亮越来越圆了，这个中秋终究没有回的去。赌气出走的卿，失落的小生命，任性的嫂嫂，一个个，我都想去拥抱一下，无数的话要说，在夜里翻来覆去，看那些歌带来的不一样的风景。月亮停留在床榻，我们一起守夜，仿佛经历了古老而漫长的岁月。

        在南京的第四个夏天，是在叶子开始落下的时候才想起并且失去。曾经那么决绝地想要离开，做个大地之上的流浪者；曾经拼命想要离开的城市，就这样安静地在枕边呼吸，秋虫梧桐银杏山丘。那个喜欢穿着透明雨衣去琵琶湖的柠檬丫头，很告诉我，她很开心我可以留下。还记得第一次的交谈，她说 很遗憾大一的时候进了校报而没有去广播站。夕阳看着两个人，沉默地走开。

        我把身边的吉他想象做大提琴，把手里的针想象成弓，乐符缓缓流出，棉线慢慢爬升。莫迪利阿尼的线条概括了不规则中的秩序，我眼里的线条，暖暖地匍匐。

      卿和四舅舅去了西安，和我说话的时候正在吃农家饭，抱怨吃不习惯，又冷。这个季节再过段时间，那里怕是要下雪了。我依旧很想去看那大大的雪花。来南京见到第一场雪时，欢欣鼓舞地告诉身边的朋友，也不记得是谁和我说起的，只记得是那个时候，有个人说西安的雪是有着清晰六角轮廓的大晶体。于是我想象漂亮的白色星星停落在你的肩膀。

     也于是我发现我越来越欢喜这冷，因为可以把自己穿的胖胖的，不再有人咂着嘴巴说：你太瘦了。我越来越喜欢这冷，因为我要带着我的大红色帽子，倒在雪地里。

       有个地方，有个人说：你来吧。我却始终没去的了，如今闲下来，想起来，突然很难过。怕是，耳边的曲子，有点忧伤了。有个人说：她的眼圈比她的睡意要饱满。我是两者，都很饱，很满。

       一天，一月，一季，少年终将长为大人，带着梦想和骄傲深沉地悲伤。记忆里鱼栖息的地方，生命依旧以一种恬然的秩序流淌，在宁静中，我观望隐处的飞鸟，看它们的跳跃带来这个季节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