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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索阿本人_选自杨子译<费尔南多·佩索阿诗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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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12 21:5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kq1976 于 2009-5-19 23:15 编辑

佩索阿本人

#幻  象

有一个国度,无边无际——但比世间的
一切生命更加真实,
比大自然更自然,
它的存在真实得令人恐怖。

在孤单,温和,中性的天空下
没有一件东西战栗或存在,
多无情,既没有风儿悲鸣,也没有
一朵理念之云  开始移动,膨胀,

它躺下——一个大陆?不——那儿没有 土壤
惟有陌生,冰冷,让那个看见这国度
不戴面罩,僵硬地,悄无声息地

躺在无边的大房子里的
心灵感到绝望,一座脱离肉身的手臂的森林,
无用地向天空举起。
1910-3-5


#疯子

对着星光灿烂的天空说话,
越过栅栏,越过他的伤痛
也许还做着和我一样的梦……
天哪,他的话多么诚实!

陋室的栅栏
把他和天地隔开了……
将人手伸向栅栏,用非人的声音
大喊大叫……
1928-10-30


#一阵激烈的轰炸之后
我们占领了城市

金发的孩子
躺在路上。
他的肠子淌到
外边,连着一串儿
神经,已经失去知觉。

他的脸如今是
血和虚无的混合物。
那儿,一条小鱼
——养在澡盆里的那种——
在路边的镶石上跳着。

夜色围住了面目全非的大街
远远地,一点微光还在给
未来的教育镀金……

可 那金发的孩子呢?
1929-1-14


#你嗓音迷人地聊着

你嗓音迷人地聊着……
如此甜蜜地说着让我忘记了
你那温柔的一派胡言的虚情假意。
我的心,准备好了不去悲伤。

音乐让人想到那不在
音乐中的事物:所以——是的,真是这样——
我的心只需要你心中的旋律,
别的都是多余。

爱我?谁这么想过?用那种
等于什么也没说的嗓音说话——或许
你也是一种骗人的音乐。
我洗耳恭听,稀里糊涂,快快活活。

不存在虚假的幸福;
只要持久,它就是真实的。
如果我的快乐是真实的,
谁在乎这份真实颂扬了什么?
1929-1-22


#在宏伟的时光里

在宏伟的时光里当失眠阴险地迫近
仿佛一个新的悲苦的宇宙,
头脑很清醒,就像一个人谴责
混乱的用途使日子荒废时的样子,

我反省,投入安睡的阴影,
鬼魂在那儿居住,灵魂被黑暗包围,
无论我曾多少次迷途——无论我怎样忧伤或痛饮,
都像蠢话一样对我毫无用处。

我反省,心中充满了虚空,而黑夜才是一切。
我的心,在它拒不开口时滔滔不绝,依然
在阴影中重复着单调的毫无特色的

麻木,在清醒的谵妄中,
没有上帝,没有自我,也没有自然。
一个人独自心碎一直是更好的忧伤。
1929-8-31


#经过那扇窗帘从不拉开的窗户

经过那扇
窗帘从不拉开的窗户
我把幻想的她放在那儿
而灵魂透过那将她的美丽
展露出来的欲望剖析了她。

我在情场并不失意,
从来不乏追求者。
但爱情应该另有一番滋味
如果它发生在别处,如果
是在那高高的窗户后边。

为什么?——如果那时我明白,我早就赢得了
我梦寐以求的一切。我堕入
昔日女皇的情网,
从那以后我的灵魂
就有一个王位等着人来坐。

我还把王座放在
那儿,好让我
继续梦见却又一无所见:
窗帘那边是壁炉,
窗户那边是迷梦。

所以我继续用一点儿
自我遗忘来宽慰
旅程和劳作
因为现在我什么也不向生活请求
只渴望成为她的邻居。
1930-12-25


#我没有农场

我没有农场。
如果我想要个农场去做梦,
我就得把它从我温和的
模糊的思想中拔出来。

然后,拔掉那些总是
缠在我们身上的杂草,
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上拽它
于是一个农场独立地出现了。

我看见池塘,看见
水槽里的水正在滴下来,
看见印满车辙的小径,
空无一人的,宁静的打谷场。

我对这不存在的地方心满意足,
它让我激发出自己的热情,
我享受着这个让我藏身的
纯属乌有的农场里的绿草地。

不可能实现的假期,
我把它留给我们去回味——
然后忘掉它,回到我的温和
思想的原始水平。
1931-3-30


#我依然保持着一半的热情

我依然保持着一半的热情
犹如保持着一份好奇,
有了它就可以童心永驻——
一如既往。

有时又几乎感到羞耻,
我如此坚信我所不信的。
这是一种梦
充满了现实性。

假装高兴的向日葵
环绕中心的寂静——
令人惊愕的黄色,一切都来自
黑色中心的喷射。
1931-4-18


#什么引导我?惟有理性

什么引导我?惟有理性——
不再有别的东西引导我。
它会徒然地将我照亮吗?
它独自将我照亮。

那个创造世界的人
指望我不做我自己
而成为另外的人,他要
亲手把我造成另外的人。

他给我一双眼睛让我去看。
我看,看到,坚信。
我怎么敢说
“瞎子,我已得到了净化”?

上帝还给了我理性,像给我
面容一样,好让我看见
在幻象之上——
是知识的表象。

是否这看是为了欺骗我,
这思考是为了让我误入歧途,
不知道——上帝赐予我视觉和理性
原本是让我认识真理,辨明方向。
1932-5-23


#死亡是道路拐弯

死亡是道路拐弯,死,不是
别的,只是从视线中退出。
我听见,你走在前边,
像我一样真实。

大地是用天空筑成。
谎言可以永存吗?不可能。
谁也不曾迷失。
一切是真理,也是道路。
1932-5-23


#当虚空离开我们

当虚空离开我们,此时
那哑默的太阳
是善。寂静的林中
大片无声的声音。

微风笑够了。
下午是个正在忘掉的人。
暧昧敲打叶簇
树枝动摇。

拥有希望意味深长
像一个故事歌一样被讲述。
当森林静静倒下
森林便开口发言。
1932-8-9


#古代香炉

古代香炉,在人群的空隙
和华丽的黄金之间摇摇晃晃。
无意中被吸引,我
跟在这场缓缓行进的仪式后边。

但手臂是看不见的
而那些唱颂并非颂歌
那香炉居于另外的等级
只能被心灵看见和聆听。

啊,仪式选择的旋律
和音阶无可指责——
但仪式并没有被唤醒;
而灵魂也末获得它的本相。

晃动着,那香炉,可以看到。
在空气中,那唱颂传开来。
但我亲临的这场仪式
只是记忆中的仪式。

在诞生前的伟大圣殿里,
在生命,灵魂和上帝降临之前……
仪式的表演场地,它的棋盘
是今天的天空和大地。
1932-9-22


#听而不看

我聆听而不观看,这样就能看见
林中仙女和半人半羊的农牧神在投下阴影
或恐惧的树木间布置一座迷宫,当它们
感觉到我在观望,便开始在枝丫下低语。

但那走过去的是谁?谁也不知道。
我起身,听见心跳——
这颗心已经没有空间
留给那幻影泄露后残存的东西。

我,这个不是我自己的心灵的家伙,到底是谁?
1932-9-24


#因为某种理由

因为某种理由
或什么也不为,死亡的阴影落在了
灵魂无边的畏惧之上,
灵魂清晰地看见了
——清晰得让人无法平静——
生命是怎样地超越阴影,
生命是怎样地终结悲伤,
于是更加热爱生命。
1932-2-10


#洗衣女工在池中

洗衣女工在池中
狠劲地捶打石头上的衣服。
歌唱着,唱着唱着就很伤心
因为歌唱因为活着;
因此也是欢乐的。

如果我
在写诗这件事上
能像她洗衣服那样成功,
也许我就会失去
我的命运,失去它们的形形色色。

一种了不起的
和谐——不带任何思想,
还唱着,也许——
实实在在地捶打着衣服…
可谁来清洗我的心灵?
1933-9-15


#士兵们走在大军的洪流中

士兵们走在大军的
洪流中——在军乐队的指挥下
飞快地前进
他们必须步调一致。

我走在生活的
洪流中——一支神秘的乐队
操纵我而我注定要
继续那迷失方向的前进。

边走边睡,我的步伐
就像磨坊主在打盹
伴着磨坊的隆隆巨响。
我昏睡,但感觉到我在前进。
1933-9-19


#如果偶然地与梦境疏远了

如果偶然地与梦境疏远了,
我就会遇见此岸的我——孤单,没有同伴——
而且,老实巴交连我自己都烦,
把我虚假的脚印看得跟真的似的,接着,

我醒了——与我在逃亡中
看见的希望——也许仅仅是避难所——相反
不去整顿外部的法则,
而是把法则当做严惩去容忍。

然后,我竟然通过那将我
从这个定型又变动的世界解救出来的希望,
通过悲痛和信念——尝试着去触模

某个另外的世界,那儿梦和生活
在虚无中,完全是无用的,在黑暗中是平等的,
而在一切的尽头,是日出。
1933-9-28


#我梦见——深不可测

我梦见——深不可测,无穷无尽。
我入睡——无精打采,没有结果。
上帝也睡了——这世界就是如此。

但要是我也能
睡一个上帝那样的觉
也许  我会梦见善——

让我活下去的恶的善。
我远远地瞥见了那个梦,
我在心里呼喊着基督。

现在,以他缺席的存在
逼视着那些存在之物,
永远地,缺席。

他不是在那高举在生命
劫难之上的十字架,
而是在永存于人们心中的

十字架上被钉死,
枪矛刺穿了他的腰肋,
创口又深又宽。

他的心脏
将要涌出
血和水,却不是真理……

只有等到,他从那为了让他
蒙羞受辱而把他竖起来的地方
被放下来,

等到他的尸体
在坟墓前佝偻,
我才会与他相遇。

只要人间依然存在,
灵魂就会为它听毁灭的
一切而受苦。

只要生命一直延续,
生命就注定了苦难,
不洁,终有一死。

因此  生命被钉在
十字架上,人子
俯瞰着我们。

紧闭的墓穴
找到了,在晨光中,
敞开着,被人清空了。

我的心,也是善的
坟墓,它存在
是为了渴望,不是为了占有。

但我在这边,有一个
天使,看着我说,
一切都是别的东西。
    1934-7-2


#如今,向我逼近的死亡

如今,向我逼近的死亡,已经没有那么沉重。
现在我知道它是虚幻,是虚构,是梦,
而在宇宙的命运之轮上
我并不是此刻我以为我所是的那个人。

我知道比起这微不足道的尘世还有更多的世界
它好像快要咽气了——
这乱石累累的不毛之地就在那儿,躺在
深渊般的生活的大海下边。

我了解死神,它是万物,也是乌有,
因此,从死亡到死亡,真正的灵魂
并未堕入深井:它在小径上前进。
在他的时辰中,在我们的光阴里,上帝将开口说话。
1934-7-6


#你的侧影,你的凝眸

你的侧影,你的凝眸——是真的?还是姿态?
让我回想起那个永恒的时刻,那时
我爱着塞米拉梅斯①,她是宁静的眼光
选中的尤物。

我爱她,确定无疑,这份爱
不受时空所限。
由这单薄的爱我保护了我的
更伟大的爱,它依然存在。

可是,当我凝视你,我想起了——
此刻的我,那个我一直在试探的人,
我爱上塞米拉梅斯的时候,
已经太迟了,那爱转瞬即逝。

有多少逝去的世纪里唱过
某个角色的逝去的声音现在终于
变成心灵间虚幻的记忆!
有多少谁也不曾发出的活生生的声音!
1934-7-21

①塞来拉梅斯:古代传说中的亚述女王,以美丽、聪明、淫荡闻名,相传为巴比伦的创立者。


#呵,这是女神

呵,这是,这是女神!——
见过她的人谁不爱她,
而心灵仅凭着直觉,
就把她奉为女神。

她终于变得高尚,
步入完美之境,她的忠诚
是一尊正被生命温暖着的
雕像  并且让生命成为信仰。

啊,这是,这是女神——那在墓园里
做梦的死者
靠近她,就像星辰
正要升到天空的深渊里。
1934-9-3


#若是哪天有人来敲你的门

若是哪天有人来敲你的门
声称他是我的使者,
千万别信他的,即便那人就是我;
我多自负啊,不会去敲谁的门,
即便是天空的虚幻之门。

但如果你没有听到
任何人敲门,打开你的门吧
你会看见有人正迟疑着
想要鼓足勇气敲门。那正是
我的使者,我本人,和我的随从,
正为那造成沮丧的事情和正在绝望的一切而狂喜。
敞开大门吧,为那从未敲响你大门的人!
1934-9-5


#我知道我是病人

我知道我是病人。我知道
真正的我正变得下落不明。
是的,但只要我尚未屈从,
便要弄清我是走在哪条路上。

尽管我让自己顺从,朝着
命运指定的模样努力,
我还是宁愿在某一时刻停下来
自由自在。

太多丧失的记忆,
太多丧失的相同的命运,
还有众多的神话众多的历史
一大堆生活,一大堆生活——

所有那些;我正在迷失
自我,迷失方向——我想叫醒
我自己,我正在用全部的回忆
包围我的自我。

如果我那么做算是疯狂,
我倒宁愿聪明而又正直地变得疯狂。
就像尼禄,我正要胡乱地弹响竖琴。
惟独不需要苦难。
1934-9-15


#玫瑰这么多

玫瑰这么多,我反而不想要了。
我只是在一朵也得不到的时候,才想要玫瑰。
    唾手可得的东西那么多,
    对我有什么用呢?

我永远也不想要黑夜除非黎明
将它融成了黄金和蔚蓝。
    灵魂所不能确定的东西
    才是我必须占据的,惟一的东西。

为了什么?……如果从前我清楚,我就不会写下
诗篇,说,直到现在我也不清楚为了什么。
    我有个灵魂,贫穷又寒冷……
    唉,我该用什么样的施舍去温暖她?……
1935-1-7


#忠告

你,梦见自己的人,被高墙围住。
之后,透过雕花铁门令人愉悦的格栅,
可以看见花园里边
种植着种种喜悦的花朵,
也许惟有如此人们才能彻底了解你。
在一个无人光顾的地方,你种下虚无。

像邻人一样翻耕你的花坛,
当你想让人们去发现它时,
任何人一眼望去就会认出你的花园。
而在那儿你属于你自己,谁也不曾看见,
你让这些出自泥土的花朵萌芽,
任由野草蔓延。

训练一个生机勃勃的双重的你,守卫它
确定没有一个到这儿张望的人
对你的了解能超出一座花园——
一座醒目又隐蔽的花园
在它后边,土生的花朵吞吃着
你不屑一顾的贫瘠的野草。
1935-11


#爱是根本

爱是根本。
性,不过是偶然。
它们可以等同,
也会有差异。
人不是牲口,
而是有才智的肉体,
尽管有时不免病态。
1935-4-5


#蔚蓝,碧绿,青紫

当太阳用一层虚幻的朱红为它镀金,
大海变幻成蔚蓝,碧绿或青紫,
它阻止,或无所事事,或引领,
有时是深渊,有时又是镜子。
当光阴逼近,我唤醒
心中的渴望——我想要的已不只是大海,
如今它已没有任何奥秘供人发现。

了不起的船长和水手
他们进入荒凉的航程
驶向远方,对于他们的意气消沉的奖赏
是我们的遗忘,我们的忘恩负义。
惟有大海,当它狂暴不羁
波浪滔天,当它真的是大海的时候,
似乎铭记着他们,又不一定。

但我正陷入梦寐……海是水,纯粹
赤裸的水,受着暴力的驱遣,阴暗的油毡,
它,就像诗篇,来自月亮
常常会塌陷,又在别处涌起。
而无论什么歌曲在原始
愚昧的大海之上漂浮,
我都能预感到它的怨声,在不停地渗出。

谁知道灵魂是什么?谁能辨认
在显现死亡的事物中是什么样的灵魂——
在大地和虚空中,到底有什么不能忘却?
谁知道太空和虚无是否装上了大门?
呵梦寐,谁将这冥想大海声音的责任
强加于我?
怎样冥想你呢?教导我。

船长们,舵手们——所有的亚尔古英雄①
每天都看见陆地近了却又难以置信——
也许你们听见了,陌生的长笛呼唤你们,
那曲调无从捉摸,难以抓住。
或许,你们听见的只是大海的某种生灵
并非大海本身——
你们听见的只是塞壬的妖歌,而非胜利?

她在浩渤无根的大海上
呼唤你们向着远方出发,也许
她知道在我们男人心中,
有一种永久的欲望,本能,却更加
难以捉摸,无从辨别——一个
骨子里需要大海的声音的家伙,
永不停歇——远离万物。

若果真如此,如果广袤的海和你们
让我觉得(你们,因为觉悟,而
大海因为有生命)真实;
如果,在存在的陌生的深海里,
有着更多的灵魂,能够像影响海面一样
影响我们自负的外表,——
还是别让我知道这些,让我终于能自由自在。

给我一个亚尔古英雄的颠倒的灵魂,
让我像年老的海上船长或他的舵手
一样,有一对倾听那
召唤我们的心灵去远方的长笛的耳朵,——
让我像听赦免一样,
听见模糊的教诲进入我心中,
大海那古老的葡萄牙语。

1935-6-9
①亚尔古英雄,或译阿耳戈英雄,希腊神话中追随伊阿宋刮海外寻找金毛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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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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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15 20:15 | 只看该作者
太感谢kq1976朋友了。
Tout ce qui est vrai est démontr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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