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朵

墨树瑰花

一、阿朵其人

阿朵踏入武汉大学大门的第一天，她站在校门口，心中有无限的成就感。她知道她盼了近十二年的时刻终于来临了！她终于离开了农村！不，还没有，还没有完全离开。但是她相信，凭借她的聪明才智，那一天也不会远的。

阿朵的家乡在鄂州的一个很偏僻的小村里。做了一辈子农民的父母却没有不让阿朵读书的想法，而且看她读书有天分，在兄弟姐妹中是最好的，很是喜欢。家里很穷，穷得父母常常要找邻居借粮。每当看到性格要强的父母低着头找邻居借那一点点玉米面以对付晚餐的时候，阿朵就发誓要考上好大学，改变自己的生活。

现在她已经拿着课本走在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大学里。而且还是热门专业。阿朵觉得自己出人头地的一天已经不远了。

她一边想一边抬起头，因为她听见旁边的座位上有动静。忘记说了，她已经走进了自习室，并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一个打扮洋气的可爱小姑娘想在她旁边坐下，正好和阿朵四目相对。她愣了，张开了口，犹豫了半天，还是强迫自己坐了下来。阿朵暗暗好笑：看来她改变这个城市还要些功夫。

读者可能不明白了，出了什么事呢？其实也没什么事，只是阿朵的装束，有点奇怪。先说她的衣服，她穿着她妈妈的衣服，很大，裤子也很怪，有块补丁。如果只是这些也没什么，因为可以理解。但是难以理解的是，阿朵胸前的扣子没扣，裤子一条裤腿挽着，一条裤腿放下来。而且她的头发也很怪，没有梳。她的唇膏颜色太深，看起来像吸血鬼，手上戴着缺了钻的手链，两只袜子还不一样。

从小到大阿朵就是这样，不修边幅得让人吃惊。很多原来同村的邻居都不愿意找她，见到她就躲得远远的。阿朵的父母经常提醒阿朵，女孩子要注意仪表。但是他们都很忙，真正管着阿朵的时间很少，而且阿朵成绩好，这让他们也有点宠着她。阿朵呢，她对别人的嘲笑开始还有些在意，可是随着她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越来越多，越来越没时间管自己的外表，她开始觉得她这样很有特点。衣服没扣上是因为早上起床一边背英语一边穿衣服，而且这件衣服是便宜货，胸前这个扣眼比别的扣眼小一些，扣起来很麻烦，所以常常会忘记了扣；裤腿是因为刚才靠右走，路右边有草把裤子钩住了，她索性把右边的裤子卷起来，但是有点冷，所以左边的只好不卷；头发太长了，梳起来浪费时间，她还要留点时间学习，剪头发要花钱，她也没那么多钱；唇膏是因为她常去的那家便宜店的别的颜色的唇膏都被挑走了，只剩下这一种了，她的嘴唇又一到秋天就开裂，不买不行；手链是妈妈的，妈妈对她那么好，所以一定要戴着；两只袜子嘛，则是因为她本来是只买一种款式的袜子，一次买十只，这样一只破了另一只还可以留着继续和剩下的配着用。可是她上一次买的十只破得只剩下一只了，这次买的十只也破得只剩下一只了，丢了怪可惜的，还是穿着吧。只是人家看到了肯定会吓一跳。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像她阿朵这样有才华，有个性的女青年，当然要有地方和别人不一样，装束怪一点，那是她的特色，是她与众不同。她心里还很引以为傲呢！别人不喜欢，让他去，她不希罕！她心里只想着成绩好，得到老师的夸奖。她相信这个世界是认能力的，只要她够机警，她成功的日子指日可待。装束上被些爱漂亮的小女人说两句，有什么关系呢，等她成功了，她的装束说不定会成为风潮呢！

想到这，阿朵暗暗地微笑起来，伸手拉开她的裤子。她的卫生巾没有扎好，很不舒服。她把它按平，下意识地抬起头看旁边的女孩。那个女孩很恐怖地看着她，终于站起身走掉了。阿朵轻蔑地哼了一声，心想这就是大小姐。


二、学校里的事

阿朵在学校呆了三个礼拜，就成了学校的热点人物。她总是扬扬得意，觉得自己的才华得到了重视。确实，很多女生都窃窃私语她的尖锐的思想，雄辩的口才，她的测试时的高分数……但是大家说得最多的，是她几个礼拜不洗头，半个月穿同一件衣服，说笑话她从来不笑，别说明星不知道，就连寝室同学叫什么名字都经常搞错，搞错了还理直气壮。还有她半夜还开着灯学习，照得一寝室的同学都不能睡觉，金钱方面，当然是节约得让人不能理解……所以几乎所有的女生都见了她就躲，除了少数几个想去笑话她，在她面前展示自己的优越感的。但是很快她们就发现自己太不小心了，因为最后她们都无一例外被阿朵羞辱了一番。想打倒阿朵锐利的眼光，具有洞察力的批评，驳倒阿朵诡辩式的辱骂，实在是太困难了！

男生方面，基本上分成了两派。一派对阿朵不屑一顾，他们认为阿朵连基本做女人的资格都没有，聊天都不愿意谈她。另一派，却对阿朵很感兴趣。有几个男生试图接近阿朵，得到了几乎可以算得上是温和的许可。本来，阿朵觉得和男生交朋友很耽误自己学习的时间，不想理他们，可是后来一想，自己要成功就要先打开人脉，这个社会总的来说还是男权社会，什么事要是能找到男人帮忙，一定就会省不少事，所以就尽量让自己显得温柔些。这些接近阿朵的男生千奇百怪，咋一看几乎没有什么相同点。阿朵对他们小心谨慎，迎合讨好。所以男生中几乎展开了一场讨论，题目是阿朵适不适合做女朋友。这场讨论一直没有结果，后来还是阿朵自己开了口，说要成为她的男友，首先要能混进别的班去听课，然后把笔记抄给她，她就相当于免费选修了别的课。

当阿朵第三次拿到辩论赛的最佳辩手奖时，有一双眼睛注意到了她，她却还不知道。


三、初会

时间平静地过去，转眼阿朵就要毕业实习了。这天，太阳在天空中灿烂地笑着，鸟儿的叫声像花香一样萦绕着人们。阿朵刚刚考完试，而且又是第一个交卷，她很是舒心，准备去图书馆借点书。正走着，路边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一支笔，在她面前停下，说：“姐姐给我签个名吧？”

签个名这个举动大大地打动了阿朵，而且小姑娘长得唇红齿白，大大的眼睛里闪着童真。阿朵很是舒服，她暂且没多想小姑娘为什么找她签名，温柔地接过纸笔，端正地写上自己的名字，递给小姑娘。小姑娘接过来，扭头跑过路边的草坪，跑到一个男人的面前，说：“给。”

这个陌生的男人脸相很年轻很帅气，像是二十来岁。但是看神态，却是镇静干练，像有三十岁了。男人接过纸笔，像阿朵点点头，走过来，很客气地说：“你好，这是我表妹。”

阿朵什么也没想，随随便便地说：“哦，你有个这么小的表妹呀！”

男人忍不住微笑了一下，说：“我妈妈这边有六个姐妹，这是我最小的表妹。我弟弟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哦，那你弟弟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好了。”

男人笑得更厉害了，说：“我经常和我表妹提起你，她很崇拜你，所以来找你要个签名。”

阿朵这次没有得意了，她一下打住，很警惕地看着这个男人，说：“哦，那没事我走了。”

“这是我的名片。”男人还是很客气，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阿朵。阿朵单手接过来，看了看，男人叫陈明，是某集团公司的总裁。

集团公司的总裁正是阿朵给自己五年内订的目标，她这下不吭气了，上下打量着男人，心里嫉妒得要命。

“我新开了一个分公司，需要化学人才，你正是学这个的。”男人接着说，“我想请你上我们公司来。你马上就要毕业了，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的话，可以上我们那里实习。”

阿朵哦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男人最后的那句话刺激了她。她想：“什么叫做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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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找工作

阿朵这天早上，把自己简单的装束了一下，觉得自己不那么吓人了，就出门去应聘。她之所以打扮一下，不是她觉得自己邋遢不好，而是她想研究一下时下的流行装束，用销售的话来讲，先试试市场，为自己研究怎样改变社会找到第一手资料。她去了招聘会，很心疼地花了十块钱，暗暗在心里骂那些开招聘会人，明知道来应聘的人没钱还要收费。她走到一个展位，那是一个工厂，在招化学研究人员。正好没人来应聘。她就坐下来。面试她的是一个打扮入时的二十多岁的女子。她善意地看着阿朵，让阿朵交了简历，并说：“请你描述一下你在学校的生活好吗？”

阿朵诚诚实实地，认认真真地说：“我在学校做的是首先让不喜欢我的人怕我，让他们谈到我就变色。让喜欢我的人为我服务，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办法提高我自己。我上学是冲着拿奖去的，我要让学校里的老师都都服我，都客客气气地对我讲话，要让学校里的学生都记住我，以后他们都会被我打倒。简单地说，我在学校就是这样做的。”

面试的考官惊得半天说不出话，好一会找不着词后，说了一句：“你有工作经验吗？”阿朵说没有。考官就说，“那这样吧，你回去等消息，三天之内我们通知你。”

阿朵又跑到别的展位，认认真真的回答了考官的问题。她把招聘会上能投简历的展位都投遍了，得到的答复都是几天之内联系。阿朵就回了家，在宿舍里守了几天，但是没有接到一个电话。

这件事大大的打击了阿朵。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失败。她说的都是实情，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相信。她很不高兴，就在操场上散步，她突然想到：呀！我怎么这么笨啊！学校里最受欢迎的都是那些打扮入时的小女生，我当然要打扮得和她们一样，才会受欢迎。可是我哪有钱啊。人真是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

我们应该为阿朵说句公道话，她第一次踏上社会，脑子里装着的只是在学校里的经验，她不可能明白社会上的人心里在想什么。所以现在要求她知道现实是什么太难为她了。

阿朵举起拳头，想打自己的后脑勺。只听砰地一声。她两眼直冒金星。她回过头，想看看是哪个笨蛋把足球踢到她头上了。看到后面站着一个人，是阿明。他穿着一身运动装，显得年轻又精神。

陈明笑嘻嘻对她说：“怎么？还没找到工作？”这话纯粹是随便问问。可是阿朵在这句话里听到的全是鄙视。她暴跳起来，挥着拳头上去就要打他。阿明吓一大跳，一只手赶紧把阿朵的手抓住。他的手像是铁钳一样，一下把阿朵抓了个不能动弹。阿朵气得脸通红，牙咬得紧紧的。陈明赶紧说：“我开玩笑我开玩笑。”阿朵这才消了点气，把拳头放下来。

陈明说：“哎呀阿朵啊。我这几天都在找你，我公司实在是缺人才，都快不能运营了，你能不能帮个忙，上我公司去呆两天？不然我每天都在赔钱啊。你上我们公司，我给你开底薪一千，提成另外算。”

阿朵几次想插嘴回绝，听到一千的底薪，立马不说话了。她上下打量着陈明，说：“哼，皮包公司。”

“呀，我工资先给你行不？我们每月十号发工资，今天是五号，你现在去做，十号的时候我给你结清这五天的工资。”

“真的？”阿朵心都开始跳起来了。

“当然，我们公司就在三阳路湖锦酒楼对面的中储宾馆四楼，一整层都是我们公司，你明天早上来，马上上班。”

“那行，我明天就过来。”阿朵转身就走了，刚走两步，回过头对阿明说：“别想骗我！”

阿明笑笑，很温柔地说：“没有，你来吧。”

五、见面会

第二天阿朵到了新公司，开始接触新的生活。阿朵用她在学校对待男生的态度去对待同事，小心的迎合讨好。别人说话她就微笑着听，说什么就说对，很对。各方面都顺着同事的意思。她自以为是效果很好的。但是恰恰相反。同事很快就发现阿朵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同事们都觉得很奇怪，阿朵总是能像疯子一样去工作。而且只要一工作，就表现出来对钱的淡漠。总是不考虑自己的利益，只考虑公司的利益。如果他们说了一些为自己着想的话，阿朵就会说这样对工作不好。这个样子他们都不能接受。而阿朵这边呢，她很不明白为什么身边的这些人都不知道享受奋斗的乐趣，每天关心的只是钱。当她想要谈谈一天的工作的得失的时候，人就都跑走了。只有一个叫温圆圆的小姑娘，老是和她说话。她觉得得很开心，有什么事就跟温圆圆说。

第五天的时候，陈明找到她，把她叫到办公室里。对她说，他要把她任命为公司项目开发部工程师，要她准备一下，参加第二天的高层领导例会，在宾馆里。

阿朵觉得很吃惊，她支吾了半天，还是答应了下来。她开始注意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觉得实在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但是工程师这个职位很吸引她，她实在不能拒绝。她谢过陈明，准备出去的时候，陈明叫住她，从抽屉里拿出五百块钱，对她说：“把自己打扮一下。”

阿朵又气得想叫。陈明打断阿朵，对她说：“你如果不打扮好自己，就得不到赞扬。”

阿朵皱起了眉。

第二天，阿朵赶到了现场。她烫了头发，穿着一套西装。西装熨熨贴贴，找不到一个皱纹。画了点妆，带着冷峻和高傲的神情看着陈明。陈明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说：“跟我来吧。”

陈明带阿朵一一见过了公司的高层领导。她冷静有礼貌地和他们打招呼，仔细地说话。过了一会，陈明有点事，就让阿朵一个人在宾馆里呆着。阿朵在宾馆里走来走去。突然听到有个人叫她。她回过头，看到是个二十多岁的门童。

“小姐，你的领结掉了。”门童把阿朵的领结递给她。这个门童看上去很有亲和力，眼睛里闪着热情。阿朵的情绪受到了感染，笑着接过领结。她自己戴了半天。没戴上去。门童便主动说要帮她戴。虽然对方是个男的，阿朵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就让他戴了。正戴着，宾馆里响起了钢琴曲。门童说：“还没我弹得好呢。”

阿朵很吃惊，说：“你会弹钢琴还在这里当门童？”

门童眼睛里闪现出单纯的难过的表情，说：“要有关系才能进去的。”

阿朵气愤起来，说，“难怪我老找不到工作呢，原来是这样！没事，我去跟我们老总说，让你当钢琴师。”

“真的吗？你可以吗！”门童高兴地叫了起来。他说：“我的理想是当全国第一的钢琴师，可是我没钱参加比赛，不能出名！”

“没用，这么点小事就难倒你了，没出息。”

“我没有被难倒啊！”门童急了，争辩说，“我把一句话挂在门口——弃而不舍，每天都念一遍，真的，我绝对不会被打倒的！”

“……我也是这样啊，知道吗，我在学校的时候同学都好讨厌，总是跟我过不去，我就每天把激励自己的话挂在床头，你叫什么？你都用哪几句，再告诉我几句啊。”

“好啊好啊，我叫李力，我知道很多，你有笔吗？我给你写！”

阿朵连忙去拿笔，门童写了很多给她。他们俩越说话声音越大，说着说着别人都看着他们了。

有个挂着大堂经理的牌子人走了过来，打了打阿朵的肩膀，对阿朵说，“小姐，请你小点声好吗？”

阿朵气得顿时脸涨红了，好一会不说话，大堂经理开始训李力。李力难过的低着头听。阿朵气得想把大堂经理骂上一顿。正在这时陈明走了过来，把她叫走了。

第二天一早，陈明把阿朵叫到办公室，瞪着她，也不说话。阿朵实在很难堪，很想骂几句，又不敢骂。过了一会听到陈明说：“知道我想对你说什么吗？”

阿朵叫了起来：“我又不是故意说话那么大声的！”

“阿朵，”陈明说。“我让你参加高层领导见面会，是想让你尽早融入大家，积累社会关系。在这种见面会上如果你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你以后的事会好办得多。可是你一点也不能领会我的意思。你怎么能跑去和一门童讲话呢？”

阿朵瞠目结舌地看着陈明，支吾了半天，最后说：“他很有本事啊，他是个弹钢琴的，还得过奖，只是运气不好！”

“那关你什么事呢？那对你有什么好处？对你的工作有什么好处？你不是很想提高自己吗？你在他身上能得到什么？弹钢琴？”

阿朵呆了好半天，咬牙切齿地站在那里，好一会才说：“总裁批评得对，以后一定注意。”

陈明沉默了一下，说，“很好，希望你以后能记住。你出去吧，把昨天的会议情况写份感想给我。”

阿朵冷冰冰地转身离开。陈明又把她叫住了，停了一会，用很温和的口气对阿朵说：“阿朵，你要知道，要想做好一份事业，是需要付出的，很多你想做的事，都是不可以去做的。你不能一心二用，你要时时想着你的工作，事事都为你的工作服务，你要知道，你只有跟着我才能成功，明白？”

阿朵看了他一眼，咬了下嘴唇，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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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新环境

阿朵在新公司做了半个多月，开始觉得公司存在很多问题。比如员工没有积极性，和公司不是一条心。市场又总做不起来，她认为是方法不对。等等等等。她就写了一份报告，把她认为的公司的错误都指了出来，提出了可行的方法。她把这份报告交给了部门经理，部门经理客气地说自己会看看。过了几天，陈明把阿朵叫到了办公室。

陈明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抽着烟，慢慢地说：“阿朵啊，你给部门经理提意见了是不？”

“我都是为公司考虑！”阿朵脸红一阵白一阵，叫了起来。

“可是！”陈明声音比阿朵还大，“这个部门经理是我最好的朋友介绍来的，他才刚上任啊！你就给他提这么多意见，你让他面子往哪里搁？公司不好，是他一个人的责任吗？你的口气又不好，‘你这样做不对，要让公司发展起来，就必须……’怎样怎样！他气得七窍生烟！你有点礼貌行不行？他正新官上任的时候，你给点配合行不行？”

陈明又说了几句，大致是要她礼貌一点，看人眼色行事。阿朵心烦地捱着。过了一会听到陈明说：“听明白了吗？”阿朵就应了一声。陈明就让她出去。阿朵刚要出去，陈明又叫住了她，一会没说话。

过了一会，陈明说：“阿朵，你也军训过，你们军官是怎么要求你的？绝对服从是不是？我们这里也需要这样的员工。我知道你是一心为公司，但是你要知道，你没有社会经验，你的意见，很多都是你一厢情愿，按照市场的规则，我不能采纳，但是确实，你是用了心了，对你来说，这些意见也是聪明的。我也不想打击你的积极性，以后你要提什么意见，直接对我提，好吗？”

阿朵说不出话，半天，点了点头，出去了。

七，新环境（2）

下了班，阿朵很心烦地在路上走，没注意撞到了电线杆。她一边揉自己的脑袋，一边看路，看到一人在向他打招呼，是李力。

“阿朵，你怎么了？心烦了吗？来来来，揉揉。”李力走过来，很细心地为阿朵揉，阿朵觉得很不好意思，心情似乎也好了些，她笑着问李力在这里干什么。

“我发单呢！”李力说，“20块钱一天，你看，还有这么多单子！”

“20块钱一天你也做啊！”

“不行，我妹妹病了。在家躺着呢，我非得做。”李力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轻松。

阿朵心里很不舒服，就说上李力家看看，李力说他单子还没发完。阿朵听了，一把抢过李力手里的单子，顺手塞进了垃圾桶。

李力半天说不出话来，阿朵兴奋了起来，拉着李力说，“快带路！”说完拉着李力就跑。

李力家住在一间平房里，屋里没有窗户，光线很暗。家俱破旧，不成样。一个小床，旁边放着一个土炉子，烧着水。阿朵说：“那你睡哪儿呀？”

“我睡竹床上，铺地上睡。”李力指了指一个竖着的竹床面子。

阿朵坐了一会，心里想：比我家还穷。

阿朵和李力的妹妹李晴聊了下，安慰了她几句，过了一会想起心事，心情又不好了，坐在那里叹气。

“怎么了？”李力问。

阿朵不知道说什么。李力就说：“来，我们去踢球！”说着，拿出一个又脏又破的球来。

阿朵看着球，说：“你知道吗？我以前踢球可准了，我想踢哪就踢哪。”

“这么利害啊！”

“不信你看。”阿朵说着抢过球，往后退了几步，一脚踢过去，正好打中了李力的头。

“真这么行啊！”李力吃惊了。

“再来，这次是你的腰，”阿朵大笑，又是一脚，正好踢中李力的腰。

“别别，我怕了，我跑了跑了，”李力说着跑了出去，阿朵大笑着追了上去，他俩一个跑一个追，很快跑没影了。

八、圆圆

这天，温圆圆来找阿朵。她红着脸，一副要哭的样子，要阿朵到厕所去说。阿朵看了直心疼，握着圆圆的手，要她不要慌。进了厕所，关上门，圆圆眼泪直掉，支吾了半天，说：“那个部门经理，他对我动手动脚的！”

“不会吧！”阿朵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那天我到部门经理办公室汇报工作，部门经理说着说着就借机靠近我，要摸我的腰，幸亏有人进来了。”

“……”

“我这人命不好，我从小就没了母亲，爸爸把我和我哥哥养大，我哥哥不成器，在外面偷东西，打人。被抓起来了。爸爸气出了心脏病，现在每个月还要医药费。我刚毕业找不到工作，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工作，又出了这种事，我怎么办呢！我爸爸怎么办呢！”

阿朵现在变冷静了，她拍拍圆圆的肩说：“没事，这两天你先不要和部门经理接触，等陈明出差回来，我去跟他说。”

陈明和阿朵的事是大家都知道的。圆圆听了，平复了一些，擦了擦眼泪又去做事去了。

到了晚上，阿朵加了一会班。同事都走了。她去上了个厕所，回到办公室，看到圆圆含着眼泪，委屈地走进了部门经理办公室，关上了门。阿朵吓一跳，赶紧跑到门外听。

一开始两人说的话阿朵听不清，慢慢地他们声音大起来了。只听部门经理说：“你这两天可不听话呀。”

“经理，我尽了做员工的本份，希望您也尽了做领导的本份，可以吗？”

“你跟着我要什么有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我要的只是您的尊重，希望您给我尊重好吗？”

部门经理继续步步紧逼，圆圆一直不卑不亢地顶着，两人声音越来越大，阿朵在门外也越来越生气。突然，部门经理像是上来要动手，圆圆大叫起来，阿朵气得混身发抖。门突然开了，圆圆从里面跳出来。阿朵一把把圆圆拉到身后，对着面前的人影，使尽全身力气就是一脚。她力气很大，把部门经理踢到了地上。

部门经理没想到公司还有人，一下愣住了。阿朵正在气头上，喊了一声：“流氓”，冲上去就是一巴掌。

部门经理好半天会不过神。阿朵带着圆圆转身要出去。在办公室门口她愣住了。只见同事全站在办公室外面的走廊里，全看着她们。

“你！你们怎么回来了？”阿朵问。

“外，外面下雨了，我们回来躲雨。”领头的同事吓得说话都打颤。

“完了”，阿朵想，“等陈明回来我又要挨骂了。”

九、圆圆（2）

过了两天陈明回来了。阿朵心里咚咚直跳。一开始没什么事。过了两天，陈明把她叫进了办公室。阿朵想死就死吧，但是一定要为圆圆讨个说法。

陈明很严肃，开门见山地说：“你那天把部门经理打了？”

“我不是故意的。”阿朵很诚恳。

“还让所有人都看见了。”

“我真的不知道门外有人。”

“这种闲事你就不知道避着点？这种闲事你给我，我也管不了啊。他部门经理要找女朋友，我能插手吗？这是人家的私事啊。我知道你觉得他不正经，但是他不影响工作我就不能开除他呀。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了，我这公司还怎么开？”

“圆圆……是我的好朋友。”

“然后你就给我惹麻烦，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了你说？”

“对不起。”

“明天公司要开会，在酒店里，你当着大家的面，给部门经理道个歉。”

“我？给他道歉！”阿朵一急，又大叫起来。

“怎么？你还想让他给你道歉！”

“不去，死也不去！”

“你们俩个水火不容，成心让我下不了台是吧？我集团公司那么多分公司，我就天天往你这里跑，哪个公司我也没这么操心过！你不道歉，你就写检讨书，我让人贴在公司宣传栏里。随你便，你自己挑吧。”

阿朵咬牙切齿，痛恨地看着陈明，说：“行，我道歉，我道歉。”

第二天，公司在酒店里开总结大会。阿朵在门外站着。陈明到处找她。好不容易看到她了，陈明要她进去。阿朵木木地，慢慢地向门口走去。

她突然发抖起来，嘴唇直哆嗦。两手使劲地揪着自己的围巾。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她看着门里，部门经理正得意地笑着看着她。她什么都听不到，突然感到有人在拉她。

“快走！”她听到有人说。那个人拉着她的手，往门外跑去。她突然感到很轻松，使劲地跑起来。他们跑下楼，跑出酒店，阿朵大笑着，把围巾扔到风里。他们跑出去很远，阿朵停下来，她看到拉着她的那个人是李力。

“我在这里做门僮，正好看到你了。”李力说，“看你那么痛苦，不想进去，我真不忍心。你不该让自己这么难受。”

“你跑出来，老板不说你吗？”

“没事，我今天休息，到这里来找同事有事的。”

“呵呵呵呵！”

“阿朵，我们的理想应该是爱和快乐，什么钱啊，前途啊，让别人去追求去，那些人过的是没有意义的生活。你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真理吗？把你的手给我，我会让你快乐！”

阿朵心里咯噔一下，没有把手给李力，而是久久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