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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蒙托夫诗全集》(附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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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4 15:58 |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第二章


“父亲啊父亲,息息雷霆吧!
不要再责骂你的塔玛拉。
您看我已哭了这么多天,
脸上的泪痕一直也没干。
成群的小伙子来自远方,
他们在这里会空等一场。
格鲁吉亚的姑娘有很多,
我决不做任何人的新娘!
啊,父亲呀,别责骂我,
您看得出我正在受折磨,
像深秋残花一天天凋谢!
有一个精灵施展着诡计,
赶不走的幻象将我迷惑。
我快要死了,可怜可怜我!
请把你愁肠寸断的女儿,
送入神圣的修道院避祸,
我要向救世主倾吐哀怨,
求全能的上帝来保护我。
人世上已没有我的欢乐,
愿幽静的修道室收容我,
只当是早早地进入坟墓,



在无声的圣物前找寄托……”

父母遵从了女儿的心愿,
送她进一座僻静修道院,
于是年轻又美丽的身躯,
罩上了朴素的黑色长衫。
但是穿上了修士的法衣,
一如从前穿锦绣的衣裳,
她心儿同往常一样跳跃,
依然萦绕着杂乱的幻想。
在烛光照耀的神坛之前,
在庄严的时刻赞颂上天,
她常常隐隐约约地听见,
祷声中夹杂那熟悉语言。
在幽静的神殿穹庐顶下,
伴着那袅袅缭绕的篆烟,
时而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无声无形地忽隐又忽现。
恶魔如星辰静静地闪光,
招手呼唤她去未知远方。

她栖身的那一座修道院,
隐藏在山间的绿荫中间,



环绕着郁郁葱葱的树林,
悬铃树和白杨成行成片。
当夜色横卧深深的山谷,
透过树丛和修道室窗户,
年轻女忏悔者灯光闪耀,
映射着不远处的扁桃树。
凄凉树下竖着排十字架,
无言地守卫着那些坟墓,
轻捷的鸟儿鸣唱在枝头。
寒凛泉流泛着粼粼微波,
在那岩石丛中喧哗跳跃,
纷纷从陡峭的山崖落下,
在山谷中间亲密地汇合,
潺潺淙淙穿过花丛树林,
繁花和绿树都披着霜雪。

修道院北方是重重山峦。
每当司晨女神初露娇艳,
山谷深处慢慢升起轻烟,
淡淡薄雾宛如蓝色纱幔,
司礼者便向东方高声喊,
向人们发出祈祷的呼唤,
声音响亮的大钟在颤抖,
惊醒整个沉静的修道院。
18


在这庄严又静穆的时光,
那年轻的格鲁吉亚女郎,
从高峻陡峭的山坡走下,
汲水的长颈瓶顶在头上。
峰巅积冰雪的连绵山峦,
此刻像一道浅紫色的墙,
呈现在清澄明丽天空上,
而它们在夕阳西坠之时,
又要披上嫣红色的衣装。
高加索之王卡兹别克山,
超然高居在群山的中央,
挺拔的身躯插入了云霄,
头戴着白巾,身着盛装。

但是塔码拉却心绪茫茫,
胸怀充满了罪恶的思想,
不理会纯洁无瑕的风光。
她面前的世界变得惨淡,
不论清晨光辉夜晚黑暗,
一切都是她的痛苦根源。
每当夜神降下沉沉大幕,
她便会晕倒在圣像之前,
然后放声大哭,泪如涌泉。
四周的夜晚是那样静寂,

19

每当塔玛拉悲切地哭泣,
便引动过往行人的注意。
他思忖这是山中的精灵,
被锁在山洞而哀泣呻吟。
于是一边鞭策胯下疲马,
一边竖起耳朵悉心谛听……

塔码拉常独自坐在窗前,
满腹的哀愁,浑身栗战,
长时间地陷在沉思之中,
不倦的目光向远方望盼,
长叹短叹地期待着什么,
隐约感到神秘来客即现。
这种幻觉并没有欺骗她,
神秘的来客确实常出现,
他总是带着忧郁的神情,
百般温存与她娓娓而谈。
就这样她多日里受折磨,
自己也不知究竟为什么,
常常是本打算祈祷圣灵,
内心却向“他”衷肠诉说。
有时因经常苦斗而困倦,
想躺在床上求片刻睡眠,
枕上却燃起窒息的火焰,



吓得她跳起来,浑身打颤。
她胸膛和两肩变得滚烫,
无力地呼吸,两眼矇眬,
两臂热切地寻求着拥抱,
企盼亲吻在芳唇上消融……
……
……

暮色像薄如蝉羽的帷幔,
笼罩了格鲁吉亚的群山。
顺从着渐已惯常的爱欲,
恶魔又一次飞到修道院。
但他久久地徘徊在院外,
不敢冒犯这神圣的居所。
而且他几度要把决心下,
放弃这个极残酷的计划,
脱离开此地而远走天涯。
他在那高墙外沉思踱步,
脚步带起一股无形之风,
树叶随风在昏暗中飞舞。
抬眼看她的窗户在闪光,
一盏圣明灯放射着光芒。
原来她早已等着什么人!
听啊,在这一片静寂中,



远处响起了青加尔琴声①,
伴和着行使悠扬的歌声。
那歌声是如此婉转流畅,
像泪水款款地流个不停;
那歌声是如此优美轻柔,
因为它本来非人间所有,
而是上天为了人间造就!
是不是有一个天使要来,
看一看他被遗忘的朋友,
从天上偷偷地飞临这里,
给他唱一唱往昔的歌曲,
安慰他心中痛苦与忧愁?
今天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恶魔尝到了友爱的滋味。
他想要顺从地远远离去,
无奈腋下两翅不听支配。
真怪!黯然无神的眼睛,
竟淌出一滴酸楚的泪珠……
至今在这个修道室附近,
仍可见一块奇怪的石头,
被那火焰般炽热的眼泪,
被那非人间的眼泪烧透!

青加尔琴,一种类似于吉他的乐器。—— 莱蒙托夫原注。




他走了进去,准备去爱,
带着颗为幸福敞开的心;
他不禁暗暗地对自己说,
盼望已久的新生已来临。
期待所带来的微微颤栗,
结局不明所带来的惶恐,
仿佛就在这次幽会之中,
初次结识了高傲的心灵。
他感触万千地走进屋中,
忽然觉到一个不祥之兆,
一眼看到了圣洁的天使,
美丽的忏悔者的保护者,
仰起了带着光环的额顶,
脸上浮现着明朗的微笑,
翼护着她不让敌手触动。
天使神圣的光辉如利剑,
刺伤恶魔不洁净的双眼;
他没有讲一句亲切问候,
便倾吐出了沉重的责难:

“罪恶精灵,你好不安分!
谁叫你在深夜来到这里?



这里并没有你的崇拜者,
邪恶精灵未在这里呼吸,
不要在友情和圣物上面,
留下你恶魔罪孽的痕迹!”
邪恶的精灵狡黠地一笑,
这就是他给天使的回答。
他的双眼因嫉妒而发红,
往昔对天使的满腔憎恶,
此刻又在他的心中苏醒。
“她是我的!”他厉声说道,
“保护者,你来得太晚了,
快放开她,她已归属我!
你不配做她命运裁判者。
在这题无比高尚的心上,
已打上了我恶魔的烙印。
你的法力在此没有作用,
一切由我支配随我爱憎!”
天使抬起那悲凄的眼睛,
望了望这个可怜的心灵,
随后展开了腋下的双翼,
慢慢消逝于广阔的天穹。
10
(塔玛拉:)
你是谁?你的话好吓人!



你是来自地狱还是天国?
你来到这里打算干什么?
(恶魔:)
啊,你是多么俊丽婀娜!
(塔玛拉:)
但你快告诉我,你是谁?
(恶魔:)
我就是那个常来的幽灵,
夜半时你倾听过他声音,
他的心与你的心曾交谈,
你曾经猜想过他的悲痛,
你曾经在梦中与他相逢。
我就是那世俗的毁灭者,
我就是那谁也不爱的人,
我是真知与自由的君主,
我是人间奴才们的皮鞭,
是上苍仇敌,宇宙灾难,
你看,我正跪在你脚前!
我心中满怀着深深感激,
为你带来我初淌的泪泣,
带来我有生第一次痛苦,
带来对爱情的低声哀乞。
啊,怜悯我吧,请听我说!
你只须说出那一句话来,
便可将我送回至善天国。



披上你爱情的神圣衣饰,
我可以重新出现在那里,
成为容光焕发的新天使。
啊!祈求你倾听我的话:
我爱你!愿做你的奴隶!
当我初次看到你的时候,
我突然开始厌恶我自己,
恨自己永存和无限权力。
我情不自禁地开始羡慕,
不太美满的人间的欢乐。
离开你而生是多么可怕,
异于你而生是多么难过!
突然间在我寂寞的心中,
又燃起了更为光亮的灯;
而往昔留下的创口深处,
伤感又像蛇一样在蠕动。
我无尽领地和无尽生命,
如果没有你又有什么用?
不过是响亮空洞的字眼,
像高大的圣殿没有神灵!
(塔玛拉:)
不要纠缠我,狡猥的精灵!
别说了!我决不相信敌人!
主啊……唉!我已无法祈祷
这个邪恶的幽灵真狠毒,



已经抓住了我虚弱的心!
听我说,你会毁灭掉我,
你的语言是毒鸩和烈火!
告诉我,你为什么爱我?
(恶魔:)
为什么?唉!我的美人,
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的体内充满新的活力,
我傲然摘去了头上荆冠。
我的天国,你眼中地狱,
我把过去这一切都抛弃!
我以非人间的热情爱你,
对此你根本就无法想象——
用的是一切欢悦和威力,
来自不灭的思想和幻想,
仿佛从开天辟地之日起,
你的娇容便印在我心里;
它存在于永恒的时空中,
在我的眼前飞翔个不停。
你芳名是何等甜蜜字眼,
它早已激荡着我的心灵!
在天国那些幸福日子里,
我所缺欠的只是没有你。
啊,但愿你能够理解到,
这是多么凄凉多么苦恼:



好多个世纪中影只形单,
独自欢乐,又独自忧烦,
为善不能期待有人酬答,
作恶不能期待有人称赞;
为自己生存,因自己苦闷,
没完没了地斗来又斗去,
进行那无胜无和的斗争!
永远有遗憾,却无憧憬,
我感知一切,悉见一切,
又竭尽全力去憎恨一切,
最后蔑视天上人间一切……
上帝刚发出对我的诅咒,
从那个日子那一个时刻,
令人眷恋的宇宙的温怀,
便从此对我永远地冷却,
呈现一派冷冰冰的蓝色。
我看到昔日相识的伙伴,
身穿着闪闪发光的礼服,
头戴着辉煌灿烂的金冠,
他们谁也不愿与我相认,
仿佛都早已忘记了从前。
绝望中我便开始高声喊,
招呼与我一样的谪放者,
但那种可憎相貌和语言,
唉!又令我不愿认他们。



我战战兢兢地展开翅膀,
匆匆地飞去……飞向何方?
我茫然……朋友抛弃了我,
尘世对于我一如伊甸园,
竟变得如此清冷和沉寂。
恰似一只被毁坏的小舟,
随顺无羁水波四处漂流,
既没有船帆也没有尾舵,
怎知漂到何方才是尽头。
又如同东方拂晓的时分,
暴风雨前的一小片孤云,
蓝色高空染上一丝黑色,
又不敢在什么地方停泊,
漫无目标地随风而消逝,
天晓得从哪里来去哪里。
我统治尘世时间还不长,
没多久教唆人们去作恶,
教他们亵渎高尚的一切,
教他们玷污美丽的一切,
把那些纯洁的信仰火焰,
毫不费力就永远地扑灭……
可是那些傻瓜和伪善者,
还用得着我去费心教唆?
我栖身于深山幽谷之中,
四处漫游,飞来又飞去,



像子夜划过天幕的流星,
笑看孤寂旅人向前遄行,
为仿佛很近的灯火所骗,
连同座骑跌入深渊之中,
无济于事地高声呼救命,
身后峭壁留下一道血痕……
但这类罪孽深重的乐事,
并没有使我高兴多少天!
于是我常卷起漫天飞尘,
同强悍有力的飓风斗争,
披上闪电和乌云的盔甲,
惊天动地地在空中奔腾,
想从难逃的沉思中解脱,
抑制住心头的愤愤不平,
忘却那不可忘却的事情!
未来和已往的世代人们,
他们经历的辛劳与苦厄,
比起我一刻痛苦算什么,
尽管这些痛苦无人认可!
人究竟是怎样一种货色?
他们生命和辛劳算什么?
他们走来了,也将走过,
希望—— 公正法官正等着,
它赦免人,无论有什么错。
我的悲哀却永远在这里,



它像我一样,永恒存在,
在坟墓中也得不到安宁。
它有时像毒蛇缠绕噬咬,
有时像熊熊烈焰在燃烧,
有时像巨石压着我的心——
这颗心像摧不毁的墓坟,
埋葬逝去的希望与激情。
(塔玛拉:)
为何我要知道你的哀愁?
为何你要向我诉说忧愤?
要知道,你是有罪孽的……
(恶魔:)
难道你就没有任何罪孽?
(塔玛拉:)
我们的话会被人们听见!
(恶魔:)
除我们自己,没有他人。
(塔玛拉:)
还有无所不见的上帝哪!
(恶魔:)
他看都不会看我们一眼:
他照看天国而不是人间!
(塔玛拉:)
遭罚在地狱受难怎么办?
(恶魔:)



那有什么?我们一同赴难!
(塔玛拉:)
无论你是谁,不期的朋友!
我已经永远放弃了安宁,
不自禁怀着难言的乐趣,
听你这个苦难的人诉说。
不知道你是否在说谎言,
不知道你是否在搞欺骗,
啊!可怜我吧!何必如此?
为什么苦苦地要我的心?
莫非我在上苍的眼睛里,
比你从未见的姑娘美丽?
唉!她们同样美丽温柔,
处女的被褥同这儿一样,
也没有被凡人的手揉皱……
不!发个最庄严的誓吧!
说呀!你看我多么伤痛,
你看看女人是多么痴情,
你怎能不把恐惧的心抚平?
你明白一切,了解一切,
当然能够体谅我的心情!
请你起誓,请你对我说,
从即刻起永远不再作恶!
不知有哪一种起誓发愿,
真的不会遭到破坏违反……



(恶魔:)
凭着造物主创世日起誓,
凭着世界末日审判起誓;
凭着犯罪的羞辱来起誓,
凭着永恒真理的庄严起誓;
凭着胜利的短暂与虚幻,
凭着沉沦的痛苦来起誓;
凭着我们俩欢乐的相会,
凭着那可怕的离别起誓;
凭着我手下那一群精灵,
凭着众弟兄的命运起誓;
凭着那些警觉的众天使,
凭着敌手的利刃来起誓;
凭着至善的天国和地狱,
凭着人间圣物和你起誓;
凭着你最后一瞬的目光,
凭着你最初淌出的泪珠,
凭着你温柔芳唇的呼吸,
凭着你秀发的波纹起誓;
凭着幸福和痛苦来起誓,
凭着我自己的爱情起誓:
我已断灭了往日的怨恨,
我已抛弃了孤傲的禀性,
今后再不用狡诈的奉承,
去毒害任何人的心灵。



我要与那天国言归于好,
我要去爱,我要做祈祷,
我要相信世间有真善美。
我要用悔恨的泪水洗去,
额头上天国火焰的痕迹,
从而使我自己配得上你。
让世界在安宁中更美好,
再也不受我祸害和干扰!
啊,请相信我,直到如今,
只有我了解你、珍视你,
我把你选作了我的圣物,
在你的脚下卸下了权力。
等待你的爱,像等待恩赐,
为了一瞬,愿将永恒献你。
我的爱,相信我,塔玛拉,
也像我的邪恶一样牢固伟大。
我—— 宇宙的自由之子,
带你去星辰以上的天宇。
我第一次爱上的姑娘啊,
你会成为世界上的女皇。
你将漠然俯视下界尘寰,
无动于衷,也无所惜怜。
那里丝毫没有真实幸福,
没有美丽事物存在久远;
那里只有罪孽以及惩罚,



只有庸俗低级的欲与欢。
那里的人们也爱、也憎,
但是怕这怕那,不勇敢。
也许你至今还不曾了解,
人们的短暂情爱是什么,
不过是青春的热血冲动,
时间一过,热血就变冷!
有谁耐得住长时的分离?
有谁经得起新欢的诱惑?
有谁克制自己非分之想,
抗得住心灵倦怠与寂寞?
不!我最可爱的心上人,
你注定没有那样的命运:
在无情无义的伪友当中,
在冷酷无情的仇敌当中,
在徒然的希望和恐怖中,
在琐碎而繁重的辛劳中,
做嫉妒女神的一个贱奴,
默默瘐死在狭小圈子中!
虽然你栖身阴沉高墙里,
与神衹和人群都相脱离,
整天沉浸于默默的祈祷,
你不能没有享乐便死去!
啊,不!天造的尤物啊,
等待你的是另一种命运:



你必须承受另一种痛苦,
不尽地享用另一种欢欣。
请你丢掉那从前的希望,
请你撇开这可怜的人间,
我要带你去另一个境界,
去尽情领略一番大世面:
我要把我手下的精灵们,
带到你的脚前供你驱使;
美人呀,我要给你一些
漂亮又能干的年轻女伴;
我要用东方的灿烂群星,
为你编成一个金色冠冕,
在百花中采撷夜半露珠,
再把露珠撒满你的金冠;
我要用夕阳的嫣红光辉,
为你苗条身躯扎上腰带;
我要使你四周围的空中,
充满芳草的纯净与清馨;
我要让悠扬奇妙的仙乐,
经常萦绕在你的耳边;
我要用各种各样的珍宝,
为你建一座华丽的宫殿;
我将飞上那高高的云端,
我将潜入那深深的海底,
将世间一切美好献给你——



请爱我吧!……
11
他轻轻探出火热的嘴唇,
贴上她不断颤抖的芳唇;
用那充满了蛊惑的言词,
回答她表示拒绝的乞恳;
炯炯目光盯着她的眼睛,
烫得她紧紧闭上了眼帘;
他像一柄锋利无比的剑,
夜幕中在她头顶上耀闪。
啊!罪恶的精灵胜利了!
他的亲吻带着致命毒素,
霎时间就渗入她的心胸——
一声痛苦又恐怖的惨叫,
突然打破了子夜的沉静。
那叫声中有爱情和楚痛,
夹杂着最后一刻的怨责,
还带着无可奈何的诀别——
诀别那正值韶华的人生。

正值那夜深人静的时分,
高墙外一个更夫正巡行,
沿着他一程不变的路线,



一边慢走一边敲打更板。
来到女郎的修道室附近,
放轻了自己均匀的脚步,
手中也停止敲打那更板,
惟恐惊扰了女郎的美梦。
透过这四周围一片寂静,
他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
仿佛是两只嘴热切亲吻,
还有一声叫喊伴着呻吟。
一瞬间亵渎神明的疑念,
便不禁侵入了老人的心。
但一切在刹那之间逝去,
四周重归一片寂静之中,
只有远方吹来飒飒清风,
带着树叶幽怨的唏嘘声,
还有山谷中哀伤的小溪,
同昏暗的溪岸窃窃私语。
他突然间感到十分恐惧,
急忙念诵圣徒的赞美诗,
以便从自己罪孽心灵里,
把蛊惑人的恶念驱出去。
他伸出颤颤抖抖的手指,
在忐忑的胸膛前划十字,
一声不响地加快了脚步,
沿着惯常的路线走下去。



……
13
她好像一位沉睡的仙女,
静静地躺在一个棺木中,
褪去了血色的额头面颊,
比身上的罩单还要白净。
她修长的睫毛永远合上,
睫毛覆盖着美丽的眼睛,
看上去只是要休憩片刻,
正等待着奇迹般的亲吻,
或是等待着晨光的照临。
但是金色日光照亮天空,
只能徒劳地射向她眼睛,
悲哀的亲人投下无数吻,
那一双明眸却永不再睁……
不!任何东西都抹不去,
死神打下的永恒的印记!
14
在往常那些喜庆日子里,
塔玛拉穿上节日的盛装,
不如今天这般堂皇富丽。
依照古时候传下的仪礼,
家乡山谷中的灿烂鲜花,



安放在死去者的怀抱里,
散发着一阵阵芳香气息,
仿佛正诉说着告别话语。
在那张娇艳动人的脸上,
没有显出一丝死亡迹象;
满带欢乐与激情的容光。
她的容颜具有无限美感,
宛如一尊大理石的雕像,
失去了表情也没有情感,
没有理智,充满了神秘,
神秘得就像那死神自己。
奇异微笑在她脸上荡漾,
最后凝固在她的嘴角上。
这微笑面对明察的眼睛,
仿佛诉说心中万语千言:
表达了即将逝去的心灵,
对一切冷漠无情的蔑视,
表达了弥留之际的思想,
还有向尘世的无声告辞。
这以往生命的回光返照,
比起那永远消逝的目光,
更凄惨暗淡,更为死寂,
使人们的心灵更为绝望。
如同白日的航船已沉落,
渐渐消失在金色大海里,



而在这日落的壮丽时刻,
高加索峰巅的皑皑积雪,
犹保留如血残阳的余辉,
在渐渐阴沉的天际闪烁。
但是这片刻即逝的光辉,
驱不散旷野上暮色朦胧,
也不能从积雪的峰巅上,
为过往的行人照亮路程。
15
众多亲友和邻居迈开步,
踏上了那一条哀伤的路。
古达尔无言地捶打心窝,
不断把自己的白发撕扯。
他平生最后一次把马跨,
骑上了那匹白鬃毛骏马。
这一大队人马滚滚向前,
路途上要走三夜又三天。
在历代祖先们尸骨中间,
掘好的墓穴等待她安眠。
多年前古达尔一位先人,
经常去抢劫商旅和村落,
后来病魔紧缠住他不放,
终于到了临终忏悔时刻。
他为了赎还往日的罪孽,



许下愿修建一座礼拜堂,
它坐落在花岗岩高崖上,
只有苍鹰才能飞抵那里,
惟有暴风雪在那里歌唱。
在卡兹别克山雪峰之间,
不多久就出现一座庙宇,
而那个凶恶老人的尸骨,
在那里得到了最后安息。
曾经是行云故乡的山岩,
就这样变成了一座墓园。
是不是坟墓离天国越近,
冥世的生活也就越温暖?
是不是死后离人间越远,
安息梦境就不被人搅乱?
其实枉然!死者不会梦见,
以往岁月的哀愁与欣欢。

在广阔无垠蓝色天穹中,
一个神圣天使向前飞行,
他那一对翅膀金光灿烂,
怀中抱着个罪孽的魂灵——
那来自人间的美丽魂灵。
他用柔美言词讲述期望,
驱赶着她的忧虑和疑问;



他用泪水为她洗涤心灵,
冲刷罪孽与痛苦的遗痕。
天国的声音已隐约听见,
通畅的道路突然被截断,
只见深渊里飞出个恶魔,
就像地狱来的幽灵一般。
他像雷电一样周身闪烁,
像狂飚飓风强悍又凶恶,
带着傲慢而粗鲁的神情,
高声喊道:“她属于我!”
塔玛拉可怜的罪孽之魂,
用祈祷镇静自己的惊恐,
紧紧伏在保护者的怀中。
未来的命运已经决定了,
站立在她面前的又是他——
天哪!他怎么是这模样?!
他的两眼射出狠毒目光,
心中满怀着深深的敌意,
仿佛与那天使誓不两立。
从他凝神不动的面孔上,
渗出阵阵阴森森的寒气。
“消失吧,你这阴郁恶魔!”
神圣的天使对他回答说,
“你已心满意足地胜利了,



但现在已到裁判的时刻,
而上帝的裁决是公正的!
那些磨难的日子已过去,
罪孽枷锁从她身上落地,
连同人间不长久的锦衣。
要知道,我们等她已久!
她的灵魂与那些人相同:
匆匆忙忙在人世过一生,
忍受了无尽无休的苦痛,
却不曾获得片刻的安宁。
造物主用最上乘的灵气,
塑造了这些人们的生命,
他们不是为人世而塑造,
创造人世也不是为他们。
她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赎回了自己的迷惑疑问……
她曾痛苦过,也曾爱过——
而天国为爱情敞开大门!”
天使两眼射出严厉目光,
向诱惑者狠狠瞪了一眼,
然后快乐地扇动起双翅,
消逝于天空的光辉里边。
失败的恶魔低声地诅咒,
责骂自己那些幻想翩翩。



傲慢恶魔孤立在宇宙间,
失去了爱情,一身孑然,
前途渺渺茫茫一如从前……
在峥嵘山峰的悬崖峭壁,
一座菱形城堡至今耸立;
古老的城堡寂寞又孤独,
俯瞰着科伊沙乌尔山谷。
关于它流传着许多传说,
令孩子们听完怕得哆嗦。
一座沉默无言的纪念碑,
是往昔神奇岁月见证者,
在树丛中幽灵般矗立着。
山脚下的山村棋布星罗,
绿地开着鲜花五颜六色;
嘈杂的人声出现又消逝,
从远方走来一队队商旅,
伴随着驼铃声时高时低;
溪流鳞光闪闪,泛起浪花,
穿过云雾自上直泻而下。
大自然就像一个小顽童,
把山谷中一切尽情戏弄:
春天、太阳、树下清荫,
还有那永远年轻的生命。



岁月如逝川不停地流淌,
阴沉古堡一派颓败景象,
恰如一位老人风烛残年,
而自己的亲友全都故亡。
古堡中住客隐藏着身形,
每夜都盼望月亮的出升;
那时便是欢乐自由时刻,
他们四面八方飞舞奔腾。
白蜘蛛是新来的隐居者,
一天到晚忙着织网编绳。
绿色的蜥蜴整整一大家,
正在屋顶上快乐地玩耍。
只见一条长蛇满怀戒心,
爬出了它那黑暗的隙洞,
来到一级古老的石阶上,
时而盘成了三重的环形,
时而伸直身躯卧在那里,
好像一柄短剑闪闪发光——
倒地的勇士不要需要它,
把它遗弃在激战的疆场。
放眼看四周,一片荒荒,
已荡然无存往昔的痕迹。
岁月之手一直不倦清扫,
使得人们再也无法忆起,



古达尔老爷显赫的名声,
以及他美丽女儿的事迹!
但埋葬他们尸骨的圣堂,
屹立在险峭的山峰之巅,
受到某种神圣力量庇护,
至今隐现在飘渺白云间。
黑色的花岗岩高高耸立,
身披着皑皑白雪的斗篷,
守卫那礼拜堂的大门口,
胸前穿的不是钢铠铁甲,
而是闪光的永恒的冰凌。
宛如一道巨大的瀑布,
沉睡的积雪从山坡落下,
半空中突然被寒流捕住,
无可奈何地高挂在悬崖。
暴风雪在那里来回巡行,
不断拂去冰墙上的沙尘,
一面哼唱着无尽的歌声,
一面召呼着守卫的哨兵。
这奇异的圣堂非同凡响,
远近各处皆闻它的威名,
一队队白云从东方飞来,
匆匆赶到这里向它致敬。
但是已很久没有来过人,



在这群墓碑前凭吊亡魂。
卡兹别克山岩郁郁不欢,
吝啬地看守着它的财产。
而人类无休无止哀怨声,
搅不乱这里永恒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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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4 16:01 | 只看该作者

少年修士

少年修士

我确实尝了少许甘美的蜂蜜,我可以死了。
—— 《撒母耳记上》①



在不太久远的年代之前,
两河交汇处有座修道院,
阿拉瓜河与库拉河奔流,
至此汇合,像姐妹会面,
紧紧拥抱,欢笑声一片。
它的残迹直到如今犹存,
细心的过路人放眼观看,
山后露出钟楼和教堂顶尖,
破败的大门柱隐约可见。
只是这院中再也看不到,
缭绕着香炉的芳馨篆烟;
夜阑人静时再也听不到,
修行者为我们吟诵经卷。
如今惟存一位白发老者,
看守这垣颓墙败的庭院——
他已被人间和地府遗忘,
清扫那墓碑,苟延残年。
碑文记载着往昔的大事:
某一位国王,在某一年,
将臣民托付给了俄罗斯——
他已经厌倦自己的王冠。①
从此上帝恩泽降临这里!
在满园绿荫的庇佑之下,
格鲁吉亚之花盛开艳丽。
获得了友谊刀剑的保护,
便不忧凶恶敌人的侵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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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4 16:02 | 只看该作者

某日山那边来了位将军,
去梯弗里斯,是俄国人;
身边还带着一个小俘虏,
那孩子病得可实在不轻——
受不住长途跋涉的苦辛。
这男孩看样只有六七岁,
像只山黔胆怯而又不驯,
纤细柔弱得像芦苇一根,
但他那强忍病痛的刚强,
无愧于世传的坚韧精神:
平平静静毫不怨天尤人,
甚至从他那童稚的口中,

这行诗的真实背景是古老的姆茨赫塔教堂和葬于此地的格鲁吉亚末
王格奥尔基十二世于年将东格鲁吉亚并入俄国的历史往事。



不曾有一丝痛苦的呻吟;
他摇着头拒绝一切饮食,
恬静高傲地等待着死神。
有一个修行者看他可怜,
把这个病孩留下来照看,
于是他留在了修道院内,
道义之爱使他免除磨难。
但是他失去了童年欢乐,
见到什么人都躲躲闪闪,
总独自徘徊,默默无言,
常翘首东方,长吁短叹——
有一种不可名状的乡愁,
深深地埋藏在他的心田。
久之他习惯了俘虏生活,
慢慢地听懂了异乡语言,
随后领受了圣父的洗礼——
于是正当青春年少之时,
还不曾领略喧嚣的尘世,
便立下终身修行的誓愿。
然而在秋季的一个夜晚,
这个童僧突然失踪不见。
修道院的四周层峦叠嶂,
无际的森林黑压压一片,
人们一连找寻三天三夜,
荒野中找到他气息奄奄,



于是又把他抬回修道院。
他面色惨白,形容枯槁,
好像经受了长期的熬煎,
患了重病,或备受饥寒。
对于盘问,他闭口不言,
身体状况一天坏过一天,
虚弱的生命难以再苟延。
从前那位恩人来到床前,
一面祷告,一面把他劝。
他聆听完话,撑起身体,
用尽病躯内残存的力气,
倾倒出心中所有的积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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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4 16:02 | 只看该作者

您能来这儿倾听我忏悔,
为此我对您非常地感谢!
不论对谁直抒我的胸臆,
总会使我感到好受一些。
不过我对他人从未作恶,
您即使弄清我一生所为,
也不用祈求上帝宽恕我,
至于一生所思无法诉说。
我生命短暂,又是俘虏,
假如我拥有那回天之力,



愿以这样的两世换一个——
只是要它充满喜怒哀乐。
我的心中惟有一个心愿,
它是那主宰一切的激情,
就像心田蛀虫啃噬肺腑,
宛如熊熊火焰焚燃肝胆。
它常常引导着我的想象,
冲破沉闷的禅阁和祈祷,
飞往充满悲欢战斗之乡——
云霭缭绕着峥嵘的山崖,
自由的人们像山鹰一般。
在无数漆黑又漫长之夜,
我曾把泪水向热望洒泼;
如今我面对苍天和大地,
高声地把这种激情诉说,
而且不为祈求神衹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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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4 16:02 | 只看该作者

长老!曾多次听人说起,
是您救了我,才没死去。
这又何必?我是片树叶,
被雷雨摧折,孤苦悲凄,
在这幽暗的院落里长大,
年岁虽小却注定做僧侣。



没有人我能叫一声爹娘——
这呼唤是多么神圣亲昵!
您当然希望我在寺院中,
把这些亲密称呼全忘记,
但此事却永远无法做到:
那种声音随我一同落地。
我见别人都有祖国家乡,
有朋友伙伴和远近亲戚,
唯我孤苦零仃一无所有:
无亲朋,亦不见其墓地。
因此我不能够空洒泪水,
于是将誓愿埋藏在心底;
希望有一天,哪怕片刻,
带着满腔的思念和忧郁,
投身到亲人的怀抱之中——
纵然不相识,但在故里。
唉!现在这幻想破灭了,
似盛开的鲜花残遭暴雨,
如同我活着的时候一样,
死后仍是异乡孤儿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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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4 16:03 | 只看该作者

坟墓并不使我感到恐惧——
据说是一片阴冷的静寂,



苦难也在那里永远安息;
但诀别人生终令我遗憾,
毕竟我的年纪依然很轻。
少年时您可曾幻梦翩翩?
也许是的,但如今已忘,
就像曾有过憎恶与爱恋。
每当您登上巍峨的塔楼,
迎着太阳放眼广阔野原,
是否触景而生感慨万千?
您可曾感到空气多清新,
站在那里顿觉沁人肺腑?
您可曾见有时飞来雏鸽,
被雷雨惊吓得蜷成一团,
躲卧在塔墙上巢穴深处?
罢了,您现年迈又多病,
已心如枯井,万念俱灰,
这美妙世界于您无所谓。
长老,您活够了,尚何求?
遗忘的东西毕竟曾拥有,
我多想过您这么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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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4 16:03 | 只看该作者

长老,您是否愿意知道,
自由的几天我见到什么?



见碧野无限,生机勃勃,
见峰峦起伏,绿荫满坡,
见树木簇立,迎风作响,
像一群壮小伙且舞且歌。
我见一条激流呼啸奔腾,
把黝黑的高崖切成两岸;
凭借上帝赋予我的灵感,
不难揣度山崖心中遗憾。
多少年山崖半空张手臂,
无时无刻不渴望着相聚,
然而岁月流水一般逝去,
它们始终未能团聚一起!
我看见那远方叠嶂层峦,
身影如梦幻,景色万千,
当朝霞将东方染红一片,
云端露出峰巅宛如祭坛,
四周缭绕着缥缈的轻烟。
我看见朵朵白云相追随,
离开它们神秘的宿营地,
排成一行朝着东方飞去,
像一队来自远方的候鸟,
羽毛洁白,凌空振双翼。
我透过云雾望见高加索,
它雄伟壮观,银装素裹,
像一颗钻石在天边闪烁。



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此时我的心中感到欢乐。
一个神秘的声音对我说,
我也曾经在那地方生活。
于是如烟往事逐渐清晰,
一幕幕在我脑海中掠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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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4 16:03 | 只看该作者

我想起了我的家乡故国:
山谷中的村庄绿树环抱,
村庄中的农舍棋布星罗。
仿佛听见傍晚马群归村,
嗒嗒的蹄声如骤雨落地,
伴着远方欢快的狗吠声。
我想起皮肤黧黑的长者,
夜晚趁着那皎洁的月色,
面带着庄重严肃的神情,
在祖屋的门前团团围坐。
记得那些长刀寒光闪烁,
那些精美刀鞘天工巧夺……
突然这一切从眼前闪过,
像幻想一样,影影绰绰。
父亲的形象也浮现出来——
他活灵活现,一身戎装,



铠甲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身背的那钢枪乌黑锃亮,
眼里有威武不屈的目光。
忆当年姐姐们豆蔻年华,
温柔又体贴,容貌似花,
她们的笑语和悠扬歌声,
总荡漾在我的摇篮上方。
记得山谷中有一条小溪,
清水不深,但波流潺潺。
正午时分的烈日如火焰,
我常嬉戏在金色的溪滩,
目光追逐娇燕上下翻飞,
用双翅掠拍出微漪细涟,
预示凉风爽雨即在眼前。
还想起家乡宁静的房舍,
屋中间点着温馨的炉火,
夜晚大家围火讲述故事,
谈从前的人们怎样生活,
说那时的世界如何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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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4 16:03 | 只看该作者

长老,您是否愿意知道,
自由的几天我干了什么?
说起来我也算活了一世,
可是若没这幸福的三天,
比您的风烛残年还凄惨。
多少年了,我朝思暮想,
想看辽阔田野上的风光,
想知道大地是何等锦绣,
想知道我们世上走一场,
是为自由,还是为牢房。
于是在那个恐怖的夜晚,
雷雨吓得你们魂消魄散,
众人都拥挤在祭坛前面,
我却趁机会跑出修道院。
啊,那一刻我多么欣喜,
拥抱风雨就像拥抱兄弟!
我举目抬眼要追踪乱云,
我手舞足蹈欲捕捉闪电……
您说,在这四面高墙里,
人们能给予我什么东西,
可比热血与雷雨的友谊?
它虽短暂,却真挚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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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4 16:04 | 只看该作者

漆黑夜中我跑着,跑着,
不知身在何地奔向何处,
没有星星为我照崎岖路。
我依旧感到无限的欢喜,
晚间的森林散发着清新,
使憋闷的心肺畅快无比。
就这样我跑了很长时间,
到最后才感到疲惫不堪,
一头便栽倒在深草丛中,
倾耳听清身后无人追赶。
雷雨后天空有一抹白色,
宛如长长一幅洁罗素缎,
展铺在天穹和大地之间;
远方绵延山峦隐约呈现,
似一张风景画呈现眼前。
我默默躺着,纹丝不动。
山谷中不时传来豺狼叫,
就像小孩子们的哭嚎声;
巨蟒毒蛇在乱石中爬行,
光滑的皮鳞上银光闪动。
我心里未曾有丝毫恐惧:
如野兽,我与人世绝缘;
像条蛇,到处躲藏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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