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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剧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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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3-24 19:1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前言
  
    献给理查·瓦格纳
    为了,鉴于我们审美大众的特殊性质,我对集中在这篇论文里的思想会引起的种种可能
的怀疑、兴奋和误解,要敬而远之;而且,为了我能够怀着同样静观的快感——这种快感像
我兴高采烈的时光之化石似的在每一页上都留下标志——来写此文的前言;因此,我设想
您,我最敬爱的朋友,接受这篇论文的那一刹间;您,也许是在冬雪的黄昏散步之后,在书
名页上见到那被幽囚的普罗密修斯,读到我的名字,便立刻相信;无论此文的内容是甚么,
作者总有一些重要而动人的话要说,况且他把他的一切感想对您诉说,好象是当面倾谈那
样,他也只能写下适合于当面倾谈的话。于此,您将记得,当您酝酿您那篇辉煌的贝多芬纪
念文时,也就是说,在战争爆发时的恐怖和激昂情绪中,我同时正专心致力这篇论文。但
是,如果有人以为我的专心是审美的陶醉而非爱国的热情,是怡情的游戏而非英勇的挚诚,
那就错了;这种读者,在认真地读完这篇论文之后,将会愕然发现;我们要讨论的是多么重
要的德国问题,我们把这问题恰好正确地放在德国的希望之中心地位。然而,或许这种读者
见到一个审美问题被这样严肃地处理,毕竟会觉得欠妥,尤其是如果他们认为艺术不过是一
种娱乐的闲事,不过是系在“生活的庄严”上可有可无的风铃;仿佛无人能体会到所谓“生
活的庄严”之对立面有什么意义。我应该告诉诚恳的读者,我相信艺术乃是人类所了解的人
生底最高使命及其正确的超脱活动,现在我将这篇论文摘给他们——我在这条路上的崇高的
战友们。
                                            一八七一年岁末.于巴塞尔。
  


悲剧的诞生

  
        假如我们不仅达到逻辑的判断,而且达到直觉的直接确定,认为艺术的不断发展,与梦
神阿波罗和酒神狄奥尼索斯这两类型有关,正如生育有赖于雌雄两性,在持续的斗争中,只
是间或和解;那么,我们对于美学将大有贡献。这两个名词,我们假借自古希腊人,它们使
得明敏的心灵能领悟到希腊艺术观的深奥的秘仪,当然不是在概念上,而是从他们的极其明
确的神象上从阿波罗和狄奥尼索斯这两个希腊艺术神,我们认识到,古希腊世界,阿波罗的
雕刻艺术和狄奥尼索斯的非造型的音乐艺术之间,就其起源和目的来说,形成一种强烈的对
照,这两种如此不同的倾向彼此并行,但多半是公开决裂。互相刺激而获得不断的新生,在
斗争中使得这种矛盾永久存在,而“艺术”这个共同名词不过是表面上为它们架桥梁;直到
最后,凭借希腊“意志”的玄妙奇迹,这两者又结合起来,终于产生既是狄奥尼索斯型又是
阿波罗型的阿提刻悲剧艺术作品。①为了更深体会这两种倾向,让我们首先把它们看作两个
分歧的艺术境界,梦境与醉境,这两种生理现象显出一种对照,类似阿波罗型与狄奥尼索斯
型的对照。鲁克勒提乌斯(Luorotius)曾设想:庄严的神象,首先是在梦中对人类的心灵
显现的,伟大的雕刻家也是在梦中见到这些超人灵物的辉煌形体。假如你向这位古希腊诗人
询问诗的创作之秘密,他同样会提出梦境,正象亨斯·萨克斯(Hans Sachs)在善歌者
(Meistersinger)中所说的那样,对你指教:
    朋友呵,这正是诗人的责任;
    去阐明和记下自己的梦境。
    信我吧,人间最真实的幻影
    往往是在梦中对人们显现;
    所有的诗艺和所有的诗情
    不过是对现实之梦的说明。      ①尼采在本文中以美神阿波罗的属性代表造型艺术的静美,以酒神狄奥尼索斯的书
信代表音乐艺术的兴奋,他使用“阿波罗”和“狄奥尼索斯”这两个名词甚多,为了便于理
解,我把前者简译为“梦神”或“梦境”,后者为“酒神”或“醉境”。
    梦境的美丽的假象,——在梦的创作方面,人人都是美满的艺术家,——是一切造型艺
术的先决条件,不仅如此,甚且是诗的主要成份,我们在下文将会论及。在梦里,我们尝到
直接领会形象的乐趣,所有梦中形象都对我们倾谈,无一是不重要,无一是多余的。但是,
即使梦境的现实达到最高度时,我们仍然感到梦的若明若灭的假象,至少我的经验是如此;
至于这假象的频繁及其常态,我可以征引许多例子以及诗人的话作证。爱好哲理的人,甚至
有一种预感;在我们生息于其间的客观现实之下,隐藏着另一种绝对不同的现实,它也是一
种假象。叔本华就认为:有人间或把人类和事物看作仅仅是幻影和梦景,这种天才就是哲学
才能的标志。所以,美感敏锐的人对梦境现实的关系,正如哲学家对生活现实的关系那样;
他是一个精细而乐意的观照者,因为他从这些画景上体会到人生的意义,他凭借梦中的经历
来锻炼自己对待人生。这不仅是他亲自体验到了然于心的,愉快亲切的画景而已,而且一切
严肃的,悲哀的,愁闷的,忧郁的情绪,突然的障碍,命运的揶揄,不安的期待,总之,人
生的整部“神曲”及其“地狱篇”,都掠过他眼前,不是仅仅象镜花水月,因为他就在这些
情景中生活着,苦恼着,然而仍不免有昙花一现的假象之感。也许,不少人会象我那样记
得,他们在梦境的危难和恐怖中,有时会自策自励而往往成功地喊道:“是梦吧,我索性梦
下去呵!”我也曾听说有人能够一连三四个晚上继续经历同一个梦的前因后果:这些事实提
供了明证,可见我们的心灵深处,我们的日常生活的底层,转化为梦境,我们在梦中体会到
深深的欢欣和愉快的必然。
    古希腊人把这种梦中经验的愉快的必然,体现在阿波罗神的身上,因为阿波罗是一切造
型能力之神,同时也是预言之神。阿波罗,就字源来说,意即“灿烂的神”,乃是光明之
神,掌管我们内心幻象世界的美丽假象。这是更高的真理,是与不可捉摸的日常生活截然不
同的美满境界,是对自然在睡梦中治病救人的作用的深刻认识同时也就是预言能力乃至一切
艺术的象征,由于这点,生活才有意义,才值得留恋。然而,要知道,有一条微妙的界线,
是梦景所不能超越的,否则就会产生病理作用,我们会把假象误认为平凡的现实,——我们
在想象阿波罗的形象时不可忽略这点;这位雕塑之神表现出适度的自制,并无粗野的激情,
而有智慧的静穆。他的目光必须“光如旭日”,才合乎他的来源;即使当他勃然震怒或神色
沮丧时,他的美貌也不失为圣洁的。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不妨把叔本华论及藏在
“幻”(Maja)的幛幔中的人的话应用于阿波罗身上:“正如在无边无涯、洪涛起伏、澎湃
怒吼的海洋,舟子坐在船上,托身于一叶扁舟;同样,在这痛苦的世界里;孤独的人也只好
安心静座,信赖个性原则(Prinoipium individuationis)以支持”(见意志及表象的世界
第一卷)。其实,我们可以说,这种信赖自我和安心静坐的精神在梦神阿波罗身上获得最崇
高的表现;我们也可以说,梦神自己就是个性原则的尊严的神象,他的表情和神色都对我们
说明了“假象”的一切愉快和智慧,以及它的美。
    叔本华在这篇文章中又给我们描写,当一个人对认识现实的方式突然感到惶惑,当他所
根据的定理在任何情况下都似乎遇到例外时,他会感到多么可怕的惶恐。假如,在这惶恐以
外,还加上当个性原则崩溃时,从人底心灵深处,甚至从性灵里,升起的这种狂喜的陶醉;
那末,我们便可以洞见酒神狄奥尼索斯的本性,把它比拟为醉境也许最为贴切。或是在醇酒
的影响下原始人和原始民族高唱颂歌时,或是在春光渐近万物欣然向荣的季候,酒神的激情
便苏醒了;当激情高涨时,主观的一切都化入混然忘我之境。所以,在德意志的中世纪,常
常有积聚成群的歌队巡游各地,载歌载舞,这也是由于这种酒神冲动。在圣约翰节和圣维托
斯节的歌舞者中,我们再见到古希腊酒神节歌队的面影,他们的前期历史溯源于小亚细亚,
远至巴比伦和崇奉秘仪的萨刻亚人(Saka A en)。有些人,因为缺乏经验,或者思想迟
钝,自以为心灵健康,带着讥讽或怜悯说这种现象是“民间病态”,避之唯恐不及;但是这
些可怜虫当然料想不到,他们的所谓“心灵健康”,同酒神歌队的热烈的生机洋溢相比,显
得多么惨白如幽灵!
    在酒神的魔力下,不但人与人之间的团结再次得以巩固,甚至那被疏远、被敌视、被屈
服的大自然也再次庆贺她与她的浪子人类言归于好。大地慷慨地献出礼贡,猛兽和平地从危
崖荒漠走来,酒神的战车装饰着百卉花环,虎豹在他的轭下驱驰。你试把贝多芬的“快乐之
颂”绘成图画,你试用想象力去凝想那些惊惶失措伏地膜拜的芸芸众生。你便能体会到酒神
的魔力了。此时,奴隶也是自由人;此时,专横的礼教,和“可耻的习俗”,在人与人之间
树立的顽强敌对的藩篱,蓦然被推倒;此时,在世界大同的福音中,人不但感到自己与邻人
团结了,和解了,融洽了,而且是万众一心;仿佛“幻”的幛幔刹时间被撕破,不过在神秘
的“太一”面前还是残叶似的飘零。人在载歌载舞中,感到自己是更高社团的一员;他陶然
忘步,混然忘言;他行将翩跹起舞,凌空飞去!他的姿态就传出一种魅力。正如现在走兽也
能作人语,正如现在大地流出乳液与蜜浆,同样从他心灵深处发出了超自然的声音。他觉得
自己是神灵,他陶然神往,飘然踯躅,宛若他在梦中所见的独往独来的神物。他已经不是一
个艺术家,而俨然是一件艺术品;在陶醉的战栗下,一切自然的艺术才能都显露出来,达到
了“太一”的最高度狂欢的酣畅。人,这种最高尚的尘土,最贵重的白石,就在这一刹间被
捏制,被雕琢;应和着这位宇宙艺术家酒神的斧凿声,人们发出尼琉息斯(Eleusis)秘仪
的呐喊:“苍生呵,你们颓然拜倒了吗?世界呵,你能洞察你的创造者吗?”①      
①酒神祭是古希腊民间信仰的一种秘仪,在神话传说上,它与厄琉息斯“地母祭”
的秘仪有密切关系,两者都与古希腊农业生产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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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路上微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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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16 20:57 | 只看该作者
崇尚酒神,回望希腊的超然态度,是尼采宣言上帝已死的先兆!
寒鸦的博客——荔园拾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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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4 22:27 | 只看该作者
原帖由 牧场看守人 于 2006-3-24 20:16 发表
我喜欢这部作品~~一个严肃的尼采~~呵呵~

呵呵~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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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场主

25#
发表于 2006-3-24 20:16 | 只看该作者
我喜欢这部作品~~一个严肃的尼采~~呵呵~
Tout ce qui est vrai est démontrab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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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4 19:20 | 只看该作者
二五
  
        音乐与悲剧神话同是一个民族的醉境能力之表现,而且是彼此不可分离的。两者都溯源
于梦境领域之外的一个艺术领域;两者都美化了一个境界,那儿,在快乐的和谐中,一切不
和谐的因素和恐怖的世界面影都动人地消逝了;两者都信赖自己的极其强大的魔力。玩弄着
哀感的芒刺;两者都以这种游戏来证实甚至有个“最坏的世界”。在这场合,酒神比起梦神
来,就显然是永恒的本源的艺术力量;要之,他唤起了整个现象界,在这当中,必须有一种
新的美化的假象,才能使得个性化的世界永远栩栩如生。如果我们能设想“不和谐”化身为
人——否则人是甚么呢?——那末,为着生存下去,这种不和谐的化身,就需要一种壮丽的
幻象,以美的面纱来罩住它的容貌。这就是梦境艺术的真正目的;我们把这美丽幻景的无数
表现统称为梦境艺术,它们在每一刹间都使得一般生活值得留恋,而且驱使我们去体验最近
的未来。同时,凡是人从万有之根源,从世界的醉境底层,所能意识到的,都可能被梦神的
美化威力再度克服;所以这两种艺术冲动,不得不依照永恒正义之规律,按严格的互相比
例,各自展开其威力。当酒神的威力以我们所目睹之势,高涨起来,梦神也定必披上云彩,
降临到人间,未来的世代行将见到他的最丰富最美丽的效果。
    然而,任何人也一定可以凭直觉知道这效果的必要性,只要他一旦,哪怕是在梦中,觉
得自己回到古希腊的生活中。踯躅在伊奥尼亚颀长的柱廊下,仰望轮廓鲜明的天涯,身旁灿
烂的雕塑反映着自己的美化的风姿,周围的人们在庄严地游行,或者温柔地走动,唱着和谐
的清歌,踏着律动的舞步;——在美的不断流入中,他怎能不举起双手对着梦神阿波罗喊
道:“幸福的希腊人啊!在你们中间酒神狄奥尼索斯定必是多么伟大呀,如果提洛斯之神阿
波罗认为必须以这样的魔力来医治你们的酒神狂热!”然而,对于怀着这样心情的人,雅典
的老人也许会用埃斯库罗斯的崇高的目光望着他,说道:“好奇的来客啊!您也应该说:这
个民族受过多少苦难,才能够这样美呀!可是,跟我去看悲剧吧,和我一起在这位神灵的庙
坛献上祭牲!”
    (根据Alf red Baeumler编的“尼采全集”卷一译出)
    (缪朗山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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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4 19:20 | 只看该作者
二四
  
        在歌乐悲剧的特殊效果中,我们要举出梦境幻觉:我们靠这幻觉,才得免于陶醉音乐
中,并与之合一,同时,我们的音乐激情,便在这梦境领域以及其间的鲜明的缓冲境界,得
以尽量渲泄。因此,我们认为:正是通过激情的渲泄,剧中的缓冲境界,即戏剧本身,才从
里及表地显得了如指掌,达到一切其它梦境艺术所不能翼及的程度;所以,既然这种艺术仿
佛附在音乐精灵的翅膀上凌空飞去,我们就必须承认它的力量达到最高的扬举,从而梦神与
酒神的兄弟般的同盟,就是这两型艺术的目的的高峰。
    当然,正当音乐从内部予以阐明之际,梦境的光辉画景是不能达到低级梦境艺术的特殊
效果的。史诗的雕刻的效果,强使静观者默然神往于个性化的境界,在戏曲方面就不能实现
了,尽管戏曲是更生动更鲜明。我们欣赏戏曲,用洞察的慧眼深入其内部激动人心的动机境
界;但是我们仍觉得,仿佛只是一个象征世界掠过眼前而已,我们自以为已经揣摩到它的最
深刻意义,但愿拉开它,像拉开帐幔,看看幕后的真相。最鲜明如画的地方也不能满足我们
的愿望,因为它好象显露了,而同时也隐藏了一些东西;正当它似乎以其象征的启示,鼓舞
我们去撕破帐幔,以暴露其神秘的背景之际,那充满光辉的景象,却迷住我们的眼睛,阻止
它去看深一步。
    谁没有体验过这种情况;既不得不看,又同时向往视野之外的东西;谁就很难想象,在
欣赏悲剧神话之际,这两种过程明明是同时并存,同时感受的。真正的审美观众会证实我的
话;我认为,在悲剧的特殊效果中,只有这种并存现象最值得注意。现在,如果把观众的审
美现象转化为悲剧艺术家的审美过程,您不难明白悲剧神话的起源了。悲剧神话,具有梦境
艺术那种对假象和静观的快感。但同时它又否定这快感,而在这鲜明的假象世界之毁灭中,
得到更高的满足。悲剧神话的内容,首先是歌颂战斗英雄的史诗事件。然而,英雄的厄运,
极惨淡的胜利,极痛苦的动机冲突,简言之,西烈诺斯智慧之明证,或者用美学术语来说,
丑恶与和谐,往往再三出现在许多民间文学形式中,尤其是在一个民族的精力充沛的幼年时
代:——这种莫明其妙的特点从何而来呢,难道人们对这些东西真的感到更高的快感吗?
    因为,虽然生活中确实有如此悲惨的遭遇,但这事实很难说明一种艺术形式的起源,设
使艺术不仅是自然真相的模仿,而且其实是自然真相的哲理说明,为了战胜自然而创造的。
悲剧神话既然主要是属于艺术范围,它也就完全参予一般艺术美化现实的哲理目的。然而,
如果它以受难的英雄形象来表现现象界,它到底美化了甚么呢?它绝不可能美化了现象界的
“现实”,因为它对我们说:“你看这个!留心细看呀!这是你的生活!这是你们生存时计
上的时针!”
    那么,神话指示出这种生活,是为了替我们美化它吗?否则,我们将如何解释,甚至这
样的形象也带给我们审美快感呢?我讨论的是审美快感,我也深深知道:除了审美快感以
外,许多这类形象间或还能唤起一种道德快感,例如怜悯,或道义胜利之类。然而,如果你
认为悲剧效果完全出自这种道德根源,像许久以来在美学上所认为当然如此,那末,你切莫
以为,你因此就对艺术颇有贡献。因为艺术首先必须坚持它范围内的纯粹性。为了说明悲剧
神话,第一个要求是:它的特殊快感。必须在纯粹审美范围内寻求,而不应侵入怜悯和恐
惧,或道德崇高等领域。然而,丑恶和不和谐、悲剧神话的内容,又怎能唤起审美快感呢?
    现在,我们必须勇往直前,跃入艺术哲学的领域。所以,我要重复我上文的命题:只有
作为一种审美现象,人生与世界才显得合情合理。在这一意义上,悲剧神话的功能,就在于
使我们相信:甚至丑恶与不和谐也是一种艺术游戏,意志便以此自娱,而永远充满快乐。然
而,这种难以领悟的醉境艺术的原始现象,在所谓“音乐的不和谐”的特殊意义上,立刻显
得无比地明晰,而且可以直接体会;正如,一般地说,唯有以音乐同世界对照,我们对于所
谓为世界辩护的审美现象之意义,才能有一个概念。悲剧神话所唤起的快感,与音乐上不和
谐所唤起的快感,本是同出于一个根源。酒神祭的热情,及其在痛苦中体验到的原始快感,
就是音乐与悲剧神话的共同根源。
    借助于音乐的不和谐关系,我们岂不是能够同时把悲剧效果这个难题基本上简化了吗?
因为,我们现在明白了,所谓“意欲看悲剧,而同时又憧憬着视野以外的东西”是甚么意
思。就音乐上的不和谐而言,我们不妨指出这种心情的特征如下:我们愿意谛听,而同时又
憧憬着听觉以外的东西,向往无限的境界,对了如指掌的现实感到最高快乐而神飞天外。这
种现象,使我不由得想到:必须把这两种心情看作同一的醉境现象,我们不断地看到个性世
界忽而建成,忽而毁掉的儿戏,仿佛原始的快感在横流旁溢,正如玄秘的赫拉克利图把创造
世界的力量譬作顽童嬉戏,这里那里叠起石块,筑成沙堆,而又把它推翻那样。
    所以,为了正确的估计一个民族的醉境能力,我们不但要想到他们的音乐,而且要把他
们的悲剧神话视为这种能力的第二佐证。至于音乐与神话的密切关系,也同样必须设想:一
者的蜕化衰落,势必引起另一者的凋败。一般地说,神话之衰微,往往表示醉境能力之削
弱。然而,关于这两者,试看德国天才的发展,便毋庸置疑。在歌剧上,正如在我们那无神
话存在的抽象状态,在堕落为娱乐的艺术上,正如我们凭概念指导的生活方面,我们都见到
苏格拉底乐观主义,它既否定艺术,又虚度人生,幸而还有一些使我们快慰的征兆。虽然如
此,但德国精神还睡在深不可测的渊壑中,安然无恙,奥妙莫测,还保持着醉境力量,如同
一个好梦正浓的武士;酒神祭的歌声,从这深渊飘送到我们的耳朵,教我们知道:这位德国
武士,在快乐而庄严的梦境中,尚且梦着他的原始的酒神神话。你不要以为:德国精神已经
永远失掉它的神话故乡,因为它依然清楚地听到灵岛的啼声在诉说故乡的美景。有朝一日,
它一旦从酣睡中觉醒,朝气焕发,那时它将斩蛟龙,杀掉狡猾的侏儒,唤醒勃伦希德
(Brunhild)①,——那时甚至沃顿(Wotan)②的长矛也不能阻止它前进!
    我的朋友,您是相信酒神音乐的,您也知道悲剧对我们的意义。在悲剧中,我们见到悲
剧神话从音乐里再生——在诞生时,我们能希望到一切,而忘掉最痛苦的事情。然而,使我
们大家感到最痛苦的,是德国天才离家去国,为狡猾的侏儒们效劳,屈辱久矣!您是明白我
的话的,最后您也将了解我的希望。      ①德国神话史诗中之一女王。
②德国传说中一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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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4 19:19 | 只看该作者
二三
  
        谁想严格地考验自己是不是类似真正的审美观众,抑或属于苏格拉底式批评家之列,只
须抚心自问,他欣赏舞台上表演的奇迹时的感触如何:他是否觉得他那坚持严格心理因果律
的历史意识受到侮辱呢,他是否善意地承认这些奇迹是儿童所喜闻乐见,但对他格格不入的
现象呢,抑或他能从其中取得一些别的经验?因为这样,他才能够测量他了解神话的能力毕
竟有多少。神话是集中的世界画景,作为现象的缩写来说,是不能缺少奇迹的。然而,很有
可能,几乎每个人在严格检查之下,总觉得自己被现代文化的历史批判精神腐蚀得这么深,
以致只有在学术上,通过间接的抽象,才相信昔日也许有神话存在。但是,没有神话,则任
何一种文化都会失掉它的健康的、天然的创造力,正是神话的视野,约束着全部文化运动,
使之成为一个体系。正是依赖神话的救济,一切想象力,一切梦境的幻想,才得免于漫无目
的的彷徨。神话的形象,必须是肉眼不见,但无所不在的护守神灵:在神鬼的庇佑下,年轻
的心灵逐渐长成;凭鬼神的指点,成年人明白了自己的生存和斗争的意义;甚至国家也承
认,最有力的不成文法莫过于神话的根据,它保证国家与宗教的联系,证明国家从神话观念
长成。
    另一方面,我们试设想不靠神话指导的抽象的的人,抽象的教育,抽象的道德,抽象的
正义,抽象的国家;我们试设想,不受本国神话约制的艺术想象力如何想入非非;我们试设
想这样一种文化:它没有固定的神圣的发祥地,而命定要耗尽它的一切潜能,要依靠一切外
来文化艰苦度日,——这就是今日的时代,苏格拉底主义因为铲除神话而招致的恶果。今
日,丧失神话的人们,总是饥肠辘辘,徘徊在过去时代中,竭力去探寻,去掘发一些根苗,
哪怕是必须向最遥远的古代探掘。我们如饥如渴的现代文化的强烈的历史兴趣,我们集无数
其它文化之大成,我们如火如荼的求知欲;——这一切表示甚么呢,可不是表示丧失了神
话,丧失了神话的故乡,丧失了神话的母怀吗?试问这种文化的狂热不安的兴奋,不是像饥
者贫得无厌,饥不择食,还像甚么呢?这样一种狼吞虎咽,不知餍足的文化,即使接触到最
滋补最有益的东西,也往往把它化为“历史与批评”,试问谁愿意给它更多一些营养呢?
    我们也定必为德国民族性惨然感到失望,如果它已经陷入这种文化的樊笼而不能自拔,
甚或与之同化,像我们触目惊心地见到文明的法兰西就是这样情况。长久以来,法国的最大
优点和巨大优越性的原因,在于人民与文化之一致,但是今日我们见到这点,反而不禁为自
己庆幸:我们那颇成问题的文化,向来与我们民族性的高贵心灵,毫无相同之处。反之,我
们的一切希望,都无限眷恋地寄托在一点认识:即,在忐忑不安的文化生活和痛苦挣扎的教
育制度下面,隐藏着一种壮丽的、精力充沛的原始力量,当然它仅在伟大时代偶或有力地骚
动起来,然后再度陷入梦中,梦想着未来的苏醒。德国的宗教改革,就是从这深渊里成长起
来的,在它的赞美诗中,第一次听到德国音乐的未来旋律。路德的赞美诗的音调,是这样深
刻、勇敢、感情丰富,非常温柔美好,宛若在阳春已临近时,从茂密的丛林里,传出酒神祭
第一声迷人的呼唤,酒神信徒的热情磅礴的行列,就以赛过它的回响答复这呼唤,我们为德
国音乐感激他们,我们为德国神话的再生也将感激他们。
    我想,我现在必须带引乐意追随的朋友到一所高处,让他独自静观。那儿他只有三数伴
侣,我将鼓励他喊道:我们必须紧紧跟住我们的辉煌的引路者古希腊人呀!为了澄清我们的
美学知识,我们事前向他们借用两个神灵形象,每个统辖着一个独立的艺术领域。由于他们
彼此接触,相得益彰,我们从希腊悲剧上获得一个概念。由于这两种原始艺术冲动的显然缺
裂,希腊悲剧的崩溃过程似乎是势所难免的,希腊民族性的衰落及其变质,同悲剧的崩溃过
程如响斯应,这就唤起我们严肃的深思:艺术与人民,神话与风俗,悲剧与国家,在根基深
入必然紧密地同根连理。悲剧的崩溃同时也是神话的崩溃。在崩溃之前,希腊人不由自主
地,必须把他们的一切经历,立刻同他们的神话联系起来;真的,只有通过这联系,他们才
能了解往事;所以,在他们看来,甚至当前的事件也必然是subspecie aeterni(属于永恒
范畴),就某种意义来说,是超时间的。然而,国家乃至艺术,也投入这超时间的洪流中,
以便解除目前的负荷和热望,以便憩息一下。甚至一个民族,——何况是一个人,——究有
多少价值,也全视乎它能在自己的经验上打下多少永垂不朽的印记;因为,仿佛是这样,它
才能超凡脱俗,这样,它才显出它对时间之相对性,对人生之真谛,对人生之哲理的无意识
的内心信仰。如果一个民族开始从历史上认识自己,并且摧毁它周围的神话堡垒,那就会发
生相反的情况:这往往带来一种断然的世俗倾向,使它背弃了往昔生活的无意识的哲理,及
其一切道德结论。希腊艺术,尤其是希腊悲剧,首先阻止了神话的毁灭;所以必须毁灭了这
两者,才能脱离故土,在思想、习俗、行为的荒漠中无拘无束地生活。甚到那时,这种超脱
的冲动,还努力为自己创造一种崇拜,即便是衰弱的崇拜:那是力求生存的科学苏格拉底主
义;但是,在其较低阶段,这种冲动只能引向热烈的探索,而逐渐消失在各处积累的神话和
迷信之地狱中:希腊人端坐在这地狱中央,依依不舍,直至他晓得,象格里库卢斯
(Griculus)那样,以希腊的乐观和希腊的无忧来掩饰自己的狂热,或者以某些阴森的东方
迷信来完全麻醉自己。
    自从亚历山德里亚—罗马古学,在难以说明的长期中断之后,终于在十五世纪复兴以
来,我们今日触目惊心地接近了这种情况。同样盛旺的求知欲,同样不知餍足的发明之乐
趣,同样急剧的世俗倾向,已经达到了高峰;加以一种无家可归的彷徨,一种挤入别人宴席
的贪馋,一种对现在的轻浮崇拜,或者对当代,对一切sub specie saeculi(属于世俗范
围)事物的麻木不仁的疏远;——这些朕兆,使人想到这种文化之核心中有同样的缺点,想
到神话的毁灭。移植一种外国神话,不断成功,而不致无可挽回地伤害树木,似乎是绝不可
能的;这颗树有时也许是相当壮健,靠惨淡斗争足以再度排除一切异己因素,可是在惯常的
情况下,它定必萎弱不振,或者根枯叶茂。我们十分看重德国民族性的纯粹而强健的核心,
所以我们敢于期望它排除那些勉强移入的异己因素;我们认为,德国精神将有可能从新作自
我反省。或许,不少人认为,德国精神的斗争必须从排除罗马因素开始;从而,他们在最近
这次战争的胜利战果和浴血光荣中,看到这种斗争的一点表面准备和鼓舞;然而,在竞争热
情中,必须找到一种内在要求,才能始终无愧于这条路上的崇高对手,无愧于路德以及我们
的伟大艺术家和诗人们。但是,您切莫以为:没有我们的家神,没有神话的家乡,无须“恢
复”德国一切遗产,也可能参与这场斗争。如果德国人畏缩不前,环顾四围,要找一个引路
人领他回到久别的故乡,因为他再也不认识故乡的道路;那未,他只须倾听酒神的灵禽的快
乐迷人的啼声,它正在天上翱翔,愿意给他指点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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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4 19:19 | 只看该作者
二二
  
        请关心的朋友单凭自己的经验,想象一部真正的歌乐悲剧的效果。我想,我已经从两方
面描写了这效果的现象,所以您现在能够说明您的经验了。您会记得:看到在您面前表演的
神话,您觉得自己被提高到一种“全知”的境界,仿佛您的视觉能力不仅是一种外在的能
力,而是能够洞烛内蕴的,仿佛现在您凭借音乐的帮助,目击意志的沸腾,动机的斗争,激
情的澎湃,一切了如指掌,宛若见到无数生动活泼的线条和图形在眼前,因此您能够潜入下
意识情绪最微妙的秘奥之处。正当您感到自己对具体化和形象化的要求达到最高度时,您就
同样明确地觉得:这一系列的梦境艺术的效果,还是不能产生无意识的静观的幸福心境,象
造型艺术家和史诗诗人,也就是说,真正梦境艺术家,以其作品所能唤起的那样;这种心
情,就是在无意识的静观中达到的个性(individuatio)境界之明证亦即梦境艺术的高峰和
精髓。您看到形象化的舞台境界,可是您否定它。您见到眼前的悲剧英雄具有史诗的明确性
和美,可是您对英雄的灭亡感到快慰。您极其深入地了解剧中情节,可是您愿意逃入不可知
的境界。您觉得英雄的行为合情合理,可是当这些行为促使英雄灭亡时,您反而更为精神抖
擞。您对于英雄所受的苦难悚然惊心,可是您预感到英雄将带来一种更强烈的快乐。您比平
时见到更广更深,可是您宁愿视而不见。我们如何推究这种奇异的自我分裂,这种梦境高峰
的崩溃呢,它可不是由于酒神的魔力吗?这种魔力虽则表面上掀起梦境情绪,使它达到顶
点,却能够强迫过分的梦境力量为它服务。所以,悲剧神话只能理解为以梦境艺术为媒介的
酒神智慧之象征;神话把现象界引到它的极限,直到它否定自己,而竭力再度投奔真正唯一
的实在之怀抱,于是它象绮瑟那样,似乎要高唱它的超脱的辞世曲了:
    在欢乐之海的
    澎湃波涛中,
    在大气之流的
    宏亮回声里,
    在宇宙呼吸的
    吹拂的一切,
    沉溺了,淹没了。
    无常识的,最高的狂喜!
    所以,我们从真正审美观众的自身经验,可以想象出悲剧艺术家本身:他象一个多产的
个性化之神,塑造出他的人物形象,在这意义上,他的作品就很难说是“模仿自然”了;另
一方面,他的强大的醉境冲动吸取了整个现象界,以便预示在现象的彼岸,因现象的毁灭,
将出现太一怀抱中之艺术根源的最高快感。当然,关于梦神和酒神亲如兄弟的关系,他们如
何重返故乡,以及观众的梦境的或醉境的兴奋,我们的美学家不能撰一词,可是他们却不厌
其烦地缕述英雄与命运的斗争,道德世界的秩序之胜利,悲剧所起的感情净化作用,而视之
为真正的悲壮。这种老生常谈,使我想到他们可能是毫无美感的人,他们在听悲剧时,堪称
为卫道之士。自亚里士多德以来,从没有人提出一种关于悲剧效果的解释,根据艺术实况,
根据审美活动,以推断观众的心理。有时,人们认为“怜悯与恐惧”是庄严剧情所促使的,
减轻痛苦的感情渲泄;有时,认为我们看到良善高尚的道义的胜利,看到英雄为道德的世界
观而牺牲,便感到扬举和兴奋。固然,我深信,对于大多数人,悲剧的效果正是这点,而且
仅仅是这点;但是,由此可见,这些人,连同对他们解释的美学家,并没有把悲剧作为最高
的艺术来欣赏。所谓病理的渲泄,亚里斯多德的catharsis-,——语文学家不知应该把它
归入医学的,还是道德的现象,——使人想起歌德那有名的猜断。他说:“我对于病理学不
大感兴趣,我也从未成功地写出任何一种悲剧场面,所以我与其探讨,毋宁避免这个问题。
也许这是古代人的另一优点吧:在他们最高的感染力不过是一种审美的游戏;在我们,就必
须借助于逼真的描写,始能产生这样的作品?”就歌乐悲剧而论,我们往往发现最深的感染
力其实只是审美的游戏。现在根据我们这辉煌的经验,就可以肯定歌德的意味深长的问题,
现在根据我们这辉煌的经验,就可以肯定歌德的意味深长的问题,所以我们颇有理由相信:
现在我们可以初步成功地描述悲剧的原始现象。现在,如果还有人总是高谈那些在美感领域
以外的代替的效果,觉得自己不能超过病理学道德学的解释,他定必对自己的审美能力感到
失望;那末,我们就劝告他依照格尔维诺斯(Gerinus)的方法解释莎士比亚,努力去探讨
诗的正义,这是无伤大雅的。
    所以,随着悲剧的再生,审美观众也复活了。以前,代替他们坐在剧场里的观众,往往
是道貌岸然自命博学的quid pro quo(鱼目混珠)的怪人,即所谓“批评家”。以前,在
他的范围内,一切都是矫揉粉饰的生活假象。演剧的艺术家真不知如何对付这样吹毛求疵的
观众;所以演员,以及鼓舞他的剧作家或曲作家,都要煞费苦心地在这样无聊、自负、不识
鉴赏的观众身上,寻找一点残余的情趣。然而,向来就是这类“批评家”构成观众:中学
生,小学生,甚至最无害的妇女,已经不知不觉地被教育和刊物养成这样的艺术观。艺术家
中的优秀份子,对付这样观众,唯有指望唤起他们的道德宗教情操;在其实应该以强烈艺术
感染力使真正观众心荡神驰的场合,剧作家反而要乞援于道德世界的秩序,或则要鲜明地刻
划一些重大的,至少是激动人心的,当代政治社会倾向,例如,爱国运动或战争时代,国会
辩论或犯罪裁判,使观众忘记了挑剔而被这类感情吸引;——这已经去艺术的真正目的甚
远,而必然直接陷于对这种倾向的迷信。然而,向来一切假艺术所遭遇的命运,在这里发生
了:这些倾向非常迅速地衰落了,譬如,使用戏剧为民众教育的手段,这种倾向,在席勒时
代是严肃对待的,现在已落于不足为训的古风废习之列。当批评家雄霸于剧场和音乐厅,当
新闻记者控制了学校,报纸支配了社会,那时艺术便沦为茶余酒后的闲谈,审美批评被目为
结团虚荣、狂乱、自私、加以毫无创见的可怜虫之手段。叔本毕曾用豪猪来比喻这种人的性
格;其结果,是艺术从来没有被人谈论这么多,但受人敬重这么少。然而,我们还能够交上
一个懂得谈论贝多芬或莎士比亚的朋友吗?让每个人照自己的感想答复这个问题吧:他无论
如何会用他的答案表示他对“文化”的认识,要是他至少肯尝试解答这问题,而不是瞠目结
舌,哑口无言的话。
    另一方面,许多得天独厚的人,虽则已经逐渐变成批评的蛮子,有如上述,但他们也许
还会谈谈例如“罗恩格林”①的成功表演对他们产生那料想不到莫明其妙的影响:不过这也
许因为没有任何人的手在指点他,提携他,所以当时使他激动的种种不可思议,无可比拟的
感觉,始终是独立的,宛若一颗神秘的星光,在刹间一闪之后,便熄灭了。然而,唯有那
时,他才揣摩到审美观众的心情。      ①罗恩格林(Lohengrin)是德国中古时代一种传奇中之男主角,瓦格纳著有歌剧
“天鹅骑士”(Schwanenritter)传世,其主角即为罗恩格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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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4 19:19 | 只看该作者
二一
  
        让我从劝告的口吻转回到适宜于沉思者的心情,再说一遍:我们只能从古希腊人知道,
悲剧的突然而神奇的苏醒对于一个民族的内部生活表示甚么意义。同波斯作战的希腊人,是
一个信奉悲剧秘仪的民族;这个敢于作战的民族,就需要悲剧精神作为不可缺少的灵药。谁
能想象:这个民族,经过几个世纪来深受酒神之灵最剧烈的震动,刺激到心灵深处之后,竟
能够同样剧烈地流露出最朴素的政治热情,最自然的家乡之爱,最原始的战士气慨呢?固然
凡是在酒神的热情显然如野火燎原的场合,往往可以看到:这种热情在摆脱了个性桎梏之
后,首先表现为逐渐侵害政治本能,浸假而成为对政治冷漠甚或敌视;但是,在另一方面,
显然建国之神阿波罗也是个性原则之神,若不肯定个人性格,也就不可能有国家观念和乡土
观念。对于任何民族,只有一条道路从秘仪纵欲走向佛教节欲。佛教的教义,为了能够做到
看破色空,就需要超空间,超时间,超个人的难得的入定境界;同时,这些境界又需要一种
哲学,教人以想象来克服中间状态的难以名状的抑郁。由于政治冲动的绝对优势,一个民族
也必然陷入极端世俗化的道路,罗马帝国就是这条道路的最显著最可怕的表现。
    在印度与罗马两条迷途中间,不得不有所抉择,希腊人居然能够独辟蹊径,另外发明第
三条道路,当然不是为了自己的百年大计,但是正因此而得永垂不朽;——固然神所爱者早
死,万物莫不如此,但是他们也断然因此与神一起永生。人不应期望一切最高贵的东西都有
皮革那样的耐久韧性;臂如,罗马民族性所固有的坚强持久,也许不能算是美满性格所不可
缺少的属性之一。但是,如果我们要问:是甚么灵方妙药使得希腊人,在鼎盛时代,尽管酒
神祭冲动和政治冲动非常剧烈,却不会因为静坐参禅,或者因为穷兵黩武,为了争夺世界霸
权和世界荣誉,以致精疲力竭;反之,他们独能制出这种绝妙的佳酿,有如既能激起热情又
能发人深醒的名贵芬醇,——那么,我们不得不想起悲剧的伟大力量。它能鼓舞、能净化、
能激发一个民族的全部生机,唯有当我们目击它在希腊人中间,成为一种防疾治病的万灵之
药,成为最强悍不屈和最顺天由命的两种民族性之间的调和剂,我们才能揣摩到悲剧的最高
价值。
    悲剧吸收了最高的音乐感染力,所以它直接把音乐带入完美之境,在希腊人如此,在我
们也是如此;但是它也一起提供了悲剧神话和悲剧英雄。悲剧英雄象铁旦族的力士掮起整个
醉境的世界,解除了我们的负担;同时,另一方面,凭借这种悲剧神话,悲剧就能够通过悲
剧英雄,救济我们于强烈的尘世眷恋,并且亲手指点,提醒我们还有一种彼岸的生存和一种
更高的快乐;对于这,奋斗的悲剧英雄早有预感,准备以死亡,不是以胜利,来接受。悲
剧,在音乐的普通效果与敏感的酒神祭观众之间,树立一种崇高的象征——神话,从而使观
众产生一种幻觉:仿佛音乐不过是描写神话造型世界的兴奋的最高手段。依赖这种高尚的幻
觉,音乐就可以使人手舞足蹈,毫无顾虑地放荡形骸;没有这种幻觉,音乐本身也不敢这样
放纵。所以,神话一方面使我们免受音乐迷惑,另一方面给予音乐以最大自由。音乐也授予
悲剧神话以动人的、可信的哲理意义,作为答礼;否则,不假音乐之助,语言和形象就不能
达到这种意境;凭借音乐,悲剧观众尤其亲切地预感到:这条通过毁亡和否定的道路,将引
向一种最高的快乐,所以他在想象中如闻万物的深渊对他隐约细语。
    如果我凭上述几个命题,业已说明了这难解的观念,也许只是初步的,只有少数人能了
解的说明;那末,我就不能不鼓励我的朋友们作进一步的探讨,请他们根据我们共同经验的
另一例证,准备去认识一般性的命题。凡是需要靠剧情的画景、演员的语言和情感等等的帮
助,才能欣赏音乐的人,我决不对他们提及这个例证,因为他们都不是谈音乐象说本国语言
那样,即使有了那些帮助,也不过只达到音乐感受的门前,不能登堂入室,许多人,例如格
尔维纳斯(Gervinus),甚至从未由这条道路走到门前呢。然而,唯独日夕亲灸音乐,在音
乐中如在母亲怀抱,接触事物时总无意中联想到音乐的人们,我定必向他们陈述。我要对这
些真正的音乐家提出一个问题:您能设想一个人不需要台词和画景帮助,能够倾听“愁斯丹
和绮瑟”①的第三幕,就象听完一场伟大交响乐,而不致神劳魂瘁,象倦飞之鸟展翼而毙
吗?这个人正所谓把耳朵贴近世界意志的心房,感觉到狂热的生存要求从这心房流出,如急
湍轰响,或如小涧淙淙,注入世界的一切静脉里,他岂不是会忽然间昏过去吗?以个人的脆
弱可怜的尘躯,他怎能忍受那来自“宇宙黑夜之广大荒漠”的无数欢呼和哀鸣的回响呢?一
旦听到这种超脱的牧歌舞曲,他可不是欣然景从,要飞返天乡吗?然而,如果这样的作品,
听众能够全部领略,而不致否定个人的生存;如果这样的创作,作家能够苦心写成,而不致
毁了自己;我们以甚么理由来解释这矛盾问题呢?
    这里,在我们最高的音乐兴奋与这种音乐之间,有悲剧神话和悲剧英雄为屏障:——它
们其实是只有音乐能够直接陈述的最普遍的事实之象征。但是,如果要我们有纯粹酒神式生
灵的感情,这种象征的神话,即使在我们身边,既不妨碍我们,也不引起注意,决不会使我
们霎时间充耳不闻uniB versalia anterem(先于事物的普遍性)的回响。然而,在这场
合,为了恢复身心俱瘁的个人,梦神的力量立刻发挥出来了,施以赏心悦目的幻景的灵药:
突然间我们仿佛只见愁斯丹(Tristan)动也不动,没精打彩,自言自语说道:“旧调重弹
罢了,它唤醒我甚么感想呢?”以前它感动我们,象从生存心中发出的深沉的喟叹,现在却
似乎只是告诉我们,“这苦海是多么寂寞空虚!”以前我们屏息静听,但愿在感情挣扎中死
去,生死之间只有一发相连,现在我们耳闻目睹的,只是那个受伤致命、一息尚存的英雄绝
望地喊道:“憧憬啊!憧憬啊!垂死还要憧憬,为了憧憬而不死!”以前在饱受凄怆欲绝的
悲痛之后,一声画角的欢呼,便刻骨镂心,使我们悲哀到极点,现在快乐的库温那尔
(Kurvenal)隔开我们与这“欢呼”,面对着绮瑟(Isolde)所乘的一叶孤帆。尽管我们深
深感到同情的哀伤,但这点同情心总多少救济了我们,得免世界的原始痛苦,正如神话的象
征画景使我们得免目击最高的世界观念,正如思想和台词使我们得免放任无意识的意志横流
旁溢。壮丽的梦境幻觉,使我们觉得:仿佛这音乐境界,变成了造型境界,在我们面前出
现,仿佛愁斯丹和绮瑟的命运,也不过是用最柔软可塑的泥土在那里捏塑而成。      ①“愁斯丹和绮瑟”是十二世纪流行于欧洲的传奇。康威尔的武士愁斯丹同他的舅
母绮瑟发生恋爱,经过悲欢离合的遭遇,愁斯丹不得不离开绮瑟,漂泊异国,他垂死之时,
要求绮瑟渡海来同他见面,以白帆为信号,但是奸人告诉他悬的是黑帆,愁斯丹遂饮恨而
死。这传奇有多种版本,瓦格纳把它编成歌剧。本文讲的是指这歌剧。
    所以,梦神的力量,从我们手上夺去醉境的普遍性,使我们喜爱个别的东西;它把我们
的同情心桎梏在个性上;它以个性事物来满足我们渴望伟大崇高形象的美感;它把个人生平
展示给我们,鼓舞我们去沉思默想其中蕴涵的生活真谛。集形象、概念、道德教训,共鸣情
感等巨大力量之大成,梦神的威力就能拯拔人们于秘仪纵欲的自我毁灭,引诱他们跨过醉境
过程的普遍性,而走入幻觉之中,以为自己见到一幅孤立的世界画景,例如,愁斯丹和绮
瑟;而且通过音乐,他们就能够看得更清楚、更深入。梦神的治病魔力有甚么做不到的呢?
它甚至能使我们产生幻觉,好象酒神真是为梦神服务,而且能够提高梦境的效果;真的,好
象音乐根本是描写梦境内容的表现艺术。
    由于成功的戏曲与它的音乐之间获得预期的和谐,戏曲便达到了最高度的,为话剧所不
能冀及的壮丽景象。因为在舞台上生动的形象,各自划出律动的线条,在我们眼前简化为一
条曲线这么清楚,所以这些线条的交错,甚至在丝毫不爽配合舞步的和声变化上,也可以听
出来。我们通过和声变化,直接领悟到事物的关系,是耳闻目睹,绝不是抽象地体会;我们
通过它,也认识到:一个性格或一条律动线条的本质,只有在这些关系上表现得最为清楚。
既然音乐这样有力地强迫我们比以前见得更广更深,使得剧情在我们眼前展开,象一片最纤
巧的薄罗:舞台的境界便无限地扩张,显现在我们反心内视的慧眼之前,仿佛由里及表予以
阐明那样。使用文字的诗人,即使努力要做到从内部展开和阐明眼前的舞台境界,可是他以
歌词和概念这些不完备的手段来间接说明,又怎能提供这样的效果呢?固然,歌乐悲剧也要
使用文字,但它同时兼用音乐,——歌词的基础和根源,——所以能够给我们从里及表地阐
明歌词的发展。
    然而,关于上述的过程,我们还可以明确地指出:那不过是一种壮丽的假象,即上述的
梦境幻觉。我们靠它的影响而得免于醉境的感情压抑和过度兴奋而已。其实,音乐对戏曲的
关系毕竟恰好相反:音乐是实在的世界理念,戏曲仅是这理念的余晖,是它的孤立的阴影。
所谓律动线条与人物形象之一致,音乐谐调与人物性格之一致,正确地说,是同我们在欣赏
歌乐悲剧时所设想者恰好相反。我们可以非常鲜明地把人物形象写得慷慨激昂,生动活泼,
从里及表地予以阐明,但是形象始终不过是一种现象,从现象引向真正的实在,引向世界的
心灵,是没有桥梁的。然而,音乐是世界的心声,纵使无数这类现象可能通过这种音乐而出
现,但是它们永远不能竭尽音乐的妙谛,而往往只是它的表面写照罢了。关于音乐与戏曲的
微妙关系,用灵肉对立这种完全错误的庸俗见解,当然不能说明甚么的,反而把一切扰乱;
可是这种非哲学的浅薄的二元论,却似乎已成为我们美学家所乐意接受的信条,——天晓得
是甚么原因——至于现象与物自体的对立,他们就一无所知,或者不知为甚么不愿意探讨。
    从我们的分析,可以断言:悲剧的梦境因素,凭借它的幻象,业己完全战胜了音乐的醉
境的原始因素,从而可以利用音乐来达到它的目的,也就是说,使音乐最清楚地阐明戏曲;
可是,当然必须补充一个十分重要的条件:即,在最重要的关键,这种梦境幻象会遭到破
灭,烟消云散。戏曲,借赖音乐的帮助,便在我们眼前展示,一切形象和动作都从内部予以
清楚的阐明,所以我们宛若目睹机杼忽上忽下,织成锦帛;——于是戏曲达到一个完整的效
果,在一切梦艺术效果以外的效果。在悲剧的总的效果上,醉境因素再度占了优势。悲剧的
收场就带有一种在梦境艺术领域中不能听到的调子。因此,梦境幻象便显露出它的真相;它
在悲剧演出时,竭力遮掩真正的醉境效果,但是这效果是这样有力,结果甚至把梦境戏曲推
到另一境界,于是它开始用酒神的智慧说话了,甚至否定了自己和它的梦境景象。所以,悲
剧中的梦境因素和醉境因素的微妙关系,其实可以用梦神和酒神的兄弟关系来象征:酒神讲
的是梦神的话,但是梦神也终于讲出酒神的话,于是悲剧和一般艺术的最高目的便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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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4 19:18 | 只看该作者
二○
  
        有朝一日,在大公无私的评判者面前,就可以判断:德国精神在甚么时代和何人身上一
向是最坚定地努力向古希腊人学习。但是,如果我们满怀信心,承认歌德、席勒、温克尔曼
的学术探讨应该特别表扬,那末我们就不得不补充一句:自从他们的时代,继他们的奋斗的
直接影响之后,从同一途径进窥希腊文化和古希腊人的努力,却莫明其妙地日渐衰微。难道
为了使我们对德国精神不致完全失望,就不该作出如下的结论吗?我认为,甚至这些战士既
不能进窥希腊性格的核心,也不能在德国文化与希腊文化之间建立持久的盟约。所以,不知
不觉间看到这个缺点,也许会使得诚恳的人们丧失信心,怀疑到我们能不能跟着那些先驱者
在这条文化路上跨进一步,或者到底能不能达到目的。因此,自从那个时代,我们就看到:
关于希腊人的文化贡献的论调,极其严重地每况愈下。在各种各样学术的和非学术的阵营
中,可以听到一种优越感的怜惜的口吻,或者在别的场合,卖弄毫无用处的词令,说甚么
“希腊的和谐”,“希腊的美”,“希腊的乐观”等等。甚至在那些以努力汲尽希腊文化泉
源来裨益德国文化为其光荣使命的团体,在高等教育机关的教授们当中,人们也认为最好是
及时地适当地同古希腊人妥协,往往竟至于抱着怀疑态度放弃希腊的理想,甚或完全与古学
研究的真正目的背道而驰。在那些团体中,还有些人尚有余力冀图做个可靠的古籍校勘者,
或精细的语言发展史鉴定者,他或许也冀图“从历史上”把希腊古学同其它古学一起研究,
然而总是依照今日有修养的编史家的方法,而且带着不可一世的神气。所以,当我们高等教
育机关的实在教育功能再没有比今日更低落更薄弱的时候,当今日的纸张奴隶“新闻记者
们”在一切有关文化方面都战胜了教授们,而教授们只落得重复以前常常经历的转变,在自
己的范围内还是那样风流潇洒,用新闻记者的口吻来说,正象一只飘飘然风雅的蝴蝶翩翩飞
舞的时候;在今日那样的时代,有教养的人们,目睹酒神精神之苏醒和悲剧之复兴的现象,
安得不感到痛苦的惶惑呢?这现象只能用类推方法从向来未阐明的关于希腊天才的深奥原理
才能体会。从未有过一个艺术时代,象今日那样使我们目击所谓文化与真正艺术那么彼此疏
远而且互相对立。为甚么这样不健康的文化如此厌恶真正的艺术呢?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它
害怕在艺术手上遭到毁灭。然而,整个文化类型,换句话说,苏格拉底——亚历山德里亚文
化,既已达到象我们现代文化那样纤巧脆弱的极端,它可不是已成强弩之末!如果象歌德和
席勒那样的英雄们,尚且不能打破引向希腊灵山的魔关,如果他们以勇往直前的精神,尚且
只能绻恋遥望,而不能再进一步,象歌德的伊斐格尼亚从荒凉的托鲁斯山,隔洋兴叹,遥望
故乡那样;那末,那些英雄的后辈又能希望甚么呢?——除非这道魔关,在更生的悲剧音乐
的神秘声中,蓦然对他们自动打开,露出迄今一切文化努力尚未触及的另一方面。
    谁也不能企图削弱我们对将临的希腊古风复兴之信心,因为唯有凭借这信心,我们才能
希望德国精神通过音乐的圣火净化而更新。除此以外,我们还能指望甚么东西,在今日文化
衰微荒落的时代,唤起我们对未来一些慰藉的展望呢?我们徒然盼望找到一颗茁壮的根苗,
一角丰沃的土地:到处尽是尘埃,沙石,冷落,萧条!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苦闷孤独的游
人象征,最好莫如席勒(Du A rer)所描绘的“同死神和魔鬼作伴的武士”了,——这个武
士,身披铁甲,目光闪闪,神色粗暴,泰然自若对着他的可怕的伴侣,可是毫无希望,孑然
一身,带着彪犬,骑着骏马,踏上恐怖的征途。我们的叔本华就是席勒笔下的武士:他没有
多大希望,但是他依然追求真理。你找不到一个象他那样的人。
    然而,我们衰落文化如此触目惊心的荒凉景象,一旦接触到酒神的魔力,将突然发生变
化!一阵狂飚扫荡着一切衰老、腐朽、残破、凋零的东西,把它们卷入一股红尘中旋转,象
一只苍鹰似的把它们带到云霄。我们惶惶然四顾,要寻找业已消失的一切:因为我们只见一
件东西,仿佛从下界突然升入金色的光辉里,这样丰茂青翠,这样生气勃勃,这样依依不
舍。悲剧就端坐在生机蓬勃、苦乐兼并的情景中间,庄严肃穆,悠然神往;她在倾听一支遥
远的遥远的哀歌,歌中唱到“万有之母”,她们的名字是Wah-ne,Wille,Wehe (幻想,
意志,痛苦)。是的,朋友,同我一起信仰酒神的生涯,信仰悲剧的再生吧。苏格拉底式人
物的时代过去了,您且戴上常春藤的花冠,拿着酒神杖在手上,如果虎豹躺在你脚下摇尾乞
怜,您也用不着惊奇呵!现在,放胆做个悲剧英雄吧,因为您必将得救!您得要追随酒神信
徒的行列,从印度走到希腊!武装起来,准备作艰苦的斗争,但是您要信赖您的神灵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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