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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奥威尔《一九八四年》:崭新的新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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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http://www.cReader.com 2001-12-14 马克·舒勒 纽约时报书评
——《纽约时报》书评
詹姆斯·乔伊斯曾通过他塑造的人物史蒂芬·德达鲁斯,对区分静态和动态艺术做了一个著名的论断。伟大的艺术就其效果来说是静态的,它只存在于其自身,不需要求自身以外的任何东西。而动态艺术的存在就是为了要求自身外的东西,它不是独立的,而需要厌恶或是渴望这些情感来加以完善。至今仍有学者对《格列佛游记》第四部进行喋喋不休的争论。是不是斯威夫特对人类巨大、强烈、超越了现实和合理范围的仇恨,令我们在仇恨人类的同时也对他的想象力产生不容怀疑的厌恶?事实上,这就是一个建立在上述论断基础上的争论。
对于当代的作家来说,《格列佛游记》的第四部似乎一直是一部静态艺术的伟大作品;那么,对他们而言,乔治·奥威尔的新作《一九八四年》将是一部动态艺术的伟大作品。也许这意味着这部作品只是瞬间的伟大,它的伟大力量只作用于我们,作用于现在,这一代人,这10年,或者只有今年,也许它注定要成为时间的抵押品。但是无论如何,大概这一代人中没有其他任何一部作品能像这本书一样唤起我们对自由深切的渴望和对专制切齿的痛恨。
《一九八四年》第一眼看上去似乎陷人了讽刺小说的传统臼窠。这些传统的讽刺小说,比如《格列佛游记》、《美妙的新世界》,都把未来的时代或想象的地方或两者兼有,作为作品的背景。不过即使我们还没读完那令人茫然的第一页,也会发现这部小说的结构迎然不同,而且会不大愉快地看出这根本不是一部讽刺小说。
强烈过分的讽刺也许在某种程度上使人颇感快意。它为我们和日常生活所见的情况之间设置了一段距离,使我们能经常逃避于情懒、熟视无睹和自以为是的状态中。奥威尔早先出版的《动物农庄》就是这样的一本书。书中的主人公全是动物,因此书的内容也是荒诞不经的。它的喜剧色彩遮蔽了恐怖,使其停留在知性的水平上,使我们不必担心受到情感上的屠戳。但是《一九八四年》却是一部纯粹的恐怖作品,这种恐怖瞬间即全。震人心魄。
两部小说的写作动机似乎造成了两书的不同,这对我们了解文学想象力的作用颇具启发性。《动物农庄》尽管立意新颖,别具一格,但却更像一个机械的寓言。‘已是在极权主义这个概念特指俄国之前,奥威尔在道德和理智上愤懑的一种坦露。而且它是赤裸裸的,微带一些冷漠,书中那并不是十分可笑的喜剧手法削弱了其潜在的严肃.性以及此书主题应有的严肃意义。《一九八四年》这本书也是在极权主义这个概念出现之前,奥威尔用来发泄其道德和理智上的愤感的,但是它却又不仅仅如此。
它也是——毫无疑问许多忠实的自由主义者将被这个障碍绊倒——奥威尔在发泄他对英国社会主义的方方面面的怒火,尤其是——也许看上去微不足道——对当今英国灰蒙蒙死气沉沉的气氛掩盖了战前温和文静的生活的强烈不满。
1984年,世界分裂为三个超级大国——伊斯特国,欧罗巴国和大洋国。欧罗巴国影射了“受俄国影响的欧洲”,而大洋国则“影射了受美国影响的不列颠帝国”。英国在书中被称为“机场一号”,首都是伦敦。英语则被变形为一种叫做“新语言”的东西,这是一条具有破坏性的官僚术语,它的目的在于把单词量减至最小,这样最终将没有任何工具帮助人们思考国家颁布的概念以外的东西。
大洋国由“内在党”统治。该党党员人数占整个国家人口总数的25%,但是只有少数“内在党”的党员不生活在全面的奴役中。该国的大多数人是“无产者”,这些腐化的老百姓受到鼓励,经常聚众狂饮,荒淫不堪。而对党员来说,性爱像其它各种爱一样是一种犯罪,女性的贞洁则被写人“反性行为团”的章程中。
每个党员都不能拒绝官方的主张和逃避官方的监视。每个房间里都装有无法关掉的电子屏幕,它不仅无时无刻不在广播,而且把外界的每一个国家,每一种声音准确地传递给“思想警察”,它还监控人们的各种活动,公开私人生活,比如早晨在床边做做健美操也会被众人得知。这是一只永远睁着的眼睛和一张永远在讲话的嘴。该国的独裁者被称为B.B.或者“老大哥”,他或许活着,或许已经死了,但他的大幅画像却张贴在各个空间,注视着众人。这个国家的政体叫做“英格苏克”,该词在“新语言”中同意于“英国社会主义”。
我们无法简要地概括出奥威尔对超级大国中生活极其细致详尽的描述,也没法在揭示他的创造力外再做些什么。他似乎考虑到了所有问题,通过运用姻熟的技巧,他把所有东西和一个人结合起来,这个人是一个普通的“党员”,是千百个负责为保存当时的“真理”而修改文件的人之一。
通过他的生活,我们了解到被称作“思想犯罪”这一罪行的复杂活动(这里奥威尔似乎借鉴了凯斯特勒的《中午的黑暗》);同样我们还了解到更多公开的事实,比如大洋国畸形的经济结构,以及三个超级大国不停地变换盟友,联合第二国攻击第三国这种持久战争的性质和需要。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们了解到了这个意在完全摧毁个体的社会所昭示的意义和其使用的手段。
再多说一些,我们就要谈到温斯顿·史密斯39年来的个人简历,不过我们不能剥夺读者对这个恐怖的,逐渐推进的高潮和其迅速回落的全新感受。从这个过程我们可以体会到乔治·奥威尔给这种为生存而进行的斗争及其最后的毁灭所赋与的个性。当然,作者在最近才作为小说家赢得了一席之地,那是因为在这本书中,他所关心的道德和心理价值走出了政治预言的范畴而进人了富有个性的作品中。
《一九八四年》是今年最新的一部小说,它了解过去和未来发生的事情,是对爱克顿爵士的名言,“权力导致腐败,而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的最有力的印证和体现。
摘自《西风吹书读哪页——〈纽约时报书评〉100年精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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