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5761|回复: 16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叶赛宁传》(附叶赛宁年表)

[复制链接]

21

精华

9521

帖子

2万

积分

牧场主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06-5-1 21:1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天国之门—叶赛宁传

王守仁 著


星夜的沉思(代序)
第01章 童年·少年·初恋
第02章 少年壮志只言诗
第03章 《普加乔夫》石硷天惊
第04章 第一次婚姻
第05章 一位殉情的少女
第06章 和邓肯的悲剧婚姻
第07章 诗神与爱神结伴
第08章 天国之门
第09章 诗人的美学内涵
第10章 《无赖汉之恋》
第11章 《波斯抒情》的魅力
第12章 诗人与前苏联诗歌的发展
第13章 诗人与中国
  
后记
附录 谢尔盖·叶赛宁年表
附录之二 主要参考书目
Tout ce qui est vrai est démontrable.

21

精华

9521

帖子

2万

积分

牧场主

2#
 楼主| 发表于 2006-5-1 21:12 | 只看该作者
星夜的沉思(代序)


    王守仁

    北国的深秋之夜着实妙不可言。我拖着疲乏的身子从书案前向阳台迈步,推开
那扇陈旧的玻璃窗,一股诱人的凉风徐徐袭来,我精神为之一振。

    举目眺望,在东北方的苍穹里,数不清的星光在向我眨眼。我朦胧地走进了一
个神秘的星座世界,原来那是一个极大的诗歌殿堂,在许多半身像下标有普希金星
座、拜伦星座,泰戈尔星座,屠格涅夫星座,海涅星座,涅克拉索夫星座……,我
找呀,找,终于觅到了我要找的星座。“叶赛宁星座”几个字终于出现在我眼前…

    …

    今天高度发达的现代科学,可以准确地预报天气和海浪,可以预测地下深邃的
石油矿藏,可以使原子裂变造福于人类,甚至可以发射照亮黑夜的“人造太阳”,
总之,不久前无法想像的事情似乎都能变成现实。然而,伟大诗人的诞生却一直成
为一个谜。既无法预测,也不能祈求,他总是在人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俄罗斯
抒情诗人叶赛宁就是一个突出的例子。一个世世代代都是农民的家庭里,突然诞生
了一个具有罕见诗才的伟大抒情诗人,他有别于来自俄罗斯农村的伟大科学家、诗
人罗蒙诺索夫,也不同于传统的农民诗人柯尔佐夫,他是一个独特的俄罗斯抒情诗
人。在二十世纪初期的俄罗斯诗坛上,那真好比一头雄壮的公牛闯进了瑰丽的殿堂,
他以令人惊讶的诗歌形象去刺激和满足贵族沙龙里那些灯红酒绿、醉生梦死者的好
奇之心,从而也使自己在整个俄罗斯诗坛上扬名。自那时以来,他的诗才引起了人
们的兴趣,几乎在所有的专著和评论文章里都涉及到叶赛宁诗歌天才之谜。其实,
作为列宁、齐奥尔科夫斯基、爱因斯坦的同时代人,叶赛宁不仅从独特的抒情角度、
而且从宇宙的高度感受和思考了自己时代的本质特征。正如诗人在散文中所说:

    “地球上的人类将不仅同相近的卫星星球相呼应,而且还将同广阔无垠的整个
宇宙相呼应……我们时代的暴风雨也应当把我们从地球上的进步推向宇宙的进步。”
“叶赛宁的诗歌,是深刻思考历史与革命、农村与城市、生与死、国家与人民、人
民与个人等许多社会哲学问题之源。”(叶尔绍夫语)大概,也正由于如此,世人
才公认这位抒情诗人伟大。然而,诗人首先要有个性。在抒情诗和史诗中,诗人的
个性是至为重要的。这种个性是自由的,是意识到自己在社会中的地位的个性。它
同人民一起,同时代步调一致。诗人在创作中永远保持自己的独特特点,不改变自
己天赋的面貌。

    叶赛宁在《关于自己》这篇答征询表式的短文中曾明确说道:“至于自传的其
他内容,它们都在我的诗中。”是的,叶赛宁的的抒情诗表达了他感情上的真实,
他从未违背感情上的真实而去消除感情上的矛盾冲突,因此读他的诗时,读者仿佛
看到诗人就在自己的眼前。不过,作为“情感真实”的诗人,可说世上比比皆是,
而叶赛宁之所以得到全世界公认,首先是因为他的诗最具民族特色。俄罗斯著名诗
人,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帕斯捷尔纳克认为苏联早期的诗歌良莠不齐,但他“喜欢
叶赛宁的全部作品”,因为叶赛宁“出色地捕捉到了俄罗斯的乡土气息”。此外,
叶赛宁抒情诗的人道主义激情、高度的艺术性,也都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来愈赢得
广大读者的赏识,读者如饥似渴地阅读他的作品。俄罗斯读者是这样,外国读者同
样如此。俄罗斯当代著名诗人沃兹涅先斯基访问加拿大时,曾多次朗颂过叶赛宁的
诗,每当听众听到叶赛宁的姓名,整个大厅立刻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然而,叶
赛宁的诗歌在其俄罗斯本土,很长一段历史时期里并没有得到公正的对待,甚至遭
到排斥和贬低,只是到了五十年代后半期才被重视和“重新发掘”。1960年7 月9
日,诗人特瓦尔多夫斯基在全俄教师代表大会上发言说:“马雅可夫斯基固然是优
秀而伟大的诗人,但是仅仅马雅可夫斯基一个人是代表不了将近半个世纪的苏联诗
歌丰富多样的发展的。如果中学的文学教学大纲里没有杰出的俄罗斯抒情诗人叶赛
宁的作品,那就不可思议。”随着社会的发展,教条主义的危害和庸俗社会学观点
的克服,人们才得以正确评价叶赛宁的创作,并把注意力集中到俄罗斯宝贵的精神
财富方面。六十年代中期,原苏联诗歌界掀起了给叶赛宁“正名”的高潮,诗人亚·
普罗科菲耶夫说:“是时候了,说叶赛宁是伟大的俄罗斯民族诗人的时候已经到了,
而且,不是悄声说,是大声疾呼!就因为他对俄罗斯的全部的爱,就因为他所创作
的关于俄罗斯的那些无法传达的美好的诗与歌!”叶赛宁是表现民族精神和传统的
极其典型的民族诗人,即使在他的作品被“禁锢”的岁月,其诗仍然以独有的艺术
魅力而深入人心。苏联人民演员符·伊·卡恰洛夫(1875—1948)在回忆录中叙述
道:“我在欧洲和美国漂泊的时候,总是随身带着他(叶赛宁)的诗集。

   我有那么一种感觉,仿佛我随身带着(放在一只美国提箱里)一掬俄罗斯泥土,
它们明显洋溢着故乡土地那馥郁而又苦涩的气息。”正如《铁流》的作者绥拉菲莫
维奇所说:“叶赛宁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但同时又是一个不幸的人。”的确,他
很不幸。1925  年12  月28  日凌晨他自杀了,苏联诗坛上从此陨落了一颗明星。
噩耗传开,人们震惊不已:一个年仅三十岁,诗歌创作正处在鼎盛时期的诗人,怎
么竟会自寻短见呢?人们怀着惋惜和悲痛的心情开始思索和推测,一时间,关于他
的死因众说纷坛,莫衷一是。当时,苏联国内外形形色色的文人趁机掀起了一片嚣
声,有的把死因归咎于苏维埃政权,有的对叶赛宁进行人身攻击。然而,叶赛宁的
作品本身,尤其是1924—1925  年创作的那些歌颂祖国、歌颂苏维埃政权和革命领
袖的诗篇,实际上已是对各种无耻谰言的有力回击。此后的半个多世纪以来,关于
叶赛宁的死,人们多倾向于认为是属于个人感情上的矛盾所致。这种观点在近三十
余年出版的大量的研究资料以及叶赛宁同时代人的回忆录(见书末的“主要参考书
目”)

    中得到了证实。不消说,只要把叶赛宁一生中感情上所经历的坎坷道路比较客
观地加以叙述和分析,围绕着叶赛宁之死所产生的种种疑团也就迎刃而解了。然而,
最近几年俄罗斯文坛上又旧话重提,就“叶赛宁之死”展开了争论。有的人考证,
叶赛宁当年是自杀,有的人认定是“他杀”,文坛上形成两派,针锋相对,各持己
见。

    应当指出的是,关于叶赛宁的死因,无论过去还是现在,都有一种论调,即认
为那是“最抒情的诗人”与“毫无抒情味道的革命时代”的矛盾所决定了的。应当
说,古今中外,无论哪个文人都不可能游离于政治之外。在人类历史的“急剧转变
的紧急关头,旧事物如山崩地裂般倒塌下来,同时新事物又在无法形容的痛苦中产
生的时候,有的人头晕目眩,有的人陷于绝望……这是毫不奇怪的。”但是叶赛宁
在人类历史的大转折时刻虽然迷惘过,却未绝望,他仿佛是从“若即若离”的立场
转而“投身革命”的,最终他是在情感冲突发展到内心极度矛盾的时刻才走上了自
杀道路的。基洛夫在得知叶赛宁的死讯时说:“诗人未能支撑得住。看来,他是撞
在人心的冷酷石头上倒毙的。”也许,正是由于这撞击的火花才引发出永不熄灭的
抒情篝火,而从那时以来,世上有多少人的心灵在叶赛宁诗歌那美妙的篝火旁得到
了温暖!无论怎样,在当时,即叶赛宁逝世后的第三天,《真理报》发表的悼文便
称:“叶赛宁的逝世也许使俄罗斯文坛失去了一位唯一的真正的抒情诗人。”文化
界举行了为期半个月的的群众性悼念活动。如今,叶赛宁逝世已半个多世纪了,但
他那举世为之赞叹、洋溢着对祖国、对人对美的爱的优秀抒情诗,至今还使一代又
一代的读者爱不释手,深受激动。世界文学发展史证明,像叶赛宁笔下这种时刻能
引起读者感情共鸣的杰出诗篇将万古长存,永远流传。今天,毫不夸张地说,在俄
罗斯没有人不知道叶赛宁其人,没有人不喜欢叶赛宁的诗。就连宇航员在飞往星际
太空的时候也会随身带着叶赛宁的诗集。

    1965  年,苏联政府拨款修建叶赛宁纪念馆,首都的街心花园以叶赛宁的名字
命名,诗人的故乡康斯坦丁谐沃也设立了叶赛宁文学博物馆,梁赞市则树立了叶赛
宁雕像。诗人村边上有奥卡河的河港,河中驶着定期客轮“谢尔盖·叶赛宁号”。

    奥卡河岸那陡峭的桦树林,那碧蓝的河水和天空,那光与色交织的美景曾引起
多少诗人的遐想!

    我仍立在窗前,呆呆地眺望着那颗亮度极大的星星,那星星竟用俄语对我说:

    “可是,活着,当然,并非奇迹……”
Tout ce qui est vrai est démontrable.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1

精华

9521

帖子

2万

积分

牧场主

3#
 楼主| 发表于 2006-5-1 21:13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章 童年·少年·初恋

    1895  年10  月3 日,叶赛宁生于梁赞省柯兹敏乡康斯坦丁诺沃村的一个农民
家庭。这个村庄距莫斯科169 公里,坐落在陡峭的、起伏不平的奥卡河右岸。这个
六百余户的大村庄的一条主要街道绵延几公里长,与沃尔霍纳村几乎连在一起,再
往前去便是库兹敏乡的镇址所在——库兹敏斯科耶了。康斯坦丁诺沃是个幽静、掩
映在绿色浓荫下的村落,村中心那座教堂方形白色钟楼的顶上矗立着五个十字架,
守在四角上的小十字架像众星捧月似地守护着中间的那个大十字架。从很远的地方
就能看见教堂的拱顶,因此,这教堂便成为康斯坦丁诺沃村突出的标志。诗人祖宅
的窗户面对着一片广阔的草原,草原的后面则是茂密的森林,带状的奥卡河蜿蜒在
无垠的草原上。从远处望去,风光旖旎,河面泛着天空的蔚蓝,既给人一种宁静、
恬适的感觉,又令人心旷神怡。奥卡河富有女性美,性格温顺,映照出两岸那幻奇
的苍黛色彩,是天生一条抒情的河,有史以来就充满了诗的素材。叶赛宁的祖父当
年就是在这条河上卖苦力。1871  年,这位“半辈子船工”用辛辛苦苦积攒起来的
53  个银卢布从地主手中买下了康斯坦丁诺沃村的56  平方米的地基,盖起了一座
临街、不带花园的木结构房屋,奠定了叶赛宁家族的祖业。从此,这位远近闻名的
壮实汉子,更是离不开奥卡河了。

    宽阔的奥卡河世世代代都平静地流淌着,河上似乎永远都飘浮着淡蓝色的雾霭,
雾霭中隐约呈现白色的船影,对岸的一切都幻化成神奇的世界,令人联想、向往和
憧憬。当年的叶赛宁是否就在这岸边伫立、倚着白桦,等待和观赏奥卡河上漂来的
船影?回首再看康斯坦丁诺沃村所在的山坡,茵茵的天然绿毡上是白色的羊群与天
边那银色的云朵在嬉戏,加上泛着白色光点的片片桦林的点缀,更显得奇美,引人
遐想和沉思。大概,这就是叶赛宁诗中所赞美的“白桦印花布的国度”了。也许,
在组诗《波斯抒情》中使诗人感慨万干的正是他这故乡的草原和土地:

    无论设拉子有多么的美,

    ——也比不上梁赞的辽阔沃野。

    叶赛宁的祖父尼基塔·奥西波维奇·叶赛宁很晚才结婚,村里的人毫无恶意地
给他起了个外号“和尚”。他28  岁才算成了家,娶阿格洛菲娅·潘克拉季耶夫娜·
阿尔丘申娜为妻。丈夫幽默地嬉称这位16  岁的娇妻为“尼姑”。

    “和尚”这个外号一直延续到第三代,村里人把童年的叶赛宁也叫作“和尚”,
把他的两个妹妹呼作”小尼姑”。尼基塔·奥西波维奇为人厚道,当过多年的村长,
以其办事公道和聪明才智而受到人们的好评和爱戴。他42  岁时便离开了人世,留
下了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

    叶赛宁的父亲亚历山大·尼基季奇只念过三年书,但小时候就参加了教堂唱诗
班,是一位出色的童高音。12  岁的时候到莫斯科的一家肉铺当小伙计。六年后,
当他18  岁的时候便回到老家娶了毗邻马托沃村不满17  岁的塔吉雅娜·费奥多罗
夫娜。母亲喜欢唱歌,可说总是在唱。她唱的歌是多种多样的,有民歌民谣,有抒
情歌曲,也有教堂作礼拜的祈祷词。这对诗人叶赛宁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尤其是她
那优伤的摇篮曲,可说进入了婴儿时期的诗人心灵。而从遗传学的角度来看,可以
说,叶赛宁从母亲那里继承了独特而灵敏的智慧,诗歌创作的天赋才能。

    叶赛宁不满三周岁时就因父母不和而被寄养在外祖父家里,并在那里度过了童
年。方圆百里的人都认识他的外祖父费奥多尔·安德烈耶维奇·季托夫。此人性格
豪爽、幽默风趣,深受人们喜爱。他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有自己的驳船,日子
过得蛮富裕。每年春天他都驾驶驳船到彼得城,直到深秋方满载而归。为感谢上帝保
佑他的平安,便慷慨解囊,为全村修建了一座钟楼。每逢节日,钟楼里总是灯火通
明,钟声回荡。

    幼小的叶赛宁有着一头金栗色的鬈发和蓝蓝的眼睛,十分活泼可爱。季托夫非
常疼爱自己的这个外孙,每天晚上都跟他一起睡在炉炕上。月亮透过窗户照进幽和
的光辉。有一次,对什么事情都刨根问底的叶赛宁纠缠道:

    “外公,是谁把月亮挂在天上?”无所不知的外公想了想,说道:


    “月亮吗?是费奥多西·伊万诺维奇挂上去的。”“那费奥多西·伊万诺维奇
是什么人呀?”“他是个鞋匠,礼拜二我带你到集市上去,指给你看———个胖子。”
后来,当叶赛宁稍梢长大了一些,他就总是扯着外祖母的裙裾迈着小步紧紧地跟随
着——她到哪儿都要带着自己的外孙。外祖母是个虔诚的教徒,每逢礼拜日她都带
着幼小的叶赛宁去教堂。而外祖母所讲的故事,都——印在幼小叶赛宁的脑海里。
普通俄罗斯妇女的口头文学才能和音乐天才曾使多少伟大的诗人和作家的童年生活
得到无比的充实和丰富!只要回忆一下普希金的奶娘阿琳娜·罗季昂诺夫娜和高尔
基的外祖母,就不难想像叶赛宁的母亲和他的外祖母对诗人的创作才能给予了怎样
的影响。

    叶赛宁有三个舅舅:大舅舅万尼亚在城里谋生,妻子留在外祖父身边;二舅舅
萨沙守在家里务农;三舅舅彼佳是个癫痫病患者,只能干点零活。彼佳舅舅是叶赛
宁的第一个朋友,他教外甥用柳条编筐编篓,雕刻、制做画卷轴棒。万尼亚舅妈和
外祖父一样,也经常给他讲故事。萨沙舅舅则带他到森林里或者田野上去。生活上
叶赛宁得到了外祖父和外祖母无微不至地照料。

    老人们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满头金栗色鬈发的外孙日后会成为闻名全俄
罗斯的诗人。诚然,叶赛宁最初的“老师”并不是外祖父和外祖母,而是他的两个
舅舅。当年,他的两个调皮的舅舅虽然已是小伙子了,却由于种种原因还没有讨上
老婆。他们把自己的这个满头鬈发的、眼睛炯炯有神的外甥当成了玩物,当成了任
意挑逗的小狗。他们经常带叶赛宁到奥卡河去捕鱼和捞虾。叶赛宁在简短的《自传
》中回忆道:“有一次,萨沙舅舅带我乘上小船,离开了岸边他就脱掉我的衣服,
把我像头小狗丢到水里去。我根本不会游泳,慌忙中只是用两手拍打着水,乱扑通。
在我还没被水憋住以前,他老是在叫喊:‘哎,笨蛋!呶,看你有什么用?’”后
来,大约在他八岁的时候,另一个舅舅常常把他当成一条猎犬,让他在湖面上游来
游去,搜寻猎获的野鸭……关于童年的生活叶赛宁写道:“我在孩子们中间总是淘
气大王,打架能手。我身上经常不断被抓得伤痕累累。只有外祖母训斥我调皮捣蛋,
而外祖父有时还鼓励我打架,并且常常对外祖母说:“蠢货,别碰他。这样下去他
会练得棒棒的!’”叶赛宁开阔的胸襟,也许是从外祖父那里继承下来的。他的外
祖父季托夫是全村有名的豪放男子汉。每年,外出卖苦力所得的钱,除了用来敬奉
教堂的开支,便是把家酿啤酒的大桶和满筐的葡萄摆在房前,宴请街坊邻居。

    这种时刻他总是说:“喝吧,吃吧!乐吧,信奉东正教的教民们!积攒钱没有
什么用处,人死了什么也带不走……来吧,我们一起来唱歌!”这样欢快的节日气
氛有时能持续一个多礼拜。可是到了年底没有钱的时候,他又会由于油盐酱醋之类
的小事,找岔儿跟家里的成年人发脾气。然而,任何时候他对孩子都无比善良和温
柔。在外祖父的照看下,叶赛宁靠一本破旧的《圣经》学会了读书认字。而从上小
学的时候起,他就跟书本交上了朋友,从中发现并牢牢记住了自己在乡村大街上、
割草场上乃至夜晚篝火旁所听到过的粗俗而精辟的妙语。叶赛宁从小就喜欢普希金
的诗。诗人的妹妹舒拉回忆起母亲时写道:“我们从小时候起就从妈妈那里听到美
妙的童话,她讲得娓娓动听,非常出色。后来,我们长大了一些时才知道,妈妈所
讲给我们听的故事和唱给我们听的歌儿,往往都是普希金、莱蒙托夫、尼基丁以及
其他诗人的作品。”1909  年,叶赛宁以优异的成绩在康斯坦丁诺沃小学毕业,得
到了奖状和奖品(几本书和一幅纪念果戈理一百诞辰的肖像)。之后,叶赛宁考进
了斯巴斯·克列皮克教会师范学校。当时,这所学校的校门是为地主老爷和神甫子
弟而开的,农家孩子一般都被拒之门外。叶赛宁深知机会不易,夜以继日地读书,
写诗。童年时代的丰富感受,故乡大自然的美和诗意,构成了叶赛宁诗歌创作的有
机部分。

    1911  年夏天,叶赛宁利用暑假的时间去莫斯科探望父亲。他在给自己的朋友
潘菲洛夫的信中写道:“我在莫斯科呆了一个星期,后来就离开了。我本来想在那
里多呆些日子,可是家里的情况不允许,我给自己买了25  本书。”这二十多本书
里包括着普希金、莱蒙托夫、柯尔佐夫、涅克拉索夫的诗集。

    假期里叶赛宁废寝忘食地看书,有时自己会由于书中的滑稽有趣的情节而大笑
起来。有一次,正当他哈哈大笑的时刻妈妈走进屋来,遂问道:

    “孩子,你笑什么?”“没什么,只不过觉得可笑罢了。”“你经常是一个人
这么笑吗?”妈妈有点不安地问。

    “那又怎么啦?”“在费季亚金村有个执事,他就是这么看书。成天看啊看啊,
直看到自己都发了疯。可你还说什么‘那又怎么啦,!都怪那些个书。多好的一个
执事啊!”望着妈妈那充满了忧虑和不安的眼睛,叶赛宁禁不住又笑了。

    庄园主库拉科夫的女儿丽吉娅。伊万诺夫娜·卡申娜是一位俊俏的少妇,每年
夏天她都带着孩子回到康斯坦丁诺沃去消暑。叶赛宁与其产生了恋情,经常在她家
幽会,一起游玩。叶赛宁的母亲十分担心儿子被那少妇“迷住”,常常是设法阻拦
他们来往。而卡申娜始终情意绵绵,让孩子给叶赛宁送去玫瑰花束。有一次,叶赛
宁与卡申娜到深谷去幽会。那峡谷景色粗犷,千岩竞秀,叠翠优美,令人心醉神驰。
叶赛宁与卡申娜流连忘返,又适逢天降暴雨,深夜方归。爱情是不怎么讲究理智的,
那是朦胧的爱的追求使然,但毕竟是爱情在心中萌动。叶赛宁的母亲为此曾十分焦
急和不安。就连叶赛宁的妹妹卡嘉当时也曾祈祷上帝拆散这一对恋人,让他们分道
扬镳。这位年轻漂亮、精通法语和英语的女子,后来成为叶赛宁同名长诗《安娜。
斯涅金娜》女主人公的原型。

    1912  年教会师范学校毕业后,叶赛宁没有按照父母的意愿留下当小学教员,
只身到了莫斯科。在莫斯科他当过店员和徒工,参加过苏里科夫组织的文学与音乐
小组。这个小组当时成为初登文坛的工农出身的作家和诗人们活动的中心。1913  
年,叶赛宁经人介绍到驰名全国的绥汀印刷厂当校对员。在这个有着1500  余名职
工的大厂里,叶赛宁与排字女工安娜·伊兹里亚德诺娃(1891—1946)相识相恋。
伊兹里亚德诺娃总是俏丽妩媚、容光照人,从一开始就被叶赛宁的金栗色鬈发和蓝
蓝的眼睛迷住了心窍,狂热地爱着这位年轻的诗人。他们一起成为沙尼亚夫斯基民
众大学历史哲学系的学员。沙尼亚夫斯基大学是俄罗斯的第一所免费自由听课的
“文化大学”。当时,一些进步的教授常常自动前去讲课,宣传真理。叶赛宁开始
接触到革命工人和具有民主主义倾向的大学生。这一时期叶赛宁的生活相当艰苦,
几乎把所有的收入都花在购买书籍、杂志上,有时甚至不考虑自己的膳食。1914  
年伊兹里亚德诺娃与叶赛宁同居,同年12  月便生下儿子尤拉。后来,他们自然而
然地分手了,各自把对对方的友谊和恋情保持到生命的最终时刻。尤其是伊兹里亚
德诺娃,她理解叶赛宁,没有任何怨恨,始终在默默地爱着他。
Tout ce qui est vrai est démontrable.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1

精华

9521

帖子

2万

积分

牧场主

4#
 楼主| 发表于 2006-5-1 21:14 |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少年壮志只言诗

    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俄罗斯诗歌界曾有人预言:以普希金为代表的现实
主义诗歌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取而代之的将是象征主义。之后,未来派诗人还要把
普希金、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人从“现代生活的轮船上”扔出去。就在这
种时代背景上,1914  年,《小小天地》杂志上发表了继承普希金诗歌传统的一首
诗——《白桦树》,作者署名为“阿里斯顿”。“阿里斯顿”是当时刚刚在俄罗斯
流行的一种乐器——“八音盒”之称,叶赛宁取其为笔名是意味深长的。它标志着
人与大自然的和谐,人的内心的和谐。

    此后,他的早期的诗歌便在莫斯科的《处女地》、《帆》、《曙光》等报刊上
相继发表。其中包括当年曾使斯巴斯·克列皮克教会师范学校语文老师希特罗夫
(1872—1932)“感到震惊的第一首诗”《星星》(1911)和反映出叶赛宁的创作
立场和美学观点的《诗人》(1912)。这些早期的诗篇一般都短小精炼,富有浓郁
的民歌风味,例如:

    拉起来,手风琴,绎红的风箱,

    快到村口来接情郎,美丽的姑娘。

    心儿闪着矢车菊、绿松石的光。

    我拉起手风琴把蓝眼睛歌唱。

    那不是朝霞在湖面编织着花纹,

    那是山坡后闪烁你的绣花巾。

    拉起来,手风琴,绛红的风箱,

    让美人儿把情郎的歌谣细细欣赏。

    (1912)

    这类民歌民谣式的抒情诗篇,大多都充满了现实生活的丰富内容和美好的幻想,
富有魅力,令人神往,反映了奥卡河流域的农民世世代代的喜悦与忧伤、爱与恨、
理想和追求。叶赛宁曾体验过俄罗斯农村割草期的繁重而又愉快的劳动,创作出富
有诗情画意的美丽诗篇:

    我喜欢夜晚在割草场的禾堆上

    倾听蚊虫叫的嗡嗡声响。

    小伙子奏起手风琴高唱,

    姑娘们翩翩起舞在篝火旁。

    两道弯眉下炯炯发亮的双眸,

    宛如乌黑的醋粟,

    你啊,我的俄罗斯,亲爱的祖国,

    在丝绒般的白芷草上甜密地休息。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叶赛宁忧国忧民,创作了一首反战长诗《加尔吉》
(1914),但这首长诗在发排过程中遭到查禁,以致后来失传。据同时代人回忆,
叶赛宁当时的政治态度是十分明确的:他在工人中间散发过反战的革命传单,参加
过工人集会。而在《罗斯》(1914)一诗中,诗人怀着沉痛的心情写道:


    黑压压的乌鸦哇哇地叫,

    这是无数可怕灾难的预兆。

    旋风使森林的树木七扭八歪,

    湖面上溅起的浪花像寿衣似的飘摇……

    乡警挨户在窗前通知,

    壮丁都得上沙场去杀敌。

    镇上的妇女都嚎啕痛哭,

    哭声打破了周围的沉寂。

    在这首诗中,读者可以清晰地听到诗人独特的声音,听到战争给农民带来的苦
难的沉痛声音。同时,也可以发现叶赛宁与柯尔佐夫、涅克拉索夫关于农民痛苦命
运的诗歌的共鸣。这时的俄罗斯农村是“充满了忧伤的农村”,田园景色美丽,农
民赤贫、虔诚、温顺,上空响彻着教堂的钟声……

    怀有远大的抱负的叶赛宁,感到自己在莫斯科心情压抑,没有施展才华的环境
和气氛,诗人之间缺少志同道合,更谈不上支持和合作,早已形成的小圈子很难被
新人突破,他深信“压在石头下面的水不会流”,决心离开莫斯科,到彼得堡去。
他要去找勃洛克,深信当时最有名气的这位诗人会理解他的心情。就这样,他终于
抛弃了印刷厂从早晨八点钟到晚上七时一直工作的这份差使,于1915  年3 月只身
去彼得堡。诗人在《自传》中写道:”去到那投靠无门的地方。没有钱,也没带仕
何推荐信,唯一的财富——诗稿在身边。”叶赛宁力图同首都彼得堡的文艺界取得
联系,而在莫斯科发表诗作、在绥汀印刷厂的锻炼、在沙尼亚夫斯基民众大学的攻
读以及在苏里科夫文学与音乐小组的活动,都可看作是诗人去彼得堡之前的准备阶
段。正是在彼得堡,叶赛宁的诗相继在当时的《银河》、《人民之友》、《火星》
等大杂志上刊登出来,引起勃洛克以及“老”一代诗人的注意。就在这一年的春天,
叶赛宁在诗中写道:

    作为一个农村的幻想家,

    今天,我在首都成为

    第一流的知名诗人。

    与著名诗人勃洛克相识,使叶赛宁在诗歌艺术上受到不少启发。勃洛克从叶赛
宁发自胸臆、从肺腑间流出的感情中感受到农村大自然的朴素、清新的气息,产生
了异样的审美愉悦。勃洛克在把叶赛宁介绍给文艺界的朋友时,称叶赛宁是一个
“自学成材的天才农民诗人”. 的确,来自农村的诗人叶赛宁,一下子使迂腐沉闷、
颓废神秘的彼得堡诗歌界听到了梁赞云雀的啭鸣,婷婷玉立的自桦与匀称的自杨的
絮语……

    在叶赛宁纯真的热情中渗透着对勃洛克的深深敬意。然而,这一时期对叶赛宁
影响最大的是克留耶夫。克留耶夫是沃洛格德省的一个农民,颇有知识和才气,他
创作了一系列艺术性很强但内容消极保守的诗篇,主要是歌颂和美化俄罗斯“万古
不变的”农民生活。叶赛宁在彼得堡与克留耶夫相识的时候,克留耶夫已是出版过
四本诗集的著名诗人,而且,勃留索夫还为其第一本诗集《松涛回荡》(1912)撰
写过前言。叶赛宁感到惊讶的是,克留耶夫的许多诗都与他自己的诗近似,克留耶
夫力图把叶赛宁拉到自己一边,使其免受彼得堡颓废文人的影响。克留耶夫曾在信
中写道:“我的白鸽子……

    你心里明白,我和你是文学菜园子里的两头山羊,只是出于怜悯他们才容忍我
们,而在这个菜园子里有不少有毒的、带刺的仙人掌,我和你都必须躲避它们,以
确保肉体上和精神上的健康。”叶赛宁当时经常与克留耶夫一起出席各种诗歌朗诵
晚会,甚至还成为梅烈日科夫斯基与吉皮乌斯夫妇的沙龙里的座上宾。两人常常用
手风琴伴奏,让新颖独特的诗歌风味传遍彼得堡。克留耶夫总是一身农民打扮,诗
的风味新颖独特,诗的内容通常都是歌唱理想化了的农村生活。

    1915  年11  月,叶赛宁的第一本诗集《扫墓日》终于在克留耶夫的张罗下由
出版家M ·B ·阿维里扬诺夫出版了。年仅二十岁的叶赛宁怀着喜悦的心情当即邮
寄给自己的老师希特罗夫一本,扉叶上郑重地题写着:“献给年迈的老师叶夫盖尼·
米哈伊洛维奇·希特罗夫。”落款是:“知恩的学生、本书作者C ·叶赛宁敬上。”
在彼得堡的那些日子里,叶赛宁一直视克留耶夫为自己的“老师”,可是后来发现
自己的诗与克里耶夫的诗有着本质的区别和明显的界限,克留耶夫只囿于宗教色彩
和落后守旧的诗歌范畴相去甚远。

    克留耶夫似乎整个儿沉湎于过去,而叶赛宁却是迈步向前,面向未来。不久叶
赛宁完全明白了,克留耶夫与他是多么格格不入。然而,不管克留耶夫这只“金丝
雀”是怎样“在笼子里奄奄一息”,他本人在十月革命前的俄罗斯诗歌史上还是占
有一定地位的。他的品质赢得了人们对他的敬佩。可以说,正是由于他的发现和鼓
励才使马雅可夫斯基提前登上了诗坛,而且,他与马雅可夫斯基、叶赛宁之间始终保
持着“深厚的友谊”,尽管他们的内心以及诗歌创作的主题和风格都存在着很大的
差异。

    叶赛宁在彼得堡期间,正值文学界存在着诸如象征派、阿克梅派、未来派、新
民粹派等各种文学流派,它们都各自对叶赛宁发生过无形的影响。叶赛宁常常处在
这些文人的包围之中,成为上流社会贵族沙龙里的上宾,受到无政府主义思想的有
害影响。勃洛克曾在给年轻的叶赛宁的信中暗示过他周围环境的可怕,给他以正确
的引导:“我想,你所面临的道路也许是漫长的,而为了不误入歧途,你应当慎重,
戒骄戒躁,自己所走过的每一步,迟早都要自己负责。当前,要向前进是非常困难
的,在文学道路上前进则尤为困难。”1916  年叶赛宁被征入伍,随军医列车开往
前线。他的任务是负责登记伤员的姓名。同年6 月,他在阑尾炎手术后得到回故乡
休养半月的假期。“面孔瘦削、头发已被剃光”的叶赛宁站在窗前远眺,欣赏朝霞,
心头不由地袭来一种凄凉的感觉,慨叹家乡的宁静之余,创作了《我又回到这里自
己的家……》一诗,抒发了对离愁和对童年的怀念之情:

    我又回到这里自己的家,

    我的故乡,你沉思而又温柔!

    往昔曾一起欢娱的友人,

    我再也见不着你们的脸庞……

    返回部队后叶赛宁被安排在皇村的一座陆军医院供职。直到1917  年二月革命
他才离开了军队,加入了左翼社会革命党人的战斗队。二月革命推翻了临时政府,
叶赛宁于3 月17  日被派往国家杜马属下的军事委员会供职。有感于3 月3 日在彼
得堡马尔索夫广场为二月革命牺牲者所举行的隆重葬礼,叶赛宁创作了《同志》这
首充满了革命激情的诗。同年5 月底他回到故乡康斯坦丁诺沃,在那里度过6 月和
7 月。正是在伟大转折的1917  年叶赛宁在诗中抒发了对故乡和祖国未来的美好憧
憬之情:

    明天一早把我唤醒,

    让我们小屋里点亮油灯。

    都说我不久将会变成

    大名鼎鼎的俄罗斯诗人。

    十月革命爆发时,叶赛宁满腔热情地表示欢迎,他称自己“整个地站在十月一
边”。十月革命的风暴带来了叶赛宁诗歌创作上的转折,使他面向革命题材。《天
国鼓手》(1918)正是革命题材的诗篇,具有强烈的时代气息和现实意义。然而,
当时叶赛宁尚未从根本上了解革命和苏维埃制度,他寄托于革命是建立“农民的天
堂”(《伊诺尼亚》,1918),以代替农民世世代代所处的不合理的地位。

    1918  年3 月,莫斯科被宣布为国家的首都,以列宁为首的苏维埃人民委员会
从彼得格勒迁往莫斯科,叶赛宁也随之迁居莫斯科。以叶赛宁为首的一批诗人,当
即在莫斯科组织了一个出版合作社:“莫斯科语言艺术家劳动组合”。根据叶赛宁
的倡议,出版工作者按受了“新纪元”这一概念,即从伟大十月社会主义革命开始
算起,作为“新纪元”的开端。从此,这个出版合作社所出的书,封面和扉页上都
印有新的社徽和新的纪年。社徽系一只报晓的雄鸡,纪年则是“一世纪第二年”字
样。这一徽记本身早已被人们遗忘了,而印有这一徽记的为数不多的书籍如今却已
成为苏联几家大图书馆的珍本了。叶赛宁采用的雄鸡报晓作为徽记,其含义是很深
的。对俄罗斯劳动人民来说,雄鸡历来是欢迎黎明和旭日东升的象征:雄鸡以自己
的歌声呼唤光明、驱除邪恶与黑暗。叶赛宁就是以这一形象来代表新时代的诞生,
并把自己的诗歌创作同新时代紧紧联系在一起的。莫斯科当时正处在饥饿之中,纸
张匮乏、昂贵,“劳动组合”资金不足,很快也就破产了。叶赛宁回到康斯坦了诺
沃小住,亲眼目睹了农民“无偿地”分得了土地的喜悦。诗人的革命激情空前高昂
和振奋,并以宗教象征的形象创作出《约旦河的鸽子》一诗。“约旦河的鸽子”源
自圣经故事:基督在约旦河行洗礼时,见到从天而降的鸽子在其头顶上空翱翔——
此乃上帝为他祝福的征兆。该诗表达了诗人向往革命、变人间天堂的广泛联想和憧
憬:

    人们啊人们,我的兄弟!

    我们大家都会在将来,

    定居在幸福的村庄里,

    在那里踩出一条银河来。

    逝去的和正在消逝的,

    切莫舍不得把它丢弃,

    在盛开铃兰的地方,

    定比我们的田野美丽。

    在新的历史时期里,叶赛宁与无产阶级文化派接近,甚至与盖拉西莫夫合作创
作了一个革命题材的电影剧本《霞光在召唤》。叶赛宁整个身心都沉浸在文学创作
中。

    噢,我满头的灌木丛已经枯萎,

    诗歌俘获我,使我变得惟悴,

    我终被判处在感情的苦役中,

    去把叙事诗的磨盘苦苦地推。

    《无赖汉》(1919)中的这一诗节,使人看到叶赛宁与诗歌创作的不解之缘,
正如那著名的“红鞋”使女主人公无法停住舞步,叶赛宁直到临终前还在进行诗歌
创作,甚至用自己的鲜血写下了绝命诗。

    1919  年,叶赛宁成为意象派诗人,并参与发表这一流派的宣言,赞成“形象
本身就是目的”、“形象战胜思想”、“让语汇摆脱内容”等“纯艺术”口号。母
庸讳言,意象派的诗是谈不上重大社会内容的。叶赛宁不久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一迷
误,渐渐脱离了意象派,并在《生活与艺术》(1921)一文里对意象派作了批判,
指出诗歌中只有“语言与形象”是远远不够的,对艺术持这样一种态度是“极其不
严肃的”。他把艺术看作是“表现理性内在要求的重要手段”。这一时期,他运用
现实主义的手法创作了诗剧《普加乔夫》(1921),热情歌颂俄罗斯十八世纪的著
名农民起义领袖普加乔夫。
Tout ce qui est vrai est démontrable.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1

精华

9521

帖子

2万

积分

牧场主

5#
 楼主| 发表于 2006-5-1 21:14 | 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 《普加乔夫》石硷天惊

    在叶赛宁的诗歌创作中,有关农民起义的历史题材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还是在斯巴斯·克列皮克教会学校就读时,叶赛宁就对俄国十三世纪为抗击鞑
靼人入侵而献身的梁赞勇士叶夫帕季·科洛弗拉特的传奇故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时他就写了一首诗,名为《关于叶夫帕季·科洛弗拉特的传说》,以后又对它
进行了加工修改,诗的名称也稍有改动,定为《叶夫帕季·科洛弗拉特之歌》”。
1914  年,叶赛宁创作了长诗《乌斯》,对俄国中世纪英雄斯捷潘·拉辛的战友乌
斯给予了歌颂。(《乌斯》又名《瓦西卡·布斯拉耶夫》)同年,诗人还创作了叙
事诗《玛尔法·波萨德尼查》,写十五世纪下半叶诺夫戈罗德城在妇女领袖玛莎的
率领下,反抗莫斯科强权吞并并与之浴血斗争的历史故事。1919—1921  年则创作
了诗剧《普加乔夫》,其中诗人首先重视的是再现人民起义的历史画面,展示俄罗
斯农民的内心世界。就对待起义、革命的态度来说,世世代代与“三间破屋”有着
血肉联系的农民常常是消极的,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命运:

    我们哪管头一排砍倒的小草?

    只要不来收拾我们就行,

    只要不对我们,

    只要不把我们的头颅

    像割母菊的头那样砍掉就好。

    普加乔夫想要推动社会前进,但要克服农民身上的这种小私有者自发势力的消
极观念,似乎却无能为力。整个诗剧都是建立在抒情的基础上。主人公普加乔夫的
独自,往往在开头部分是慨叹性的抒情。1921  年是新经济政策开始的一年,而对
叶赛宁来说,这一年首先是他完成诗剧《普加乔夫》的一年。诗人在俄罗斯历史上
农民反沙皇的斗争中审视当前的形势和未来的前景。在叶赛宁笔下,普加乔夫既是
农民起义的领袖,又作为一个富有人性的普通人出现在读者面前。诗人以独特的抒
情笔触突出主人公普加乔夫对祖国的爱,对平民百姓的命运的关心,以及对贵族压
迫者的满腔仇恨。即使在最终的悲剧时刻,普加乔夫所想到的依然不是自己,而是
祖国的命运:

    ……啊,这是秋季!

    ……这就是她!

    这是她收买了你们,

    这个凶恶、卑鄙的衣衫褴褛的老太婆。

    这就是她,就是她,

    披散着起伏荡漾的霞光般的柔发,

    她竟想让这亲爱的国家

    在她冷冷的微笑下倒下……

    在诗剧《普加乔夫》中,叶赛宁着重于塑造心中主人公——起义领袖普加乔夫
形象,揭示其远大的抱负和崇高的灵魂。同样,诗人也塑造了普加乔夫周围的一些
鲜明突出的人物形象。但诗剧中没有一个贵族人物和女性形象。关于这一点,叶赛
宁曾直言不讳他说:“有关资料我研究了几年,并且确信,普希金有很多地方错了。
我并不是说他有自己那贵族的观点。比如说,在他的散文作品中也好,历史作品中
也好,我们能够找到的起义者的名字是很少的,但镇压者的名字或者死于普加乔夫
之手的那些人的名字却很多。为创作自己的这部悲剧,我查阅了许许多多的资料,
而且发现普希金在不少地方的描写可说是不真实的。首先,对普加乔夫这一形象的
处理便是如此。须知,普加乔夫是一位极有才能的人,他的战友当中许多人都是个
性鲜明的高大形象,可这在普希金的作品中似乎影踪全无了。”叶赛宁的《普加乔
夫》这一作品的历史主义,首先表现在诗人力图揭示起义的社会原因:农奴和贫苦
的哥萨克备受压榨,流血流汗;边疆少数民族在俄罗斯官僚统治下呻吟;牛马不如
的乌拉尔工人愤而反抗。凡此种种都构成了农民暴动的必然因素。烈火干柴的形势
到了一触即发的局面:


    判乱即将扬起风帆。

    我们需要率先投石块的人。

    诗剧《普加乔夫》最初的名称是《关于叶米里扬·普加乔夫的伟大进军叙事诗
》,这并非偶然。农民对沙皇统治的不满和仇恨,蕴酿了这场具有人民运动性质的
革命暴风雨,在当时堪称动摇了“帝国统治”的“伟大进军”。在故事情节的展开
过程中,诗人注重人物的心理活动,把握了俄国农民性格的多面性和意识的自发性。
其中既有力量的源泉,又有弱点和缺点的根源。在这一基础上,诗人注重对起义农
民的心理分析,以便让读者看到:农民何以走上了革命的道路,而这条道路对农民
来说又何以困难重重。联系叶赛宁早期诗歌创作的“农民倾向”,我们可以看到诗
人之所以对普加乔夫领导下的农民起义产生了兴趣,其主要原因在于探索这样一个
问题的答案:革命的“风暴”要把作为一个农民国家的俄罗斯引向何处?诗人通过
对这位十八世纪农民起义领袖的歌颂,寄托了对广大农民的同情和希望:“在自己
的国家里,你们并非无足轻重,而将成为主人。”从艺术性的角度来看,可说诗剧
《普加乔夫》继承和发扬的是《伊戈尔远征记》的诗歌传统。其中有关情节之外的
景物描写是相当突出的。诗人对自然景色的描写,紧紧扣住了剧情的发展,成为人
物心理活动的背景和铺垫。

    例如,当普加乔夫被叛徒捆绑起来时,他的慨叹和回忆:

    青春啊,青春!有如五月之夜,

    你在草原的省份像稠李不再喧呜。

    蓝色的夜幕在顿河上空慢慢浮现,

    从干枯的小树林送来焦糊的气息。

    一轮宽宽而又暖暖的月亮,

    在小屋上空洒下金色的石灰浆。

    远处,公鸡有气无力地沙哑地啼了一声,

    寨门就朝撕破了的鼻孔里打着尘的嚏喷,

    铃声惊动了昏昏欲睡的牧场,

    越飞越远,直至在山那边劈成碎片。

    天哪!

    莫非死期到了?

    《伊戈尔远征记》那沉郁而悲壮的基调时时体现在叶赛宁的诗剧《普加乔夫》
之中。请看主人公普加乔夫面对雅伊克河水的沉思和长叹:

    雅伊克,雅伊克,你曾用着

    受压的百姓的呻吟把我呼唤。

    那晚照中沉入了忧思的村落,

    气得鼓起了癞蛤蟆似的怒眼。

    不过我知道,这里的农舍——

    只是一口口木头制的洪钟,

    狂风布起阴霾把钟声吞咽。

    啊,茫茫的草原,帮助我

    实现我的图谋让敌人丧胆!

    这情感沸腾的诗句会使读者情不自禁地联想起《伊戈尔远征记》里主人公面对
第聂伯河或顿涅茨河滔滔之水长叹的诗节。这都表明,继《伊诺尼亚》、《约旦河
的鸽子》、《天国鼓手》之后,诗剧《普加乔夫》标志着诗人的创作是向反映人民
斗争这一课题的现实主义概括的一个伟大转折。

    从1967  年起,叶赛宁的这一诗剧就被搬上了苏联大城市的几家话剧舞台,成
为保留演出的剧目。波兰和意大利等国也相继改编和演出这一诗剧。

    然而,在创作诗剧《普加乔夫》的同时,叶赛宁还创作了一些“城乡对立”的
抒情诗,流露出诗人对未来“机器王国”可能征服农村的忧虑心情,担心城市和工
业的发展会损害农民的利益,会破坏大自然的美。诗人曾满怀激情地讴歌过耕牛和
农村田野,害怕“铁蹄钢马”(火车)、公路和电线杆对农村的“侵犯”,对自然
风景的“扼杀”。此外,叶赛宁当时还在颓废文人“过份的和虚假的赞美”声中一
度陷进了色情颓废的泥坑,他常常和围绕着他的一群食客“朋友”在小酒馆里喝烈
酒,有时还由于酗酒肇事而在警察局的冷板凳上过夜。随着《无赖汉》、《无赖汉
的自白》、《闹事者的诗》等为标题的诗相继问世,以情绪颓唐、放荡不羁、玩世
不恭为标志的“叶赛宁情调”这一名称便在文艺界出现了。“叶赛宁情调”的产生
是有其重大的社会政治原因的:1920  年夏未,叶赛宁从莫斯科回到故乡康斯坦丁
诺沃,目睹了农村没有火柴、钉子、煤油、针线、印花棉布等最基本的生活用品的
凄凉景象,看到人们心头蒙上的阴影和惶惑不安。诗人为农村和迷人的大自然景色
的衰败而感到惋惜和痛心,于是创作了《我是最后的农村诗人》一诗,献给自己的
朋友马里延戈夫(1879—1962)。此时诗人对工业时代的进步前景还看不清楚,依
然留恋田园牧歌式的乡村生活,哀叹“钢铁客人”对可爱的农村的进逼。于是,内
心的迷惘、不安和忧虑全都倾注于笔端:

    我是最后一个农村诗人,

    在诗中歌唱简陋的木桥,

    站在落叶缤纷的白桦间,

    参加它们诀别前的析祷。

    …………………………

    不久将走出个铁的客人,

    踏上这蓝色田野的小道。

    这片注满霞光的燕麦,

    将被黑色的掌窝收掉。

    …………………………

    那报更的梆子很快就要

    把我的十二点轻轻鸣报!

    这里,当然不是指肉体的死亡,而是指在“铁的客人”——“城市的无情铁蹄
下”最后一个农村诗人的诗之“毁灭”。美丽的大自然的被破坏,势必导致诗与歌
的毁灭!
Tout ce qui est vrai est démontrable.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1

精华

9521

帖子

2万

积分

牧场主

6#
 楼主| 发表于 2006-5-1 21:15 | 只看该作者
   第四章 第一次婚姻

    1917  年春天,年方22  岁的叶赛宁应《人民事业报》编辑部之约,前去洽谈
诗稿问题。在那里他结识了打字秘书吉娜伊达·拉伊赫。吉娜伊达当时22  岁,是
一个具有“古典美”的窈窕淑女。他们一见钟情,三个月以后便结婚了。

    吉娜伊达·拉伊赫出生在奥勒尔市的一个工人家庭,父亲是工人运动的积极分
子,曾多次坐牢和被流放。吉娜伊达从小酷爱文学艺术,博览群书。

    她喜欢戏剧,也学过雕塑,是一位具有独特艺术鉴赏力的女子。叶赛宁与拉伊
赫婚后在彼得格勒的共同生活对叶赛宁来说,是一生中唯一的家庭幸福时期。在彼
得格勒,他们的生活相对来说比较安定和有规律。他们住在两间一套的居民楼里,
家里经常宾朋满座。作家、艺术家、演员常常到他们那里去作客。叶赛宁怀着极大
的热忱创作诗歌,也常常为客人们朗诵。1918  年3 月他们迁往莫斯科,苏维埃人
民委员会把他们安排在特维尔大街上的一座不大的旅馆里下榻。那儿阴冷、潮湿,
他们像普通居民一样,靠定量分配的一点食品充饥,过着半饥半饱的艰苦生活。不
过,他们充分理解当时的革命现实,仍然精神饱满,勤奋地工作。不久,拉伊赫生
下女儿达吉雅娜。拉伊赫带着女儿住到条件稍好一些的自己父母那里。在这期间,
叶赛宁便在莫斯科“流浪”,有时住在这个朋友那里,有时住在那个朋友那里。他
的这些朋友大部分是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意象派诗人。而拉伊赫,从1918  年8
月开始,起初在地区军事委员会戏剧电影组,尔后在省教育人民委员会艺术组工作,
夫妻俩虽然频繁通信,相互为对方的生活安排感到不安,但还是经常失去联系。

    1919  年春天,拉伊赫终于带着女儿回到莫斯科。她被安排在中央教育人民委
员会校外部工作,直接受列宁夫人克鲁普斯卡娅领导。然而拉伊赫此后在莫斯科与
叶赛宁的共同生活为时并不太久:1920  年初便分居了。分居不久拉伊赫生下儿子
康斯坦丁。关于他们夫妻之间关系破裂的原因,Π·瓦尔沙夫斯基和H ·霍姆楚克
写道:“在很大程度上归咎于时代、战争破坏、困苦、生活的不安定、经常性的两
地分居,归咎于从彼得格勒迁往莫斯科后在叶赛宁迷恋意象派之际迅速形成的那个
包围圈。”这里主要指以马里延戈夫为首的那些玩世不恭的意象派诗人。拉伊赫不
愿意叶赛宁成天同他们混在一起,但又无能为力,“既然他已不再爱我,那么决裂
岂不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做事一向果断的拉伊赫这样想道。不过,他们之间的
爱情之火真的熄灭了吗?

    1921  年秋天,吉娜伊达。拉伊赫成为梅耶尔荷德领导下的国立高等导演艺术
学校导演系的学员,跟爱森斯坦和尤特凯维奇是同学。拉伊赫还是在教育人民委员
会工作时就认识梅耶尔荷德,对他的为人和天才十分仰慕。在当时,梅耶尔荷德被
公认为“戏剧界十月革命”的领袖。作为旧时代彼得堡皇家剧院的导演,梅耶尔荷
德只是在伟大十月之后才获得了新生,焕发出第二个青春,因为先前他被白党打进
了死牢。1922  年夏天拉伊赫嫁给了自己的这位老师。他们专程去奥勒尔把两个孩
子接回莫斯科。梅耶尔荷德对拉伊赫体贴入微,关怀备至。他什么家务都愿意亲自
动手去做,连打针、治病也会,称得上是个行家。他风趣地把自己叫做“梅耶乐荷
德医生”。小家庭的生活气氛很浓,日子过得十分和睦、温暖、愉快。

    此时叶赛宁悔恨莫及,他痛苦地意识到自己所珍贵的一切已经失去,再也无法
挽回。一想起自己的亲人近在咫尺,叶赛宁就按捺不住心头的悲郁之情,他常常在
梅耶尔荷德的住处周围徘徊,希望能偷偷看一眼自己的孩子,有时还会贸然闯进他
的家门。叶赛宁与拉伊赫之间的感情虽已破裂,但藕断丝连。在拉伊赫为撰写回忆
录而积累的材料里有这方面的记述。生活的真理告诉人们,幸福就在身边时,你往
往感觉不到幸福,一旦拉开一段距离,也许你会切实感到先前那幸福时刻的可贵。
叶赛宁与拉伊赫分手后的痛苦和惋惜心境,读者在诗人的下述诗句中也可以找到本
质的艺术概括:“脸贴近脸,面容难辨,大事远距离才看得见。”爱情能成为使人
向上的动力,失恋有时会使人沉沦。叶赛宁美化流浪者和无赖汉精神世界的组诗《
小酒馆的莫斯科》就是在他与拉伊赫分手之后产生精神危机的这一时期写的。叶赛
宁的同时代人富尔曼诺夫认为,这一组诗虽然渗透着“可怕”的思想情绪,但却富
有“真正抒情的激情”。与拉伊赫无法重圆的爱情,构成了叶赛宁一系列忧伤抒情
诗的基调。《致一位女子的信》、《黄昏紧皱起黑色的眉毛……》、《鲜花对我说
“别了”……》等诗都有叹惋与拉伊赫之间的恋情的影子。在这些诗中,叶赛宁不
止一次地把拉伊赫称为“亲爱的”,甚至在诗的末尾直接署名“永远怀念您的人”,
而在死前两个月写的《鲜花对我说“别了”……》这首诗中,诗人仰天长叹:“我
再也见不到她的面庞,再也见不到我的故乡。”据同时代人回忆,每当叶赛宁朗诵
《母亲的来信》一诗时,总是在这样一节之前心情沉痛地停顿许久:


    在这个世界上,

    你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你轻易地把自己的妻子

    让别人娶去,

    你没有自己的家,没有友谊,

    没有自己的落脚之地,

    你一头扎进了

    小酒馆的泥淖里。

    这一时期叶赛宁精神上的苦闷和情绪的颓唐充分体现在他的这样的颓废诗句里


    就因为我不知道,爱情是传染病,

    就因为我不知道,爱情是黑死症。

    (《唱吧,伴着这该死的吉他唱吧……》)

    时间是医治精神创伤的良药。后来叶赛宁与拉伊赫保持着深厚的友谊。

    不论是在出国之前,还是从国外归来,叶赛宁都时常去拜访梅那尔荷德夫妇,
他们都彬彬有礼,坦诚相待。然而,叶赛宁内心却别有一番难言的隐痛,他常常默
然泪流。有一次,当他看到自己那天真烂漫的女儿时,不由地信口说道,有朝一日
要把孩子偷偷带走。拉伊赫为防万一,便把两个孩子悄悄送往克里米亚藏匿起来。
不过,叶赛宁后来还是打听到孩子的住处,偶尔还是去看望他们。即使在1925  年
12  月,当死神已向诗人招手的时候,诗人也还是特意绕道前去同自己的孩子吻别。
当拉伊赫惊闻叶赛宁的死讯,她哭了一夜,第二天毅然专程去列宁格勒瞻仰诗人的
遗容。她泪流满面地对朋友们说:我们大家都未能照顾好他,他太孤独了,否则是
不会走这条路的……

    拉伊赫在13  年的艺术生涯里,曾成功地扮演了十几个角色,仅在《茶花女》
中扮演主角就达725 次,显示出惊人的才华。然而,她的命运却十分悲惨:肃反扩
大化时,丈夫兼恩师梅耶尔荷德于1939  年6 月20  日在列宁格勒被捕,而拉伊赫
本人则于7 月15  日在家中遭人杀害。其后,1940  年梅耶尔荷德死于狱中。
Tout ce qui est vrai est démontrable.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1

精华

9521

帖子

2万

积分

牧场主

7#
 楼主| 发表于 2006-5-1 21:16 |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一位殉情的少女

    叶赛宁去世一周年之际,一名少女在叶赛宁坟头开枪自杀了。她在留下的遗书
上写道:“1926  年12  月3 日我在这里结束自己的残生,尽管我知道在我死后会
有人对叶赛宁无尽无休地狂吠,但是这对他、对我都已无所谓了。

    对我来说,一切最珍贵的东西都在这坟墓里……”这个殉情的女子名叫加琳娜·
阿尔图罗夫娜·别尼斯拉夫斯卡娅。她于1897  年生于彼得堡。她的父亲是个俄国
籍的法国留学生,母亲是格鲁吉亚人,她五岁时,由于父母离婚而被寄养在姨母家
里,后被收为养女。1917  年她毕业于彼得堡中学,获金质奖章。同年她加入共产
党,并考进哈尔科夫大学。国内战争开始后,白军封锁了哈尔科夫。别尼斯拉夫斯
卡娅力图越过封锁线,前往莫斯科,去跟党的领导机关取得直接联系。她历尽千辛
万苦终于到达莫斯科,被安排在全俄肃反委员会作秘书工作。从1922  年开始,在
《贫农报》编辑部当秘书。

    举止大方和简朴不饰是别尼斯拉夫斯卡娅最大的魅力。她虽然年轻,但却有丰
富的工作经验。她为人正派,一心要献身党的事业。凡是跟她熟悉的人都对她的工
作热情和道德品质无比敬佩。A ·米克拉舍夫斯卡娅在回忆录中写道:“她很聪慧、
漂亮……我每一次同加丽雅相遇,都欣赏她的内在力量,她的心灵之美。”别尼斯
拉夫斯卡娅第一次见到叶赛宁是1916  年在彼得堡举行的一次文学晚会上。叶赛宁
的诗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诗人的名字渐渐在她头脑中淡薄
了。三年以后,即1919  年,“每当莫斯科举行诗歌朗诵会,听众提前两个多小时
就挤进了寒冷的大厅里等候,为的是亲眼看看叶赛宁和马雅可夫斯基,亲耳听听他
们的朗诵。”别尼斯拉夫斯卡娅正是这些狂热的听众之一,她在莫斯科的一次文学
晚会上又听到了叶赛宁的诗朗诵。叶赛宁的诗新颖自然,既没有矫饰也不朦胧,它
们犹如滢澈的涓涓清流,缓缓流进了她的心田。后来发生的一切,她的女友在回忆
录中作了详细的记述:“从此,凡是叶赛宁的朗诵,没有一次我们不去听的。而且,
我们总是买同一排同一座位的票——第四排,16—17  号。我们如此兴高采烈地向
他致意,如此狂热地对他鼓掌,以致当他登上舞台时竟然注意到我们俩,并向我们
点头致意。有一次,出席晚会的人多得出奇,我们只好穿过舞台向出口挤。叶赛宁
出乎意料地走到我们跟前说道:‘姑娘们,明天到我那儿去吧,会有不少优秀诗人
朗诵。拿去吧,这是我的地址。’我们好比上了七重天上,但是久久踌躇不决:去
还是不去。最终还是去了。从这一天开始我们同叶赛宁相识,并且直到诗人死前一
直保持着友谊。”别尼斯拉夫斯卡娅有根高的文学素养和独特的艺术见解。凡是叶
赛宁的诗,她都熟读强记。她也常常沉思默想,深刻领会他的诗的寓意和哲理,把
叶赛宁的诗当作终日的精神粮食。她对自己能在智慧学识上与叶赛宁亲密相契而感
到自慰。别尼斯拉夫斯卡娅自从与叶赛宁相识就决心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他,她从来
没有向叶赛宁提出过什么要求,只是默默无闻地把全部精力花在整理、编辑和出版
叶赛宁的诗歌作品上。叶赛宁在1924—1925  年写给她的许多信中无不流露出对她
的尊敬与友情。加丽雅所关心的首先是叶赛宁的诗歌创作,千方百计给他创造更为
有利的条件,以发挥诗人更大的天才。别尼斯拉夫斯卡娅思想深刻,艺术见解新颖
别致。叶赛宁常常同她探讨创作技巧问题,例如有关如何“采用动词押韵”问题。
人是有感情的。叶赛宁不可能觉察不出别尼斯拉夫斯卡娅对他的那种富于自我牺牲
精神的爱。后来,当叶赛宁爱上阿赛朵拉·邓肯,,并同她结婚、出国旅行,别尼
斯拉夫斯卡娅精神上受到很大刺激。但她不是一个个性懦弱的女子,她没有沉溺于
悲痛之中而不能自拔,她硬着心肠,以大无畏的精神去忍受痛苦,在沉默中偷偷地
自我排解,在缱绻的相思中把叶赛宁怀念。然而,细心的人们毕竟察觉到她怎样一
天天地变得阴郁、忧愁、偶然。1922  年5 月至1923  年8 月,叶赛宁在国外期间
给国内友人的信中,曾不止一次地列举了几十个朋友的名字,让转达自己的致意和
问候,但一次也没有提到加丽雅·别尼斯拉夫斯卡娅的名字。叶赛宁不会不知道加
丽雅对他的思念和渴望他归来。他知道,普通的问候只会更加刺激她心灵的创伤。
叶赛宁与邓肯结婚后感情上逐渐产生矛盾,在巴黎时竟闹得不可开交,关系趋于破
裂。一返回莫斯科,叶赛宁就送她到高加索去休养,自己则搬到别尼斯拉夫斯卡娅
那里去住,而且,搬去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在他慈父般照料下的两个妹妹——
19  岁的卡嘉和13  岁的舒拉。卡嘉有着活泼的性格,整个身心都充满了青春活力,
令人联想到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中的女主人公娜塔莎;舒拉则聪颖沉思,富
有智慧,正像叶赛宁诗中所描绘的那样:“像翻开圣经似地打开厚厚的《资本论》”
(《故乡行》)。

    她们有理想,对生活充满了信心和希望,从农村来到莫斯科学习。面容憔悴、
精神哀怨的加丽雅问道:“您在国外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呢?”“噢,不,我的朋友,
我心里默默给您写过不知多少封信了……”听到叶赛宁这样的话,她脸上泛起一丝
笑容,一双脉脉含情的眼睛凝视着叶赛宁,这一切说明她一往情深地爱着他。叶赛
宁所需要的那种和谐温柔的气氛似乎又失而复得了。



    别尼斯拉夫斯卡娅举止娴静文雅,性情温柔大方。在这个和睦相处的新的家庭
里,叶赛宁找到了心灵的慰藉。加丽雅对叶赛宁正在上学的两个妹妹也给予了无微
不至的照顾。叶赛宁的母亲也从乡下到莫斯科看望过她们。后来,加丽雅还专程去
叶赛宁的故乡康斯坦丁诺沃探望过他的双亲。叶赛宁的父母十分喜欢别尼斯拉夫斯
卡娅,临别时洒泪相送。叶赛宁的妹妹舒拉回忆起这些岁月时,满怀温暖和挚爱的
心情写到别尼斯拉夫斯卡娅。

    爱情是自私的。邓肯在克里米亚时收到这样一封莫名其妙的电报:“不要再给
叶赛宁写信和拍电报。他跟我在一起,永远不会回到您身边。加丽雅·别尼斯拉夫
斯卡娅。”邓肯立即给叶赛宁拍去了一封电报,请求解释事情的原委。她没有收到
回电,第二天便乘上开往莫斯科的火车。许多年以后,当叶赛宁、邓肯、别尼斯拉
夫斯卡娅都已长眠地下的时候,人们才得悉,叶赛宁曾经给邓肯拍过回电。叶赛宁
用铅笔打的电报底稿上写道:“还在巴黎时我就说过,回俄罗斯后我便与你分手,
当时你怨恨我。我爱你,但我不想跟你同住。现在我已结婚并且感到幸福,愿你同
样如此。叶赛宁”。别尼斯拉夫斯卡娅的日记中提到,叶赛宁曾把这封电报的底稿
给她看过。她向叶赛宁指出,如果要同邓肯结束这种关系,最好不要提到“爱”。
叶赛宁翻过底槁,用铅笔在反面写下:

    “我爱上了另一个人,我已结婚并感到幸福。”别尼斯拉夫斯卡娅与叶赛宁虽
然只是同居,但她认为自己与叶赛宁已是正式夫妻。此时的别尼斯拉夫斯卡娅虽然
胜券在握,内心却另有一番凄切的感觉。

    叶赛宁十分信任别尼斯拉夫斯卡娅的办事能力。当他不在莫斯科时,事无巨细,
统统托她办理。1924  年叶赛宁离开莫斯科去高加索之前留下的证明信中写道:
“兹委托加琳娜·别尼斯拉夫斯卡娅代为同国家出版社签订拙著《白桦花布》诗集
的出版合同和领取稿酬。”然而,叶赛宁与别尼斯拉夫斯卡娅的共同生活为时并不
很长,他从巴库寄给她的最后一封信是1925  年5 月11—12  日写的,其中提到他
健康状况欠佳,需要检查和疗养,此信最后一行已预示着他们即将分手:“身体恢
复之后,我将改变自己的生活。”一个月以后,即1925  年6 月16  日,叶赛宁在
给妹妹卡嘉的信中写道:“发生了很多事情,变化很大,其中最大的变化是我的生
活的改变。我要娶托尔斯塔娅,,并一起去克里米亚。”叶赛宁的离开,又一次使
别尼斯拉夫斯卡娅精神上受到极大的刺激。但她的性格和为人决定了她有足够的精
神力量承受命运的打击。她没有恳求什么,也没有怨恨,而是默默地埋头于工作,保
持自己素有的自尊和“高傲”。她知道,这是叶赛宁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但她已
无能为力,无法给他指点迷津,为此她更加苦痛。她回想起自己同叶赛宁相处的日
子里的幸福与欢乐,如今这一切都有如东去的流水,一去不回。她知道叶赛宁的性
格弱点,任何人也改变不了他的主意,因此她只得怀着同情和忧伤的心情忍耐着,
但仍一如既往,像第一次见到叶赛宁时那样崇拜他,爱戴他。她觉得,只有在叶赛
宁身上才能找到一股自己赖以依靠的精神力量。

    1925  年秋天她患严重的神经衰弱症,不得不到疗养院去疗养,12  月又到特
维尔省的一个僻静的农村去休养,指望在那里恢复内心的平静。然而她万万没有想
到,在这个村庄没待多久,使得到今她更加悲痛的叶赛宁的死讯。处于严重精神刺
激中的别尼斯拉夫斯卡娅,没有赶去参加叶赛宁的葬礼。她了解叶赛宁的内心矛盾,
本以为叶赛宁迟早还会回到她的身边。而今,她已失去了精神上的平衡。1926  年
1 月中旬,别尼斯拉夫斯卡娅回到莫斯科。她曾打算撰写一本书,描述叶赛宁的爱
情观念和自己的不幸。但是,她的计划未能实现。她精神有些失常,叶赛宁的身影
时时浮现在她的眼前。她神思恍惚,灵魂仿佛已随叶赛宁而去,遨游在广阔无垠的
天际。这年冬天她终于在叶赛宁坟头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别尼斯拉夫斯卡娅的命运,如果只是属于一起恋爱悲剧,也许就没有必要去详
细叙述它的始未。这段历史远远超出个人情感的范畴,它关系到诗人的艺术思想和
文学观点的演变。根据许多同时代人撰写的回忆录的记述,读者可以清楚地了解到,
叶赛宁生前经常同周围的人兴致勃勃地谈论十九世纪文学、苏维埃诗歌和他自己的
创作。然而,叶赛宁最后几年主要是同谁交换思想和探讨诗歌创作思想与艺术构思
呢?今天,大量的史料证明,首先是同加琳娜·别尼斯拉夫斯卡娅。加丽雅并不是
一个消极的听众和欣赏者,而是叶赛宁艺术构思的积极参与者和支持者。叶赛宁经
常听取和采纳她的精辟的见解与建议。读者在《叶赛宁文集》第五卷里可以读到诗
人写给加丽雅的十四封信和加丽雅写给诗人的十封信。这些信是1924  年4 月至1925
年5 月写的。这正是叶赛宁诗歌创作的鼎盛时期。别尼斯拉夫斯卡娅总是详细地回
答叶赛宁所感兴趣的任何问题,对他信中所托办的修改诗稿和安排出版事宜都一一
照办。可以说,她是叶赛宁的全权代表。但没有叶赛宁的应允,她是从来不自作主
张决定重要事情的。她的每一封信都渗透着对叶赛宁的敬爱和尊重,有关诗集的名
称、诗的排列顺序、封面设计、请谁撰写序言等等问题,她都在信中征求叶赛宁的
具体意见,同时也向诗人阐述自己的看法。别尼斯拉夫斯卡娅是诗人的得力助手、
参谋和秘书。别尼斯拉夫斯卡娅知道,叶赛宁有时会陷入精神抑郁和心情落寞,对
什么都无所谓,所以她信中总是洋溢着无比关怀的热情,经常以文坛大事去吸引他
的兴趣,例如,问他读过“1924年苏联文学综述”的文章没有,是否知道别德内依
关于无产阶级文学的报告等等。1924  年是叶赛宁诗歌创作上根本转折的时期,他
在《斯坦司》中表示要研读马克思和列宁著作,要成为新时代的“歌手和公民”。
这首诗被后来的评论家视为叶赛宁的诗歌纲领。但这首诗里有极其不严肃,甚至可
以说是属于“意气用事”的诗句。别尼斯拉夫斯卡娅耐心地向叶赛宁指出这种既有
碍诗人名声又有损于诗的思想内容的不妥之处。原来,以别德内依为主席的“同志
审判会”曾由于叶赛宁及其“朋友”们酗酒肇事而提出过警告,叶赛宁耿耿于怀,
在诗中硬加进对别德内依大不敬的几行。别尼斯拉夫斯卡娅在充分肯定《斯坦司》
的同时,帮助叶赛宁认识自己的缺点。总之,仔细阅读别尼斯拉夫斯卡娅给叶赛宁
的信,可以看出她对叶赛宁及其诗歌创作的良好影响,可以看出叶赛宁在自己的艺
术思想的探索中找到了忠实朋友的可靠支持。加丽雅在叶赛宁心中究竟占什么地位,
这可从他1924  年4 月15  日写的信中看到:“亲爱的加丽雅!我再对您重说一遍,
对我来说,您是极其宝贵的。再说,您自己也知道,在我的命运里要是缺少了您的
参与,那是无限凄凉的。”叶赛宁对加丽雅的深情还可以从他的诗中看出来。苏联
不少学者认为,组诗《波斯抒情》中的”北方姑娘”指的就是她:

    莎嘉奈啊,莎嘉奈,我的姑娘!

    还有个少女啊,远在北方,

    那人儿和你是如此相像,

    她也许正凝神将我遥想……

    叶赛宁自杀之前,曾割破手指用鲜血写了一首八行诗的绝命书:

    再见吧,我的朋友,再见吧。

    你永铭于我的心中,我亲爱的朋友。

    即将来临的永别

    意味着我们来世的聚首。

    再见吧,我的朋友,不必话别也勿须握手,

    别难过,别悲戚,——

    在我们的生活中死不算新奇,

    可是活着,当然,更非奇迹。

    这首诗是写给谁的呢?起初,研究家们倾向于认为,是写给诗人的第一任妻子
拉伊赫的。然而,自从加丽雅殉情之后,谜底才终于被揭开:诗人绝命诗中的“亲
爱的朋友”乃加琳娜·别尼斯拉夫卡娅。别尼斯拉夫斯卡娅生前一直以叶赛宁的
“朋友”这种身份出现于社交场合,她的智慧和自我牺牲的精神不论是生前还是死
后都赢得了同时代人的崇敬和钦佩。当人们翻阅别尼斯拉夫斯卡娅写给叶赛宁的书
简时,立刻会感到它们所具有的史料价值。读者不仅可以从中了解到叶赛宁的为人
及其艺术思想的演变,而且还可以了解到别尼斯拉夫斯卡娅本人的高尚品质和情操,
她的诚挚的为人、炽烈的激情和顽强的性格。她虔诚地崇拜叶赛宁的才华,同时也
怜悯他在爱情方面的不幸,而崇拜与怜悯相混合的感情构成了她对叶赛宁执着的爱。
Tout ce qui est vrai est démontrable.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1

精华

9521

帖子

2万

积分

牧场主

8#
 楼主| 发表于 2006-5-1 21:16 | 只看该作者
     第六章 和邓肯的悲剧婚姻

    本世纪初,阿赛朵拉·邓肯是风靡欧洲的著名美国舞蹈家。她热爱苏联,称十
月革命后的莫斯科是“人类精神启蒙的伟大发源地”,预言“莫斯科将成为最令人
向往的城市。”她决心把自己的艺术天才贡献给世界上第一个新型国家,为苏联培
养一代新的舞蹈演员。1921  年秋天,应苏联教育人民委员会主席卢那察尔斯基的
邀请,她不远万里,途经许多国家来到苏联。在她踏上千里迢迢的旅途之前,巴黎
和伦敦的一些资产阶级御用记者对她争相围攻,提出各种挑衅性的问题。邓肯的
“答记者问”曾被当作头等轰动的新闻竞相刊登在当时的西方报刊上。

    “苏维埃俄罗斯正在闹饥荒,您此去不害怕吗?”“我害怕的是精神上的饥饿,
而不是肚子饿不饿。我的生活理想一定能够实现!只有在俄罗斯我才能创办自己所
希望的那种学校。”“您跟苏维埃政权达成了什么协议?”“我去苏维埃俄罗斯,
不需要任何协议。我讨厌那些个什么协议!俄罗斯人那里尽管吃的方面紧张,但他
们要让艺术和教育面向人民的决心是坚定不移的!

    邓肯本可以在西方任何一个资本主义国家里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但她为了自
己的信仰,毅然抛弃舒适的地位和享受,来到刚刚恢复战争的创伤但仍然贫穷落后
的苏维埃俄罗斯。她认为,只有苏维埃俄罗斯才是不被金钱收买的艺术祖国。为了
表达她对共产主义的向往和信念,她在登台演出时常常是“一身红装”——红衣红
帽和红鞋。苏联戏剧大师斯但尼斯拉夫斯基对她十分钦佩。她在莫斯科开办了一所
一百五十人的舞蹈学校,传授技艺。在谈到开办舞蹈学校的目的和意义时,邓肯说
道:“我想训练你们的儿童,使他们具有与高尚心灵和谐一致的优美体魄。”卢那
察尔斯基在回忆邓肯时说道:“阿赛朵拉觉得,如果使人体变得轻盈、匀称、灵活
自如,那么在很大程度上会对人的意识乃至对人的社会生活发生良好的影响。”为
了丰富在苏联各地巡回演出的节目和扩大革命主题的影响,邓肯特意创作了新型芭
蕾舞《国际歌》。1921  年11  月7 日在莫斯科大剧院为邓肯举行专场音乐会,列
宁坐在观众席上。邓肯在柴可夫斯基第六交响乐和斯拉夫进行曲的伴奏下跳了许多
舞蹈,也表演了“国际歌”舞。观众频频报以热烈的掌声。最后,在卢那察尔斯基
的倡议下,台上是邓肯表演“国际歌”舞最后一场,台下是全体观众起立同声高唱
国际歌,雄壮的歌声和振奋人心的激昂充满了整个剧场大厅。据同时代人回忆,邓
肯给列宁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就是这样的一位天才的女舞蹈家,于1922  年重新点燃了叶赛宁心中已经熄灭
了的爱情火焰,而叶赛宁的爱则焕发了她的第二个青春。邓肯与叶赛宁都具有艺术
家的浪漫气质,她之所以对叶赛宁一见倾心和钟情,首先由于她崇拜天才,她在叶
赛宁身上首先看到的是诗人,尔后才意识到他同时又是个常人。凡是她作为一个女
性所能够给予叶赛宁的,她都给予了。只有时赛宁才能够在这位女性身上激发出那
么多的艺术创造力,只有叶赛宁才能在她那里发现那么多缠绵的柔情。邓肯第一次
与叶赛宁相见时就紧紧握住叶赛宁的双手,惊讶地凝视着他。她简直不能相信,这
个英俊庸洒的诗人神情忧郁的蓝眼睛里竟能迸发出如此灼人的热情。叶赛宁则在邓
肯身上既看到成熟女性的风雅,又看到少女般纯真的热情,她在台上或台下的每一
个姿势,都是一件精美的艺术品。他们俩有着共同的艺术语言,相近的艺术见解。
邓肯视舞蹈为“心灵的背影”,叶赛宁视诗为“心灵的钥匙”。他们之间虽然语言
不通、年龄悬殊,但却一见倾心,通过艺术媒介两心相印了。邓肯先前与西欧国家
签订了演出合同,此时已临启程日期。叶赛宁则为自己以及自己的同行的诗集在国
外出版事宜须要亲赴商谈,于是决定同邓肯一起前往。此外,还有一个不言自明的
目的:“亲眼目睹一下西方世界,获得感性认识。在叶赛宁与邓肯出国旅行之前,
卢那察尔斯基以教育人民委员会的名义发给了叶赛宁一份随身携带的证明文件,其
中要求“苏维埃政权党、政、军各级领导人给C ·A ·叶赛宁提供一切方便”。叶
赛宁与邓肯本来只是同居,但在办理出国手续之前必须先去办理结婚登记。邓肯比
叶赛宁大17  岁,为了缩小她和叶赛宁之间年龄的差距,她有意将自己的实际年龄
瞒了8 岁。当他们的出国手续和准备工作都已办理停当之后,便于1922  年5 月10
日踏上了前往欧美的旅途。然而,国外并没有给他留下愉快的印象。在柏林,由于
唱《国际歌》而遭到流亡的白俄作家一顿毒打;在巴黎一家饭店里,由于嘲笑弗兰
格尔、邓尼金及其余党、结果也被殴打,连礼帽和手套也丢了;在美国也发生过一
系列不愉快的事情。也正是在柏林、巴黎、纽约,叶赛宁才见到了没有祖国的那一
部分俄罗斯人的精神状态:


    这里又在酗酒、斗殴和哭泣,

    伴着手风琴泪诉愁肠,

    诅咒自己的种种失意,

    把莫斯科俄罗斯来怀想。

    作为一个人道主义诗人,叶赛宁亲眼目睹了白俄侨民在国外的悲剧生活,开始
思考和探索他们由于革命和阶级斗争而远离祖国所产生的一系列悲剧的原因。正是
在这种背景下,叶赛宁才着手创作组诗《小酒馆式的莫斯科》的。那些流亡者之中
不少人不得不长期漂泊在国外,过着无限孤独的生活,经历了无法表达的“苦难的
历程”。诗人以其敏锐的观察力比谁都早地感觉到生活在底层的白俄侨民的悲剧处
境和无望的挣扎。也许,正是出于这种绝望,侨民们才自暴自弃,玩世不恭。而这
一切都成了诗人抒情的素材。作为“小叙事诗”的组诗《小酒馆式的莫斯科》,最
初只有四首,收在1923  年出版于柏林的诗集《闹事者诗钞》里。这四首诗是:《
这里又在酗酒、斗殴和哭泣……》、《唱吧,唱吧,伴着该死的吉他……》、《啊,
如今事情已经定了? 》、《我不打算欺骗自己? 》。深入研究一下当时的创作背景,
我们还会发现,《小酒馆式的莫斯科》不仅仅是抒写白俄侨民知识分子的悲剧命运,
也不单纯是诗人内心的写照,那辛辣的笔锋和直言不讳的抨击,许多地方都是有具
体所指的,例如:

    我不是恶棍,也没打劫于绿林,

    没枪毙狱中不幸的人们。

    我只不过是个街头浪子,

    对迎面的路人笑脸相迎。

    据3 ·赫雷斯塔霍夫考证,这诗实际上又是为当时“左派”社会革命党Я·布
柳姆金所画的像。“布柳姆金曾是国家政治保安局的一名非常积极的契卡工作人员,
曾多次在叶赛宁面前夸耀自己在卢比扬卡监狱地下室里干的那些血腥勾当。正是此
人刺杀了德国驻莫斯科大使米尔巴赫以挑起事端……

    此后还得到托洛茨基的重用,被任命为高加索红军监察员……”西方是把叶赛
宁当作风月场中高贵的游子接待的,而对邓肯的印象不外是被“赤化”了的一个西
方舞星。叶赛宁想趁这次出国的机会创作一些国外题材的诗,然而西方资本主义社
会制度和资产阶级文明,使他产生了压抑之感,全然破坏了他的情绪,使他赋诗的
兴致锐减。在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他用诗人敏锐的眼睛审视着、观察着异国纷纷扰
扰的、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他看到了“美元先生”的力量,厌恶那里富人们的穷
奢极欲、花天酒地的生活。在那里人们追求的是金钱和享受,对艺术则毫无兴趣,
一本诗集的最大印数是五百册……叶赛宁虽然身在国外,心却思念着祖国、故乡。
异国的旖旎风光和高山蓝天怎么也无法同祖国和故乡媲美,无法相提并论。在国外
一年有余的时间里,叶赛宁很少写作。从他写往国内的信件里可以看出,他不论是
在柏林还是在罗马,不论是在纽约还是在芝加哥,都无比怀念祖国。俄罗斯的山川
风物使身在异国的叶赛宁魂牵梦萦。这在他为数不多的国外诗钞中也可明显地看出
来:

    唉,这些国家我也知道,

    那里的道路我走过不少,

    现在我真想归来,

    靠故土越近越好。

    1922  年10  月至1923  年2 月,叶赛宁在美国逗留了四个多月,游历了纽约、
芝加哥、底特律、克利夫连德、堪萨斯城、费城、巴尔的摩、孟菲斯、圣路易斯、
路易斯维尔、印第安那波利斯等等,看到了“灯火的海洋”和四通八达的公路,看
到了资本主义工业化的残酷性质。这些城市给他留下的直接印象都反映在特写《铁
的密尔戈罗德》(1923)里。“密尔戈罗德”本是果戈里揭露封建农奴制的中篇小
说的名称,叶赛宁不无选择地借用此名,并冠以“铁的”形容语,旨在讽刺“金元
帝国”里资本主义精神文明的贫乏,同时也真实地记录了诗人对美国的具体感受。

    在国外期间,叶赛于与邓肯之间的矛盾愈益加深。这两个恋人不论论出身还是
论受过的教育,不论论年龄还是论性格,差别实在过于悬殊。除此之外,还有语言
不通的障碍:叶赛宁不懂英语,邓肯不懂俄语。他们只能求助于代名词和手势交换
思想。叶赛宁是个“忧伤”的诗人,邓肯是个“快活”的舞蹈家,他们虽然有着共
同的艺术语言,但性格上却缺乏和谐一致。也许,这是他们最终分子的重要原因之
一。还是在巴黎的时候,他们就达成了“君子协议”:回到俄罗斯后以“朋友”的
身份相处。1923  年8 月,叶赛宁与邓肯结束了欧美之行,终于踏上了返回莫斯科
的归程。返回苏联之后,邓肯十分伤心和难过。叶赛宁非常可怜他,甚至许诺将来
修复感情。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叶赛宁后来并没有回到她的身边。同年秋天邓肯
与叶赛宁正式离婚。

    从此,这对情侣便劳燕分飞,天各一方了。

    这时的叶赛宁,心灵深处有一种无以名状的内疚感。在自己的国土上他不愿再
做一个陌生人,他愿回到母亲那无限的爱抚中去,回到大自然那绚丽多彩、医治百
病的美的怀抱中去。19Z4  年春天,他又回以了故乡康斯坦丁诺沃村,并且创作出
《故乡行》这首名诗。《故乡行》以情感浸润景色,使读者有身历其境的体会。那
钟楼、墓地和十字架,勾起了怎样的沉思和回忆!

    诗人展示了农村日常生活的变化,反映了生活的运动:

    墙上是带列宁画像的挂历。

    这儿是妹妹的生活天地,

    是妹妹们的,而不是我的,——

    但不管怎样,见到你,

    故乡啊,我还是想跪倒在地。

    诗人以白描的手法描绘了“故乡行”的所见所闻和内心感受,写出了阔别多年
重又相见的亲人的音容笑貌,发出了流光易逝和“换了人间”的感慨和惆怅。诗中
渗透着新与旧的矛盾和联系。对叶赛宁来说,“正在离去的俄罗斯”就是指自己的
外祖父、外祖母和母亲,而“苏维埃俄罗斯”则指他的两个妹妹。诗人不无象征性
地写道:

    妈妈和外公越是忧伤、绝望,

    妹妹们的小嘴笑得越是欢畅。

    读者从这首诗中仿佛看到时代前进的步伐!诗人在《故乡行》一诗中所抒发的
感受,也出现在《斯坦司》(1924)这首诗中:

    我看见一切,

    我清楚地懂得,

    新纪元——

    这非同小可,

    列宁的名字

    像劲风呼啸在家乡,

    让思想通行无阻,

    如转动磨坊车的翅膀。

    在叶赛宁生前,批评界也曾有人否定他所抒写的革命题材的诗篇,仿佛那都是
浮光掠影的东西,掩饰不了内心的空虚。叶赛宁则对这种论调以诗的形式给予了直
截了当的回击:

    有音乐、诗和舞蹈,

    在虚假和溜须拍马……

    让他们由于《斯坦司》骂我好了,

    诗中的真理却不容抹煞。

    面对变化了的时代,诗人思考得更深,任别人如何指责“抒情小路”,他却依
然按自己的方式坚定地走下去,哪管什么需要不需要:

    从山上走来一群农民共青团员,

    在手风琴伴奏下一个劲地高唱

    杰米扬·别德内依的宣传鼓动诗,

    欢快的歌声把山谷震响。

    祖国己变成了这样!

    我何苦还要在诗中喊叫:

    我和人民站在一道?

    这里己不再需要我的诗歌,

    也许我自己在这里也无人需要。

    (《苏维埃俄罗斯》,1924)

    永远“按自己的方式”,永远走自己的路——这就是叶赛宁:“……我同样拥
护苏维埃政权,不过我爱的是俄罗斯。我是按自己的方式行事的。我决不允许给自
己戴上兜嘴,我也不会去吹喇叭……”在俄罗斯历史上,沙皇曾把普希金、莱蒙托
夫等影响很大的诗人流放到高加索山区,而高加索山区那独特的粗扩美每每成为被
流放的诗人的灵感源泉,介作出优美的诗篇。这是完全出乎沙皇统治者的意料的。
普希金之后,高加索曾唤起许多诗人、艺术家的浓厚兴趣,其中包括叶赛宁。1924
—1925年,叶赛宁曾多次沿着前人的足迹,踏上走访高加索的旅程,在第比利斯、
巴统、巴库逗留过很长时间,创作出许多杰出的诗篇,其中包括《致一位女子的信
》、《大地的船长》、《26  人颂歌》、《伟大进军之歌》以及长诗《安娜·斯涅
金娜》等。诗人的创作激情如同不息的泉水从心中涌流,可以说,那是叶赛宁一生
中创作丰收的金秋季节。

    在巴库,叶赛宁见到过基洛夫、伏龙芝和其他工人领导人,他们的革命乐观主
义精神和工人们的劳动热情都使叶赛宁深受感染。叶赛宁以《26  人歌颂》这首诗
为革命的阿塞拜疆的儿子们塑造了一座不配的丰碑。1924  年9 月20  日,叶赛宁
站在巴库的自由广场上,面对着在外国武装干涉时期遭到敌人枪杀的这26  位政治
委员的纪念碑,朗诵了这首诗。9 月22  日,此诗全文发表在《巴库工人报》上。
而起初再现国内战争全景面的《伟大进军之歌》最早发表在1924  年9 月份的《东
方之星报》上。此后该诗很快就在国家出版社出版了带插图的单行本,印数达2 万
册。这在当时属于出人意料的大印数量了。诗城第比利斯给叶赛宁留下了深刻的印
象,许多诗人、演员、画家、音乐家都成为他的亲密朋友,与他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以致叶赛宁在《致格鲁吉亚诗人们》这首诗中写道:

    我是你们的北方朋友,

    我是你们的兄弟!

    诗人们都是同一个血统。

    在行为上,思想上,

    还有谈吐上,

    我本人也是亚洲人!……

    1925  年在巴库出版了叶赛宁的诗集《苏维埃俄罗斯》,在第比利斯出版了诗
集《苏维埃国家》。这两本诗集在当时就引起很大反响。这不仅说明叶赛宁在苏维
埃国家里是个最突出的“同路人”,而且还证明他是革命的直接参与者,是同革命
群众共呼吸、步调一致的诗人。他以罕见的艺术功力令人信服地表达了自己对苏维
埃祖国的爱。在一系列描写列宁的诗篇里,诗人以抒情的笔触再现了革命导师的光
辉形象,在诗人笔下列宁既是“大地的船长”和“舵手”,又是普通人,形象逼真,
感情真挚。在《伟大进军之歌》(1924)

    这首诗里,诗人描写了保卫彼得格勒,反对尤登尼奇白军进攻的历史画卷,字
里行间渗透着号召斗争的革命激情和对劳动人民定能实现自己宿愿的紧强信念。而
在长诗《安娜·斯涅金娜》(1925)里,诗人通过抒情主人公与地主小姐安娜·斯
涅金娜的可悲恋爱史,描绘了第一次世界大战至十月革命以后农村的政治变革,展
示了农村革命斗争的广阔画面,塑造了为新生活而斗争的战士们的英雄形象。可以
说,这是一部反映当时农村“十月革命”的史诗。

    邓肯去高加索和克里米亚短期旅行之后,便永远离开了苏联。但是,邓肯认为
自己在苏联生活的三年,其中包括与叶赛宁的恋爱悲剧,比她一生中所有其它岁月
的总和还有价值。作为诗人和艺术家,叶赛宁和邓肯都有诗人和艺术家的坦荡胸怀,
在结束了不幸的婚姻之后,他们不仅没有相互怨恨,而且各念对方的长处。邓肯自
始至终都对叶赛宁叶着崇敬和爱戴的感情。当她惊悉叶赛宁自杀时,立即给巴黎诸
家报社拍去这样一封电报:“叶赛宁悲惨的死给我带来了巨大的悲痛……他的精神
将永远活在俄罗斯人民和所有爱好诗歌的人们心中……”1926  年1 月27  日邓肯
在写给女友艾玛的人中说“谢尔盖的死使我深为震动,而我已经为他哭泣了好长时
间。我哭的是,看来他已耗尽了任何一个人承受苦难的能力。我苦难重重,无尽无
休,这使我常常想到步他的后尘,只是我想采取的方式是投海……”这字里行间渗
透着多么深挚而又痴情的爱!这爱来自一颗高尚、圣洁的心灵!1926  年11  月下
旬,邓肯在巴黎时曾接到一份通知——莫斯科法院鉴于她是叶赛宁的遗孀这一事实,
决这她为叶赛宁遗产的合法继承人之一。这笔遗产包括约40  万法郎,这是来自叶
赛宁死后,他的诗集大量销售所得的版税。但是,邓肯虽然身无分文,却起草了一
封电报,让她的一位朋友翻译成俄文,发给莫斯科首席法官。

    她在电报中声称放弃对守赛宁财产的一切权利,并建议将其赠给叶赛宁的妹妹
和农民母亲,她们比她更迫切需要这笔钱……

    邓肯后来的命运也是不幸的:1927  年,由于脖子上的围巾的一端卷进了飞驰
的敞篷小汽车的轮子里而惨然死去。而在邓肯遇难前不久,一位西方记者问她:
“在你的一生中,你认为哪一个时期最伟大和最幸福?”她不假思索地答道:“俄
罗斯,只有俄罗斯。我在俄罗斯这三年过程中,是同它的全部苦难联系在一起的,
在这短短的三年里,足够抵得上我整个一生中余下的全部岁月。不久我又要到那里
去了,我愿在那儿度过我的余生……”这位痴情的现代舞后愿在俄罗斯度过自己的
余生,是不是由于她在那里能经常去凭吊终生不忘的情侣叶赛宁的坟墓呢?
Tout ce qui est vrai est démontrable.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1

精华

9521

帖子

2万

积分

牧场主

9#
 楼主| 发表于 2006-5-1 21:17 | 只看该作者
         第七章 诗神与爱神结伴

    1925  年3 月初,加琳娜·别尼斯拉夫斯卡娅举行了一次家庭晚会。在这次晚
会上,叶赛宁与著名作家列夫·托尔斯泰的孙女索菲娅·安德烈耶夫娜相识了。尤·
里别金斯基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时,说索菲娅沉默寡言,但给人一种极其聪明和有教
养的感觉,“当她望着谢尔盖的时候,她的眼睛闪烁着无比的温柔和关心……不难
猜测,在她对谢尔盖的如此明显的爱慕之中,有着一种良好的愿望:成为作家的助
手、朋友和支柱。”索菲娅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秉性聪慧的女子,且有名门闺秀的
风度,她那双智慧的眼睛总是洋溢着丝绒般的柔光,使她更容貌出众,妩媚动人。
她虽然忧郁、腼腆、颇有教养,但毕竟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她要寻觅一个艺术家
或者一个诗人,以寄托自己的情愫。叶赛宁对索菲娅深有好感,觉得她十分漂亮,
举止娴雅大方,灰蓝色的眼睛里饱含着伟大作家托尔斯泰遗传下来的那种深邃的智
慧。就在索菲娅出席加丽雅举行的家庭晚会上,叶赛宁掩饰不住自己对索菲娅的好
感,他时不时向她投去含情脉脉的一瞥,这种时刻索菲娅脸上总是马上呈现出腼腆
而又深沉的微笑,这微笑在叶赛宁看来,使她更娇艳可爱。此后,叶赛宁并不隐瞒
自己对索菲娅的倾慕。别尼斯拉夫斯卡娅深知叶赛宁对索菲娅的爱恋之情只不过是
对理想的美神的膜拜而已。不过,她内心里却希望这种膜拜最好不是以现实中的女
子而是以维纳斯像为对象。别尼斯拉夫斯卡娅知道,叶赛宁身上具有既细腻又粗犷,
既温柔又执拗的性格特征,当他决心要做某件事时,任何人也阻挡不了他那顽强的
意志。同年7 月底至9 月初,叶赛宁偕同索菲娅在高加索旅游和访问朋友。返回莫
斯科后,他们于9 月18日正式登记结婚。叶赛宁搬进了索菲娅那古色古香、琳琅满
目的宽大住宅里,但他婚后的生活并不美满,他感到压抑和束缚。他把自己的这种
心情写信告诉当时住在梯弗利斯的一位朋友:”……新的家庭也未必有什么好的结
果。

    这里所有的地方都被‘伟大的老翁’占据着,他的肖像比比皆是,桌子上、抽
屉里、墙上,使人觉得房顶上到处都有,简直没有活人的地方。这使我感到窒息…
…我所期待和希望的一切都幻灭了。看来,在莫斯科我无法平静下来。家庭生活不
顺利……”此时,在叶赛宁心目中,婚姻有如一条专制的锁链,而他,刚刚从这条
锁链中挣脱出来,却又投进一只闪光的金丝宠里。在金丝笼般与世隔绝的家庭中生
活,天性喜爱自由的叶赛宁很自然地产生了厌烦情绪,而且不久这种情绪便溢于言
表。他愈来愈暴躁,有时还会发无名之火乃至刚愎自用。每当他感到金丝笼的囚禁,
就不由地想到别尼斯拉夫斯卡娅所给予的真正自由,从而负疚地责备自己,不该总
是把加丽雅看作“朋友”。

    过去,当他感到邓肯给他带来精神束缚时,他曾毅然投进别尼斯拉夫斯卡娅的
怀抱,在别尼斯拉夫斯卡娅的温情柔意中寻求过荫庇和心灵的慰藉。可是,正当别
尼斯拉夫斯卡娅内心泛起更大的热情之际,他又投进索菲娅的怀抱,无意识地把自
己关进一向厌恶的金丝笼里,充当婚姻锁链下的奴隶。他虽然并非出于本意,但却
在不知不觉中再次给别尼斯拉夫斯卡娅造成了莫大的痛苦。别尼斯拉夫斯卡娅是位
既有才识又有温情的女子,文学上颇有造诣,而索菲娅,除了姿色和门第,当然是
远不及她的。叶赛宁本以为在索菲娅身上可以找到奋发向上的力量源泉,最后却发
现自己和她的趣味南辕北辙,大相径庭。叶赛宁的妹妹舒拉曾在回忆录中谈到叶赛
宁与索菲娅婚后的情况:“谢尔盖立刻明白了,他们是完全不同的人——不同的兴
趣,对生活持不同的看法……”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叶赛宁更加感到加丽雅的感情
之珍贵。不久,医生诊断出叶赛宁患有精神抑郁症,但除了规劝他外出旅行、排遣
忧愁,开不出什么别的有效药方。1925  年11  月,叶赛宁住进莫斯科的一家医院,
但这对病症的医治无济于事。为了换换环境,摆脱忧愁,找一个不打乱思路、惊走
幻影的安静的地方进行创作,12  月下旬他毅然去列宁格勒,打算在列宁格勒住到
1926  年夏天,尔后去正在意大利休养的高尔基那里。然而,他的这种设想并未能
实现。列宁格勒这座历史悠久的古老城市并未能使他恢复活力和对生活的信心,他
在“安格里杰尔”旅馆5 号房间里闭门不出,终于在12月28  日凌晨“用绳子勒死”
了自己。好像冥冥中有谁安排一样,差不多四年前,叶赛宁陪同邓肯到彼得格勒演
出时,也是下榻在“安格里杰尔”旅馆5 号房间的。而今,叶赛宁就是在当年频频
去摸那冷冰冰的暖气管子上自缢的。

    12  月30  日,莫斯科的作家和诗人聚集在“出版者之家”,等候拜谒从列宁
格勒运来的叶赛宁遗体。人们默然地肃立在棺木两旁。“出版者之家”的大门上方
悬挂着长长的白布横幅,上面标着醒目的黑体大字:“沉痛悼念伟大的俄罗斯诗人”。
随后诗人的遗体被安葬在莫斯科瓦干科沃墓地。


    激情在爱中燃烧殆尽。叶赛宁虽然是来自农村的诗人,但他一进入城市便再也
离不开城市的喧闹环境了。过不多久,他已俨然是个十丈红尘中的风流子弟,风度
潇洒自如。他要以新颖别致的故乡风景抒情诗去震动城市的贵族沙龙,让上流社会
领略一下农村诗人的丰富的内心世界。他获得了成功,赢得了荣誉。他的诗渗透着
大自然的清新气息,展现出大自然的气魄雄伟的景色,这一点在当时的城市诗人当
中无一能与之媲美。这些诗他是以独特的诗歌思维方式创作出来的。高尔基称叶赛
宁是“大自然专门为了写诗、为表达那绵绵不绝的‘田野的哀愁’为了表达对世间
所有动物的爱而创造出来的一个器官”。叶赛宁到彼得堡不久,便成为上流社会社
交界众人注目的人物,诗歌界的佼佼者。他常常被邀到贵族沙龙里去参加各种晚会,
即兴赋诗和吟诵,后来他渐渐变得迷迷糊糊,飘飘然起来。

    叶赛宁在物质和感情上都属于慷慨者。不论是谁,只要崇拜他的天才,都被他
视为“朋友”,保持友谊和往来。他的这一弱点恰恰被当时的一些文学界的食客所
利用,他们对他百般阿谀奉承,拉他进小酒馆,用他的稿酬往自己肚里拼命灌酒,
直到烂醉如泥方才罢休。而崇拜他的天才的女性,则得到他慷慨抛洒的感情。所以
他常常为爱情所苦而又摆脱不掉爱情。他给人的感觉是始终在恋爱,最终还是由于
爱情而自杀。他的悲剧的产生,在于他感情上从未抛弃他所爱过的女性,而爱他的
人,感情上也从未同他分离。他是被收紧的感情之网窒息而死的。

    叶赛宁的悲剧是不可避免的。作为一个农村出身的天才诗人,他本身有着大自
然式的朴素、纯洁、慷慨的感情,同时也有农民式的执着的追求。不过,他所追求
的是一种飘忽的理想,这种理想似乎可望而不可即。也许,这就是为什么高尔基对
他的死如此表示哀叹:“叶赛宁来到我们这个世界上实在是太晚了,或者说实在是
太早了。”他憧憬崇高的精神境界,抒写优美感人的爱情诗,但在现实生活中常常
受情感和热情的驱使而不能自拔,甚至把爱情称为“传染病”和“黑死症”。他身
上总是体现着感情与理智的搏斗,但往往以感情战胜理智告终,因而一次又一次带
来无法解决的内心冲突。他知道,按照父母意愿他应当从小学着扶犁,在地里干活,
长大娶妻,养儿育女,给双亲带来天伦之乐,为他们养老送终,尽到孝道(《母亲
的来信》,1924)。然而他也知道,他之所以做不到这一点,是因为他爱的是“春
天”,而“春天”乃是“伟大的革命”(给《母亲的回信》,1924)。他自知不应
受感情的诱惑,可是一次又一次被女性的爱所动。在感情范围里他太脆弱了,理智
常常屈服于感情。他的心灵深处总是萦绕着一个由完美无缺的外表美和无懈可击的
内心美相结合的理想形象。这种理想形象曾激发了他的诗的创造力。但他只能生活
在理想的爱情花园里,现实的爱情花园对他来说乃感情的坟墓。当爱情成为他的理
想时,对他来说,一切都是美好的,而当理想变成现实时,他又由于现实中的女性
与理想形象不能完全契合而感到失望和痛苦。他生活的后期几乎一直处在这样的矛
盾中。他苦恼、烦闷、郁郁寡欢,他悲观、厌世、自我戕害。他的激情终于在一次
又一次狂热的爱中燃烧殆尽。

    叶赛宁是个悲剧诗人,他有一颗博大而善良的心,他的抒情诗的基调是忧伤。
世上不少人都在他抒情诗那令人神往的篝火旁温暖过自己的心。他多么不愿意自己
年迈的老母由于对他的思念而常常在黄昏时分穿着一件破旧的外衣在大路上徘徊,
可他又无法使她得到慰藉。他也知道,不应该脾气暴躁,先后使拉伊赫、加丽雅、
邓肯、索菲娅伤心,更不应该同她们分离。他知道,在伟大转折时期的新时代的航
船上,自己不应该躲进“底层船舱”(即莫斯科小酒馆)里浪费金钱和光阴(《致
一位女子的信》,1924)。作为一个感情细腻的抒情诗人,他的头脑太清醒了。当
他意识到自己是怎样在戕害自己的和加丽雅的纯洁感情时,他怎么也不能原谅自己,
似乎只有用今世的“永别”才能洗刷自己的羞愧和耻辱,以便以纯洁的面目去迎接
来世的“聚首”。

    我的朋友,我的朋友,

    我非常非常地痛苦。

    这痛苦从何而来我也不清楚。

    不知是劲风在荒无人烟

    而又凄凉的原野上呼啸,

    还是如九月冷雨淋浇丛林,

    酒精洒遍我的头脑。

    读叶赛宁最后一首长侍《黑影人》(1925)这开头的诗句,你就会情不自禁地
联想起莫扎特的《安魂曲》。是的,这首长诗仿佛是诗人对自己一生的自白,是对
自己的一生所做的无情的结论,是诗人的独特的“安魂曲”。

    诗人把自己内心的“阴影”剖析得淋漓尽致,充分揭示了“黑影人”对他那不
屈的心灵的残酷折磨。这是一部富有哲理和深刻社会内容的作品,那“极其可恶的
客人”——“黑影人”不仅仅是他个人的仇敌,而且还是一切美好事物的敌人,是
腐蚀人们心灵的黑暗势力的化身。诗人是那么暴怒地“殴打”了“黑影人”,是那
么勇敢地暴露了“黑影人”的阴暗的灵魂,简直能使每个读者都清楚地看到这场激
烈斗争的始末。然而,幻觉消逝了,现实毕竟是现实:

    ……月亮死了,

    幽蓝的曙色呈现在窗外。

    啊,你,黑夜!

    黑夜,你为何把一切扭歪?

    我戴着高筒礼帽站着,

    身旁一个人也没有。

    我独自……

    和那被打碎了的镜子……

    1925  年,自杀的念头一直萦绕在叶赛宁的心头。这一年的夏天,他曾去过高
加索,就连高加索那独一无二的粗犷、优美的景色,也未能抵消死神的诱惑。在返
回莫斯科之前,他已怀着沉痛不安的心情预感到与朋友们的永别:

    别了,巴库,我不会再见到你!

    此刻心中是悲哀,此刻心中是惊惧。

    手按着的心此刻更疼也更近,

    我深感到“朋友”这个普通词儿的意义。

    (《别了,巴库……》,1925)

    这样的诗已流露出生命行将熄灭的人的情绪。在去世前的三个月里,叶赛宁始
终没有放弃“冬天”这个题材,共写出12  首以俄罗斯冬天为题材的诗。但这些诗
并非单纯写景,而是反映他的具体的思想情绪和凄凉的内心感受:

    茫茫的雪原,苍白的月亮,

    殓衣盖住了我们这块大地。

    穿孝的白桦哭遍了树林。

    这儿谁死了?谁?莫不是我自己?

    叶赛宁就是在这样的心情下离开人世的。他为歌唱大自然而生,似乎大自然为
失去他而悲。高尔基把叶赛宁之死称为“最令人难过的悲剧之一”。叶赛宁死于感
情的冲突和内心的矛盾,但从他所走过的整个生活道路来看,他的悲剧并非使人感
到十分突然。在叶赛宁的一系列诗中都可以看出,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在时代的发
展面前有过怎样的迷惘:

    我面前曾是一片迷雾,

    暴风雨使生活天翻地覆,

    我痛苦不已,

    因为我不知道,

    事变最终把我们引向何处……

    (《致一位女子的信》,1924)

    他也充分意识到自己与时代的距离,但他力图跟上时代的步伐。1924  年叶赛
宁曾在巴库为基洛夫和伏龙芝朗诵过自己创作的歌颂革命和苏维埃政权的诗歌。列
宁的逝世也曾使他极为震动,他通过朋友的帮助弄到一张《真理报》记者证,在列
宁灵柩旁仁立了几个钟头……无限悲痛地注视着列宁的遗容。

    大概就是在这种时刻,诗人脑海里翻腾着化悲痛为力量的诗思:

    ………………………………

    拯救我们的人不在了。

    他已长逝,而健在的人,

    他所抛下的人们,

    应当在河水汹涌泛滥之中,

    把国家锻成混凝土去抗洪。

    (《列宁》,1924)

    我是幸福的,

    因为在黑暗的时期,

    我同他一起呼吸,

    一起生活,

    有着共同的思想感情……

    (《大地的船长》,1925)

    然而,叶赛宁对自己能否跟上时代前进的步伐却缺乏信心:

    我不如道我将来怎样……

    也许,对于新生活我还能派上用场,

    但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看到,

    贫穷落后的罗斯变得钢铁般坚强。

    (《无题》,1925)

    叶赛宁热爱苏维埃祖国,他也热爱和相信未来的青年一代,热情洋溢地表示过
对他们的良好祝愿:

    年轻的人们,祝你们繁花似锦!

    愿你们茁壮成长!

    你们将有另外一种生活,

    你们将把另一种歌儿歌唱。

    (《苏维埃俄罗斯》,1924)

    然而应当说,叶赛宁的的思想是颇为复杂的. 世界观是矛盾的。他虽然歌颂革
命,但投身革命的决心不足,缺乏远大的政治目标和明确的生活目的,甘当“同路
人”。他虽然憧憬崇高的精神境界,但在个人生活中常常受情感和热情的驱使而不
能自拔。他写过许多优美的爱情诗,但也曾把爱情称为“传染病”和“黑死症”。
年仅三十岁的叶赛宁最后由于精神悒郁、情绪颓唐,带着感情上的极度矛盾而了结
了自己的一生。不过,无论思想上和感情上如何矛盾和复杂,他对祖国、对无产阶
级革命和革命领袖的感情却始终是忠贞不渝的。早在十月革命前他就显示出自己的
才能,创作了一系列优秀诗篇,但真正发挥出诗人的全部才能,赢得广泛声誉只是
在十月革命以后。那时他的诗以感情的真挚、构思的新颖、艺术形象的鲜明而受到
读者的喜爱,他被公认为第一流诗人。他的诗常常体现出革命胜利后社会发展的重
大变化,反映出诗人思想认识和觉悟的提高及矛盾变化的过程,如《致一位女子的
信》(1924)、《故乡行》(1924)、《母亲的来信》(1924)等诗。

    叶赛宁曾这样在诗中写到自己政治思想上的矛盾:

    我并不是一个新人!

    这有什么可隐瞒?

    我的一只脚留在过去,

    另一只脚力图赶上钢铁时代的发展,

    我常常滑倒在地。

    (《衰老的俄罗斯》,1924)

    这样的诗句对我们理解叶赛宁创作道路的发展是颇有启发的。感情的真实是抒
情诗的艺术生命的基础。叶赛宁的这些诗篇,作为十月革命和苏维埃政权在一些知
识分子心灵上的最初的反应,无疑是极其真实的。

    在那大风大浪的年代

    有谁不曾晕过船?

    (《致一位女子的信》)

    叶赛宁就是这样通过自己独特的真实感受表达了来自旧社会的知识分子在革命
初期的思想情绪的。

    叶赛宁虽然受过颓废派的影响,但总的来说,他的诗歌创作的主要倾向是积极
的,是肯定生活、歌颂革命的。我们不能单凭他自杀前夕所留下的几行绝命诗而将
他全盘否定。还是半个多世纪以前(1929)高尔基说得对:“你不能把谢尔盖·叶
赛宁从我们的现实中掩盖或勾消的,他表现着许多万人的呻吟和哀号,他是新与旧
的不可调和的斗争的鲜明的和戏剧性的标志。”近三十余年的情况表明,当代俄罗
斯诗人及广大读者都十分喜爱叶赛宁的诗,不少诗人还从他那丰富多彩的诗里汲取
过灵感。

    一位罕见的抒情诗人已经长眠于地下,可他那深沉、忧郁的形象却永远留在世
人的心中。在莫斯科东郊的公路旁,有一片挺拔的小白桦,从远处望去,其中有一
座纪念碑依稀可辨,走近一些则知,那就是叶赛宁雕像,仿佛诗人又依着白桦树干
在沉思,仿佛诗人又信步走在泛着白色光点的白桦林中……这位大自然的骄子永远
也离不开大自然,他的心中蕴藏着多少抒不尽的情啊!……
Tout ce qui est vrai est démontrable.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1

精华

9521

帖子

2万

积分

牧场主

10#
 楼主| 发表于 2006-5-1 21:18 | 只看该作者
         第八章 天国之门

    1925  年12  月28  日凌晨,年仅30  岁的叶赛宁怀着“生”与“死”等同的
混乱意识与矛盾心理,在列宁格勒“安格里杰尔”旅馆里迈进了天国之门,他“用
绳子勒死”了自己。死前,他割破手指用鲜血写下了一首八行诗的绝命书:

    再见吧. 我的朋友,再见吧。

    你永铭于我的心中,我亲爱的朋友。

    即将来临的永远

    意味着我们来世的聚首。

    再见吧,我的朋友,不必话别也勿须握手,

    别难过,别悲戚,——

    在我们的生活中死不算新奇,

    可是活着,当然,并非奇迹。

    就诗歌创作而言,二十年代初期苏联诗坛上的三大诗人——马雅可夫斯基、勃
洛克、叶赛宁——之中受到高尔基赞赏的唯有叶赛宁一人。尽管就奋斗目标来说,
马雅可夫斯基与高尔基是一致的,但在文学创作如何为工人阶级的远大政治目标—
—实现共产主义——服务方面,却有着明显的分歧。勃洛克,尽管也是一位伟大的
抒情诗人,但由于种种原因,高尔基对他并不欣赏。当年K ·费定曾以列宁格勒作
家出版社的名义约请高尔基为《勃洛克诗选》撰写一篇序言,高尔基则婉言谢绝了。
可是对叶赛宁,高尔基的态度却全然不同。叶赛宁的死引起了当时正在国外疗养的
高尔基的极大震动。为了探讨一下叶赛宁的悲剧所在,高尔基立即着手搜集叶赛宁
尚未发表的爱情诗和苏联公开出版的叶赛宁诗集。与此同时,高尔基还搜集有关叶
赛宁的死在国内外报刊上所引起的一切反应,打算写一部传记小说,描述叶赛宁
“悲剧的一生”。1926  年7 月初,高尔基在写给叶赛宁的遗孀索菲娅·安德烈耶
夫娜的信中说道:“我把报纸上所有涉及叶赛宁的文章都搜集起来了,大概一无遗
漏”。高尔基认为叶赛宁的命运本身就可以成为“一部优秀小说的极其珍贵的素材”。
然而,高尔基的这项创作计划并未能实现,因为当时他正忙于写他概括俄国四十年
社会生活的小说《克里姆·萨姆金的一生》。高尔基写这部具有广阔历史画面的长
篇小说,几乎占去了他的全部时间。他在给奥地利著名作家斯蒂芬·茨威格的信中
谈到自己创作《克里姆·萨姆金的一生》时写道:“这项细致而又艰苦的工作深深
地吸引着我。”正在这种无暇它顾的时刻,高尔基收到作家阿·查培根寄自列宁格
勒的一封信,信中写道:

    “不久前谢尔盖·叶赛宁自缢身死。这是多么可惜而又可怕的事情,他是那么
有天才、那么富有俄罗斯灵魂——崇高的灵魂!”查培根精辟概括叶赛宁的这几句
话引起了高尔基的共鸣。高尔基一向对查培根的巨大创作才能十分敬佩,而且知道
他是叶赛宁的知己,并熟悉农村生活,因此立即在回信中写道:

    “叶赛宁的死使我痛心。您对他的评价很正确。他的生与死——这是您的创作
课题,不知您想过没有?的确如此。谁也不会比您了解得更深、写得更好。如果您
写完了《拉辛》以后尚未着手新的历史小说的创作,那么,说实在的,您应当写一
部以叶赛宁为题材的小说。”但是查培根“迷”上了历史题材,因而未能着手创作
高尔基建议他写的这部小说。

    高尔基对当时的某些文人不顾事实、甚至污蔑诽谤叶赛宁的恶劣行径十分气愤,
但与此同时,他也从不少报刊文章中发现了许多有用的、至为重要的材料。1928  
年3 月,高尔基在给法国著名作家罗曼·罗兰的信中写道:“关于叶赛宁,已经出
现了一大堆文章,它们对这位天才诗人夭折的原因作了详尽的解释。”关于叶赛宁
的死,当时苏联国内外的反动文人,曾掀起了一片叫嚣声,把死因归咎于苏维埃政
权。在这一片叫嚣声中,作为白俄侨民的代表诗人巴尔蒙特最为突出。高尔基坚决
驳斥了他的谰言,指出他“是个远远脱离现实生活的人”,根本不可能“公正地评
判现实”。高尔基说:“叶赛宁的悲剧——这是泥罐子碰铁罐子的悲剧,是来自农
村的人毁灭于城市的悲剧。我想,这种悲剧不止一次地在俄罗斯重演着,但我不明
白,这怎能怪罪苏维埃政权呢?”针对当时国内外反动文人对叶赛宁的歪曲和污蔑,
高尔基于1926  年底写出《谢尔盖·叶赛宁》这篇反映诗人真貌的特写,以正视听。
但是,高尔基曾为之搜集的大量报刊文章,目的不只是要写回忆录性质的文章,而
且还为了写小说和论文。可这需要许多时间,因为“关于叶赛宁,可以而且应当谈
得很多”。可是高尔基抽不出那么多时间。因此,特写《谢尔盖·叶赛宁》表明高
尔基关于叶赛宁只谈了自己准备谈的一部分印象和感想。高尔基创作以叶赛宁为题
材的小说和写长篇论文的设想,最终虽然未能实现,但他的不少文学书简、讲话和
文章,都涉及到对叶赛宁的评价。通盘分析和研究一下这些有关材料,对进一步了
解叶赛宁及其诗歌必定颇有益处。


    高尔基最初于1915—1916  年间在彼得堡见到叶赛宁,叶赛宁那有点闪亮的鬈
发,天蓝色的绸衬衫和漆亮的皮靴以及朴素也有点拘束的表情,给高尔基留下了深
刻的印象。那时的叶赛宁刚刚离开农村,十分纯洁,他的诗洋溢着农村风景和俄罗
斯大自然的朴素的美,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但是城市里的资产阶级文人从一开
始就“过分地、虚假地赞扬他的诗”,一些颓废文人则千方百计地拉拢他,腐蚀他,
使他一度陷入了他们的包围之中,甚至成为他们的“俘虏”,对此,高尔基十分痛
心,因为他曾在叶赛宁亲笔题词的赠书——第一本诗集《扫墓日》(1916)里,发
现了叶赛宁的巨大才能,对他寄予了莫大的希望。后来,叶赛宁对贵族沙龙的恶浊
空气渐渐有所感觉,开始摆脱颓废文人的包围,向高尔基靠拢,高尔基对他十分关
心,引导他参加一些书刊的集体项目,例如,建议他为儿童文学作品年鉴《虹》创
作童话(叶赛宁的童话诗《婴儿耶稣》,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于1916  年底创作出来
的)。此后,1917——1918  年间,叶赛宁常常去拜访高尔基。关于这一点,马雅
可夫斯基曾经写道:“叶赛宁突然出现了。革命后我在高尔基那里经常碰到过他。”
1922  年春天,叶赛宁在柏林的时候,《前夜》报社的记者曾对他进行过采访。记
者问:“您怎样看待俄罗斯和十月革命?”叶赛宁毫不犹豫地回答说:“我爱俄罗
斯。除了苏维埃,俄罗斯不会承认任何政权。只是到了国外我才完全明白,把世界
从不可救药的小市民状态解救出来的俄罗斯革命的功绩是多么伟大。”高尔基当时
也在柏林。当他听说叶赛宁也到了柏林时,马上就想见到他。于是,5 月17  日高
尔基同阿·托尔斯泰一起会见了叶赛宁:

    托尔斯泰盛情邀请邓肯和叶赛宁共进午餐,高尔基出席作陪。这是一次十分有
意义的会见。叶赛宁把自己的单行本诗剧《普加乔夫》(1921)赠送给高尔基。高
尔基请叶赛宁朗诵自己的诗,叶赛宁朗诵了《狗之歌》(1915)。

    这首诗抒写的是一副感人至深、催人泪下的情景:

    早上,在黑麦杆搭的狗窝里,

    破草席上闪着金光:

    母狗生下了一窝狗崽——

    七条小狗,茸毛棕黄。

    她不停地亲吻着子女,

    直到黄昏还在给它们舔梳,

    有如雪花儿融成水滴,

    乳汁在她温暖的腹下流出。

    晚上,雄鸡蹲上了

    暖和的炉台,

    愁眉不展的主人走来,

    把七条小狗装进了麻袋。

    母狗在起伏的雪地上奔跑,

    追踪主人的足迹。

    尚未冰封的水面上,

    久久泛起涟漪。

    她舔着两肋的汗水,

    踉跄地返回家来,

    茅屋上空的弯月,

    她以为是自己的一只狗崽。

    仰望着幽幽的夜空,

    她发出了哀伤的吠声,

    淡淡的月牙儿溜走了,

    躲到山冈背后的田野之中。

    于是,她沉默了,仿佛挨了石头,

    仿佛听到奚落的话语,

    滴滴泪水流了出来,

    宛如颗颗金星落进了雪地。

    这生动真实的形象和真挚动人的感情使诗富有奇异的艺术魅力。在高尔基和托
尔斯泰面前,叶赛宁朗诵了这首诗,自始至终都沉浸在此诗的悲哀氛围里,他抑制
不住内心的激动,眼里闪着同情的泪花。

    诗的开头是一系列朴实的描述性意象把时间、地点和事件交待得清清楚楚:清
晨,农家黑麦杆搭的狗窝里,一只母狗在破草席上生下了七条茸毛棕黄的狗崽。接
着,诗人通过典型细节的描述,讴歌伟大的母爱(母狗整整一天都在为自己的子女
舔梳,与此同时,象征生命之源的乳汁“在她温暖的腹下流出”)。正当母狗沉浸
在喜悦和幸福之中,祸却从天而降:晚上,愁目不展的主人走来,把七条小狗装进
麻袋背走了。此时,母狗拖着产后疲软的身子,冒着严寒,追踪主人留在雪地上的
足迹。至此,诗人突然煞笔,改用诗歌蒙太奇手段,让意象跳跃,把七条小狗溺水
的全过程删去了,诗的画面只出现“尚未冰封的水面上,久久地泛起涟漪”的镜头,
使催人泪下的一幕悲剧达到了顶点。继而是描述母狗舔着两肋的汗水,踉踉跄跄地
回家,而且误以为茅屋上空的月牙儿是她的一只狗崽。只因诗人精心安排了这一虚
拟性的意象,才引出母狗深沉“哀伤的吠声”这样的诗句,从而使母狗由喜转悲的
绝望心境跃然纸上。

    像人世间所有失去子女的母亲一样,默然流出的泪水蕴含着多少内心的痛苦,
释放出多少伤心的回忆!这痛苦,这回忆,无不扣击读者同情的心弦,无不引起读
者思想上的共鸣。

    此诗层次井然,结构完美,恰到好处的收煞把人引入无限怅惘和沉思的诗境。

    在托尔斯泰书房里的这次会见,叶赛宁还朗诵了自己的诗剧《普加乔夫》片断,
也赢得了高尔基的赞赏。高尔基在《谢尔盖·叶赛宁》一文中具体谈到《狗之歌》
这首诗时写道:“依我看来,在俄罗斯文学中他是第一个善于描写动物的人,并且
是怀着极其真挚的感情写的。”从对动物的抒写,读者可以看到诗人与大自然和农
村的紧密联系。据俄罗斯学者玛·莫罗佐娃统计,出现在叶赛宁诗中的动物名称近
百种,其中“马”、“牛”、“狗”的“造型”最为常见。而在这三种富有喻意和
象征的动物(马——坚韧力量之象征;牛——生命赖以维持的乳汁之源;狗——人
的忠诚朋友、保护者)分别在27、25、19  首诗中出现过。

    高尔基一方面对叶赛宁的诗歌才能和纯洁而真挚的感情感到由衷地高兴,另一
方面又对他被当时风靡欧洲的放浪不羁的艺术家名士派包围感到不安,而且这种不
安的心情直到获悉叶赛宁悲剧式的死这一消息之前,始终没有离开过他。

    1924  年,叶赛宁从国外旅行回到祖国以后,他的诗歌创作又出现了一个新的
高涨。在他的诗里,纯粹俄罗斯式的、人民的、革命的因素又占了主导地位,革命
主题出现在《故乡行》(1924)、《大地的船长》(1925)、《伟大进军之歌》
(1924)、《二十六人颂歌》(1924)等诗里,而且第一次以广阔的历史画面为背
景创作了反映农村革命斗争的叙事诗《安娜·斯涅金娜》(1925)。值得指出的是,
叶赛宁的抒情才能充分体现在组诗《波斯抒情》(1924—1925)里。当然,这一时
期的作品并不意味着叶赛宁完全克服了他诗歌创作中的内在矛盾,但是却表明他从
长期的迷误中摆脱了出来,既克服了最初形式主义流派的影响,也排遣了身在异国
格格不入的人们中间那种孤寂之感。他由衷地希望贫穷落后的祖国变得“钢铁般坚
强”,再也不愿听那往昔的“老牛破车的吱呀歌声”。在叶赛宁最后的几年里,高
尔基一直密切注视着他的创作。不论是1924  年刊载在列宁格勒杂志《俄罗斯同时
代人》上的抒情诗,还是1925  年春天发表在《红色处女地》杂志上的叙事诗《安
娜斯涅金娜》,高尔基都一一细读。1925  年6 月,高尔基在意大利索仑托疗养时,
还特意写信给作家伊·巴别尔,索要叶赛宁的最新诗集。

    叶赛宁对高尔基则极为尊敬,高尔基当时发表在《红色处女地》和《探照灯》
杂志上的每一篇作品,叶赛宁都细心拜读。他还在给当时在国外疗养的高尔基的一
封信中写道:“我常常想到您而且想得很多……我只是想告诉您,整个苏维埃俄罗
斯都始终惦记着您,关心您在那儿的情况和您的健康状况……我们大家对您的每一
句话都十分注意和细心倾听……”高尔基曾送给叶赛宁一个手提箱,叶赛宁直到生
命的最后仍将它带在身边。

    叶赛宁的死使高尔基十分悲痛。当时,高尔基在寄往国内的大部分信件里,都
提及这件事,承认叶赛宁是个具有杰出天才的诗人,对他的死感到难忍的痛心。1926
年1 月9 日,高尔基在寄给文艺理论家伊·格鲁兹杰夫的信中写道:“叶赛宁的死
使我失魂落魄,尽管我早就预感到,而且似乎深信不疑,这个小伙子会有不幸的结
局。”叶赛宁死后,每当高尔基接触到诗人的作品,一种惋惜的难忍的痛苦便袭上
他的心头。1926  年6 月17  日,当高尔基读完了《叶塞宁诗文集》的第1 卷时,
便“悲痛和气恼得几乎喊叫起来”。与此同时,高尔基不断思考造成叶赛宁的这种
悲剧的原因。思考诗人内心的冲突、创作的矛盾和命运的乖戾。

    高尔基认为叶赛宁的死并非偶然,他从这件事情上看到了社会关系发生伟大转
折的时代所引起的冲突的反映。因为这种转折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从内心里加以接
受的,用高尔基的话说,叶赛宁“来到我们这个世界上实在是太晚了,或者说实在
是太早了”。高尔基的这种看法,在叶赛宁本人的抒情自白里也可以找到论证:

    我并不是一个新人!

    这有什么可隐瞒?

    我的一只脚留在过去,

    另一只脚力图赶上钢铁时代的发展,

    我常常滑倒在地。

    (《正在消逝的露西》,1924)

    在高尔基看来,导致叶赛宁悲剧的根源还在于城乡之间的矛盾,即“泥罐子碰
铁罐子”的矛盾:“他的生与死是一部大型艺术作品,是生活本身所创造的一部长
篇小说,它最好不过地代表了城乡关系的悲剧。”高尔基不止一次地阐述过自己的
这种观点,不论是1928  年会见军队记者时,还是1930年同作家突击队员们谈话时,
都明确表达过:“这里,问题十分清楚而明确。

    一个农民诗人,就是说那个泥罐子,同铁罐子——城市相撞了,必然会被撞得
粉碎。”毫无疑问,高尔基这里所说的农村与城市,指的是十月革命前古老的俄罗
斯农村与资本主义的城市。那时,正是叶赛宁从自由广阔的大自然来到彼得堡贵族
沙龙狭小天地的年代。高尔基于1926  年3 月24  日从那不勒斯寄给罗曼·罗兰的
信中,曾具体地谈到了这一点:“这是一个农村青年、浪漫主义者和抒情诗人的悲
剧……我是在叶赛宁初到城市的时候见到他的……城市兴高采烈地迎接他,犹如贪
食者见到一月的草莓。人们开始像伪君子和心怀嫉妒的人那样过分地、虚假地赞扬
他的诗……他很早就感觉到城市会毁灭他,并且用优美的诗句描写了这一点。他虽
然仍是一位非常独创的抒情诗人,却已经变成了十足的无赖。我认为,他之所以耍
无赖,是出于绝望,出于对毁灭的预感,同时也是出于对城市的报复。”不言而喻,
高尔基在这里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资产阶级城市的社会弊端,指出一个自学成材的纯
朴诗人怎样被这个城市腐蚀和“吞噬”了下去。高尔基一方面看到颓废文人对叶赛
宁的不良影响,另一方面也看到叶赛宁自身精神常常出现的骤变。叶赛宁虽然满腔
热情地欢迎十月革命,但最初未能理解改变旧农村生活风习的意义。他寄托于革命
的是建立“农民天堂”这种乌托邦(《伊诺尼亚》,1918)。

    他担心未来“机器王国”可能征服农村。他的不少诗里都流露出这种惴惴不安
的忧虑心情。

    高尔基曾把叶赛宁同伊萨科夫斯基进行比较,从而认为叶赛宁的悲剧是必然的,
因为叶赛宁未能理解城乡“联系”的深远意义,而伊萨科夫斯基则“很好地理解了
城乡‘联系’的必要性和必然性,很好地看到了这一‘联系’的过程并且由衷地感
觉出日常生活中的奇迹”。叶赛宁虽然也是属于革命诗人之列,虽然也歌颂革命新
事物,也承认十月革命这一历史事件的伟大正义性,但他未能摆脱同古老农村的联
系,换句话说,依然留恋旧农村,为其受到“冲击”而叹息。尽管如此,高尔基仍
然认为叶赛宁属于俄罗斯大诗人的行列。高尔基在给查培根的信中谈到叶赛宁时还
写道:“一个多么纯洁、多么俄罗斯式的诗人啊!我觉得,他的诗作可以使许多人
清醒起来,可以使许多人‘醒悟过来’。”针对某些批评家避而不谈叶赛宁对苏联
诗歌发展的影响和意义,高尔基于1929  年曾明确指出:“你不能把谢尔盖·叶赛
宁从我们的现实中掩盖或勾消的,他表现着许多万人的呻吟和哀号,他是新与旧的
不可调和的斗争的鲜明和戏剧性的标志。”。

    可见,高尔基对叶赛宁及其诗歌作品,都不止一次地给予了深刻的分析,这些
分析对于人们进一步理解叶赛宁其人及其创作道路,是十分珍贵和重要的。不过,
从事隔半个多世纪的今天来看,叶赛宁及其诗歌创作、诗歌传统、美学特点和影响,
还大有深入研究的必要。
Tout ce qui est vrai est démontrable.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移动版|Archiver|芦笛

GMT+8, 2025-6-19 01:48

Powered by Discuz! X3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