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夫卡的神话与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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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夫卡的神话与现实

段方

内容提要      神话的创作是古人用想象力对自然和社会的艺术加工。它源于现实又蕴涵着人们内心的希冀和渴望。卡夫卡生存的年代已与神话无缘。他借用古代神话特有的丰富隐喻和象征，在悲壮崇高的历史和以徒劳感及混乱为特征的现代生活之间建立起一种持续平行关系。在《塞壬们的沉默》、《普罗米修斯》、《城徽》、《新律师》以及《海神波塞冬》中，可以看到卡夫卡用讽喻的方式对古代希腊罗马神话进行了新的阐释。

关键词         卡夫卡  神话   讽喻

      在马克思看来，任何神话的创作都是古人用想象力对自然和社会的艺术加工:“他对自然界的可畏力量和尚未被认识的社会感到不解和陌生因而借助具体的可感触到的虚构的形象表现他所不解和感到陌生的事物。”①黑格尔在《美学》中则谈到:“因为古人在创造神话的时代就生活在诗的气氛里，所以他们不用抽象思考的方式而用凭想象创造形象的方式，把他们最内在最深刻的内心生活变成认识的对象。”②这就是说，神话的创造是一种象征性艺术，神话中的形象反映的是古人最内在最深刻的认识，是他们内心的希冀和渴望。因此，神话既是主观的又是客观的，它以主观的形式反映客观的现实。于是，希腊神话就成为我们今天了解古希腊人对自然对社会关系认识的基础。可是，“他们的认识能同自动纺机，铁道机车和电报并存吗?’心马克思在这里提出一个观点:创造希腊神话的现实与资本主义现代社会的现实大相径庭，那么希腊神话所包含的最真切的内容还能见容于现代社会吗?
      希腊的现实与当代资本主义的现实相去万里，希腊人的心态与现代人的心态更不可同日而语。但是在西方，耳熟能详的希腊神话可以说是其现代文学的主要源头和基石之一。因此，当神话的古典象征意义已失去普遍性的时候，对它们的重新理解和阐释的努力已经重新开始。20世纪最重要的诗人和评论家T.S .艾略特认为:神话的运用只不过是一种控制和组织题材的办法，它旨在给予以徒劳感和混乱为特征的现代历史的广阔背景一种表现形式和重大意义。④不少现代作家利用古代神话所特有的丰富的隐喻和象征来表现现代生活的窘境，把英雄悲壮崇高的历史和卑劣狠琐的现实之间的差别勾画得更加径渭分明。乔伊斯的《尤里西斯》、加缪的《西绪福斯的神话》、厄普代克的《兔子》系列小说都是借用古希腊神话进行创作的现代主义力作。
      伟大的现代主义作家卡夫卡在创作中也采用这样的手法。他并没有简单地模仿古希腊罗马的传说，而只是借用其形式，努力地开拓新的意境，具体形象地表达了他所生存的那个不祥年代的精神特征，也是延续到今天的人们普遍对生存产生的危机感— 现代人那无法解除的孤独感和绝望挣扎的宿命感。下面，我选取了他创作于1917年至1920年的五个以希腊神话和圣经故事为题材的“堪称精彩的超短篇，也是其创作一大特色的短篇小说”，⑤来阐释卡夫卡用讽喻(parody)的手段，表现了今不如昔的慨叹。

[ 本帖最后由 kenshin 于 2007-5-9 01:45 PM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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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壬们的沉默

      

      在斯威布所著的《希腊的神话与传说》中，奥得修斯(拉丁文名尤里西斯)如此道来:“这些女仙们专以美妙的歌声迷惑旅人。她们站在葱绿的海岸上，每逢船队驶过就曼声歌唱。但被迷惑在这里登陆的人总是遭到死亡。所以这里海岸上满布着死人的白骨... ...”⑥奥得修斯为了领略塞壬的美歌，用蜡封住同伴的耳朵，又让同伴用铁链把自己缚在桅杆上。这样，他听着听着，心里就燃起奔赴她们的热望，可是同伴不顾他的热烈恳求，毫不动摇，直到远离海岛才松开他的绑缚。奥得修斯就跟浮士德一样，象征着执著无悔和永恒超越。他哪怕冒着失去自己性命的危险也要去领略那美歌的诱惑，因为他志在超越凌驾于那诱惑之上。
      而卡夫卡笔下的奥得修斯却再无巍巍神扯的风采。他自欺欺人地用蜡丸把耳朵塞住，并让船员用铁链把自己绑得牢牢，而且沾沾自喜于这一小手段，相信在自己的机巧和聪明之下，塞壬也为他“沉默”。“他完全相信那一小撮蜂蜡和那一捆铁链，对自己的这些小手段感到一种天真的喜悦，他怀着这样的心情朝塞壬所居住的海域驶去。”⑦海妖们究竟唱没唱歌呢，只有天知道。尤里西斯坚持认为，“单凭自己的力量以及从这种力量中产生出的横扫一切的傲慢与自负，就可以战胜她们。”“事实上，当尤里西斯驶近时，这些强大的歌女并没有歌唱，或许她们相信，只须用沉默就能对付这个敌人，或者因为尤里西斯一心一意只想着蜂蜡和铁链，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竟使她们忘却了所有的歌唱。”尤里西斯既没有听到她们的歌声，又没有在意她们是否沉默，只是一本正经，神情俨然，自以为只有他才可以避免听到她们的歌声:“他的目光凝视着前方，塞壬们在他坚定的态度面前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现代的尤里西斯千方百计地逃脱了那无意识的美丽的诱惑，可是海妖们并没有被消灭，依旧在那里。神话中的尤
里西斯却是一位主动要求体验丰富，经历考验，以超越自我，完善自我人格的英雄。他的英雄气概吓退了海妖，使得海妖无颜继续施展妖术，羞愤自裁。
      最后一段卡夫卡以看似漫不经心的笔触，象补充说明似的，带出了本文的最高潮:尤里西斯诡计多端，早就知道塞壬们的沉默，却又装模作样，摆出种种姿态，玩弄种种伎俩，以期把自己打扮成英雄。他蝇营狗苟，目的是为增加自己对付诸神的筹码，为自己铺设声名之路。这哪里是尤里西斯— 一位胸怀广阔，力挽狂澜，历经九死而不悔的堂堂男子，而是一个步步为营奸邪狡诈的现代小人。不过，这正是卡夫卡的高明之处，他描摹的正是这种小人心态，演绎的正是尤里西斯斗海妖的现代闹剧。在这里，英雄和妖女如同哑剧演员，共同上演无聊的剧目，实为荒唐可笑。尤里西斯就这样被拉下神坛，我们仿佛感觉到一位英雄被肢解了，却没有看见一丝崇高，没有一点可以让人激动可以让人仰望的东西，有的只是卑微、苍白、平庸与渺小。这正是现代人的生存观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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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罗米修斯

      普罗米修斯是希腊神话中倍受尊敬的提坦神，其父为宙斯的堂兄弟伊阿铂拖斯，母为海洋女神克吕莫涅。相传普罗米修斯曾以土和水造人，并赋予其生命，还授予他们建筑、医疗等技艺，后又盗取天火传与人类。他深受人类敬重，且因独立不羁，故为宙斯所嫉恨。宙斯命令其子赫菲斯拖斯将普罗米修斯禁锢在高加索的山崖上，并遣恶鹰啄食其肝脏，白昼啄食殆净，夜晚复旧如初，日复一日，不堪其苦。⑧但他的精神仍然很坚强— “无论谁，只要他学会承认定数的不可动摇的威力，便必须忍受命运女神所判给的痛苦。”⑨宙斯的威胁也没能阻止他去说明他先知者不吉的预言，即一种新的婚姻将使宙斯这万神之王败坏和毁灭。他终于由赫刺克勒斯射落肝脏旁边的恶鹰，松开了绑缚而赢得了自由。
      卡夫卡的《普罗米修斯》字数大约150字(汉语译文)，共五句话，讲了四层意思。重要的是普罗米修斯已不是古希腊神话中“解放的英雄”或神，而是卡夫卡式的人物。⑩首先，他被锁在悬崖上，并有恶鹰撕咬着他的肝脏，因为他的肝不停地再生，所以他所受的痛苦也就没完没了。第二，“身子紧靠着岩石的普罗米修斯在鹰嘴的不断啄食下痛楚万分，以至于日益陷进岩石，直至与它融而为一”。在神话中，普罗米修斯尽管发出了许多控诉与悲叹，可是其精神仍然很坚强。他是一个为人类甘赴苦难的英雄，被马克思称为最高尚的圣者和殉难者。可这里的普罗米修斯却与加缪笔下的西绪福斯多么相似:“这饱经磨难近似石头般坚硬的面孔已经化成了石头!我看到这个人以沉重而均匀的脚步走向那无尽的苦难。”@他变得跟西绪福斯一样，成了一个追求自由生存之痛苦和孤独的存在主义的英雄，一个荒谬的英雄— “因为他的激情和他所经受的磨难。他藐视神明，仇恨死亡，对生活充满激情，这必然使他受到难以用言语尽述的非人折磨，这是为了对大地的无限热爱所必须付出的代价。”。第三，“数千年后，他的叛逆行为随着时光的流逝逐渐被人遗忘，众神遗忘了，鹰华遗忘了，他自己也遗忘了”。遗忘的是英雄行为，留下的只是生存的苦难，而且这苦难了无尽期。第四，“留下的是那不可解释的山崖。这个传说试图对这不可解释之现象作出解释。由于它是从真实的基础上产生的，最后必定也以不可解释告终。”“不可解释的山崖”就是现代人险恶的生存背景，“不可解释的现象”就是现代普罗米修斯的痛苦，“不可解释的传说”就是命运的传说，它是真实的，又是不可解释，难以表征的。在这里，普罗米修斯的遭遇就是西绪福斯的遭遇，是现代人普遍的命运，即苦难的绝望挣扎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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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徽

      卡夫卡在《城徽》中解构了《圣经》里对巴别塔修建的描述。《圣经》里讲，洪水大劫过后，挪亚的子孙在新的天地里繁衍日盛，到了示那，因见一片平原遂居于此，拟修塔以流传后世。而今天的人们建造巴别塔是起于错误的认识，自以为无须多少时间就能修建好。“他们忘了尚须从事数百年的自由劳动;要是他们知道的话，会吓得连地基也不去打。”当时的人们只有修建通天塔一个念头，其他一切都不在话下;他们只想着要众志成城，向后人和上帝显示自己的力量，根本没去考虑“向导，译员和工匠”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现代人优柔寡断，处处为事务所累，因而举步维艰，虽有将这座塔建造成功的强烈愿望，但考虑的却是“人类的知识与日俱增，建筑艺术已取得进步，百年之后，我们花一年时间才能的工作，也许半年就能完，而且更好，更耐久。所以，干吗现在就竭尽全力，拼死拼活地干呢?”而且，“下一代人凭借他们完善的知识，会觉得上一代人工作不好，会把已经建成的部分拆除，以便重新开始。”这样的想法使得人心涣散。这是对通天塔未能建成的通俗注解，这表明现代人对旧世界的价值观持深刻的怀疑态度。但是请注意，《圣经》中未能建成的通天塔被称为“人类骄傲的伟大废墟”(弗莱)，这是出自上帝的安排，他怕的是人们协调一致，无所不能，因而变乱人们的语言，使他们无法彼此沟通，自然也就无法做出让上帝惊骇的事了。
      真正建造成功的是巴别城。“巴别”一词在希伯来语中的意思是变乱，那么建造起来的也就叫做变乱之城了。“每一个同乡组织都想占领最好的市区，于是发生了无休止的争吵，乃至于发展到流血的战斗。”“质量不断地提高，战斗的狂热也与日俱增”。同乡会组织就是基督教派别或信奉基督教的国家组织。这是卡夫卡对基督教文明的注解。基督教文明号称是救世的文明，精神的文明，要引导人们走向的是上帝之城，永生之城，事实上修筑的却是世俗之城，追求的却是对贪欲的满足，对异己的仇恨和灭绝。人们无力将内心涌动的对理想的追求转化为现实，孜孜以求的却是物质的充裕，难怪要发生旷日持久的战斗了。战斗的间隙人们也从事物质生产和城市美化，其结果只是诱发了新的嫉妒和新的冲突。“需要补充的是第二代人或第三代人已经认识到建造通天塔的荒谬。”建造通天塔以显示人类豪气的远大理想在当世人看来只是荒谬，有的只是血腥争斗。
      “所有在这座城市里产生出来的传说和歌谣，都充满了对一个预言之日的渴望。到了那天，这座城市将被一只巨大的拳头连续迅击五下而粉碎。这座城市的市徽也是一只拳头。”“这座城市的传说与歌谣”，无疑指的是基督教的文化和文艺。现代的文艺作品，尤其是20世纪头20年代的许多表现主义作品都反映了那个时代的疑虑和不安，悲观和绝望，预言了基督教文明将毁于战争和动乱。一战时卡夫卡虽因身体屏弱被免除兵役，但他对那场战争却深恶痛绝。他说，“对奥地利失败的悲哀和对未来的恐惧特别阻碍我写作”，。“(我)处在与战争紧密联系的思路在各个方向都吞噬我的痛苦之中”，“所谓的爱国游行不过是这场战争无数的伴生儿之一而已，在此我诅咒他们万事不幸。”。看着《城徽》里不详的预言，再想想卡夫卡未曾见到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在二战中，卡夫卡的多位家人都惨死于希特勒的集中营，不禁令人慨叹这可怖的预言竟成了悲惨的现实。

[ 本帖最后由 kenshin 于 2007-5-9 01:18 PM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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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律师

       这篇作品讲的是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的战马布塞法鲁斯成了博士，当了律师。这位律师在法院门口的露天台阶上“高高地抬起大腿，迈着雄健的步伐，铿然有声地一级一级地登上大理石台阶。”赛马场上的常客对此不禁以行家的眼光投以钦佩的一瞥。蛮野不驯的烈马如今却成了气宇轩昂的律师;它的形象被扭曲“蜕化”成了人，却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法律 界 人 士对于接纳布塞法鲁斯还是赞成的，但他们却深知在今天的社会制度下布塞法鲁斯处境困难。为什么呢?人类早已弃绝了青年时代的英武，再没有盖世英雄要骑马征战四海三洲，布塞法鲁斯自然是穷途末路。再者，如今的人们懂得了阴谋陷害他人，“或将长矛越过宴席刺中朋友”。现世的人是卑鄙的，他们只知道用计谋，设圈套，来巧妙地杀死敌手和朋友，用不着明刀明枪地较量或驰骋千里去征讨。所以布塞法鲁斯，这相与追随的忠贞，这亚历山大勇力与豪气的象征，这带领千军万马驶向东方的骄子，你路又在何方?
       当年马其顿国王菲立普见儿子亚历山大驯服这烈马之后，高兴得流下了眼泪。他对亚历山大说:“孩子，按照你自己的心愿去寻找一个国家吧。对你来说，马其顿太小了。”。如今，行动无力了无斗志的人们却因马其顿太小而诅咒菲立普。当年国王的宝剑曾明确地指出印度大门的方向，“如今这些大门被抬到了不知什么地方，被抬到更高更远的地方;没有人指出方向;许多人佩带宝剑，但只是为了挥动他们而已;而追随它们的目光则是茫茫然的。”在现代战争的喧嚣中，战争的策划者们以华丽高尚的辞藻来粉饰进行战争的目的，来美化战争，而事实上谁也不知道究竟为何而战，有的只是盲从，盲动，永无休止地挥舞刀剑，在无意中犯下了战争罪行。
      所以，在卡夫卡看来，如若布塞法鲁斯长在今日，还不如作一个律师的好。与其茫然地追随杀戮者，还不如埋首阅读纠缠不清的法律书籍以打发时光。布塞法鲁斯被阉割了，当年的英雄业绩已了如天边浮云。战争是荒唐可憎、惨绝人寰的闹剧，人们也不知为何而战，可是还是在战斗，在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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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神波塞冬

      在古希腊神话中主宰海洋的宙斯的兄弟波塞冬被称为大地的震撼者，或大地的占有者;他的威力能与大地无穷无尽的生命力及洪水相匹敌，他的形象同赋予大地生命力的水及辽阔的海洋相等同。这样与宙斯分掌寰宇的一个强有力、古老的具有至高权力的巨神，如今蜕化成一个事务主义者。整天操持着繁琐的计算，对自己的工作没有一点热情。忙忙碌碌却扭捏作态。既声明不想干这个工作，又对改变职位感到反感。“如果给他一个与海洋无关的工作，他神圣的呼吸就会变得急促，他古铜般的胸膛就会上下起伏。”希腊神话中的波塞冬能呼风唤雨，引起地撼山摇，因此，逢有他参战，哈得斯就忧心忡忡，惟恐山崩地诉，冥府塌陷。⑩可如今人们并没有认真对待他的抗议:“当一个强有力的人感到痛苦的时候，别人必须装出对他让步的样子。”英雄末路，谁也没有真正把他当回事。
      波塞冬体魄魁伟，卷发长须。他手持三叉戟，可以辟开海水，掀起巨涛。他居于金碧辉煌的海宫，常乘金鬃铜蹄骏马所曳的云车巡行于海上。而卡夫卡的波塞冬却的确从未在海上航行过。0“可是他经常听到人们的意见，说他在海里巡游。”这令他气愤不已。事实上，这位活得无聊无趣，干得半心半意的波塞冬只是偶尔去到朱匹特(宙斯的拉丁文名)那里，为的是打消单调，且常常是怒气冲冲而去，扫兴而归。这天地之间，万物之上的超人精灵昔日是坐镇万顷波涛，如今却活得索然寡趣，而且不由自主地要用他人的眼光来评判自己，从而对自己的工作更生厌恶。读到这里，我不禁要认为波塞东正是卡夫卡的自画像。他在其41年的短暂生涯中，一直想摆脱他在工伤事故保险公司里的职务，但始终未能如愿，只能在业余时间进行写作。整日为事务所累，不能从事心爱的文学创作，加之身体屏弱，他对自己能否实现怀抱的文学理想疑虑重重，内心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卡夫卡把他的“满腹辛酸泪”化作了这“一纸荒唐言”。说他痴吗?谁又真解其中的滋味呢?
      汹涌的蓝色波涛上，已不见海洋主宰波塞冬的踪影。他的存在与大海无关，他再也不能振臂一呼，让每一个阿耳戈斯人都鼓勇前进。。他只是一门心思地渴求摆脱，盼望世界末日的到来。因为只有到了那时，他才能摆脱这粘滞的存在，肃清现代人际关系扑朔迷离的雾气，才能不遭诽谤。这位现代的波塞东呼唤的是退避，逃逸，乃至完结他无可奈何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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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卡夫卡借用古代神话对现世进行讽喻，其表层的喜剧性涵盖了深刻的悲剧内容。他以简练得近乎枯涩的笔调，冷静得近乎淡漠的口吻，把古时的英雄拉下神坛，并以现代人灰暗沉重的心理肢解了神话人物。他的寓言超越时空，给人以丰富的想象。而表现的手法却又是现实主义般的真实，把极端抽象的道理描绘得十分具体形象，冷静又细致，严密又精确。
      卡夫卡运用神话，旨在建立起一种以古指今的持续平行关系，将古时英雄撼天地泣鬼神的壮举与今人卑劣委琐的行径相对照，反差得更加径渭分明。卡夫卡笔下的尤里西斯、普罗米修斯、布塞法鲁斯和波塞冬同样是西方文化哺育出来的人物，他们在西方文化英雄的反衬下显得多么卑微，苍白和渺小!。历尽千辛万苦而力挽狂澜于既倒的尤里西斯变成了诡计多端的奸猾之徒，为造福人类而甘赴苦难的普罗米修斯如今只是痛苦地存在着，烽烟滚滚中驰过四海三洲的布塞法鲁斯如今伏案看着卷宗，手持闪电一样三叉戟的波塞冬如今渴望的只是世界末日的早日到来。难道世界不是在走向沉沦与堕落吗?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寒心的堕落吗?更有甚者，因同心建造巴别塔而使上帝不安的挪亚的子孙如今先自溃退，建起的充满仇恨和杀戮的巴别城。它的市徽竟然是拳头，灾难的预言。在这几篇作品里，卡夫卡刻画了一个个古今对照的世界，那里只有刻骨铭心的悲观和绝望。然而，这些呕心沥血之作却都是出自对现时现世的人的关注，用深情和生命浇铸的关注。卡夫卡如生命的不死鸟，用一篇篇在痛苦的涅磐中凝结的作品，启发现代人清醒地认识自己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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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③ 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载《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113页。
③ 黑格尔著:《美学》第2卷，朱光潜译，商务印书馆1979年
版 ，18 页 。
④0 侯维瑞:《现代英国小说史》，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85年版，272,273页。⑤ 《卡夫卡全集》第1卷编者前言，洪天富、叶迁芳译，河北教育 出 版 社1996年12月版。
)O. 斯威布:《希腊的神话与传说》，楚图南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11,430页。
⑦ 本文引用的所有卡夫卡的作品均出自叶廷芳编，洪天富、叶廷芳译:《卡夫卡全集》第1卷，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塞壬们的沉默见398一399页，普罗米修斯见401页，城 徽 见 401一402页，新律师见164一165页，海神波塞东见403 一 《 k1页。
⑧0 李忠清编:《西方典故》，江苏教育出版社1991年版，99，100页。
伯尔特那格尔:《卡夫卡思想与艺术的渊源》，转引自克劳斯瓦根巴赫:《卡夫卡传》，周建明译，十月文艺出版社
198 8 年 版，256一257页。
00 加缪:《西绪福斯神话》，余灵灵译，《大学活页文库》第9辑， 华 东 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22一23页。
00 《卡夫卡日记》,1914年8月6日，9月13日，孙龙生译，载叶廷芳编:《卡夫卡全集》第6卷，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
年版，334一335,338页。
.. 魏庆征主编:《外国神话传说大词典》，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1989年版，198一199页。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
                                                                                                               责任编辑:杨国政

[ 本帖最后由 kenshin 于 2007-5-9 01:37 PM 编辑 ]

mu

现在论文的水平已经下降到这样了么……
《塞壬们的沉默》理解为“现代人的生存观照”……
《海神波塞冬》理解为“我不禁要认为波塞东正是卡夫卡的自画像。他在其41年的短暂生涯中，一直想摆脱他在工伤事故保险公司里的职务，但始终未能如愿，只能在业余时间进行写作”……
不过题目挺好的：“卡夫卡的神话与现实”，感觉论述的内容会很丰富

kenshin

呵呵
这个好像是《世界文学》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