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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与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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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25 14:31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ak1789 于 2009-12-25 14:38 编辑

"“爱不是用来言说的,爱是应该在生活中体验的。《圣经》里有句话我觉得说得很好:不见而信的人有福了。我也很难把我相信的东西展示给你看。”"

“在这个文化上只生产死亡的社会里,或是被死亡文化消费的社会里,我们如何写作?”11月12日,79岁的诗人阿多尼斯在第二届“中坤国际诗歌奖”颁奖仪式上说,他专程到北京领奖。

中坤国际诗歌奖表彰阿多尼斯“以具化为诗歌的生命个体,对抗一个历千年之久、挟亿万之众的庞大存在”。

阿多尼斯迄今出版了22种诗集,他的重写阿拉伯思想史、文学史的四卷本《稳定与变化》在整个阿拉伯文化界引起震动。自2005年起,他连续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提名。

今年3月,译林出版社出版了薛庆国翻译的阿多尼斯诗选《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阿多尼斯曾到中国出席首发式并与中国诗人座谈。
阿多尼斯原名阿里·艾哈迈德·赛义德,他与写出《东方学》的爱德华·萨义德是至交。爱德华·萨义德这样评论阿多尼斯:“阿多尼斯是位伟大而卓越的诗人,他是当代阿拉伯诗歌的先驱,引领了先锋派诗歌运动。”阿多尼斯对南方周末记者谈到萨义德时这样评价:“他是当今最伟大思想家之一,因为他让人对一些习以为常、已成定论的问题,获得重新审视的机会,这些问题动摇了别人认为是稳定的基础。”

阿多尼斯生于叙利亚,定居巴黎至今;萨义德生于耶路撒冷,定居并逝世于美国。这一对相识于1970年代的友人,被认为是阿拉伯世界中的两极:萨义德批评西方,企图揭示被遮蔽的阿拉伯文明的真相;阿多尼斯则是阿拉伯文化的反叛者,他被视为伊斯兰世界的异类。但阿多尼斯纠正这种看法,他认为极端的思想不是思想,他愿意被看成是“双重批判者”,既批判西方文化,也批判阿拉伯文化的糟粕。有意思的是,阿拉法特禁止巴勒斯坦出版萨义德的书,阿多尼斯的书在一些阿拉伯国家也被视为禁书。“我们有共同的命运——我们被很多人视为敌人。”阿多尼斯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萨义德在谈及远离故国的流亡状态时曾写道:“大多数人主要知道一个文化,一个环境,一个家,流亡者至少知道两个;这个多重视野产生一种觉知:觉知同时并存的面向,而这种觉知借用音乐的术语来说是对位的。流亡是过着习以为常的秩序之外的生活。它是游牧的、去中心的、对位的;但每当一习惯了这种生活,它撼动的力量就再度爆发出来。”

而关于流亡,阿多尼斯说:“艺术尤其是诗歌的独特价值,恰恰在于其被放逐;创新者的价值,恰恰在于对流亡地的坚守。”

11月13日晚间,南方周末记者专访了阿多尼斯。
文明冲突的说法是殖民主义概念

南方周末:你是怎么认识爱德华·萨义德先生的?

阿多尼斯:我们两个原来是朋友,彼此很尊重,我们相识于1970年代,有一次联合国纽约总部专门为我举办一次诗歌朗诵会,当初负责向听众介绍我的就是爱德华·萨义德。

南方周末:你跟萨义德思想立场不同,萨义德是捍卫阿拉伯文化,他被西方视为阿拉伯民族的代言人,你是阿拉伯世界的异见者。

阿多尼斯:我们有共同的命运——我们被很多人视为敌人。

南方周末:你批评伊斯兰文明的观点在阿拉伯世界给你带来什么样的遭遇?

阿多尼斯:我指的是:如果仅仅把伊斯兰文明视为束缚人的清规戒律,作为一种社会范式,那它是没有希望的。但我尊重作为个人信仰的伊斯兰教和其他宗教。我的观点给我带来很多麻烦,有很多人认为我是异教徒、叛徒,很多人骂我,尤其在网上。但是也有很多人支持我,而且支持我观点的人中,不乏一些国家的政要,不过他们不敢公开表态支持。我前不久在接受一家沙特电视台采访的时候,也发表谈话批评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当时也引起了轩然大波。事后海湾国家的一些政府官员给我打电话,支持我,说我讲得对。但他们不敢公开说,只是私下里给我打电话。

南方周末:现在有文明冲突论在流行,你怎样看?

阿多尼斯:孔子和但丁不会产生冲突,一个诗人和另外一个诗人不会产生冲突,艺术也好,音乐也好,相互之间是不会产生冲突的,创作领域有的只是和谐,冲突的只是政治、经济、军事和各种利益。那么文明仅仅是军事、贸易吗?不,文明是艺术,是创作,是人。所以文明冲突这种说法,掩盖的是军事、经济、政治冲突的本质,而这些冲突的目的就是为了控制,所以文明冲突的说法不是一个文明概念,而是一个殖民主义的概念。

南方周末:很多恐怖主义者是打着信仰的旗号。

阿多尼斯:我反对一切意义的恐怖主义,因为恐怖主义从本质说是反人类的,反人类也就是反对世界,反对存在,没有任何借口可以为恐怖主义开脱,恐怖主义和战争一样,是一种野蛮的现象,我们都应该与之斗争。

在诗人和世界之间应该保持一道鸿沟

南方周末:上次你在北京说,诗歌不是一个文化问题,而是一个存在的问题。

阿多尼斯:我可以从两个角度来谈,第一,诗歌语言是人类认识世界的最高层次的语言,它比其他的语言——哲学的、学术的语言——更丰富、更深刻,更接近存在和自然的本质。第二,诗歌的语言赋予人真正的身份,赋予历史真正的意义。经验告诉我们,今天我们还记得孔子、记得但丁,记得伟大的诗人,但是早已忘记他们那个时代的统治者了。可以说政治、经济、社会都是历史的一部分,但历史是诗歌的一部分。从这个角度来说,诗歌是一个存在问题,而不是一个文化问题。

南方周末:法国诗人博纳富瓦评论说你是“二十一世纪最需要的诗人之一”,最需要的诗人是什么样的?

阿多尼斯:这个问题应该问博纳富瓦,我可不知道,这是博纳富瓦的话。预先给诗人或者诗歌设定一个什么标准,认为诗歌应该怎么样,这是违背了诗歌本质的。诗歌是凌驾于一切条件、准则、标准之上的。你设想写一首诗,但写出来的可能是另外一首。我开始想写东方,但结果写出来的可能是西方。所以说诗歌是难以预言的。你这个问题,如果要我回答,我也可以回答:我可以说这个那个条件什么的,但是等诗歌真正写出来,可能跟我说出来的标准相反。诗人应该持守一种生命的立场、存在的立场,而不应该仅仅是文化的立场。诗人应该是世界的创造者,而不仅仅是描述者。在诗人和世界之间,应该保持一道鸿沟,应该被河谷和山峦隔开,诗人就应该被西绪福斯的巨石所包围和困扰。

南方周末:你说在法国、美国或德国等,找不到伟大的诗人和思想家,为什么?

阿多尼斯:伟大的诗人,我认为要具备三个条件。第一,他要提出前人未曾提出的有关存在、有关人道的问题;第二,他还要用他自己独特的诗歌语言来提问;第三,他要用这种语言和这些问题为诗歌开启新的问题,也就是说,提出问题是诗歌本身,它又可以成为提问的对象。所以,伟大的诗人应该成为分界线,标志一个时代的终结,或者一个新时代的开始。诗歌、诗人的这三种标准同样适应于思想家,但是,这样伟大的人物是非常稀少的。我们现在常见的诗歌,朝着一个激进的方向前行,但只不过是形式上有所不同,总体来说还没有能开辟一个新天地,还没有这种坚持和气魄。简单举个例子,马克思是一个伟大的思想家,但是其他那些马克思学派的学者,他们只是他的注释者、解释家;兰波是一个伟大的诗人,但是追随兰波的人,只不过是以不同形式来展示兰波这个诗人的境界,所以他们称不上伟大的诗人。

他的祖国永远是在前方

南方周末:你的祖国是叙利亚,你拥有黎巴嫩的国籍,又常年定居在巴黎,你说巴黎是你自我放逐的地方,自我放逐带给你什么样的影响?

阿多尼斯:说到放逐,诗人就是被放逐在自己的语言中,语言是通向未知的道路,这个道路上的每一点每一站,都是诗人的祖国。他已经取得的成就不是他的祖国,他的祖国永远是在前方,在前方等待着他。你可以说地理上的放逐是放逐的一种最简单的形式,诗人只有在语言里才能得到真正充分的自由,所以说诗人的祖国是自己的语言,而不是地理概念上的祖国,因为只有在语言中,诗人才能得到最充分的自由。艺术,尤其是诗歌的独特价值,恰恰在于其被放逐;创新者的价值,恰恰在于对流亡地的坚守。因为知识正是在这样的流亡地萌发,知识只有以流亡和对流亡的自觉为起点,才会趋向完善,并获得人道的、普世的价值。

南方周末:诗人能做什么呢?在这样一个动荡的、灾难频现的世界?

阿多尼斯:就是像我今天这样说话。还能做什么?就是把自己的思想和观点表达出来,传播出去影响更多的人。

南方周末:说说你的日常生活。

阿多尼斯:我生活的状况,就是写作的状况。我一直生活在创作状态中。比如说我的家,我的床,我喝的水,呼吸的空气,行走的大街,和我交谈的人,都是我写诗的元素,如果说我写诗写不下去了,就写别的,写随感,写回忆录等等,或者我就创作我的拼贴画,我是一个拼贴画艺术家。所以,我每天的生活都在创作中,我生活在创作的快乐中,也生活在写作带给我的苦恼中。但是我没有固定的时间用来写作,换句话说所有的时间我都可以用来写作。比如说现在,我想象我正在写诗呢。

南方周末:作为诗人,你体验到的困境是什么?

阿多尼斯:存在本身就是诗歌的困境,也可以说诗歌是在困境中存在着,每当走出一个困境,它又步入一个新的困境。诗歌不是去解决困境的,而是不断地去发现困境,不断地去突破困境。当困境终结的那一天,也就是诗歌终结的那一天,没有困境就没有诗歌。

诗歌现在确实处于低潮,读诗的人少了。但诗歌在横向所失去的东西,它又从纵深赢得了。可以说今天诗歌的读者比昨天的读者更加深刻了,因为这些读者不再受历史、政治和意识形态的控制,在这种情况下,仍然有人读诗,这是令人欣慰的。

南方周末:在你的写作生涯中,有没有最艰难的时候?

阿多尼斯:在叙利亚的那段生活是最艰苦的。我还进了监狱。我在狱中经历的那些遭遇,我现在都羞于写出来,不堪回首。我现在正写自传,还在犹豫是不是要把这些东西写进去。因为这可能涉及到我对叙利亚的态度,可能会使叙利亚人民受到羞辱,而我不想羞辱我的人民。所以最终我决定独自把这把刀吞下去。

南方周末:你把这样的经历当成一把刀,是说它对你的伤害么?

阿多尼斯:是的,比刀刺的伤害还要严重。

南方周末:你是怎么从这样的经历中恢复过来?

阿多尼斯:诗歌,诗歌比一切都宽广,诗歌包容了这些,同时又超越了这些。除了诗歌,还有爱情。只要这个民族里边有一个女人爱你了,爱就能让你忘却一切。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我身上。所以我把一切(创伤)都忘掉了。

南方周末:诗歌跟爱,是一种拯救的力量。什么样的爱能帮助诗人从困境中走出来?

阿多尼斯:爱不是用来言说的,爱是应该在生活中体验的。《圣经》里有句话我觉得说得很好:不见而信的人有福了。还说,哀恸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饥渴慕义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饱足。我相信这个,所以你不用问我,我也很难把我相信的东西展示给你看。

(本文采访由北京外国语大学薛庆国教授担任口译,在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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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2-26 21:28 | 只看该作者
不见而信的人有福了。
圣经当然只能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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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0-1-1 11:10 | 只看该作者
本来就应该不见而信,信仰是内心的,神也不是此世的,如果能见到神,那必不是神,而是稀有的自然现象或是人为的恶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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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23 14:14 | 只看该作者
  存在本身就是诗歌的困境,也可以说诗歌是在困境中存在着,每当走出一个困境,它又步入一个新的困境。诗歌不是去解决困境的,而是不断地去发现困境,不断地去突破困境。当困境终结的那一天,也就是诗歌终结的那一天,没有困境就没有诗歌。

这个访谈挺好,提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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