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一场悄然无声的思恋,是黑夜中被隐匿的灯火,热烈并且孤独。
我如此深刻地思念着你,却不知道你是谁。如此的思念仿佛时间没有尽头,水一般的冰冷。我想或许因为孤独所以放纵自己任意的思念,思念假象中的人,假想中的事,假想中的景。我可以自由地在属于自己的幻觉中创造完美的始终,没有苦涩,没有枯萎,一切都如清风下的野花烂漫。可是思念总是被意外地不知名的敌人所打断,它无法时时刻刻地陪伴我占有我,当它脱离我的时候,我又觉得那是另一种更加干燥和寂寞的痛苦。身体、思想和回忆全部失去了水分,我是一株无望的蔫掉的植物,独自在烈日炎炎的蒸发下被遗忘。有时也觉得自身将要燃烧起来,是来自地狱的火,要用尽所有的力量使愤怒和痛苦一起脱离自己,要让自己干巴巴的,就这样紧紧地贴住你将要去往的道路。
我并不经常处于这样的状态之下,这似乎有一个周期性,但是我总记不得它们病发相隔的时间。其实我也并不知道这样的状况算不算得上是一种疾病,假若说思念成灾,爱恋成疾的话,我大抵上也就算得上是这样一种状况。在被孤单逼迫得无处可逃的时候,思念愈加深,人愈加脆弱,日子愈加寡淡。一个人不可能无限长的时间保持同一个表情,死了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是被凝固的生命,已经完结。而这样的日子如死一般地保持着死的姿态,这比干脆的身体的死亡更加致命,是一种心理的死亡。于是思念,在自我幻觉中,似乎成为了一种恬不知耻地拯救自我的方式。这样的思念没有明确的目标,通常是随着思绪飘荡,你可以去任意一个地方,去见任何一个人,去成为任何土地上的国王。
思念。之所以说是思念,那是要以此来麻醉自己,使自己死心塌地的相信这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不可更改的事实。而现在我本身只是以另一种无法满意的姿态继续着生活。我也想把日子过得红火,可是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并不是放个鞭炮挂个灯笼说句吉祥的话就能够成为事实。心有余而力不足,我觉得疲惫,因此荒废着这日子,我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老去,我开始看不清爱的人的脸,我开始对梦想丧失了热情和希望,我开始成为一个医学上定义的废人。现在我还未真正地老去,可我已经什么也不能做了,或者说是我什么都不会做。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这样打字来倾诉来表达。这是沉默的抒发,却暗藏着大海一般深不可测的汹涌和危险。思念,可以是生者对过去的思念,追溯到时间的源头,亦或是生者对未来的思念,既对死亡的思念,终结在呼吸停止的时刻。思念是植根在内心深处的一部分,它牢牢地抓住我的心,我的血脉,成为不可分离的一部分。
我不是英雄,不是伟大的人,我只是最卑微最平凡的人,甚至于你无法看见我。我曾经随手翻看《释梦》,里面的有一句话是:疯人是清醒状态的做梦者,精神错乱是神经清醒的梦。我怀疑自己是妄想性精神病病人,据说这样的病的初次发作往往起源于焦虑的或恐怖的梦,可以一次性被激发也可以通过一系列克服一律的梦才慢慢发展起来。在一段时间里,我做过很多的梦,统统都是噩梦,有的甚至令我羞于提起。于是夜晚的藏在黑暗里的梦并不是甜蜜的,恰恰相反,它们更加的凶险和残暴。我依赖于白昼清醒状态下的思念,这样的思念是自然而然的,没有一点强迫的性质,它们让你处于云雾缭绕却又无比真实的境地,你甚至能够抚摸它们,倾听它们。这样的思念全都是美好的,完全符合自身的要求,能够满足长期以来膨胀的强大欲望。
有的时候,在我处于极端清醒而并不觉得孤独的时候,欲望会被克制,我告诉自己要懂得满足现有的生活,要对身边所有的一切怀感恩的态度,要慢慢地以一种甜美的视觉去观察周围的一切,即使它们实在糟粕不堪。由于自我的本身并无法得到自我的肯定,所以自我的本身也不过是糟粕不堪的东西,如此或许我也可以以对待自己的态度对待与我同等或者比我高尚的事物。这样一切就能够得到解决的途径。可是这样的状态并不能伴随我,它们似乎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当我无法忍耐,欲望不被压抑的时候,所有的虔诚忏悔都是一场空。我知道自己的懦弱,不够坚定不够勇敢,我不能随随便便地说一句去他妈的生活从而意气风发地走上另一条梦寐以求的道路。我想要改变,无时不刻地想,可是真正获得了机会要我行动起来,我大抵就又畏畏缩缩起来,不敢迈出步伐。所以当这样的无法满足被思念所取代的时候,自我的本身又获得了一种快感。我可以不断地尝试在不同的路上去做不同的事情来满足实际上并不实现的设想。我记得有人说过,既然计划已可以使你获得旅途上的快乐,为什么又偏偏要在艰苦中行动起来呢?我不能回答这样的问题,因为我并不是能够这样行动起来的分子,我只是蜷缩在自己的囚笼里一个张望世界的穷困的人罢了。
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这已经是被广为流传的经典的话语。于是我开始觉得自己的可笑,每一个字每一个句子都是可笑之至的。蚂蚁可以在这些纸页上爬来爬去,蜈蚣可以把这里当作排泄的场所,苍蝇可以把自己作为集聚恶搞的根据地,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瞧不起这浅薄幼稚的思想。它们是又无法的废话所组成的,它们是浪费我的生命我的时间的侩子手。可是我又同它们这样亲切,没有它们就不行,一切就会变得暗淡甚至黑暗无边。这些诉说,这样的话语,在我无比荣耀的宠爱之下或许在别人的眼里只是垃圾,可是没有人能够阻止我爱它,就像任何一个人不能阻止一个母亲去爱她的孩子。这两者都是一种天性,无法毁灭。
思念。我该思念什么呢?什么样的思念才具有真正的意义呢?我思念午后两点的阳光,我思念被废弃在地上的香水瓶,我思念一个陌生人死去后身体的冰凉,我思念清晨婴儿伴随太阳升起的啼哭,我思念夜晚如月白净的湖水,我思念被思念所包围的我。这样痛苦这样幸福,都是无止尽的旋涡,而我只是不断地不断地下陷。让我与思念一起同归于尽吧!除了思念我一无所有。
我记得曼德尔施塔姆写下这样的诗句:啊,沉重的蜂房与轻柔的网,说出你的名字比举起石头还难!这世上只有桩黄金心事:让我摆脱你的重负,时间。我在长久的时间中挣扎地生活,我要找一个只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彼此交换的心,否则这一辈子都得不到安定。我并不想跟这飘渺的思念过这漫长的一生,但似乎注定也只有这样了。思念成灾,我终归成为俘虏,不得复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