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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续侠隐记(二十年后)伍光建译(已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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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5-12 13:46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来补全吧,不过我校对较慢,先补个五十回:

  第五十回  围宫

  再说达特安、颇图斯所在的那间房,同大厅只隔一层帷幛。王后在大厅同主教说的话,他们听得很清楚。从帷幛的缝看过去、还看得见大厅里的情形。

  王后是站着,满脸怒容,外面却是很镇静,不露害怕的神气。甘明则、吉讨、威勒揆,还有几位大人们,站在王后背后。前面站着薛吉尔①。二十年前很同王后反对过的。他告诉王后,如何乱民把他的马车打破了;如何他同兄弟两个人遇着一个老婆子,把他们藏在帷幛后,如何那些乱民在他们身边走过,几乎被他们搜着送了命,幸亏乱民以为他们从后门走了,搜寻一会,就散了;如何他改了装,穿了某侯爷的衣服逃走、如何出门的时候,有三个跟人死在地上,从他们尸身上走过。

  正说到这里,马萨林进来,走到王后身边,听他们说。等到薛吉尔说完了,王后问他道:“你看现在的情形怎么样?”薛吉尔道:“我看是很可怕。”王后道:“你有什么主意?”薛吉尔道:“我主意倒有,但是不敢说。”王后气极了,说道:“为什么不敢说?你办别的事倒是很敢办的。”薛吉尔脸上通红,说了两句搪塞的话。王后说道:

  “那是已往的事,不必追究。我要办眼前的事,你有什么主意?”薛言尔迟疑说道:“只有释放巴留士。”王后脸色大变,说道:“释放巴留士,那是万办不到的!”

  这个时候,听见有脚步声,梅拉里不待通报,到了房门口。王后见了,说道:“哈,你来了么?我盼望你已经把乱民降伏了。”梅拉里说道:“在新桥死了三个禁兵,在某处死了四个,某处死了六个,宫门外死了两个,共总死了十五个,伤了十二个。我的帽子也打掉了。若不是亏得帮主教,我早已死在乱民之手。”王后喊道;“我以为那个鸭步小狗一定在乱民队里。”梅拉里笑了,说道:“陛下不要说他不好,我今天幸亏他。”王后道:“你只管感激他,同我不相干。但是你平安回来了,我很喜欢。”

  梅拉里道:“我答应了一件事,乱民才让我回来的。他们放我回来.要我把他们要约的事告诉陛下。”王后皱眉说道:“百姓们有什么要约,你居然应许他们?你所处的情景,一定是很险的了。”梅拉里觉得王后有挖苦他的意思,说道;“陛下恕罪。我是个军人,不是个律师,我用的字眼都欠斟酌。我应该说是百姓们的愿望,不该说是他们的要约。陛下刚才说的话,仿佛是诮我无胆害怕。”王后只是微笑。梅拉里道:“也罢,我是害怕,我平生有过三次。我经过的恶战有十二次,小战不计其数。这趟我是害怕。我宁可对着陛下,让陛下挖苦我,笑我,不愿去对那群恶鬼。他们都是从地下钻出来杀害我们的。”

  达特安低声对颇图斯说道:“这番话答得好。”王后身边的大臣们听了,都脸无人色。王后咬牙问道.“我们百姓的愿望是件什么事?”梅拉里道:“他们求陛下放了巴留士。”王后道:“万万不能!”梅拉里鞠躬退后,说道,“陛下是国主。”王后问道:“你往那里去?”梅拉里道:“我把陛下的回话告诉百姓们。”王后说道:“你不要走,我不愿意同乱民商量。”梅拉里道:“陛卜,我曾经应许过他们。”王后道:“这是怎样讲?”梅拉里道:“除非陛下把我拿下了,不然,我是要回去见百姓的。”王后怒极了,说道:“比你好的人,我也曾经拿过的。吉讨,吉讨在那里。”

  马萨林走上前说道:“陛下许我说话么?”王后道:“我看你也是劝我放巴留士的,如果是这样,你可不必说了。”马萨林道:“这个条陈原是不错,不过我不是说这一件。”王后道:“你说的什么?”马萨林道:“我劝陛下传帮主教来。”王后喊道:“传帮主教来么?他这个老奸巨滑!我看这件事全是他闹出来的。”马萨林道:“看来只有传他来。这把火既然是他放的,或者他有法子救火。”甘明则原站在窗边,说道:“陛下请看,这是个最好的机会。他现时在外面保佑百姓。”王后跑到窗子一看,说道:“果然,你们看看,他简直的是个老奸巨滑。”马萨林道;“他不过是个帮主教,众人见了他都跪下。我虽是红衣大主教,徜若我跑出去,百姓一定要把我撕破了。我只好说,我愿望陛下传帮主教来。”

  王后低声说道:“你为什么不同他们一样,也说是要约。”马萨林鞠躬,王后想了一会,抬起头来,说道:“梅拉里,你出去传帮主教来。”梅拉里道:“我对百姓们说什么?”王后道:“叫他们忍耐点。我自己是已经够忍耐的了。”梅拉里见王后主意拿稳了,就出去。达特安回过头来,问颇图斯道:“你看这件事怎么样结局?”颇图斯说道:“再等一会,就看见了。”当下王后走到甘明则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马萨林两眼看着达特安两个人所在的房子,很有点着急。余人都是低声交谈。

  过了一会,房门开了,梅拉里领干狄进来,说道;“帮主教奉命来见。”王后走前几步站住了,两只眼冷冷的看他。干狄鞠躬。王后说道:“百姓滋事是什么意思?”干狄说道:“现在不是滋事,是民变。”王后至此忍不住了,喊道:“你常说百姓有反乱的权,现在的民变,惟你是问,都是你煽动他们的。等等王上的号令,一会子就可以了这件事。”干狄说道:“陛下传我来,只是说这两句话么?”马萨林道:“不然。陛下请你来,要求救下你。”干狄故作诧异神情,说道:“有这件事么?陛下要我想法么?”王后道:“是的。他们劝我请你来商量。”干狄鞠躬说道:“陛下要……”马萨林说道:“要你替他想法子。”干狄望着王后,王后点头。干狄道:“若是我处王后的地位,我一点不迟疑,我自然释放巴留士。”王后问道:“万一我不肯放,他们便怎么样?”梅拉里道:“我恐怕到明天早上,巴黎城里瓦石都不留了。”王后说道:“我是问干狄说话,并没问你。”干狄说道:“我的意思却同梅拉里一样。”

  王后怒得满面通红,嘴唇原是红的,气得发白了。马萨林是看惯王后生气的,今天看见这个情景,也害怕起来。王后怒中带笑,说道:“释放巴留士么?真是好条陈,不愧你是个教士。”干狄却镇静得很,满肚子怨愤报仇之意一点也不露,两眼看着王后。王后是要马萨林出主意。马萨林想了许多主意,却不甚愿意说,后来说道:“干狄的条陈原是一番好意。不问死的活的,只要把巴留士还了他们,这件事就算办结了。”干狄说道:“倘若把个死的巴留士还了他们,事体原可以了结,诚如主教所说。不过另是一个结局”马萨林说道:“我说过不问死的活的么?我不过偶然用这种字眼。况且你是晓得的,我的法文原是不甚高明,远不如你。你是能说能写,是个名家。”

  达特安附耳对颇图斯说道:“这种廷议真是好看,我们同阿托士、阿拉密四个人在炮台角的时候,比他们强多了。”颇图斯答道:“可不是。”达特安道:“我们在那种地方也比他们强。”

  干狄不去理会马萨林指驳他的话,还是很镇静的说道:“倘若陛下不以我的话为然,自然是有别人的条陈比我的高。但是我深信陛下同众位大臣总不愿意酿成大变、令巴黎城旦夕不保。”王后很挖苦的说道:“难道你以为昨天百姓滋事,今天民变,明天就要造反么?”干狄答道:“是的。”王后道:“听你说来,仿佛是百姓是简直无法弹压得住的了?”干狄道:“陛下要晓得,今年是同王室不利的,看看英国就晓得了。”王后说道:“是的,幸亏法国没得克林维勒。”干狄说道;“谁人能说这话?这种人就同雷电一样,打到来才看得见的。”宫里众人听见这句话,都不禁一惊,停了半晌,没人说话。

  达特安对颇图斯说道:“你留心看那位教士。”颇图斯道:“好的,我很看清楚他了。怎么样?”达特安道:“我告诉你,这才算是个人。”颇图斯很看达特安,不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干狄道:“陛下的意思,以为用强硬手段最好。我却要先奉劝,恐怕强硬手段用不得,难以收拾。”王后说道:“既然这样说,你为什么不去解散他们,他们向来是听你说的。”干狄道:“恐怕太迟了,恐怕我的力量不够。但是如果陛下能够放了巴留士,他们造反的根子就断了。那时陛下再用强硬手段,他们也就没得说了。”王后道:“我有弹压的权么?”干狄道:“陛下既然有这个权,就应该拿来用。”

  达特安对颇图斯说道:“我喜欢这种人。倘若他是首相,我做他的左右手,我们倒可以办点事。”颇图斯道:“自然。”

  王后一摆手,各人退出来、只留马萨林。干狄鞠躬,正要随着众人出去,王后说道:“你且略等。”干狄想道:“好了,他要退让了。”

  达特安低声对颇图斯说道:“不好,王后要杀他。徜若真要动他手,我要跑进去救他。”颇图斯道:“我也是这样想。”

  马萨林坐下来,暗想道:“我们要听点新闻。”

  王后等到众人都出去了,回过头来,对着这两个人,很用点力量按住火气,走来走去,很不安静。马萨林坐着不动。于狄觉得不安心,心里很疑惑,常看那帷幛后,恐怕藏了人,拿手去摸袍子罩住的甲,又去摸手上藏着的小刀。后来王后站在他们两个人面前,说道:“现在没得什么人,干狄,我请你再把你的条陈说一遍。”干狄说道:“陛下只要装做再三斟酌,说是起初办错了。凡肯认错的,才是有力量的政府。把巴留士放了。还给百姓。”王后喊道:“什么,叫我认错么?我还算是个王后不算?这些反叛的百姓,不是我的百姓么?难道我就没得朋友,没得禁兵听我的号令么?与其放了巴留士,倒不如我自己动手去弄死他!”说完,拳起手走到干狄面前,仿佛是先要弄死他。干狄动也不动,两眼看着王后。

  达特安说道:“倘若有人来动干狄的手。我先把那人结果了,就是主教看见,也是高兴的。”颇图斯道:“别响,我们细听。”

  那时马萨林抓住王后的手,轻轻的拉过来,说道:“陛下要做什么?”又改用西班牙话说道:“安公主,你疯了么?你是个王后,为什么变做商人的老婆?你还看不出来么?这个教士现在是巴黎通城的代表,这个时候得罪他不得。只要他略施小技,不到半点钟你的王位就扫地了。这不是生气的时候,你要拿好话去牢笼他。你拿真本事用出来,不要学下等人家的妇女。”当马萨林起初劝谏的时候,达特安一把抓住颇图斯的手,等到主教说完了才放松,低声对颇图斯说道:“你不要给马萨林晓得我懂得西斑牙话,不然,我同你都不得了。”颇图斯道:“你只管放心。”

  马萨林对王后说这番话的时候,是从容不迫的,神色一点都不变,干狄以为他是好言相劝王后,劝他采用干狄的条陈。王后听了那番话,神色镇静了许多,两眼的怒火也息了,两手不知不觉的垂下来.倒在椅子上,滴下眼泪,声音很低的说道:“干狄,你不要见怪。我心里很受苦。你晓得我是个没胆子的女人,听见造反就吓得要死。但是我也是个王后,我的号令不行,人家同我反对,我是要生气的。”干狄鞠躬说道:“我是忠诚相劝,并不是反对。凡是陛下的臣民,那一个不是服从的?他门并不是怪王后,他们只知道巴留士被捉,请释放他。若是陛下把他放了,百姓就照常的安静。”

  马萨林听到“他们并不是怪王后”这句话,就加倍留心听,恐怕干狄要说出推倒马萨林的话;后来他并没说,心里倒十分高兴,微笑的说道:“陛下不如用了干狄的条陈罢。他向来是最有见识的,将来一有机会,盼望他可以升作红衣主教。”干狄想;“这个奸贼、他也晓得没得我帮他忙,是弄不成的。”

  达特安道:“倘若他遇着危险,我们救他的命,不晓得他应许我们什么东西?你看他举重若轻的就应许给一个红衣主教。我们明天就去求当统领罢。倘若这次内乱拖长到一年,我顶少也要做到法国大将军。”颇图斯道:“我做什么?”达特安道:“我派你做陆军大将。现在梅拉里有失宠的意思,你就补了他的缺。”    王后说道:“你看这趟百姓聚众滋事,要闹出大乱子来么?”干狄以为王后还是不明白,说道:“大水发作,是泛滥无归,谁人能料要毁坏多少人命财产?”王后说道:“据我看来,只要筑几道新堤,就可以没事。你先去罢,待我再斟酌。”干狄很诧异的看马萨林,马萨林正要同王后说话,忽然宫外大吵起来。干狄微笑,王后吓了一跳,马萨林脸上变色。干狄说道:“不晓得又闹什么?”

  这个时候,甘明则跑进来说道:“陛下恕我无礼,乱民攻禁兵,现在要拆铁门,陛下有何分付?”干狄道:“陛下听见么?”那时宫外就同风吼雷轰.山崩地裂一样。王后说道;“你来请我的号令么?”甘明则道:“是的,不能再耽误了。”王后问道:“宫里有多少人?”甘明则道:“有六百人。”王后道,“留一百人保护王上,其余的叫他们去把乱民扫除净尽了。”马萨林道:“陛下打什么主意?”王后说道:“去罢。”甘明则只好出去。

  这个时候,宫外大声一响,铁门倒了一扇。马萨林听见了,说道:“大事休矣。”王后看见马萨林大惊失色,把甘明则喊回来。马萨林摩拳切齿说道:“他己经走了,来不及了。”那时候,几扇铁门都坏了,乱民拥进来。达特安、颇图斯拔出剑来。马萨林对干狄说道:“你只好设法救王后。”干狄走前几步,开了窗子,望见路维利带着数千乱民。干狄喊道:“不要前进,王后正在签字。”王后问道:“你说什么?”马萨林把纸笔摆在王后面前,说道:“他说的是实话,不能不做的了。”又低声说道:“安公主,你一定要签字,我只好强迫你了。”

  王后坐在椅子上,拿起笔来写。路维利果然把乱民止住了,却还是喧哗震天的。王后写道:

  仰圣遮猛②管监人,即行释效巴留士。

  写完签字。干狄在旁,看着王后签完字,一手拿了,走到窗口喊道:“赦书在这里!”乱民听见,喊道:“巴留士万岁!帮主教万岁!”干狄喊道:“王后万岁!”附和的人却不多。干狄的意思,是要王后明白自己的势孤。王后说道:“你现在是从心所欲,你可以去罢。”干狄道:“陛下再要我办事,再传我来,我是无不竭力的。”王后使手势,干狄退出去。王后指着门,说道:“这个奸贼,你今日叫我吃苦,往后我再叫你尝尝。”

  马萨林正要走上前,王后道:“你走开罢,你不算个人。”说完,王后走了。马萨林自言自语道:“你才不是个女人。”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达特安、颇图斯两个人在幛后那间房里,什么话都听见了,皱了眉头,拉开帷幛,房里无人。原来达特安听见王后说完话要走,他把颇图斯拉了出去,在过路里。马萨林跑到路上,看见他们两个人走来走去,问道:“达特安,你为什么走出到这里?”达特安道:“王后分?,闲人都要出来。我们总算是闲人,只好出来。主教道:“你早已出来到这里么?”达特安略推颇图斯,叫他不要乱说,自己答道:“我们出来大约有一刻钟。”马萨林看见达特安的举动,知道他们什么情形也看见,什么说话也听见了。但是达特安装出全没听见什么的神情,装得很象,马萨林倒甚喜欢,说道:“达特安,我心里最喜欢得你这样的人帮忙,你只管放心,我的交情是靠得住的。”说完,对着他们两个人笑,回到自己房里。

  自从干狄出来和解以后,百姓果然安静下来,主教才放心。

  ①薛吉尔(Segvier  1588 - 1672),在黎塞面和马萨林当政时期任掌玺大巨、大法官。参与镇压投石党运动。
    ②圣遮猛,今译圣日尔曼昂莱(Saint-Germain-En-Lay),巴黎大区伊夫林省的市镇.距巴黎二十三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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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7 18:0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一回 洛奥尔救人
  再说洛奥尔同他的义父分手以后,拍马快跑,一来为的是心里十分难过,二来下要奥利文着见他脸上难过的神气。走了一点钟,心里平复如常。这算是他头一趟觉得自主自由的快乐,想起自己的前程,不晓得架了多少空中楼阁。再过一会,看见只有奥利文同他说话,觉得寂寞。回想从前同他义父闲谈,十分有味。阿托士同他出来,路上常告诉他许多本地风光的历史。洛奥尔到了某处,看见一个小堡在树林里头,他就想起拉维力来,在路上停了看有十分钟光景,一路走,一路叹气。奥利文问他,他也不答。洛奥尔看了这个堡,不知不觉的想到拉维力地方,所有他从前第一次看见路易赛以至他同这个小女孩辞行。这几年里头的事,历历如在目前。看见路上一株树,或是房顶上的一支定风旗,他都想起从前的境况来。

  主仆两个人走了些路,看见离开路旁半箭远有爿小客店。洛奥尔下了马,叫跟人牵到马房,自己坐在大树下。那时树上开满花,有许多蜜蜂飞来飞去。看见树下有张桌子,他叫奥利文向店主人去借纸笔墨水。奥利文走到店里,洛奥尔一个人手靠桌子看眼前的美景,看得很入神,忽然看见有个人从面前走来。这个人脸是红的,腰间扎一条手巾,膀子上又挂了一条,头戴小白帽子,手拿了纸笔墨水,走到面前来,说道:“少年人的嗜好都差不多的。不过一刻钟之前,有个少年世爵,同你差不多的年纪,骑了一匹好马,也歇在这树下,叫我搬桌子椅子出来,同一个老人吃饭。他们两个人吃了一个酥盒,一瓶好酒。那瓶酒一滴也没得剩。好在我们这里有的是好酥盒、好酒,你如果也要,我就去拿来。”洛奥尔微笑,说道:“不要了,谢谢你。只要你的墨水是黑的、笔是好的,我就照着酒菜一样的价钱给你。”店主人道:“很好,我不备酒菜了,就将纸笔墨水送来罢。”洛奥尔道:“也好。”

  店主人把纸笔墨水摆在桌上,洛奥尔拿起笔来写信。店主人看着,很称赞这位少年客人美貌。奥利文刚好走出来,店主说道:“这位客人不比那一位,这位客人一点胃口都没有。”奥利文答道:“我也不晓得怎的,我们这位少年主人这两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说完了,两个人走进店里,谈起主人的事体来。

  当下洛奥尔写信给阿托士,信上说道:

  “我走了四点钟,在这里歇歇,写信给你。我从来没离开你,我现在每每回过头来同你说话,仿佛是你还在我身边一徉。我一个人觉得寂寞,也忙乱了,有许多恋爱感激的话我都说不出来。我知道你也会意,同我表同情。我请你常写信给我,我很要听你的教训。我现在很替你着急,为的是你虽然没告诉我,我也不便追问你,我却晓得你现在去冒险办事,你就明白我为什么很盼望你常常来信。我离开了你,我觉得很没主意。没得你指教我,我自己很不放心,恐怕办错了。我的小朋友路易赛有什么信息,望你时常告诉我。你还记得,我们从波拉治动身的时候那小女孩还没全愈。我在你身边过的这几年的好日子,我常时都记得。我盼望你有时也想起我。只要你也觉得有点舍不得我,我就觉得快乐,我就可以知道你晓得我恋爱你。”

  且说洛奥尔把信写完了,觉得心松了些。他抬起头来,看店主人同奥利文在偷看他没有,把信亲一个嘴。当下奥利文已吃了些酒,又吃了个酥盒子,马也喂饱。洛奥尔叫店主人来,放一个柯朗在桌上,上了马.走到某处,把信寄了。人马都休息了多时,一路不再歇,到了某处,洛奥尔打发跟人去打听那先走的少年的消息,听说他三刻钟之前打这里经过。洛奥尔同跟人说道:“我们试试赶那个人,他也是到法兰德大营的,路上有他作伴倒有趣。”

  那天四点钟,他们到了某处吃饭,又打听消息。听说那个少年也是在这爿店吃饭的,吃过饭就走了,要到那营歇宿。洛奥尔道:“我们也去那营住。”奥利文很恭敬的说道:“马走了一百八十里,已经乏了,我们不如歇在这里,明早再走罢。”洛奥尔道;‘德拉费伯爵分付我赶快走,要我第四天早上见王爷,我们还是赶到那营,算是一夭的路程。我们八点钟可到,马歇一夜,明早五点钟动身。”奥利文晓得不必再抗拒的了,只好自已唧咕道:“也好,走罢。不过人也乏了,马也乏了;不过明天只能走百里,不能走二百里,后天只能走五十里;再后天,你走不动,只好睡在床上。少年人是好蛮来的。”看起来,奥利文是远不如巴兰舒、吉利模。洛奥尔原也觉得有点乏,他嘴里却不肯认。他常听见阿托士一天走二百四十里,要想学他;又想起达特安,他象是个铁铸的,更不必说了,跑了这一点路就要歇,他是要笑的。洛奥尔只好不管,一直向前跑。

  走了一条近路,跑到山头,看见前面一条河,河边上有几个人正要上渡船。洛奥尔想,这一班人一定是那个少年同跟人们了,正好更赶上他。洛奥尔喊,要他们等;离得太远,听不见。拍马快赶,有高地遮着,看不见河了。再走一会,看见渡船已经开了,快到对岸。他看赶不上渡船,只好等奥利文,忽然听见河里叫喊的声音。那时正是日落。他拿手遮住光向河里看,喊道:“奥利文,河里是什么东西?”这时又听见喊,奥利文道:“摆渡的绳子断了,渡船顺溜而下,有人丢在河里。”洛奥尔看见了,喊道:“一人连马丢在河里!”奥利文喊道:“快要沉下去了!”洛奥尔看见那个人快要溺死,于是拍马直跑,跳过渡头的栅子,一跳入水。奥利文慌了,喊道:“你干什么?”洛奥尔不去理他,领着马向溺水之人而走。原来洛奥尔住在罗阿河边的时候最好玩水,骑马游水更有本事。阿托士要他当军人,早把这种本事教会他。他常常骑马渡河,不知有多少次了。

  奥利文说道:“倘若伯爵看见你,他说什么呢?”洛奥尔说道:“他看见了,也要跳下水救人的。”奥利文着急道:”我怎样过河呢?”洛奥尔喊道:“无用的懦夫,为什么不跳下水?”溺水的人在前头.相离有数丈。洛奥尔说道:“不要怕,不要怕,我来救你。”奥利文拍马上前,又退后好几趟,后来果然也跳入河,喊道:“不好了!我们都要死了!”当下渡船顺溜而下,船上的人叫喊,船上有个白发老人忽然也跳入河,要去救那落水的人。他虽然用力,因为逆水,游的很慢。洛奥尔拚命的游,两只眼看住落水的人同马,人是快沉下水,马只露鼻子。那个人把马缰放了,伸出两只手,头往后仰,若再过一会,人同马都要沉下去了。洛奥尔喊道:“不要怕,不要怕。”那少年道:“来不及了。”果然登时就看不见。洛奥尔溜下马来游了几下,游到那少年同马的身边,一手抓住马嚼子,把马头牵出水面。马见有救,用力向岸边而来。同时洛奥尔把那少年的手领到马鬃,少年死命抓住马鬃。洛奥尔知道少年抓得马鬃不会放松的,他领着马到岸边来。再过一会,到了浅水,马站在河底沙上。老人也到了,喊道:“救了,救了。”那落水的少年声音很微的说道:“有救了。”脚离马镫倒在洛奥尔身上。

  这时离岸不过十几步,洛奥尔把少年抱到岸上放在草地,松了衣领,开了衣襟。老人也来了,奥利文居然也渡了河,船上的人用条棍子也拢了岸。再过一会,那落水少年慢慢醒过来.四围的看,仿佛有点糊涂。看见洛奥尔:说道:“我正要找你。不是你,我早溺死了。”洛奥尔道:“你一会就好了。幸亏我们都没事,不过衣裳湿了。”老人说道:“你今日救命之恩,我们永远不能报的。”少年说道:“呀!代明则,是你说话么?我很叫你害怕,原是你不好,你是我的先生,你为什么不教我把游水本事学好些?”老人道:“伯爵,如果你有了疏虞,我是永远不敢再见大帅的了。”

  洛奥尔道:“怎么样闹出来的?”那少年说道:“我们过河过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摆渡绳忽然断了,船上的人乱了。我的马一惊,就跳入水。我不大会游水,不敢从马上跳入水,我就抱住马,马因为这祥也不能游到岸。倘若不是你来救,我连人带马都要溺水的。我求你领受我永远感恩的意思,盼望从此以后我们永远是好朋友。”洛奥尔鞠躬答道:“我能够帮了点忙,是极高兴的。”那少年说道:“我是吉士伯爵。格兰蒙大将是我的父亲。请问你贵姓大名?”洛奥尔因为说不出自己的父亲是谁,很有点难过,只好说道:“我是波拉治子爵。”少年说道:“子爵,我认得你高兴极了,但愿我们永远是好朋友。但是你救命之恩,我永远是报不尽的了。”洛奥尔搂着他说道:“我与你做朋友,觉得十分荣耀。”吉士问道:“你要到那里去?”洛奥尔道:“伯爵,我要到法兰德地方王爷的大营。”伯爵说道:“我也是的。我们将来是第一次同临战场。”老人说道:“这是应该的。你们两个人要互相帮助。我看你们命运是相同的,你们的前程也是交互不能解的。”两个少年听了,微笑。

  老人道:“你们越早换衣越好,我已经打发人到客店,先把小衣被褥等件预备好了,弄些热酒给你们吃。我们走罢!”两个少年骑上马,一路走,一路对着微笑。这两位少年相貌都很美,吉士有十八岁,比洛奥尔高一点,洛奥尔今年不过十五岁。一个是觉得世界极好过的,刚才几乎不得享受,幸二遇了救。一个觉得才离家门不久,居然有机会,做了一件事,知道义父听见是高兴的,他自己就觉得很高兴。内中只有奥利文,是不领略少主人救命的事,他只恨不在那店歇下了,就不会弄得通身湿透,恐怕还要闹风湿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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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树林遇盗
  再说洛奥尔同吉士一群人在客店住了一夜。洛奥尔分付,如果吉利模半夜来到,先喊醒他 谁知吉利模并未到。人马都歇过了,洛奥尔先起来去喊醒吉士。那时只有五点钟,随便吃了点早饭就起程,到六点钟的时候,已经走了二十多里。

  吉士从前在巴黎读书,洛奥尔不过在巴黎一夜。吉士见过许多王公贵人,常同他们来往,洛奥尔却都不认得。吉士把他从前所作的淘气事告诉洛奥尔,洛奥尔觉得很有趣,也把在司克朗家里见过的人告诉他。原来那些夫人小姐们,如牛兰夫人、杜比弥小姐、司克特小姐、宝力小姐、施华洛夫人,吉士都是很熟,还说了许多开他们玩笑的话。洛奥尔是敬爱施华洛夫人的,很怕吉士去挖苦他。谁知吉士并不挖苦这位夫人,满口都是恭维的话,洛奥尔更喜欢吉士。吉士又告诉他许多恋爱的密事,洛奥尔才晓得他也有了恋爱的事。吉士所说的情形,同从前德拉费伯爵的时候不同,洛奥尔听了觉得加倍有趣。吉士又把各人的故事告诉他,说是郎维勒夫人恋爱柯力尼,柯力尼因此同人比剑,被人刺死。朗维勒夫人躲在窗后,看见他比剑,看着他死。后来朗维勒夫人又同马西拉王爵私通,马西拉醋意最重,不许别人亲近这位夫人,有人去亲近他,要把人刺死。德博理是夫人的忏悔教士,也不能相近。又说某人同英国太子要好,后来又私嫁劳逊①,闹得很难听。又说起王后的故事。就是马萨林的事也说了。这两个少年日子过的很快活。吉士的先生是个很有阅历的人,最喜欢吃喝,学问是有的,谈风也好。

  那一天下午四点钟,到了阿拉斯②地方,离战场不远了,打算在这里歇一夜,明天再走。听说西班牙兵常常半夜骚扰附近地方,法国大兵驻扎在普搭玛③与威伦斯④之间,后军在杜爱⑤,王爷的大营在比东⑥。敌军在克须尔⑦与柯特力⑧之间。敌军十分骚扰,百姓纷纷逃避,避到阿拉斯的人最多。自开战以来,两军只有小战,并未大战。王爷要等援兵来才敢大举,这两天援兵到了,这两个少年到的正是时候。两个人吃在一起,住也同房,仿佛是多年的老朋友。晚上两个人谈的都是战事,跟人同他们擦兵器,他们自己装手枪。明天醒来很不高兴,为的是昨夜两个人都梦见来得太迟了,没机会立功。

  这天早上听见谣传说:康狄王爷离开比东退至喀文⑨,比东地方留兵不多。这两个人也不管,要先到比东,如果王爷走了,他们再到喀文。吉士的先生路径很熟,叫他们抄近走小路,到了某处就可以打听真实消息,留下话,以便吉利模来找。于是七点钟又动身。吉士最踊跃,喜欢打仗,对洛奥尔说道:“我们上下有六个人,都带了兵器。你的跟人,好象也还能打。”洛奥尔道:“我还没有试他,不晓得他怎么样。他却是毕列顿人⑩,大约还可以的。”吉士道:“给他一把火枪,他许可以用用。我的家人,都在我父亲手下当过兵,很有阅历的。我们只要碰见敌兵数目同我们差不多的,我们就要进攻。”洛奥尔道:“那个自然。”先生说道:“你们踊跃太过了。伯爵,你可晓得,我是奉命送你去见王爵。你到了大营你只管去打仗,打死了同我无干。现在还是我作主,你不能乱来。如果碰见敌人,我要你们退后让他。”吉士、洛奥尔相视微笑。

  他们现在走的地方是树林,常碰见避难的乡下人拖男带女,有赶着牲口的,有背着东西的,有用车搬东西的。到了某处,听说主爷果然离开比东,现时到了某处;又留下信把吉利模,他们又走。过了一会,到了力斯河⑾的一条支河。这处地方风景甚好,麦田碧绿,一望无际,所走的小路,常穿过小丛林。吉士的先生打发两个家人在前哨探,遇有埋伏,快来通报。吉士、洛奥尔同先生在中,奥利文装好火枪护后。后来走近一处多大的树林,相离大约有百步,代明则又派家人先去哨探。两个少年一路走,一路谈笑,忽然听见六七声枪响。先生登时喊道:“停走!”两匹马登时立住不动。两个家人从树林跑出来,吉士向他们走上前去问消息。吉士先问道:“有人拦住去路么?”家人说道:“不是的,他们还没看见我们,放枪的地方离我们还有二十丈远,那里树林最密,因此我们赶回来报告。”先生说道:“我只好发号令叫他们退,我恐怕树林里伏兵不少。“伯爵问家人道:“你没看见什么?”家人道:“我看见有穿黄衣的马兵,在小河那里慢慢走。”先生道:“我们遇见敌兵了,只好退后。”

  两个少年使眼色作会意之状,同时听见手枪响,有人喊救。两个少年向前进,虽然先生己经转过马头,他们只管拍马上前。洛奥尔喊奥利文跟来,吉士也喊自己的家人。先生回过头来,他们已经进了树林,一面取出手枪。走的不远,慢慢小心的向前进。吉士说道:“不要响,我看见前面有几个马兵。”洛奥尔道:“是的,有三个在马上,有三个下了马。”吉士道:“你着见他们干什么?”洛奥尔道:“仿佛是打劫过路行人。”吉士道:“可恨极了!”洛奥尔道:“他们是兵。”吉士道:“什么兵,不过是强盗!”洛奥尔道:“我们进攻罢!”吉上喊道:“上前攻!”先生在后头喊。不许他们动手,已经迟了。两个少年都不理他,只当没听见。

  西班牙人听了:知道有人来攻,那三个骑马的赶快来。那三个下马的抢东酉,被劫的是两个过路客人,已经倒在地下。吉士赶上前,离敌人十步,放枪不中。向洛奥尔前来的人也开枪,洛奥尔中了枪,觉得左膀痛。相离四步,洛奥尔放枪,西班牙人前胸中了枪,倒在马屁股上,那马大惊跑了。当下洛奥尔看见有人举枪向他,他想起阿托士的秘诀,登时退后。一声枪响,马向旁跳,倒在地上,洛奥尔一只脚被马压住。西班牙人举起火枪要打洛奥尔的头,洛奥尔不能拔剑,不能取手枪,只好闭目等死。谁知吉士跳在前,一把手枪对住西班牙人的头,喊道:“不要动手!不然,我先要你的命!”那个兵把枪丢了投降。吉士喊家人来,把降兵交把家人,分付他,如果想逃,登时打死。

  吉士下了马去看洛奥尔,洛奥尔笑道:“伯爵,你还债还得很早。刚才若不是你,我已经早死了。”吉士道:“你晓得,我的仇敌跑了,我才有机会来帮你。你满身是血,伤得重么?”洛奥尔道:“不过膀子上打了一下,只要你帮我把脚从马下拔出未,我看还可以走。”这时先生同奥利文已经下马去搬开那倒地快死的马,洛奥尔费了点力把脚拔出,站起来。吉士道:“没折断骨么?”洛奥尔道:“幸亏没断。那两个过路的在那里?”吉士道:“我们救得太迟了,两个客人恐怕都死了。强盗得了东西跑了。我有两个家人看着那两个被劫的。”洛奥尔道:“我们去看看是死了没有,也许还有得救。我们得了两匹马,我自己却丢了一匹。我骑奥利文的马,奥利文随便拣一匹。”说完了,他们去看那两个被劫的人。

  ① 劳逊(duo de Lausan, 1683-1728),法国公爵,军队将领。
  ② 阿拉斯(Arras),法国加来海峡省省会,距巴黎一百七十五公里。
  ③ 普搭玛(Pont-à-Mareq),法国诺工省市镇,距里尔六十八公里。
  ④ 威伦斯(Valenciennes),法国里尔省市镇。
  ⑤ 杜爱(Douai),法国诺尔省市镇。
  ⑥ 比东(Beihun),今译贝顿,法国????省市镇。
  ⑦ 克须尔(Cassel),今译卡寒尔,法国里尔省小市镇。
  ⑧ 柯特力(Courtray),?佛士?斯地区?小城,今属比利时。
  ⑨ 喀文(Catsun),法国加来海峡省小城镇,距沦斯十二公里。
  ⑩ 毕列顿(Brciagns),今译布列塔尼,?国西部地区名,居民以彪悍勇武著称。
  ⑾ 力斯河(Lys),今译利斯河,发源于法国,汇入埃斯考河,中段为法国与比利时的界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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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凶恶和尚

  再说那两个被劫的人,一个睡在血地上,面靠地动也不动,原来他中了三枪,早已死了;那一个未死,家人把他扶起来,靠树坐在地上,两手合了作祈祷状,两眼朝天,腿上受了伤。两位少年先跑到死人身边看了一看,洛奥尔道:“这是个教士,顶上剃了头发。”一个家人说道:“那一个没得救的了,这一个还许有法子想。“那受伤的人说道:“你不能救我的了,你只好帮我,叫我快死。”洛奥尔问道:“你也是教士么?”那人道:“不是的。”洛奥尔道:“你的同伴却是个教士。”那人道:“他是比东的教士,他把教堂的东西要搬到一个安稳的地方去。王爷是昨天从比东走的,明天那地方就要落在西班牙人手里。我们也晓得路上强盗很多,不甚太平,为的是没人肯陪那个教士,我就陪他走。”洛奥尔道:“这班强盗打你、还打教士。”那个人道:“我痛得很。请你们把我送到一个人家去。”吉士道:“你的意思是要养伤么?”那人道:“不是的。我要忏悔。”洛奥尔道:“你的伤也许并不十分重。”那人道:“不要耽搁了。枪子中了腿,从腿入腹.伤了肠。”吉士道:“你是个外科医生么?”那人道:“不是的。我倒晓得外伤的道理,我知道这是个致命伤。我求你送我去,找个教士来,不然,请你们找一个教士到这里也好。上帝也要报答你们的好处。我身体虽然死了,我还要救我的灵魂。”洛奥尔道:“你这样存心,天要佑你,保你不死。”那人很着急,要起来,说道:“请你们不要耽误罢。你们不是送我到最近的乡村,也要找个教士来,只要碰见那个,就是那个。”又叹一口气说道:“路上不太平,恐怕没得人敢去。我只好不忏悔,先死的了。”后来又喊道:“赶快去请教士来!不然.是来不及的。”

  吉士道:“你不要着急,安静点罢。我应许你,一定有人来同你忏悔,你只要告诉我们,那里有房,那一个村子有教士。”那个人道:“上帝保佑你。只要从这条路走,不过四五里路就有一个客店,再走几里,就有一个村子,找那个教士。如果他不在家,你们就到村子末了一间房子,那是个庙,找一个教士来。不要管是教士是和尚,只要能忏悔的就使得。”吉士说道:“代明则,请你陪着受伤人,叫他们用树枝子做张床,拿我们的罩袍做褥子,把他扶上去,用两个人抬,第三个人轮班换肩。我同子爵去找教士。”先生说道:“伯爵,就这样办罢。但是你千万不要无故的去冒险。”吉士道:“你放心罢。我们今天可以太平的了。”洛奥尔对受伤的人说道:“你不要着急。我们去找教士。”那个人很感激的说道:“上帝保佑你。”

  于是两个人跑去找教士,先生看人做床。过了十分钟,两个人到了客店,不下马,就告诉店主人,过了一会要送个受伤人来,分付他预备好裹伤的东西,预备好一张床,又分付他去请一个外科医生。店主人见两个都是阔人装扮,什么都答应了。两个人又去找村子。走了有十里的光景,看见前面红砖绿树,知道离村子不远。碰见一个穷和尚,骑一匹骡子,戴一顶大帽,灰色袍子,就晓得他是奥格斯丁派①和尚。走近一看,和尚不过二三十岁、脸色发黄,头发剪得很短,两只蓝眼没甚神气。洛奥尔问道:“请问你是个教中人么?”那人很不高兴的答道:“问我做什么?”吉士道:“我们要晓得。”那个人拍拍骡,一语不发向前走。吉士掉过马头来拦住他,问道:“我们很恭敬的问你,你该回答。你答不答?”那人道:“难道有人在路上问我,我一定要告诉他是谁么?”吉士原想打过去,后来按住性子,说道:“第一层,你大约不晓得你同谁说话。我是吉士伯爵,这一位是波拉治子爵。第二层,我不是无故问你,为的是有一个受伤快死的人要教士去忏悔。如果你是个教士,请你赶快去;如果你不是教士,那就不必说了,我也再不来责怪你无礼。”

  那和尚笑一笑,脸上十分可怕。洛奥尔见了,血都冷了,一手拿着手枪,说道:“这个人若不是个西班牙人,一定是个法兰德的奸细。”和尚听了不响,拿眼瞪他。吉士说道:“你答不答?”和尚很不高兴的说道:“我是教士。”洛奥尔把手枪收好,很恭敬的说道:“神父,你既然是个教士,现在有机会,请你去尽教士的职分。现在有人抬一个受伤快死的人到客店,客店离此不远,他要你去同他忏悔。”和尚答道:“我去便了。”吉士道;“你倘若骗我们,我们的马可以赶得上你,你不会便宜。一株树,一条绳子,是不难找的。”和尚说道:“我往那里去。”说完,赶骡前进。吉士说道:“我们不如跟住他。”

  两人跟住和尚,离他不甚远,枪子可以打得到。走了几分钟,和尚回头看他们是否跟他。洛奥尔道:“幸亏我们跟他。”吉士道:“这个和尚的相貌实在凶恶。”洛奥尔道:“他的黄头发、薄嘴唇同脸上的凶相,我见了发抖。”吉士道:“他的脸实在难看;不过和尚过的日子是不循天理的,他们常挨饿,因此脸色不好看。他们的规矩又严,他们只好装假,他们没得好日子过,因此两眼无神。”洛奥尔道:“不管怎的,我们替受伤的找了一个教士。据我看来,这个和尚的罪恶比受伤的人还重大许多。我见过许多教士都不象他这样子。”吉士道:“这个许是一种游方(译注:借用)和尚,沿门求乞的,大约总是外国人,苏格兰爱尔兰丹马②等处人,我从前倒常遇见过。”洛奥尔道:“他们都是这样难看的么?”吉士道:“倒不尽然,总是难看的多。”洛奥尔道:“我见受伤快死的人遇着这种人去忏悔,我心里觉得难过。”吉士道:“好在是上帝赦罪,不是教士赦罪。我宁可不忏悔而死,不要碰见这样的教士,你看如何?我看见你摸手枪,仿佛是要照头打他一枪。”洛奥尔道;“我老实说,刚才我真有这个意思。这个人凶恶的情形我说不出来,你曾在路上遇着蛇么?”吉士道:“从来没遇着。”洛奥尔道:“我在家的时候,在树林遇见一回。我还记得,我看见那条蛇蟠在地下,瞪着两只死眼,口里吐出小长舌头,我看见了动不得。后来德拉费伯爵……”吉士道:“他是你的父亲?”洛奥尔脸红了,说道:“不是的,他是我的师傅。”吉士道:“后来怎样?”洛奥尔道:“后来德拉费伯爵说,你拔剑斩它,我才有了主意。我拔出剑来,那蛇抬着眼,仿佛要来咬我,我一剑斩作两段。刚才我看见那个和尚,我觉得就同从前看见那条蛇一样。”吉士道:“你刚才没把他杀了,你现在还后悔么?”洛奥尔道:“是的。”

  这个时候,望见客店,看见代明则领着人来。两个家人抬受伤的人,一个家人牵了马。吉士在和尚身边走过,说道:“这就是受伤的人,你赶快去罢,不好耽搁了。”洛奥尔不肯看那和尚,离得远远的。两个人走上前,告诉受伤人。他抬起身子,看看,又倒下了。吉士说道:“我们尽力替你办了这件事,我们不能再耽搁了,我们还要跑路。你不要见怪,我们要走了,我们听见说快要打仗,不肯失了机会。”受伤人说道:“请你走罢。你们替我出尽力了,我只求上帝保佑你。”吉士回头同先生说道:“我们前走,你们可以在金波连⑧路上会我罢。”店主人站在门口台阶上,已经把许多伺候受伤人的东西预备好了:又打发人去请医生,看见两位少年要走,说道:“你们分付的,我一切都尽心办好。”又对着洛奥尔说道:“你也不如在我这里裹伤。”洛奥尔道:“我的伤不算什么,我等到了第二站再说罢。倘若有个骑马的人来找我,你就告诉他,我到某处吃饭,在金波连歇宿。我还可以告诉你,那个骑马的人就是我的跟人。”店主人道:“倒不如你留下你的名字,再把跟人的名字告诉我。”洛奥尔道:“我是波拉治子爵,我的跟人叫吉利模。”

  这个时候,受伤人到了门口,和尚也到了,他分付店里的人把骡子放在马房,不要卸鞍。吉士说道:“请你替这个受伤人忏悔,你不必着急,费用都是我给的。”和尚称谢。洛奥尔道:“伯爵,我们走罢。我在这和尚身边要犯起病来的。”受伤人说道:“我的好朋友,我再谢谢你。你祈祷的时候不要忘记我。”吉士道:“你放心,我们不忘记你的。”说完,拍马赶上洛奥尔。

  这时两个家人把受伤人抬到房里。抬进房的时候,店主女人站在楼梯脚。那个人虽然是伤重,心里只着急,看那教士两只眼一刻不离。后来店主女人看见他,惊了一跳,抓住男人的手。店主人问道:“什么事?你病了么?”女人指着受伤人说道:“不是的。你看着!”店主人道:“他的伤很重,恐怕不得了。”女人道:“不是的。你不认得他么?”店主人道:“认得他,让我看看。”女人道:“他的脸变了色,你也认得他。”店主人道,“认得,运气不好。他是比东的刽子手。”和尚听了,也吓了一跳,瞪眼一看,说道:“比东刽子手么?”代明则站在门口边,见和尚有迟疑的样子,说道:“他虽是个刽子手,也是个人。你替他忏悔了,功德更大。”和尚不响,进了房。两个家人看见和尚进来,就走出去,把房门关了,出门上马,跟着代明则、奥利文走了。

  他们走得不远,又来了一位客人。店主人问道:“你要什么,请分付下来。”这位客人举手作酒盅样子,象要吃酒意思,跳下马来,指指那匹马。店主人道:“我今天运气太不好,碰着个哑巴。”回道:“你喜欢在什么地方吃酒?”客人指桌子,说道:“这里。”店主人道:“原来他不是十分哑。”拿了酒同饼干摆在客人面前,问道:“客人还要什么?”客人道:“要。”店主人道:“要什么?”客人道:“我要问你。你看见一个客人带着跟人么?”店主人道:“波拉治子爵么?”客人道:“是的。”店主人道:“你是吉利模么?”客人点头。店主人道:“你的主人才走了一刻钟,他在某处吃饭,在金波连歇宿。”客人问道:“这里离某处多少路?”店主道:“大约有三十里。”客人说道;“谢谢。”

  再说吉利模知道,天未黑以前就可以赶上他的主人,且坐下擦擦头上的汗,慢慢吃酒。正把酒盅放下要倒酒,忽然听见受伤人的房里大喊一声。吉利模跳起来,问道:“这是什么?谁喊?”店主人道:“是个受伤人。”吉利模道:“什么受伤人?”店主道:“他从前原是比东刽子手,被西班牙强盗打伤,要死,请教士来忏悔。现时有个奥格斯丁派和尚在房里。”吉利模自言自语道:“比东刽子手?”大声问道:“是个高大强壮人,约六十上下岁,发须全黑的人,是不是?”店主人道:“是的,不过现在他的须发快白了。你认得他么?”吉利模皱着眉头,说道:“我看见过他一次。”店主女人忽然跑来问道:“你听见他喊么?”店主人看着房门,说道:“我听见。”忽然又喊一声,比从前声音微些,喊了之后,又呻吟一会。吉利模道:“我要进去看看是什么事。”店主人道:“很象是杀人声音。”

  吉利模不响,去推门,门在里边开了。店主喊道:“和尚开门!赶快开门!”房里无人答应。吉利模喊道:“再不开门,我就毁门进来了。”还是不答。吉利模取了一条棍子,用力把门打开了,看见从床上流下来满地鲜血。受伤人睡在床上,不能说话,咽喉作响。和尚不见了。店主喊道:“和尚那里去了?”吉利模跑到窗口,说道:“和尚从窗口跑了。”店主人吓糊涂了,问道:“你看他是从窗口跑的么?”登时间店伙:“骡子在马房没有?”堂倌说道:“骡子没有了。”店主夫妇吓得魂不附体。吉利模走到床边,看见受伤人情形,想起从前惨剧,说道:“就是那个人无疑了。”店主问道:“人还活着么?”吉利模解开受伤人衣襟,摸摸胸口,店主站在床边;忽然两个人大喊一声,吉利模脸色变了。原来有一把小刀从伤人胸口插入,未拔出来。吉利模喊道:“我在这里等,你赶快去找医生来。”店主听了,就往外跑。

  ① 奥格斯丁派,今译奥古斯丁派,中世纪天主教中的一派,鼓吹教权至上论,以罗国帝国基督教思想家奥古斯丁(354-480)的思想为理论基础。
  ② 丹马,今译丹麦。
  ③ 金波连(Cambrin),法国加来海峡省小镇,距贝顿七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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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冤家路窄

  再说那个和尚心里原是很不愿意去替人忏悔、只因吉士同跟人们强逼他,他不得不来。他进了房门,就跑到受伤人床边。刽子手很着急的要忏悔,看见和尚来了,很留心着,说道:“神父,你的年纪很轻。”和尚答道:“做和尚的不论年纪。”刽子手说道:“神父,可怜我,我快死的人,你同我和平点罢。”和尚道:“你很痛楚么?”刽子手说道:“我心痛比身体利害。”和尚道:“你不要怕你的灵魂。人家说你是比东的刽子手,是不是?”刽子手说道:“我原是比东的刽子手,不干这个行业有十五年了,后来不过是挂名的,我并不动手。”和尚问道;”我看你现在觉得刽子手的行业很不好。”刽子手道:“若是公堂定了罪的,我去杀他,我倒没什么后悔,心安理得,睡得着的。但是有一天晚上,我因为报仇杀了一个人……”刽子手一面说,一面摇头。

  和尚坐下说道;“你只管说。”刽子手道:“从此以后,我懊悔得很,专做善事求免罪过。我还有几回拚命的救人。我积蓄下来的钱拿去济贫,诚心奉教。从前别人看见我,都要躲开的,后来都同我亲近。有几个人同我很要好。我只怕上帝还不能饶我。那天晚上我做的事,还牵挂在心头。晚上总梦见那个女鬼。”和尚喊道:“你杀的是个女人么?”刽子手道:“你也说杀,不说正法?”和尚道:“我看你是杀的,不是按准规矩正法的。”刽子手闭着眼呻吟,和尚恐怕他死了,打听不出细情,催着说道:“你赶快说罢,说完了,上帝同我就可以判断。”刽子手还是闭了眼,说道:“我每逢晚上过河,我就害怕,觉得手上很重,象是拿着杀人刀,河里流的不是水,全是血。”和尚说道:“这不过是脑病。”刽子手忽然睁大眼,瞪着和尚,抓住他的手,说道:“脑病,你说是脑病么?不是脑病!我那天晚上把那女人的尸身摔在河里的时候,说了两句话。后来每逢听见树叶声、水流声,好象总听见那两句话。”

  和尚道:“你把那天晚上细情告诉我。”刽子手道:“有一天晚上,有一个人给我一张公文看,我只好跟着他去办。后来有四个人赔着我,我戴了面具。当下我原打算,如果他们干的事不公道,我就不帮忙。我们走了许多路,一言不发。后来我们走到一间小房子,从窗子看见里面坐着一个女人。他们说道:“你要杀这个女人。”和尚道:“真可怕!你答应的么?”刽子手道:“我答应的。我也晓得这个女人罪恶贯盈,他毒死了第二个丈夫,又想法子去谋死夫兄。不过前几天,他还毒死一个无辜女人。他在英国的时候,叫人刺死英国大臣。”和尚喊道:“是巴金汗么?”刽子手说道:“是的。”和尚道:“这个女人是英国人么?”刽子手道,“不是的,他是法国女人,嫁了英国人。”

  和尚脸上变了死白色,走下来把房门关了。刽子手恐怕他跑了,在床上喊。和尚道:“你不要怕,我不走。你只管讲,这几个人是谁?”刽子手道:“一个是英国人,四个是法国人,穿了火枪营的号衣。”和尚问道:“你记得他们的名字么?”刽子手道:“我不记得。我只记得那四个法国人称呼那英国人叫爵爷。”和尚道:“那个女人长得美么?”刽子手道:“相貌很美,年纪又轻。我还记得,当时他跪在我脚下抬头求饶。我现在想起来,当时我怎么有那样狠心,把那个绝色女人杀了。”和尚听了,神色慌乱,浑身发抖,很想问一句话,又不敢问。后来禁不住了,问道:“那女人叫什么名字?”刽子手道:“我不晓得。我刚才说过,他嫁了两次,第一次在法国,第二次在英国。”和尚道:“你不是说他年纪还轻么?”刽子手道:“有二十五岁。”和尚问道:“长得好么?”刽子手道:“好极的了。”和尚道:“头发作银白色的么?”刽子手道:“是的。”和尚问道:“头发很长而拳曲,垂在后头,是不是?”刽子手答道:“是的。”和尚问道:“两眼极流动么?”刽子手答道:“十分流动。”和尚问道:“声音很脆的?”刽子手诧异,拿手支起头来,问道:“你为什么晓得这样清楚?”和尚说道:“你把他杀了,你受了那几个人的利用,他们不敢动手,叫你替他们动手。”刽子手道:“神父,你不晓得,这个女人虽然貌美,但是他无恶不作,是死有余辜的。我记起他从前害我,同我的……”

  和尚道:“他为什么害你?你告诉我。”刽子手道:“我的兄弟是个教士,被这个女人骗了。女人从尼姑庙逃走,同我兄弟一起逃的。”和尚道:“同你的兄弟么?”刽子手道:“我的兄弟,是这个女人的第一个相好,后来女人负心,把他害死。神父,你不要这样生气看我,难道我是罪大恶极,不能忏悔的么?”和尚的脸色放和平了,说道:“还可以忏悔的。不过你要把细情全告诉我。”刽子手说道:“我都告诉你。”和尚问道:“你不是说女人骗你的兄弟么?”刽子手说道:“是的。”和尚问道:“你又说是他害你的兄弟?”刽子手道:“是的。”和尚问道:“那女人未嫁时候,叫什么名字,你是晓得的。”刽子手喊道:“上帝可怜!神父,你替我忏悔罢!”和尚说道:“你把女人的名字先告诉我。”刽子手昏迷发抖,倒在床上,说道:“他叫……” 和尚爬在刽子手身上,说道;“赶快说!不然,我是不替你忏悔了。”刽子手说道:“那个女人叫做安勃勒。”和尚听了,跳在地上,拳了两手,喊道:“安勃勒!那个女人当真叫做安勃勒么?”刽子手道:“是的,是的。忏悔,忏悔!我快死了!”和尚冷笑,说道:“你以为我可以替你忏悔么?我不是个教士。”刽子手说道:“你不是个教士,是个什么人?”和尚道:“我就要告诉你。”刽子手说道:“上帝可怜!”和尚说道:“我是威脱约翰。”刽子手道:“我不认得你。”和尚道:“我讲把你听,我是威脱约翰,那个女人是……”刽子手道:“是什么?”和尚道:“是我的母亲!”刽子手听了,大喊一声,说道:“饶了我罢!饶了我罢!”和尚道:“饶了你么?上帝才能饶你,我是万万不能饶你的!”刽子手伸出两手,哀求说道:“可怜我罢!”和尚道:“你既不怜人,我也不怜你。你死罢,你永远坠落地狱罢!”说完了,拔出小刀插入刽子手胸口,说道:“这就算忏悔!”

  刽子手大喊一声,倒在床上。和尚跑到窗口,开了窗,跳在草地上,悄悄的解了骡子:牵出后门,躲在小树林里,从衣包里取出一套壮士的衣服换上了,走到一个村子弄了一匹马,骑马直奔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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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 吉利模开口

  再说吉利模一个人陪着刽子手。过了一会,刽子手睁开眼,声音很微的说道:“救命呀,救命呀!既然没人救我活,难道也没人叫我快死么?”说完,用力拿手摸胸口,摸着小刀的柄,好象忽然明白了的,喊了一声。吉利模道:“不要怕,他们去找医生了。”刽子手很留心看吉利模,问道:“你是谁?”吉利模道:“是个老朋友。”刽子手想不出来,问道:“我们从前在那里见过?”吉利模道:“二十年前有一天晚上,我们会过。我的主人到比东找你,你陪他到阿们特①地方。”刽子手道:“我记起了,你是个跟人。”吉利模说道:“是的。”刽子手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吉利模道:“我打这里经过,入店歇歇。店主人告诉我,说是比东的刽子手受伤快死。我们听见你大喊,故此打开门进来。”刽子手道:“和尚那里去了?你看见他么?”吉利模道:“什么和尚?”刽子手道:“同我在房里的和尚。”吉利模道:“我们进来没看见他,他一定是从窗口逃走了。是他拿小刀子刺你的么?”刽子手道:“是的。”吉利模向房门走。刽子手道:“你往那里去?”吉利模道:“我要追赶他。”刽子手道:“你要小心。”吉利模道:“为什么?”刽子手道:“他已经报了仇,报得也公道。我的罪恶是洗情了,上帝饶我了。”吉利模道:“你这句话怎么讲?”刽子手道:“你主人叫我杀的那个女人……”吉利模道:“你说的是密李狄么?”刽子手道:“是的。”吉利模道:“和尚同这个女人有什么相干?”刽子手道;“密李狄是和尚的母亲。”吉利模道:“他的母亲么?”刽子手道:“是的。”吉利模道:“他什么细情都知道了?”刽子手道:“我当他是个和尚,我都告诉他了。”

  吉利模听了,知道后来还不晓得要惹出多少事,怕到头发都竖起来、喊道:“你这个人,我盼望你没告诉他各人的名字!”刽子手说道:“我全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我没告诉他。我只知道他母亲未嫁时的名字,我告诉他的时候,他才晓得是他的母亲。但是他现在晓得从前定罪的时候他的叔父也在场。”说完了,刽子手支不住,又倒下了。吉利模要帮个忙,伸手要去拔小刀子。刽子手道:“你不要拔,一拔出来我就死。”吉利模拿手打头说道:“倘若那个人晓得那几个定罪的人名字,我的主人要死在他手上。”刽子手道:“你的主人如果还未死,你赶快去报信。你还要去告诉他的朋友,不要耽搁。我告诉你,他把我刺死了还不算数。”吉利模道:”你们碰见和尚时候,他向那里走?”刽子手道:”他往巴黎走。”吉利模道:“谁拦阻他的?”刽子手道:“两个少年壮士,要到大营去的。我听见内中称呼那一个少年叫波拉治子爵。”吉利模问道:“领和尚来的就是这位少年么?”刽子手说道:“是的。”吉利模向天长叹说道:“这是天意了。”刽子手道:“是的。”吉利模道:“这件事真令人害怕。然而那个女人的确是死有余辜的,你现在应该也还是这样想。”刽子手道:“将死的人,看别人的罪过是看得很轻的。”说完闭了眼。

  吉利模正在盘算,是陪着刽子手等他死了,抑或先去通信给阿托士。正在盘算间,听见有脚步响。过了一会,医生走进房来。原来这桩事情早已传播出去,有许多人跟来看。医生走到床边,看见受伤的人闭了眼,医生摇摇头,说道:“第一件是先拔出小刀来。”吉利模记得刽子手刚才说的话,转过头不去看。医生把衣裳挪开,露出胸口,拿着刀柄拔出小刀子。刽子手很害怕的睁大眼,刀子一出来,刽子手口吐鲜血,伤口亦喷出血来。刽子手两眼看着吉利模,众人听见刽子手喉咙有点响声,气快断了。吉利模拾起小刀子,打手势叫店主跟他出来,很慷慨付了店钱,上马走了。

  他原想先回巴黎,后来想起洛奥尔久等他不来心里不安,现在只相离不过二十里路,不如先去把话告诉他。于是拍马上前,过了一会,到了客店下马。那时洛奥尔正同吉士,代明则在店里吃饭,这三个人因为早上遇见的事体不佳,都不甚高兴。忽然门开了,吉利模跑进来,神色慌张,浑身是土,还带血迹。洛奥尔先喊道:“吉利模,吉利模,你来了!诸位不要见怪,这个老家人我看待同朋友一样。”洛奥尔站起来,走上前问道;“伯爵好么?他不想我么?你赶快答。我也有许多话告诉你,我们路上遇着好些事。你脸色全变了,为什么事?那里来的血?”吉士跳起来说道,“是的,你身上有血,你受了伤么?”吉利模道:“不是的。这不是我的血。”洛奥尔道:“是谁的血?”吉利模道:“是你们安置在客店那个人的血,他死在我身上的。”洛奥尔问道:“你认得他么?”吉利模道:“认得。他是比东的刽子手。”洛奥尔道:“你认得他?”吉利模道:“我从前会过他一趟。”洛奥尔道:“他死了么?”吉利模道:“是的。”两个少年听了,面面相向。

  代明则说道:“凡人都是要死的,就是刽子手也不免一死。我一看见他的伤,我早料到要致命的了。他自已也知道,故此要找和尚。”吉利模听了“和尚”两个字,脸色又变了。代明则说道:“来罢,我们吃饭罢。”洛奥尔道:“很好。吉利模,你去找点东西吃;吃过了,我们再谈。”吉利模道:“我不能等,我立刻就要回巴黎去,一刻都是不能耽搁的。”洛奥尔道:“回巴黎去么?你弄错了。奥利文回巴黎去。”吉利模道:“不是的。奥利文跟随你,我回巴黎去。我特为来告诉你这句话。”洛奥尔道:“为什么忽然变卦?”吉利模道:“我不能告诉你。”洛奥尔道:“这是怎么讲?”吉利模道:“我也不能讲。”洛奥尔道:“德拉费伯爵告诉我说,是你跟随我,奥利文回巴黎去。伯爵这样分付,我是要照样办的。”吉利模道:“现在不能照办。”洛奥尔道:“难道你不听我的分付么?”吉利模道:“事体太要紧,不能听你的分付。”洛奥尔道:“你一定要走?”吉利模鞠鞠躬,向房门走,说道:“我一定要走。”

  洛奥尔因他不听分付,很着急,把吉利模拦住,说道,“吉利模,我不许你走。”吉利模回转头,还要走,说道:“你要我任他伯爵去送死么?假使我不立刻去送信,伯爵就要被人谋死。”洛奥尔道:“吉利模,且慢.你说什么?你赶快讲!不要让我等。”说完,倒在椅子上浑身打战。吉利模道:“其中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我要先招呼你,你不是在路上碰见一个和尚么?”两个少年都答道:“遇着的。”吉利模问道:“你们把和尚送到病人房里,是不是?”两人答道:“是的。”吉利模道:“你们很看了他一会?”两人答道:“是的。”吉利模道:“你们再碰见这个和尚,还认得他么?”洛奥尔道:“我认得。”吉士道:“我也认得。”吉利模道:“那么好了,倘若你们再遇见这个和尚,无论他在大路或是在小路上.或是在教堂里,你们只管把他杀了,同杀毒蛇一样把他打死为止。如果这个人活在世上,几个人的性命都是危险的。”说完了,吉利模跑出去了。

  两个少年说不出话来。洛奥尔后来说道:“伯爵,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看见那个和尚,就同看见毒蛇一般。”过一分钟,听见马蹄响,洛奥尔跑到窗口,看见吉利模向巴黎走了,看见洛奥尔,脱帽为礼,转过弯.看不见了。吉利模一路走,想起两件事来,一件是跑得太快,跑不到一百里那匹马就动不得了,一件是身上没得钱。但是吉利模是很有思想的,到了一处把马卖了,沿路租马回巴黎。

  ① 阿们特〔Armentieres),今译阿尔茨蒂埃尔,法国诺尔省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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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8-7 18: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六回 洛奥尔初见王爷

  再说洛奥尔睡得正熟,店主人忽然来喊醒他,说道:“西斑牙人来了!西班牙人来了!”起来一问,才晓得敌人从胡丁①向比东进发。当下代明则分付备马,两个少年跑到最高一层楼,从楼窗往外望。向伦斯②地方望,看见有马队步队向前而来。细看就晓得是敌人的前军。只好听代明则的条陈,退后躲避。下楼一看,代明则已经上了马,奥利文牵着缰,伯爵的跟人管住那个西班牙俘虏。原来他们买了一匹马,把俘虏捆在马上,两只手绑在背后。这一群人向金波连进发去找王爷。

  谁料王爷前晚走了,退到巴西③地方,后来又改了,把人马驻扎在华利沙与拉文太④之间,同格兰蒙大将度过地势之后,便把兵官请了来,听他们的报告,却听不着什么消息。只知道末后这两天敌军全退了,却不晓得退往那里。大凡敌军忽然全不见了,总是离的不远就要来攻的。王爷很着急,坐着不响,后来有人来报,说是有人要见格兰蒙大将。格兰蒙公爵同王爷告辞了出来。公爵出来的时候,王爷拿眼送他,后来两眼看着门。因为王爷在那里很用心想,别人都不敢响。忽然听见有隆隆之声,王爷认得是炮声,登时跳起来,各人也站起来。同时有人开门,格兰蒙满脸得意之色,走进来说道:“王爷,我的儿子吉士伯爵同他的朋友波拉治子爵到了。王爷如果准他们,他们都可以把敌军的情形略说一二。”王爷说道:“请他们立刻进来。我很要听听。”

  公爵引见过了,王爷说道:“两位,你们先要报告消息,最要紧的是敌军驻扎何处,作何举动。”吉士年长,从前见过王爷的,自然是他先说,就把在客店看见的情形报告了。洛奥尔在那里很留心看这位有名的大将,原来康狄王爵自从父亲死过之后,人家都称他作王爷,这是当时的风俗。这位王爷年纪不过二十七岁,一双鹰眼,一个钩鼻子,拳曲的长头发,中等身材。这位有名大将眼光最利,最有决断,胆子又是极大。他不独深谙韬略,就是一切应酬交际、周旋应对,无一不是极周到的。那时的风气让他一个人移转过来。听了吉士的报告同炮声的方向,他立刻就猜着敌军的举动。他猜的是敌军在某处渡力斯河,要据伦斯地方截了法兵的后路。他听见的炮声,是伦斯放大炮抵拒西班牙同罗连⑤之兵。但是还不晓得敌军的人数,是否敌军的大队,抑或一小支声东击西,掩人耳目。

  王爷问吉士,吉士不能答。洛奥尔晓得王爷要打听这一层,他就大着胆上前说道:“王爷,如果许我说两句话,我看有法子可以打听出来。”王爷回过头来微笑,说道:“你有什么高见,尽可讲。”洛奥尔脸上微红。说道:“我要说,王爷问问那个西班牙俘虏,或者可以打听出来。”王爷说道:“你们捉了一个西班牙兵么?”吉士说道:“王爷,是的。我刚才忘记了。”洛奥尔道:“那是自然,为的这个俘虏是你亲手捉的。”公爵听了,向洛奥尔点头,谢他恭维儿子。王爷说道:“这个少年说的不错.把西班牙浮虏带上来!”

  当下王爷把吉士拉在一边,问他怎样捉着俘虏,又问他的少年同伴是谁。王爷回头同洛奥尔说道:“我听说你拿了一封我的亲戚朗维勒夫人的介绍信来,但是你已经自己先介绍了,还替我出了好主意。”洛奥尔道:“我原想把信呈上来,因为王爷同吉士伯爵说话,我不好打岔。”王爷说道:“你往后再给我罢。他们把俘虏带来了,我只好先去问问他。”果然俘虏领进来,王爷见了,很犯疑,问道:“你是那国人?”俘虏说了几句外国话。王爷说道:“我看他是个西班牙人。公爵,你会说西班牙话么?”公爵说道:“王爷,我不过会说几句。”王爷笑了,说道:“我一句都不会说。”回头对众人说道:“你们那一位会说西班牙话?当做翻译,看他说什么。”洛奥尔说道:“王爷,我会说。”王爷说道:“你会说西班牙话?”洛奥尔道:“勉强可以够当翻译。”

  当下俘虏站在那里,神色不变,仿佛一点都不理会。洛奥尔说西班牙话问道:“王爷问你是那国人?”俘虏说德国话答。王爷问道;“他现在说的什么?”洛奥尔道:“他说是个德国人。我恐怕他是说谎,他的口音很不对,不是德国口音。”王爷问道:“你也会说德国话么?”洛奥尔道:“会说。”王爷道:“能问他的话么?”洛奥尔道:“能。”王爷说道:“你就说德国话问他。”洛奥尔说德国话问,俘虏不能答,也许是装不能答的。他答的话,又是法兰德话,又有阿尔塞话。虽然这个人说出拉拉杂杂的话来,要躲过了不叫他们问,洛奥尔却听出他的口音,知道他是那国人,对他说了几句意大利话。俘虏听了,身子一跳。王爷说道:“这种话我倒懂,他既是个意大利人,让我自己问他罢。子爵,我谢谢你。”又笑说道:“自此以后,你就算是我的总翻译罢。”

  谁知俘虏总是不答。他的意思是不管你问他什么,他总是个老不答。他说什么都不知道,敌兵有多少,主将什么人,有什么举动,他一概推做不知。王爷说道:“也好,我们会想法子。好在他是当抢劫杀人的时候你们捉住他的,如果他愿意说,我们原可饶他一命。他现在既然不愿意,我们只好带他出去,开枪打死他。”两个兵捉住他的手拖到门口,他睑上变了色。王爷同公爵闲谈,俘虏走到门口,有点迟疑。两个兵只管推他,俘虏说法国话道:“等等,王爷,我愿说了。”王爷说道:“很好,我要人开口的法子倒还不错。我的少年朋友,将来你们当了大将的时候不可不学我这个法子。”俘虏说道:“只要饶了我的命,我就说。”王爷说上:“我饶了你。”俘虏道:“请你问。”王爷问道:“敌军在什么地方渡力斯河?”俘虏道:“在某某两处之间。”王爷问道:“谁当统带?”俘虏道:“方沙勒伯爵、比克将军,还有大公爵。”王爷问道:“有多少人?”答道:“一万八千人,三十六尊炮。”王爷问道:“往什么地方去?”答道:“向伦斯地方。”

  王爷回过头来,很得意的对公爵及各将官说道:“诸位听见么?”公爵说道:“王爷料敌的本事真了不得。”王爷说道:“告诉某某等三位将官,立刻退回来。所有力斯河这边的兵,也立刻退。今晚就要预备进兵,明天恐怕要开仗。”公爵道:“王爷要记得,我们收合起来,顶多不到一万三千人。”王爷说道:“兵用得少,才能大胜。”回头对兵士说道:“把俘虏先带出去,小心看守。他的死活全靠他的说话何如。如果他说的是实话,饶他一命;若还说的不实,我们开枪打死他。”兵士把俘虏带走了。

  王爷说道:“吉士伯爵,你好久没看见你的父亲,你就同你的父亲在一起罢。”回头对洛奥尔说道:“你若是不很乏的话,跟我走。”洛奥尔道:“我遵命。”王爷说道:“来罢,我知道你有好条陈,明天要看看你当军人的本事。”公爵问道:“我办什么?”王爷道:“你留在这里等大军回来,我回来统带。不然,我打发人告诉你把兵送到什么地方去。我现在只要二十名亲兵,骑上好马跟我走。”公爵道,“人不太少么?”王爷道:“很够了。波拉治,你有好马么?”洛奥尔道:“我的马今早打死了,我现在骑了跟人的马。”王爷说道:“你到我的马房去拣一匹,你喜欢那一匹,就拣那一匹,不要客气。你今晚不用好马,明天是一定要用的。”洛奥尔知道同上司不好客气的,就走到马房拣一匹好马,自己把鞍勒一切都配好。原是阿托士教他的,遇着要紧的时候,是要自己动手的。安排好了,又到王爷身边。王爷正上了马,说道:“你把介绍信给我。”洛奥尔交上信,王爷说道:“你不要离开我身边。”王爷拍马,把缰挂在鞍上,双手拆开朗维勒夫人的介绍信,向伦斯地方跑。洛奥尔陪在身边,卫队跟在后头。同时,送号令的已走了。

  王爷一面跑,一面读信。读完.叠好了,对洛奥尔说道:“他们很恭维你。我老实告诉你,我见了你虽不久,我恭维你的意思比信上说的还要重得多。”洛奥尔鞠躬。过了一会,跑近伦斯地方,炮声甚响,后来越近越响。离战场不过十里。转过弯来,看见奥尼村子。乡下人离战场太近,很害怕。凡西班牙兵所到的地方、掳掠一空。村中的女人早已跑到别处,只剩不多的几个男人,看见王爷来了,赶快跑上前说道:“请王爷快把西班牙强盗轰走了。”王爷说道:“那是一定,不过你要领路。”乡下人道:“王爷要往那里去?”王爷说道:“我要到一个高地方,四围的看看。”乡下人道:“我晓得一个高地方。”王爷道:“很好。不过我怎样能够相信你?”乡下人道:“我从前跟王爷在洛克罗打过仗,王爷给我一口袋钱,说道:‘这是赏你跟我打仗之功。’”王爷道:“你骑马还是步行?”乡下人道:“王爷,我步行罢。我从前当的是步兵,况且我们还要走小路,骑马不甚便。”王爷道:“走罢,不要耽搁了时候。”

  于是乡下人在王爷马前走。走过一百码,转入一条小路,进了树林。走了好几里,炮声近极了,敌人枪子可以够得着。后来走到十字路,到了一个山脚。王爷下了马,分付洛奥尔同一个护卫兵也下了马,余人在山脚等,留心把守,就跟着乡下人上山。走了十分钟,到了山顶上的一个破堡。到了这里,四围的形势看得很清楚。眼前不过几里,就是伦斯,被敌军围住了。王爷四面一看,登时就有了对敌的主意,从袋里取出小本子来,撕了一页,拿笔写道:

  “我的公爵,不过一点钟,伦斯必定失守。请将全军向万亭⑥进发,我在彼相候,布置进攻。明天我要把敌军击退,收复伦斯。”

  回头对洛奥尔说道:“你拿这封信赶快送给格兰蒙。”洛奥尔拿了信跑到山下,上马跑了:不过一刻钟光景,他把信送给格兰蒙。那时大军慢慢的齐集起来,公爵带了已到的炮队、马队、步兵向万亭进发,分付沙提朗公爵带领余军随后进发。到了晚上七点钟,王爷才见着格兰蒙。果然洛奥尔走开送信之后不久,伦斯失守,炮声停止。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大兵陆续前来。王爷预先分付偃旗息鼓,不许声张。晚上九点钟,天很黑,王爷带了兵悄悄的前进,过了奥尼,看见伦斯,看见城里火烧房屋未灭,听见敌军入城之声。于是王爷布置军队:格兰蒙带左军,沙提朗带中军,王爷带右军,这是预备明日的。到十点钟时候,各军驻扎好了,王爷亲巡一遍,再把几句要紧的事分付了各军统帅:第一层是步兵、马兵相离须有一定之远;第二层是发号令前进之后,前进的速率须有一定;第三层是让敌军先放第一排枪。又分付波拉治在自己身边,吉士伯爵去帮他父亲的忙。但是这两个少年要请假,准他们今晚上两个人还在一起。王爷准了。

  于是离格兰蒙不远,支了一座营帐给他们两个人。虽说是那天他们两个人走了许多路,办了许多事,疲倦极了,然而还是睡不着。大凡要开仗的早一天,就是老于行军的人,心里总觉得与平时不同,况且这两个少年是初次临阵。打仗的前一天,有多少早已忘记的事忽然都想起来,生人变了朋友,朋友变了兄弟。若是心里原有爱情的,到了这个时候爱情自然是更浓。这两个少年都有这种爱情,一到了营帐,就拿出信纸来,摆在膝盖上写信,写得很长,一会功夫写满四张纸。常常的你看我,我看你,微微含笑。写完了,用双层信封封好了,于是彼此互换。如果两人中有一个阵亡,那信还可以寄到,安排好了,披了罩袍,睡得很着。

  ① 胡丁(Houdain),法国加来海峡省小镇。
  ② 伦斯(Lens),法国加来海峡省城镇。
  ③ 巴西(Bassee),今译巴塞,法国诺尔省小镇.距贝顿十三公里。
  ④ 华利沙(Vieille-Chapile),此处似为音译。意译为古老的小教堂。拉文太(la Venthie),法国加来海峡省小镇.距阿尔?蒂埃尔十三公里。
  ⑤ 罗连(Lorraine),今译洛?,法国东北部旧行省名,公爵领地。
  ⑥ 万亭(Vendin),法国加来海峡省小镇。距伦斯六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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