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tang_wan77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昂热·皮都(全本)(word文档格式)

[复制链接]

1

精华

109

帖子

337

积分

candidate

Rank: 4Rank: 4

71#
 楼主| 发表于 2008-8-24 12:32 | 只看该作者
songs1973,名字看得眼熟,查了一下,昂热皮都的PDF文件去年就是你提供的啊,再次感谢。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

精华

59

帖子

187

积分

habitant

Rank: 3

72#
发表于 2008-8-24 17:43 | 只看该作者
我只是把图书馆的超星书作成PDF而已,对打印整书连想也不敢啊!楼主你毅力和精神我是无比佩服的。谢谢你 。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

精华

109

帖子

337

积分

candidate

Rank: 4Rank: 4

73#
 楼主| 发表于 2008-8-25 14:13 | 只看该作者
第六章

出发

国王一出王后的房间,立刻被他指定和他一起去巴黎的军官和侍从们包围住了。
他们是德•博沃先生、德•维耶鲁瓦先生、德•内斯勒先生和德•埃斯坦先生。
吉尔贝夹在人群中等待路易十六发现他,只须经过时对他看一眼就行。
显然所有的人都持怀疑态度,他们不相信这个决定会一成不变。
“先生们,午餐后,”国王说,“我们动身。”
说完他发现了吉尔贝。
“啊!您在这儿!大夫,”他继续道,“很好,您知道我要把您带走。”
“悉听吩咐,陛下。”
国王走进书房,在那里工作了两个小时。
然后他和全家人一起望弥撒,接下来,大约在九点钟,他开始就餐。
用餐的仪式照常进行,王后虽然一点也不吃,可她还是愿意看着国王用餐,这样她就可以在他跟前多呆一会儿。从弥撒开始以来人们就看到王后双眼又红又肿。
王后把两个孩子也领来了,不用说他们俩已被母亲的劝告所感动,他们不安的目光在父亲的脸上和一群军官和士兵中间扫来扫去。
孩子们按照母亲的话还不时擦擦刚挂在睫毛上的眼泪,这场面激起一些人的怜悯,激起另一些人的愤怒,使在场的人痛苦万分。
国王在泰然自若地用餐,他和吉尔贝讲了好几次话,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频频不断地和王后说着话,而且始终怀着无限的深情。
最后他给队长们下了几道指示。
当他正准备结束用餐时,有人来通报,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徒步从巴黎来,已出现在通往武器广场的那条大路的路口。
军官和卫兵们立刻向客厅外冲去;国王抬起头,看了看吉尔贝,看到吉尔贝在微笑,他又开始平静地吃起来。
王后脸色发白,她朝德•博沃先生俯下身,请他去打听一下消息。
德•博沃先生匆匆向外面跑去。
王后朝窗口走去。
五分钟后,德•博沃先生回来了。
“陛下,”他进来时说,“这是巴黎的国民自卫队,陛下去看望巴黎民众的决定昨天在首都传了开来,他们因此集合了一万多人来迎接您;看到您迟迟未到,就一直走到凡尔赛来迎接您了。”
“他们看上去是不是有什么企图?”国王问道。
“世界上最好的企图,”德•博沃先生回答道。
“没关系!”王后说,“关好栅栏。”
“不必了,”国王说,“王宫的大门还关着就足够了。”
王后紧锁双眉,朝吉尔贝瞥了一眼。
王后的这一瞥正是吉尔贝所等待的,因为他的预言一半已实现。他曾断言要来两万人,现在已来了一万人。
国王转向德•博沃先生说道。
“一定要给这些正直的人送些清凉饮料。”
德•博沃先生第二次下楼,去向饮料总管转达国王的命令。
然后他又上楼。
“怎么啦?”国王问道。
“怎么啦!陛下,您的巴黎民众和侍卫队的先生们在激烈争论。”
“什么!”国王说,“争论?”
“噢!态度彬彬彬有礼。因为他们已听说国王两小时后出发,他们希望等候国王出发,跟在陛下的四轮华丽马车后面走。”
“可是,”轮到王后问话了,“我想他们是步行的,是吗?”
“是的,夫人。”
“好!国王乘的可是马车,国王走得快,很快。您知道,德•博沃先生,国王习惯走得很快。”
这些话一字一顿,意思是:
“给陛下的车按上翅膀。”
国王用手示意停止讨论。
“我走着去。”他说。
王后叹了口气,可这声叹气几乎和一声怒吼差不多。
“让这些正直的人奔跑是不对的,”路易十六平静地补充道,“他们是特地来为我争光的。我走着去,还要走慢些,让大家都能跟上我。”
在场的人发出了一片嗡嗡的赞同声,表明了他们的钦佩之意。但同时也可以看到有几张脸上流露出不赞成的表情,这种表情在王后的脸上表现得特别明显,因为她把如此崇高的思想当作懦弱。
一扇窗打开了。
王后吃惊地转过身去,原来是吉尔贝以医生的身份,使用权力打开窗,让饭厅通通风:菜肴的气味和一百多人的呼吸已使饭厅里的空气十分混浊。
大夫站在这扇打开的窗的窗帘后面,窗外传来了聚集在庭院里的人群的声音。
“怎么回事?”国王问道。
“陛下,”吉尔贝回答,“是国民自卫队,他们顶着火辣辣的太阳站在石板上,他们一定热坏了。”
“为什么不请他们来和国王一起用餐呢?”一位得宠的军官低声对王后说。
“必须把他们带到荫凉处,让他们到大理石庭院来,呆在门厅下,到所有凉快的地方。”国王说道。
“一万人在门厅里!”王后高声说道。
“分散到各处,容得下他们的。”国王说。
“分散到各处!”玛丽•安托瓦内特说,“可是,先生,您就要告诉他们去您卧室的路了。”
这句可怕的预言不出三个月,就要在凡尔赛应验了。
“和他们在一起的有许多孩子,夫人,”吉尔贝轻声说道。
“孩子?”王后说。
“是的,夫人,很多人都带着孩子,象是在作郊游。这些孩子穿着小小的国民自卫队的服装,表现出对这个新组织的热烈向往。
王后张开嘴,但几乎立刻低下了头。
她想说一句恰当的话,但骄傲和仇恨使她欲言又止。
吉尔贝全神贯注地瞧着她。
“嗳!”国王高声地说,“这些可怜的孩子!他们带孩子出来,就是不想做有损于家长形象的事;现在更有理由把这些可怜的小家伙带到阴凉处了。让他们进来吧,让他们进来。”
吉尔贝慢慢地摇了摇头,似乎在对沉默不语的王后说。
“这就是,夫人,这就是您早该说的话,我在给您提供机会。再重复一遍这句话,您可以获得两年的民心。”
吉尔贝无声的言语,王后并不是不懂,一片红云浮上了她的额头。
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出于一种骄傲和低能的感情立即为自己开脱,并以此作为对吉尔贝的回答。德•博沃先生在这段时间里去国民自卫队那边完成国王交办的事。
于是,人们听到这支遵照国王的命令,进入王宫的疯狂的队伍,发出了一片高兴的叫喊声和祝愿声。
这欢呼声、祝愿声、喝彩声旋风般地向上升,一直传到夫妇俩的耳朵里,他们看到他们如此惧怕的巴黎人的这种态度感到放心了。
“陛下,”德•博沃先生说,“陛下对随行人员有何吩咐?”
“国民自卫队和我的军官们之间的争论呢?”
“噢!陛下,争论消除了,这些正直的人感到非常幸福,他们这会儿在说:‘让我们待在哪里我们就待在哪里。国王属于我们,同样也属于其他人。不管他去哪儿,他将是我们的。’”
国王瞧着玛丽•安托瓦内特。玛丽•安托瓦内特脸上露出讥讽的微笑,嘴唇轻蔑地一抿。
“告诉国民自卫,”路易十六说,“他们想到哪里就到哪里。”
“陛下,”王后说,“别忘了护卫四轮马车是侍卫们不可转让的权利。”
军官们看到国王犹豫不决,都走过来支持王后。
“这实际上是对的,”国王说,“好吧!以后再说吧。”
德•博沃先生和德•维耶鲁瓦先生出去集合各自的队伍,下达命令。
十点钟在凡尔赛敲响了。
“算了,”国王说道,“明天我再工作,这些正直的人不该等。”
国王站起身。
玛丽•安托瓦内特张开双臂,来拥抱国王。孩子们哭着扑上去搂住父亲的脖子。路易十六在竭力轻轻挣脱他们的拥抱,因为他想把快要涌出的情感掩饰起来。
王后叫住全体军官,拉拉这个军官的胳膊,那个军官的剑柄,说道:
“先生们!先生们!”
这动人的呼喊是在把刚才下楼的国王托付给他们。
所有的人都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和剑上。
王后微笑着表示感谢。
吉尔贝站在最后一批人中间。
“先生,”王后对他说道,“这次动身是您给国王出的主意,是您不顾我的恳求使王上下定了决心。请想想,先生,您对我这个做妻子和当母亲的所担当的重任。”
“我知道,夫人,”吉尔贝冷静地回答。
“您要把国王安然无恙地给我带回来,先生!”王后边说边做了一个威严的手势。
“是,夫人。”
“考虑考虑,您是以脑袋来向我担保的!”
吉尔贝鞠了一躬。
“好好想想吧,以脑袋担保,”玛丽•安托瓦内特重复了一遍,口气里充满了一个专制王后的威胁和那种冷酷专横的劲头。
“以我的脑袋担保,”大夫边鞠躬边说道,“是的,夫人,如果我认为王上会遭到什么危险的话,那么我会把我这颗没什么了不起的脑袋当作抵押;但是,我已说过,夫人,今天我把陛下引向的是胜利之路。”
“我每小时都想得到消息,”王后补充道。
“您会得到的,夫人,我向您发誓。”
“现在请出发吧,先生,我听到了军鼓声,国王就要上路了。”
吉尔贝鞠躬致意,随后从大楼梯那儿消失,出现在国王随从副官的面前,随从副官正奉陛下的命令在寻找他。
人们让他登上德•博沃先生的一辆华丽的马车,因为这位大司仪不愿在国王的一辆华丽马车里就座,因为他从来没坐过。
吉尔贝看到自己一个人坐在这辆饰有徽章的四轮马车里,笑了起来,德•博沃先生则骑着马,在国王的车门旁打转。
接着他想他这样独占一辆印有冠冕和徽章的马车真可笑。
还没等他消除这个顾虑,他便从围在一辆辆四轮马车周围的一大群国民自卫队员中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他们便好奇地探身瞧他,一边说:
“啊!那个人,是德•博沃亲王!”
“嗳!”一个同伴说,“你搞错了。”
“没错,因为那辆马车上有亲王的徽章。”
“徽章……徽章……我告诉你这毫无用处。”
“当然!徽章,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如果车上印有德•博沃先生的徽章,那德•博沃先生就该在里面。”
“德•博沃先生,是爱国者吗?”一个妇女问道。
“嗯!”那个国民自卫队队员说。
吉尔贝又笑了。
“可我告诉你,”第一个反对者反驳道,“这不是亲王;亲王肥胖,那人瘦削;亲王穿指挥官衣服;那人穿一身黑衣服,这是总管。”
吉尔贝顶着别人这个不那么讨人喜欢的头衔,遭到了一阵令人不快的议论。
“瞎说!该死的!”一个粗噪门喊道,这声音使吉尔贝浑身一颤。这是一个男人的嗓音,这个正用两条胳膊肘和两只拳头开道,朝车子走来。“瞎说,这不是德•博沃先生,也不是他的总管;这是正直、地道的爱国者,甚至是最地道的爱国者。……嗳!吉尔贝先生,您在亲王的马车里搞什么鬼?”
“噢,是您,比约老爹,”大夫喊道。
“当然!我总算没错过机会,”那个农夫回答。
“皮都呢?”吉尔贝问。
“噢!他就在附近。喂!皮都,上这儿来,喂,过来。”
皮都听到催促,奋力甩着双臂一下子来到比约身边,然后钦佩地向吉尔贝致意。
“您好,吉尔贝先生们,”他说。
“您好,皮都,您好,我的朋友。”
“吉尔贝!吉尔贝!这个人是谁?”人群中有人问道。
“这就是光荣!”大夫心想,“在维莱科特雷很出名,是的,但在巴黎,民心万岁!”
他从渐渐慢下来的马车上走下来,挽住比约的胳膊,在人群中继续行走。
他三言两语向农夫叙述了到凡尔赛的拜访、国王和国王一家所采取的善意安排。他在这群人中花了几分钟时间,作了一番王权主义的宣传,于是这些天真、可爱又轻信的正直人就高呼:“国王万岁!”这喊声经久不息,越往前传就越响,快要把坐在马车里的路易十六的耳朵给震聋了。
“我想看看国王,”比约激动地说,“我一定要仔细看看他。我就是为此而赶来的。我想从他脸上来判断他。正直的人可以通过眼睛看出。让我们靠近他,靠近他,吉尔贝先生,您愿意吗?”
“等等,这对我们并不难,”吉尔贝说,“因为我看到德•博沃先生的副官朝这方向来找一个人。”
果然,在这群疲劳但很愉快的步行者中,有一位骑士正小心谨慎地企图来到那辆吉尔贝已离开的马车车门前。
吉尔贝叫住了他。
“您是在找吉尔贝大夫吗,先生?”他问道。
“找他本人,”副官回答。
“那么,我就是。”
“好!德•博沃先生按照国王旨意派我来叫您。”
这响亮的话语使比约睁大了眼睛,使人群让出了一条路;吉尔贝挤出人群,比约和皮都紧随着。他们跟在骑士后面,骑士一遍遍说道:
“请让开,先生们,请让开;让条路,以国王的名义!先生们!让条路。”
吉尔贝很快来到了国王的马车门前,马车正以墨洛温王朝时代的牛步走着。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0

精华

3

帖子

9

积分

newbie

Rank: 2Rank: 2

74#
发表于 2008-8-26 10:07 | 只看该作者
我觉得看章节标题,像一部喜剧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

精华

109

帖子

337

积分

candidate

Rank: 4Rank: 4

75#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12:52 | 只看该作者
第七章

旅行

吉尔贝、比约和皮都就这样在你推我、我推你中,一直跟着德•博沃先生的副官向前走,最后终于来到了国王乘坐的马车旁。国王在德•埃斯坦先生和德•维耶鲁瓦先生的陪同下,在越来越密集的人群中慢慢朝前走着。
这稀奇的场面,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因为它是第一次出现。所有这些乡村国民自卫队队员,这些临时组成的士兵,在国王经过的路上奔跑着,兴奋地高呼着;他们向国王祝福致意,并且试图让他看到;然后他们并不回家,而是加入行列,陪着国王一同行走。
这是为什么呢?谁也说不清;他们是出于本能吗?国王,他们早已看见过,他们是想再看看这个敬爱的国王。
因为,应该说,在这个时代,路易十六是一个令人崇拜的国王,要是没有伏尔泰先生曾经激起法国人对神坛的那种强烈蔑视,法国人早已为他建立了神坛。
因此,路易十六没有神坛,其唯一原因是因为在那个时代,自由思想者非常器重他,不愿他受到这种耻辱。
路易十六发现吉尔贝挽着比约的胳膊。皮都走在他们后面,一直拖着他那把大刀。
“啊!大夫,多好的天气,多好的民众!”
“您看见了,陛下,”吉尔贝说。
接着他俯身对国王说:
“这就是我答应陛下的!”
“是的,先生,是的,您高贵地遵守了诺言。”
国王抬起头,故意让人听见他的话,他说:
“我们走得很慢,但我觉得我们走得还是太快,看不尽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陛下,”德•博沃先生说,“照陛下的行走速度,您可是三个小时才走四公里路。很难走得再慢了。”
的确,马不时地停下来,大家在互相交谈议论,国民自卫队队员在和陛下的侍卫称兄道弟(人们刚找到的字眼)。
“啊!”吉尔贝暗忖,他以哲学家的眼光注视着这个令人惊奇的场面,“如果他们和侍卫称兄道弟,那么在成为朋友之前,难道他们是敌人吗?”
“喂,吉尔贝先生,”比约低声说道,“我仔细地观察了王上,十分仔细地听了他的讲话。嗐!我的意见是王上是一个正直的人。”
比约心情激动,一字一顿地说出了最后几个字,让国王和高级官员都听见了。
高级官员们笑了起来。
国王露出了微笑,随后点点头说:
“我喜欢这样的赞扬。”
国王说这些话时,声音提得很高,好让比约听到。
“噢!您说得对,陛下,因为这种赞扬我不是随便送人的,”比约接着说,他和国王平等地交谈着,就象米肖和亨利四世那样交谈。
“这就对我过奖了,”国王非常尴尬地说,他不知道自己象正直的爱国者那样亲切地讲话时,如何才能保持国王的尊严。
嗳!可怜的君王,他还不习惯把自己称为法兰西人的国王。
他以为他还是叫法兰西国王。
比约欣喜若狂,没有费心去思考,从哲学观点上看,路易十六刚才放弃国王的称号是不是为了获得普通人的称号。比约觉得国王的这番话多么近似于纯朴的乡村土话,比约庆幸自己理解了一个国王,而且也被国王所理解了。
因此,从这时起,比约的热情越来越高涨了。根据维吉尔的说法,他在国王的脸上吸收了对君主立宪政体的厚爱,然后把它传给皮都,皮都心里本来就充满了对国王的爱,再加上比约传给他的爱,就禁不住把这一切都倾吐出来。他呼喊起来,喊声起初铿锵有力,随后尖利刺耳,最后变得含糊不清了:
“国王万岁!民众之父万岁!”
当皮都嗓子完全哑了时,队伍到达了普安-迪-儒尔,拉斐德先生骑着那匹著名的白骏马站在那儿,他让国民自卫队这群无纪律,易激动的人排成梯队,保持良好状态,他们从清晨五点起就在现场排好队迎接国王。
可是现在已快下午两点了。
国王和这位武装的法兰西的新首领之间的会唔,是以在场的人感到满意的方式进行的。
但是国王开始感到疲倦了,他不再说话,而是一直在微笑。
巴黎自卫队的总司令呢,他也不再指挥,而是在做手势。
国王满意地看到人们高呼国王万岁和高呼拉斐德万岁几乎同样多。可惜,他是最后一次品尝自尊心得到满足后所带来的这种快乐了。
吉尔贝始终站在国王的车门口,紧挨着的是比约,再边上是皮都。
吉尔贝坚守诺言,从离开凡尔赛起已设法给王后相继派去了四名信使。
这些信使带去的都是好消息,因为国王无论走到哪儿,都可以看到帽子在空中飞舞,只是所有这些帽子上都闪烁着三色国旗的帽徽,这是对国王的侍卫和国王自己帽子上的白色帽徽的一种指责。
比约沉浸在兴奋和激动中,唯一使他不快的就是帽徽的这种区别。
比约的三角帽上有一枚巨大的三色帽徽。
国王的帽子上有一枚白色的帽徽,臣民和国王没有完全相同的趣味。
这个念头死死缠着他,所以他趁吉尔贝不再和陛下谈话的时候,就向吉尔贝和盘托出了。
“吉尔贝先生,”他问吉尔贝,“王上为什么不佩戴国民自卫队的帽徽呢?”
“因为,亲爱的比约,或是王上不知道有新的帽徽,或是王上认为他的帽徽应该是国徽。”
“不对,既然他的帽徽是白色的,而我们的帽徽是三色的。”
“稍等片刻!”吉尔贝说道,他打断了正要一个劲地使用报纸上的语言的比约,“王上的帽徽是白色的,正如法兰西的国旗是白色的一样。这不是王上的错,这个,在他出世前,帽徽和旗子,就都是白色的了,再说,亲爱的比约,旗子经受住了考验,白色帽徽也同样如此。德•絮弗兰国王把我们的旗子重新插在印度半岛时,帽子上佩的是一枚白色帽徽。德•阿萨斯就是因为帽子上佩戴了一枚白色帽徽,才在黑夜中被德国人认出,这时他宁愿自己被杀,也不愿让他的士兵遭到突然袭击。萨克斯元帅在丰特努瓦击败英国人时,帽子上佩戴的是一枚白色帽徽。德•孔代先生在罗西瓦、弗里布尔以及朗斯击败神圣罗马帝国士兵时,帽子上佩戴的也是白色帽徽。这就是白色帽徽的所作所为,还有许多别的事,亲爱的比约;国民自卫队的帽徽有可能周游世界,正如拉斐德预言的,但是,由于它才存三天,因此它还来不及做什么事。我没说它闲待着,您明白,总之它还一事无成,国王有权等待它有所作为。”
“怎么,国民自卫队的帽徽还一事无成,”比约说道,“难道它没有攻占巴士底狱吗?”
“是攻占了,”吉尔贝忧愁地说道,“您说得对,比约。”
“这就是为什么,”农庄主用胜利者的口气说,“这就是为什么王上应该佩戴它的原因。”
吉尔贝用胳膊肘朝比约的肋部使劲撞了一下,因为他发现国王在倾听他们谈话。接着他低声说道:
“你疯了?比约,攻占巴士底狱的矛头对准谁?我觉得是针对君主政体的。难道您竟然要王上佩戴您胜利的纪念品和他失败的标志吗?荒谬!王上有勇有胆,善良仁慈,真诚坦率,您愿意他做伪君子吗?”
“可是,”比约说,他的语气更谦卑了,但并没完全让步,“攻占巴士底狱绝不是反对国王,而是反专制主义。”
吉尔贝耸耸肩膀,作为上级,他的高尚之处是不愿把脚踩在他的下级身上,怕踩扁了他。
“不,”比约兴奋地继续说道,“我们打仗并不是反对我们善良的国王,而是反对他的仆从。”
在那个时代,在政治上,人们说仆从,而不说士兵,正如在剧院里人们说骏马,而不说马一样。”
“此外,”比约说道,他显得很有理智,“他不赞成他们,既然他来到了我们中间;如果他不赞成他们,那他就赞成我们!我们这些人,巴士底狱的胜利者,我们是为了我们的幸福和国王的荣誉才这样做的。”
“嗳!嗳!”吉尔贝喃喃地说道,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怎样使国王脸上的表情和心里想的一致起来。
至于国王,他在行走时听到的这些含糊不清的窃窃私语中,开始注意起他身旁正在进行的这场争论。
吉尔贝察觉到国王正在注意这场争论,便尽力把比约引导到另一个不如已经开始的这个棘手的话题上去。
突然队伍停下不走了,队伍已到达王后林荫大道,爱丽舍田园大街协商会的旧大门那儿。
那儿,新市长巴伊率领着一个由选民和市政官员组成的代表团,排列得整整齐齐;此外还有一支由一名上校指挥的三百人卫队,以及至少三百名国民议会议员,正如人们所想到的,这些议员是从第三等级中挑选的。
两名选民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镀金银盘,上面放着两把巨大的钥匙,这是两把亨利四世时代巴黎城的钥匙。
这个庄严的场面使所有的个别交谈戛然而止,在这种情况下,不论是在人群中还是在队伍中,每个人都得平心静气地倾听双方乘此机会马上要发表的演说。
巴伊,这位可敬的学者,这位正直的天文学家,他身不由己地被选为议员,身不由己地当选为市长,身不由己地当了演说家,他准备了一份体面的长篇演说稿。这篇演说按照最严格的修辞律,一开始就对国王作了一番颂扬,从蒂尔戈先生掌权一直讲到巴士底狱被攻占。能说会道的好处还真不少,他差点把这些事件的发动者说成是国王,而民众因时间紧迫,只不过是接受罢了,并且正如我们所看到的,是违心地接受罢了。
巴伊对他的演说十分满意,那时有件事(这件事是巴伊自己的他的《回忆录》中讲到的),那时有件事给他提供了新的开场白,比他准备的开场白更生动;此外唯有它才能留在民众的记忆中,因为民众总是准备听到精采的,尤其是建筑在具体事实上的妙语。
巴伊就在和市政长官及选民们一起缓缓朝前走时,心里感到忐忑不安,他觉得马上要交给国王的钥匙很沉。
“你们认为,”他笑着说,“把这一不朽的艺术珍品给王上看过之后,我会花力气把它带回巴黎吗?”
“那您如何处置它们呢?”一个选民问道。
“我的做法是,”巴伊说,“我要么把它们送给你们,要么把它们扔在树旁的沟里。”
“别这样做,”那个选民愤慨地高声说道,“您难道不知道这些钥匙就是巴黎市在围城后献给亨利四世的吗?它们是珍贵的,是无价之宝。”
“您说得对,”巴伊接着说,“人们把献给征服巴黎的亨利四世的钥匙献给路易十六,他……嗳!不过,”这位可敬的市长暗忖,“这就是要讲的相当精采的对照法。”
于是他立即拿起铅笔在已准备好的演讲稿上面写下了这样的开场白:
“陛下,我把美丽的巴黎城的钥匙给您带来了。这就是献给亨利四世的那两把钥匙。亨利四世曾重新赢得了他的民众,今天民众则重新赢得了他们的国王。”
这句子漂亮而贴切,它深深地印在了巴黎人的脑子里;在巴伊的整个演讲中,甚至在巴伊的全部著作中,只有这句话留存了下来。
路易十六虽然点头赞成,脸却涨得通红,因为他感到这种尊敬和华丽的演说词掩盖着那种言简意赅的讽刺。
接着他低声说道:
“玛丽•安托瓦内特绝不会轻信巴伊先生这种虚假的崇拜,相反她将用我完全不同的方式去回答讨厌的天文学家。”
这是因为路易十六非常仔细地听了巴伊先生演讲的开头部分却一句没听结尾部分,他更没听选民主席德拉维涅先生的演讲,不管开头也好结尾也好。
然而演讲一结束,国王便用非常庄重的语调说,他对巴黎城和选民们对他的致敬感到非常满意,他对前两个人的讲话内容只字未提,生怕对人们向他说的讨好的话显得不够高兴。
接着他下令出发。
但是上路之前,他打发走侍卫,这样,他就用一种表示信任的高雅之举,回敬了市政府通过选民们和巴伊先生刚向他表示的并非真正的敬意。
这时在黑压压的国民自卫队和好奇的人中间只剩下一辆马车,它就加速前进。
吉尔贝和他的同伴比约仍然紧随在车的右门。
马车穿过路易十五广场时,塞纳河对岸响起一声枪响,接着一股白烟犹如香火缭绕升向蓝天,又立即消散了。
吉尔贝觉得自己被狠狠撞击了一下,犹如这枪声在他身上响起了回声。他刹那间感到呼吸困难,胸口一阵剧痛,就用手捂住胸口。
与此同时,在国王的马车周围响起了一声惨叫,一个妇女倒了下去,子弹射穿了她的右肩下方。
吉尔贝的上衣上有一粒黑色的钢扣。根据当时的风尚,这个钮扣很大而且是多面的。它刚才被这颗子弹斜里击中了一下。
这颗钢扣起着护胸甲作用,把子弹挡了回去,这就是吉尔贝感到被击了一下,感到疼痛的原因。
他的黑背心和襟饰被揭去了一部分。
就是这颗被吉尔贝的钮扣弹回的子弹,刚杀死了那个不幸的女人,大伙急忙把这具血淋淋的尸体运走了。
国王耳闻枪声,却一无所见。
他微笑着俯身对吉尔贝说道:
“他们在那儿点火药向我致敬。”
“是的,陛下,”吉尔贝回答。
他并没有向陛下说出他自己对民众向陛下发出的这种欢呼的想法。
不过他自己低声承认,王后的担心是不无道理的,因为要不是他把门关得严严实实,这颗射在他衣服钮扣上的子弹将笔直射向国王。
现在,是哪一只手射出了这如此准确的一枪呢?
当然人们不想知道!……因此人们将永远不会知道。
比约看到刚才发生的情况后脸色变得煞白,两眼死死盯住吉尔贝襟饰、背心和上衣上的撕裂处。他强迫皮都一遍又一遍地高呼:“法兰西之父万岁!”
这一件事很重大,所以插曲很快被遗忘了。
路易十六终于到达市政厅前面。在这之前,当他路过新桥时,礼枪齐鸣,向他表示敬意,至少这些大炮里没装炮弹。
在市政厅的正面墙上有条大字横幅,白天是黑色的,可一到夜晚就会发亮,闪烁着透明的光。这条横幅是市政厅精心制作的
横幅上这样写道:

    献给路易十六,法兰西之父,及自由民众的国王。

这种对照法远比巴伊演讲中的那种对照法更为重要。它使聚集在广场上的巴黎民众发出了赞赏的叫喊。
比约的眼睛被横幅吸引住了。
但是比约不识字,因此他让皮都给他念一念横幅上的字。
比约让皮都再读一遍,似乎第一遍他没听见。
接着,皮都一字不改地又重复了一遍那个句子。
“是这样写的吗?”比约嚷道,“是这样写的吗?”
“那还用说。”皮都说。
“市政府让人写国王是自由民众的国王!”
“是的,比约老爹。”
“那么,”比约高声说道,“如果国民是自由的,那么它有权把它的帽徽献给国王。”
说完他一跃,大步来到路易十六的跟前,路易十六正在市政厅的台阶前,从马车上下来。
“陛下,”他说,“您已看见新桥上亨利四世的青铜像,他戴的是国民自卫队的帽徽。”
“什么?”国王说。
“什么!陛下,如果亨利四世戴三色帽徽,您也可以戴,您。”
“噢!”比约举起手,提高嗓门说道,“我以民众的名义把这枚帽徽献给您,让您换上。请接受吧。”
巴伊出来干预了。
国王面色煞白,开始察觉事情在发展。他目光转向巴伊,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见。
“陛下,”巴伊说,“这是每一个法国人的特征。”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接受,”国王从比约手里接过帽徽说道。
说完他把白色帽徽搁在一边,把三色帽徽固定在他的帽子上。
广场上响起了一片胜利的欢呼声。
吉尔贝转过身,他被深深地刺伤了。
他发现民众侵占得太快,而国王的抵抗却很不够。
“国王万岁!”比约喊道,他发出的这个信号掀起了第二次热烈的欢呼。
“国王死了,”吉尔贝喃喃地说,“法尘西不再有国王了。”
一千把出鞘的剑形成了一个钢的拱顶,从国王下车的地方一直延伸到等待他的客厅。
国王从这拱顶上走过,然后消失在市政厅里。
“这决不是凯旋门,”吉尔贝说,“这是卡夫丁轭形门①。”
接着他叹了口气:
“啊!王后会说什么呢!”

①公元前321年萨姆尼特人在这里击败罗马军队,强迫罗马俘虏通过“轭形门。”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

精华

109

帖子

337

积分

candidate

Rank: 4Rank: 4

76#
 楼主| 发表于 2008-8-26 14:12 | 只看该作者
第八章

国王倾听市政官员讲话时凡尔赛发生了什么事

国王在市政厅里受到非常奉承的欢迎:大家称他为自由的复兴者。
国王应缴讲话(因为国王演讲的渴望一天比一天强烈,而且他最终想知道每个人的思想深处在想些什么),国王把手放在心上,仅仅这样说道:
“先生们,你们始终可以信任我的爱。”
当他在市政厅听政府报告时(因为从这天起,除王位和国民议会外,法兰西已成立了一个真正的政府),民众在外面和国王陛下漂亮的马、镀金的车、仆从和马车夫亲热地闹着玩。
国王走进市政厅以后,皮都靠比约老爹给的一个金路易,正高兴地用许多蓝白红饰带把各种大大小小的国民自卫队的帽徽串起来,装饰马的耳朵、马具和整个华丽的马车。
民众看到他这么做,便群起模仿,把陛下的车子完全改成了一家帽徽店。
马夫和跟班身上也挂满了许许多多帽徽。
大伙还悄悄地把一打打备用的帽徽塞进马车里。
然而,我们应该说一句,拉斐德先生骑着马还在广场上,他曾试着推开这些热心传播民族颜色的人,但没有成功。
因此国王走出来看到一片花花绿绿的颜色时说:
“噢!噢!”
接着他朝拉斐德招招手,意思要他走过来。
拉斐德先生把剑垂得低低的,尊敬地走了过来。
“拉斐德先生,”国王对他说,“我找您是想告诉您我确认您为国民自卫队的指挥官。”
说完他在一片欢呼声中登上了马车。
吉尔贝呢,他从此对国王完全放心了,他和选民们及巴伊留在会议厅。
但他并没有停止观察。
当他听到一片欢呼声欢送国王时,他走近窗口,朝广场看了最后一眼,想察看一下他那两个乡下人的举止。
他们始终是,或者至少是看上去是国王的最好的朋友。
突然吉尔贝看到一个浑身是土的骑士以最快的速度从佩尔蒂埃街疾驶而来。他在尊敬而顺从的人群中,开辟出一条路。
那些好心而善意的民众微笑着重复道:
“王上的一个军官!王上的一个军官!”
迎接这位军官的是一阵国王万岁的欢呼声。妇女们伸出手抚摸着那匹口吐白沫的白马。
这位军官径直向马车奔去,当他抵达车门口时,管马的仆人在国王上车后刚刚把门重新关上。
“唷!是您,夏尔尼,”路易十六说。
接着他压低声音问道:
“他们好吗,那儿?”
随后他又声音更低地问了一句:
“王后呢?”
“她很担心,陛下,”军官回答时脑袋几乎伸出了国王的马车。
“您回凡尔赛吗?”
“是的。”
“好吧!您让我们的朋友放心了,一切都尽善尽美。”
夏尔尼向国王行了礼,抬起头来,发现了向他表示友好的拉斐德先生。
夏尔尼向他走去,拉斐德则向他伸出手;于是人群簇拥着国王的军官和马向前拥去,从他们所在的地方一直走到河滨大道。由于国民自卫队发出了一道道加强戒备的命令,河滨大道在国王经过的地方已筑成一道人墙。
国王下令马车继续以缓慢的速度向前驶去,一直走到路易十五广场,同在那里焦急地等待国王的侍卫们会合,因而从那时起,这种焦急心情控制住所有的人,于是在去凡尔赛的路上,人们越往前走,马跑得越快。
吉尔贝在窗口的阳台上,虽然他不认识夏尔尼,但也明白了这位骑士为何而来。他在猜想王后该多么焦虑不安,何况,三小时以来,没有一个信使能穿过人群去凡尔赛报信,没有一个信使能不引起猜疑或表现出懦弱。
但是他猜到的只是在凡尔赛发生的一小部分事情。
我们马上把读者带到那里,但我们不想对读者讲述一个十分冗长的故事。
三点钟王后接见了国王的最后一个信使。
吉尔贝在国王刚从宝剑架起的拱顶下走过,安然无恙地进入市政厅时,便设法派去了这个信使。
王后身旁是夏尔尼伯爵夫人,她刚起床,因为昨夜她感到非常不舒服,躺倒了。
她脸色依然十分苍白,她勉强抬起眼睛,沉重的眼皮仿佛老是被痛苦或羞耻压得往下垂。
王后一看见她便向她微微一笑,但是挂在亲王、国王和王后嘴上的这种习惯的微笑对他们的亲信似乎是一成不变的。
王后还很兴奋快活,因为她看到路易十六安然无恙。
“又是一个好消息,”她对周围的人说,“但愿整天如此!”
“噢!夫人,”一个廷臣说,“陛下感到不安是错误的,巴黎人十分清楚他们肩负的是什么责任。”
“不过,夫人,”另一个廷臣有些不放心地说,“对这些消息的可靠性,陛下很有把握吗?”
“噢!有把握,”王后说,“给我送消息的人以脑袋向我担保国王的安全;再说我相信他是个朋友。”
“噢,如果是朋友,”那个廷臣一边鞠躬一边回答,“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德•朗巴尔夫人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她走过来问玛丽•安托瓦内特:
“是国王的那位新医生,是吗?”
“吉尔贝,是的,”王后冒冒失失地回答,全然没想到她给身旁的人带来了一个可怕的打击。
“吉尔贝!”安德烈喊道,她浑身颤抖,仿佛心头被蝰蛇咬了一口似的,“吉尔贝,陛下的朋友!”
安德烈转过身,她两眼冒火,双手因愤怒和羞耻攥得紧紧的,她用这种目光和这种态度高傲在地责备王后。
“不过……可是……”王后犹豫不决地说。
“噢!夫人,夫人!”安德烈用最苦涩的责备声调喃喃地说道。
死一般的寂静环绕着这一神秘事件。
寂静中可以听到隔壁房间的地板上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夏尔尼先生!”王后低声说道,象是在提醒安德烈要恢复平静。
夏尔尼听见了刚才的谈话,夏尔尼看见了刚才的一幕;但是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注意到安德烈苍白的脸色和玛丽•安托瓦内特尴尬的神情。
他是不该向王后提问的,但安德烈是他的妻子,他有权问她。
他走近安德烈,以最友好的关心口气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夫人?”
安德烈竭力克制住自己。
“没发生什么,伯爵先生,”她回答。
于是夏尔尼朝王后转过身子。王后有十次想面露笑容,但没有笑出来,虽然她很善于处理种种不明朗的局面。
“您好象怀疑吉尔贝先生的忠诚,”他对安德烈说,“您有什么理由怀疑他的忠诚呢?”
安德烈默不作声。
“说呀,夫人,说呀,”夏尔尼一个劲地说。
接着,因为安德烈始终一言不发,于是他说:
“噢!讲吧,夫人,这种高尚在这里是要受谴责的,您该想到这关系到救我们的主人。”
“我不知道,先生,您说这话是什么意图,”安德烈回答。
“您说了,我也听到了,夫人……况且我可以求助亲王夫人……”夏尔尼说着向德•朗巴尔夫人致意,“您说了,您同时喊道:‘噢!这个人!这个人!您的朋友!……’”
“这话您的确对了,我亲爱的,”德•朗巴尔亲王夫人天真无邪地回答。
于是轮到她安德烈走过去说道:
“如果您知道什么事的话,夏尔尼先生说得在理。”
“发发慈悲吧,夫人,发发慈悲吧!”安德烈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轻得只有亲王夫人能听见。
亲王夫人离开了。
“嗳!我的天!是件微不足道的事,”王后说,她明白再迟迟不出来调解就欠光明正大了,“伯爵夫人表达的是一种担心,也许是模糊的担心,她是说,美洲的一个革命者,拉斐德先生的一个朋友,是很难成为我们的朋友的。”
“是的……模糊的……”安德烈机械地回答说:“很模糊的。”
“在伯爵夫人没表示出担心之前,这些先生们已表现出类似的担心。”玛丽•安托瓦内特接着说。
说完她用眼睛看了看廷臣们,他们的怀疑引发了她的这番话。
但是光这样是说服不了夏尔尼的。他来到时看见的那种窘状使他怀疑有什么秘密。
他还是一个劲地说:
“没关系,夫人,我觉得您不仅应该表达出一种模糊的担心,而且倒是应该把它说个明白。”
“什么!”王后相当严厉地说,“您又回到了老话题上了,先生?”
“夫人!”
“对不起,可我看得清清楚楚,您还在盘问夏尔尼伯爵夫人。”
“请原谅,夫人,”夏尔尼说,“这是为了……”
“为了您的自尊心,是吗?啊!夏尔尼先生,”王后用伯爵感觉得到其份量的讽刺口气补充道,“请坦率说吧:您在嫉妒。”
“嫉妒!”夏尔尼红着脸嚷道,“可嫉妒什么呢?我倒要请教陛下。”
“显然是您妻子,”王后尖刻地继续说道。
“夫人!”夏尔尼结结巴巴地说,他被这一挑衅弄得晕头转向了。
“这很自然,”玛丽•安托瓦内特生硬地说,“伯爵夫人完全值得。”
夏尔尼朝王后看了一眼,意思是告诉她,她离题太远了。
但是毫无用处,这种谨慎做法是多余的。在这头受伤的母狮身上,一旦火辣辣的伤口又加上了痛的感觉,那就再也没什么能制止这个女人了。
“是的,我清楚您是在嫉妒,夏尔尼先生,您又嫉妒又不安,这是所有因爱而提防的人的习惯状态。”
“夫人!”夏尔尼重复了一遍。
“我嘛,”王后接着说,“眼下,我完全体验到和您同样的感情;我既嫉妒又不安。”她强调了嫉妒这个词。“王上在巴黎,我急死了。”
“可是,夫人,”夏尔尼说,他丝毫不懂这场越来越雷电交加的风暴是怎么回事,“您刚得知国王的消息;这都是些好消息,所以您该放心了。”
“当我们,伯爵夫人和我,刚才向您提供情况时,您放心了吗?”
夏尔尼咬住嘴唇。
安德烈开始抬起头,她既惊讶又恐惧:惊讶的是她听到的事,恐惧的是她认为自己心里明白的事。
在夏尔尼向安德烈提出第一个问题时,在场的人曾为她一声不吭,现在却为王后保持安静了。
“事实上,”王后狂怒地继续说道,“那些爱恋的人命中注定只想着他们爱的对象;对那些可怜的人来说,不惜牺牲一切,是的,不惜牺牲任何萦绕心头的感情,这将是种快乐。天哪!我多么替国王担心啊!”
“夫人,”一个在场的人斗胆说道,“其他信使会来到的。”
“噢!为什么我不在巴黎而在这里,为什么我不在国王身边,”玛丽•安托瓦内特说,自从她企图把自己亲身体验的这种非常强烈的嫉妒传给夏尔尼以来,她已看到他变得局促不安了。
夏尔尼鞠了一躬。
“如果仅仅是这样,夫人,”他说,“那我马上去那里。要是正如陛下所想的那样,国王有危险的话,要是这颗珍贵的脑袋遇到危险的话,那么请您相信,夫人,我不惜先牺牲我的脑袋,这将不是我的错。我走啦。”
他果真行了个礼,然后迈开步子往外走去。
“先生,先生,”安德烈一边大声喊道,一边冲到夏尔尼的面前,“先生,请多保重!”
在这种场合,最糟糕的事就是安德烈把内心的害怕一下子迸发出来。
因此,当安德烈不由自主地把平常的冷淡置之度外,刚说出了这些冒失的话,表明了这种不寻常的关怀时,王后的脸色便变得骇人的苍白。
“嗳!夫人,”她对安德烈说,“您怎么在这里篡夺王后的角色呢?”
“我,夫人,”安德烈结结巴巴地说,她明白她刚才第一次迸出了心中长期燃烧的激情。
“什么!”玛丽•安托瓦内特继续道,“您的丈夫是在为国王效劳,他是去寻找国王,如果他去冒险,那是为了国王,当关系到为国王效劳时您竟然叮嘱夏尔尼先生多保重!”
听到这些令人震骇的话,安德烈立刻失去了知觉,她踉踉跄跄,快要跌倒在地板上,这时夏尔尼急忙向她奔去,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
夏尔尼没控制住的一个愤怒的动作使玛丽•安托瓦内特完全失望了,她认为自己仅仅是一个受伤的情敌。实际上,她却是一个不公正的女王。
“王后说得对,”夏尔尼终于费力地说道,“您的行为,伯爵夫人,是出于错误的考虑,当关系到国王的利益时,夫人,您绝对没有丈夫。如果我发现您为我流露出某种担心的话,那么我该第一个来命令您要爱惜自己的感情。”
接着他朝玛丽•安托瓦内特转过身子冷冷地说道:
“我听候王后的吩咐,我走啦。我将给您带国王的消息,好消息,夫人,要么什么也不带来。”
说完这些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出了,受到恐惧和愤怒双重打击的王后竟没想到拦住他。
不一会儿人们听到庭院的石子路上响起了马蹄声,一匹马飞奔而去。
王后木然不动地站着,但是内心却被可怕的躁动所折磨,而且这种躁动她越是要尽力掩饰就越可怕。
每个人不论是理解还是不理解这种骚乱的原因,都一一返了出去,至少为了不妨碍女王的休息。
人们让她一个人留下。
安德烈和房间里的其他人一起走了出去,让玛丽•安托瓦内特和她的两个孩子亲热亲热,她曾派人请他们来,他们刚被领到她身边。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

精华

109

帖子

337

积分

candidate

Rank: 4Rank: 4

77#
 楼主| 发表于 2008-8-27 12:35 | 只看该作者
第九章

返回

夜幕降临,害怕和不祥的幻觉也随之而来,这时王宫的一头突然响起了叫喊声。
王后浑身一颤,站起身来。她打开手旁的一扇窗。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仆人们尖奋地喊着进入王后陛下的房间:
“信使,夫人!信使!”
三分钟后一个轻骑兵急匆匆来到候见厅。
这是夏尔尼急遣的一个中尉。他从塞夫勒疾驰而来。
“国王呢?”王后问。
“陛下一刻钟后到达这里,”军官说,他勉强能讲话。
“安然无恙?”王后问。
“安然无恙,还微笑着,夫人。”
“您见到他了吗?”
“没有,夫人,是夏尔尼先生派我来时对我这么说的。”
王后听到这个名字浑身又是一颤,这个名字和国王的名字联在一起纯属偶然。
“谢谢,先生,请休息吧,”她对年轻的军官说。
年轻人行礼后走了出去。
她搀着两个孩子朝大台阶走去,所有的仆人和廷臣早已聚集在那儿了。
王后一眼就发现第一级台阶上,有个少妇把雪白的胳膊肘靠在石栏杆上,在朝茫茫的黑夜里盼顾。
这人是安德烈,王后的到来也没能使她从这种全神贯注中回过神来。
显然,她既然这样急于来站到王后身旁。那她不是根本没看见她的女主人,就是不屑去看她。
她痛恨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发火,这种残酷无情的发火已使她在白天吃足了苦头。
她或者是受到了一种强有力的利害感的驱使,为了自身利益在等待夏尔尼的归来,她已对他表明了那么多深情的忧虑。
这双重的打击再次触痛了王后那还在流血的伤口。
她只是心不在焉地听着其他朋友和廷臣们的问候和高兴事。
她甚至感到自己一时摆脱了那种使她彻夜难忍的剧烈痛苦。国王受到许多敌人的威胁,他的此行曾在她心中引起不安。这种不安得到了暂时的平息。
性格刚强的王后很快驱散了她心中一切不正当的情感。她把嫉妒置于上帝脚下,她克制住了暗中的愤怒和高兴,信守了夫妇间的神圣誓言。
毫无疑问的是上帝象赐予她休息官能和维持体力官能那样,赐予她这种有益于健康的官能:爱国王(她丈夫)高于一切。
这时她至少感觉到了这点,或者自认为重新感觉到了这一点。王族的骄傲使王后摈弃了一切世俗感情,爱国王是她的切身利益。
因此她表面上完全抑制住了女人的报仇念头和情人的卖弄风情。这时林荫大道尽头出现了护卫队的火把,这些火把随着急速的越来越近的奔跑每秒钟都在变大。
人们听到马的嘶叫声和喘气声。寂静的夜里,土地在飞奔的骑兵队有节奏的重压下颤抖着。
栅栏门打开了,侍卫队飞奔到国王面前,热情地齐声高呼,经久不息。四轮马车驰在大庭院的石板地上发出了响亮的辚辚声。
王后对先前所体验的一切,对现在又重新感觉到的一切,感到迷惑、狂喜、着迷和陶醉,她快步奔下石级来到国王的面前。
路易十六走下车,在军官们的簇拥下,以最快的速度拾级而上,军官们因各种事件和他们凯旋激动不已,而石级下面,侍卫们则不客气地混入马夫和马厩管理人员中,把巴黎市民热忱地挂在马车和马具上的徽章全都摘了下来。
国王和王后在大理石的楼梯平台上相会。王后心中充满了爱情的喜悦,大叫了一声,一次又一次地紧紧拥抱了她的丈夫。
她在抽噎,仿佛在以为永远见不着他时却重新见到了他。
王后因处于万分激动的时刻,没看见夏尔尼和安德烈刚在暗处默默地握了握手。
这仅仅是握手,而安德烈是第一个出现在楼级下:夏尔尼第一个见到的是她,第一个接触到的是她。
王后把两个孩子带到国王面前,让路易十六拥抱他们,王太子看到父亲帽子上那枚新的帽徽,在火把的照射下闪出一道血红色的光,于是惊奇而天真地喊道:
“噢!爸爸!您的帽徽上是什么,血吗?”
这是国徽上的红色。
王后瞧后也喊了一声。
国王低下头来拥抱女儿,事实上是为了掩盖羞耻。
玛丽•安托瓦内特极其憎恨地扯下了这枚徽章。这个愤怒的贵族女人不知道这样一来,她重重地伤害了这个民族,终有一天会受到报复。
“扔掉它,先生,”她说,“扔掉它。”
说完她把帽徽朝楼梯下扔去。陪送国王进屋的随行人员都从帽徽上踩过。
这奇特的转变使王后怀有的夫妇间的所有热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用眼睛在寻找夏尔尼,但表面上却装得并不在寻找他。夏尔尼象士兵一样站在行列中。
“我感谢您,先生,”她对他说,伯爵犹豫了几秒钟后,他们的目光相遇了,“我感谢您,您忠实地遵守了诺言。”
“您在对谁讲话?”国王问道。
“对夏尔尼先生,”王后勇敢地说道。
“是的,可怜的夏尔尼,他冲破了重重障碍才来到我身边……吉尔贝,我怎么没见着他?”他补充道。
王后吸取了晚上的教训,改变了话题,亲切地说道:
“来用夜宵吧,陛下,夏尔尼先生,”她继续说,“找一找夏尔尼伯爵夫人,让她和您一起来。我们以家庭式夜宵欢聚欢聚。”
在这里,她是王后。但是想到现在愁容满面的夏尔尼重新变得欢快时,她叹了口气。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

精华

109

帖子

337

积分

candidate

Rank: 4Rank: 4

78#
 楼主| 发表于 2008-8-27 12:36 | 只看该作者
第十章

富隆

比约沉浸在欢乐中。
他攻占了巴士底狱,他使吉尔贝获得了自由,他被拉斐德另眼相看,连名字也被拉斐德叫得上来了。
最后他还目睹了富隆被送入坟墓。
在那个时代很少有人象富隆那样遭人憎恨,唯一也许能和他媲美的,就是他的女婿贝尔蒂耶•德•萨约尼先生。
因此在攻占巴士底狱的第二天,两人在比运气。
富隆死了,而贝尔蒂耶却逃走了。
富隆最不得人心的地方,就是他竟然在内克尔先生引退后接受了这位正直的日内瓦人(这是那时人们对内克尔的称呼)的位子,他做了三天财政总监。
因此在把他送入坟墓时人们尽情地唱啊跳的。
曾有一时他们想把尸体拉出棺材吊起来示众,但是比约登上一块界石,作了关于必须尊重死人的演讲,丧葬车这才继续上路。
至于皮都,他俨然成了英雄。
皮都是埃利先生和于兰先生的朋友,他们让他办事。
除此之外他是比约的知己,而比约则如我们说过的,已被拉斐德看中,拉斐德有时派他当贴身保镖,因为他有一副宽厚的肩膀和一双赫拉克勒斯的拳头。
自国王巴黎之行以来,吉尔贝通过内克尔先生和市政府及国民议会的首脑取得了联系,他正在不懈地积极从事这场处于初级阶段的革命的教育工作。
因而他无暇去注意比约和皮都,他们被他忽视后,便热情地参加了资产阶级的会议,会议讨论的是些高深的政治问题。
终于有一天比约就巴黎食品供应问题向选民们谈了三小时的见解,他虽然讲得很累,但心里却为当了演说家而高兴,他后面那些人单调的演说他没有认真去听,而是在那儿愉快地休息。皮都惊慌失措地跑来,象条鳗鱼似的溜进市政厅的会议大厅,激动地说道(这声调和他平时慢条斯理的讲话声调形成鲜明的对照):
“噢!比约先生!亲爱的比约先生!”
“嗯!什么事?”
“重大消息!”
“好消息吗?”
“非同寻常的消息。”
“什么消息?”
“您不是知道我去过枫丹白露的城门那里的那个天使俱乐部吗?”
“知道,怎么样?”
“怎么样,人们在那儿谈论一件奇特事。”
“哪件事?”
“富隆这个恶棍让人以为他死了,甚至假装让人埋了,您知道吗?”
“什么!他让人以为他死了?什么!他假装让人埋了?天哪!他是确实死了,我看见送葬队伍在我面前走过。”
“哼,比约先生,他活着。”
“活着!”
“象您我这样活着。”
“你疯了!”
“亲爱的比约先生,我没有疯。富隆,这个叛徒、民众的敌人、法兰西的吸血鬼、囤积居奇者,他没有死。”
“我不是告诉您他中风死后人们把他埋了,我不是对您重复了一遍我亲眼目睹送葬队伍过去,而且是我阻止人们把他从棺材里拉出吊起来示众。”
“可我刚才看见他活着,啊!”
“你?”
“象我看见您一样,比约先生。死的好象是他的一个仆人,这个混蛋却给他举行了贵族气派的葬礼。噢!一切都被揭露出来,他这样做是害怕民众向他报仇。”
“讲给我听听,皮都。”
“您到门厅来一下,比约先生,那里我们可以更方便些。”
他们走出大厅来到门厅。
“首先,”皮都说,“得知道巴伊先生是否在这里。”
“讲下去,他在这里。”
“好。我在天使俱乐部听一个爱国者演讲。那人在演讲时法语讲得错误百出!显然他没受过福蒂埃神甫的熏陶。”
“说下去,”比约说,“你很清楚,一个坚定的爱国者可以不会读也不会写。”
“不错,”皮都说,“这时突然一个男人气喘吁吁地跑来,口里高喊着,‘胜利了!胜利了!富隆没有死!富隆一直活着,他被我发现了,被我找到啦!”
“大家都象您一样,比约老爹,都不愿相信。一部分人说:‘什么!富隆?’那人说,‘是的。’另一部分人说:‘得了!’那人说,‘得了!随您的便。’还有一部分人竟然说:‘哼!您在那里时应该同时发现他的女婿贝尔蒂耶。’”
“是的,贝尔蒂耶•德•萨维尼。您很清楚,我们那位贡比涅的总管,伊西多尔•德•夏尔尼先生的朋友。”
“当然,这人对大家始终非常严厉,但对卡特琳却十分礼貌。”
“正是如此,”皮都说,“一个可怕的包税者,法国民众的第二个吸血鬼,人类唾弃的人,文明世界的耻辱,正如正直的卢斯塔洛所说的。”
“什么!什么!”比约问道。
“的确如此,”皮都说,“ad eventum festina(意思是,亲爱的比约先生:快点结束)。我继续说下去;这人气喘吁吁地来到天使俱乐部时喊道,‘我找到了富隆,我找到了他!’”
比约听后一声吼叫。
“他搞错了!”固执的比约说。
“他没搞错,因为我也看见了。”
“你看见了他,你,皮都?”
“我亲眼所见,请等等。”
“我等,可你把我弄得极不耐烦了。”
“啊!还是听下去吧,我同样很关键,我,……我告诉您,他让人以为他死了,他让我埋葬的是他的一个仆人,他的替死鬼。幸好上帝洞察一切。”
“得了,上帝!”比约这位伏尔泰哲学的信徒轻蔑地说。
“我想说的是国民,”皮都谦卑地接着说,“这个宣布消息的好公民,这个气喘吁吁的爱国者,在维利认出了他,他正藏在那儿。”
“啊!啊!”
“他认出富隆后立即告发了他,巴黎市议会总务委员,那个叫拉珀的先生立即叫人逮捕了他。”
“那个有勇气这样做的勇敢的爱国者叫什么名字?”
“告发富隆的那个?”
“是的。”
“噢!人们叫他圣-让先生。”
“圣-让,这可是一个仆人的名字。”
“嗳!他是富隆这个恶棍的仆人。贵族,滚一边去!活该,谁叫你有仆人呢?”
“皮都,你使我听得来劲了,”比约一面说一面向叙述者走去。
“您很善良,比约先生。这就是富隆被告发,被逮捕的经过;他已被带到巴黎,那位告发者跑在前面是为了宣布消息,好领取告发的奖金;因此,富隆跟在他后面已到达城门。”
“你是在那里看见他的?”
“是的,他那副模样古里古怪的,哼,人们给他套上荨麻颈圈来代替领带。”
“嗯,荨麻,这为什么?”
“因为据说,这个恶棍他说过:面包是给人吃的,干草是喂马的,民众只配吃荨麻。”
“他说过这话,这个无赖?”
“这该死的!说过,他说过,比约先生。”
“好!现在是你在说粗话了。”
“呸!”皮都口气轻松地说,“军人之间说说罢了!最后,他是走着去的,沿途无数拳头朝腰部和头部打去。”
“啊!啊!”比约有点不那么热情地说。
“这非常有趣,”皮都继续道,“不过不是每个人能揍他的,因为有一万多人跟在他身后叫喊。”
“后来呢?”比约说,他开始思考起来。
“后来,人们把他带到圣-马塞尔区的主席家,一个老好人,这您知道。”
“是的,阿克洛克先生。”
“熊包?正是这样;他下令把他带到市政厅。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您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
“可怎么是你来通知这消息,而不是那个了不起的圣-让?”
“那是因为我的腿比他长六寸。他比我早出发,但我赶上并超过了他。我想通知您,好让您去通知巴伊先生。”
“你运气真好,皮都。”
“明天我的运气会更好。”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告发富隆先生的那个圣-让同时建议派人捉拿在逃的贝尔蒂耶先生。”
“他知道他在哪儿吗?”
“知道,看来他是他们的心腹,这个善良的圣-让先生,他接受了这翁婿两人的许多钱,他们想贿赂他。”
“他拿了这些钱?”
“当然,贵族的钱总是值得拿的;但是他说了:一个正直的爱国者不因为拿了钱就背叛国民。”
“是的,”比约喃喃地说,“他背叛了他的主人,就这些。皮都,你知道吗,你的圣-让先生,我倒觉得他是一个相当伟大的下流坯。”
“有可能,但没关系,人们会象捉拿主人富隆一样去捉拿贝尔蒂耶先生。人们会把他们面对面地吊死。他们对着瞧时,会做骇人的鬼脸,嗯?”
“为什么把他们吊死呢?”比约问道。
“因为他们是恶棍,还因为我恨他们。”
“贝尔蒂耶先生来过农庄,贝尔蒂耶先生在返回法兰西岛途中在我们家喝过牛奶,他还从巴黎寄给卡特琳一些金扣子!噢!不,不!他不会被吊死的。”
“呸!”皮都恶狠狠地说,“这是一个贵族,一个骗子手。”
比约呆呆地瞧着皮都。在比约的注视下,皮都禁不住脸红了,连眼白也红了。
突然这位正直的农庄主发现了巴伊先生,他正从大厅开完会去他的办公室。比约急忙朝他走去,把消息告诉了他。
这回轮到比约找到一个不信他话的人。
“富隆!富隆!”市长大声嚷道,“荒唐的话!”
“瞧,巴伊先生。”农庄主说,“这是皮都,他看见了富隆。”
“我见过他,市长先生,”皮都把手放在胸口上行着礼说。
接着他向巴伊叙述了他刚才对比约叙述的事。
于是人们发现可怜的巴伊脸发白了:巴伊明白这灾难的大小。
“是阿克洛克先生把他送往这里的?”他低声说。
“是的,市长先生。”
“但他怎样把他送来呢?”
“噢!请放心,”皮都说,他误解了巴伊的不安,“有许多人看守着囚犯,路上他不会被劫走的。”
“但愿他被劫走。”巴伊喃喃自语地说。
接着他转向皮都说:
“我的朋友,您说许多人是指谁……?”
“我指的是民众!”
“民众?”
“二万多人,还不包括妇女。”皮都得意洋洋地说。
“这个不幸的人!”巴伊大声喊道,“先生们,选民先生们!”
接着他招呼身边的所有副手们,声音刺耳而绝望。
他叙述经过时,只听见人们发出一片叹息声和焦急的叫声。
一阵可怕的寂静。一种声音开始传入市政厅,这声音嘈杂、遥远、难以描述,犹如脑病发作时有时耳边响起的那种嗡嗡的耳鸣声。
“这是什么声音?”一个选民问。
“噢!人群的声音,”另一个选民回答。
突然一辆车飞快地驶到广场,车上有两名武装人员,他们押着第三个人从车上下来,此人脸色发白,浑身打颤。
大约有一百名面黄肌瘦、眼冒怒光的十二至十八岁的年轻人,在气喘吁吁的圣-让(他还从不曾这么喘过气)带领下跟在车后面跑着。
他们边跑边喊:“富隆!富隆!”跑得几乎和马一样快。
可是两名武装人员比他们快了几步,及时把富隆推进市政厅,门立刻关上了,这些声嘶力竭叫骂的人被挡在门外。
“总算到了。”他们对等在楼梯高处的选民们说,“该死!真不容易啊。”
“先生们!先生们!”富隆颤抖着喊道,“你们会救我吗?”
“啊!先生,”巴伊叹着气回答,“您是个大罪犯呀!”
“可是,先生,”富隆问,他越来越局促不安,“我希望有个法庭,为我辩护,行吗?”
这时外面的喧闹声更大了。
“快把他藏起来,”巴伊对围着他的人喊道,“要不……”
他转向富隆说:
“听着,形势相当严重,您要服从指挥。您愿意,也许还来得及,您愿意试试从市政厅的后面逃跑吗?”
“噢!不,”富隆喊道,“我会被认出,被杀死!”
“您更喜欢留在我们中间?我,还有这些先生,将竭尽全力保护您,是吗,先生们?”
“我们答应,”选民们异口同声地喊道。
“噢!我喜欢和你们在一起,先生们。先生们,不要抛弃我。”
“我对您说过,先生,”巴伊庄重地回答,“我们将竭尽全力营救您。”
这时广场上喊声震天,从打开的窗子中传入市政厅。
“你们听见吗?你们听见吗?”脸色发白的富隆喃喃地说道。
果然,人群吼叫着(看了令人害怕)从与市政厅毗连的各条街拥出来,尤其是从佩尔蒂埃街和瓦内里街拥出来。
巴伊走近一扇窗口。
眼睛、刀、梭标、镰刀和火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不到十分钟,宽阔的广场上挤满了人。这是皮都讲过的押送富的整个队伍。一些好奇的人听到沙滩广场上人声鼎沸,就朝那儿跑,仿佛朝着同一个中心跑去,使押送队伍又壮大了。
所有的嗓子,约有两万多人,齐声喊道:
“富隆!富隆!”
于是人们看到那几百个愤怒的先到者向这群吼叫的人指着富隆进去的那扇门,这扇门立即受到了威胁,人们开始用脚踢门,用枪托和撬棒撞门。
突然门打开了。
市政厅里的卫兵出现了,他们朝进攻者走去,进攻者在刺刀面前直往后退,市政厅前立即空出了一大块地方,这是因他们第一次害怕的结果。
这支卫队沉着地在台阶上排好了队。
不过,那些军官们不是威胁,而是亲切地向人群发表讲话,企图以口头抗议来使他们平静下来。
巴伊几乎失去了理智。这位可怜的天文学家,还是第一次面对着这场急风暴雨似的民众运动。
“怎么办?”他问选民们,“怎么办?”
“审判他!”有好几个声音喊道。
“不能在群众的威胁下审判,”巴伊说。
“天哪!”比约说,“您有足够的士兵保护您吗?”
“我们的人不足两百。”
“那么必须有增援。”
“噢!如果拉斐德先生得知消息的话,”巴伊大声说。
“那好,通知他。”
“谁去通知呢?谁能通过这密密麻麻的人流呢?”
“我!”比约紧接着说。
说完他就准备出去。
巴伊拦住他说:
“这是不理智的!瞧瞧这片人海。一个浪头就能吞没您。如果您要最后到达拉斐德先生那里,我可不能为您担保,请从后面走,去吧。”
“好!”比约简单地回答。
接着他飞奔而去。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

精华

109

帖子

337

积分

candidate

Rank: 4Rank: 4

79#
 楼主| 发表于 2008-8-28 11:55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章

岳父


这时广场上人声鼎沸,群情激昂。这已不是什么仇恨,而是一种恐怖;人们再是威胁,而是在狂怒。
“打倒富隆!处死富隆!”的叫喊声互相混杂在一起,犹如在轰炸中扔下了一些致命的炸弹;人群在不断壮大,可以说,他们要把那些卫兵在岗位上憋得喘不过气来。
人群中准许暴力行为的声音开始引起了连锁反应,声音也越来越高。
这声音不仅威胁着富隆,而且威胁着保护他的选民们。
“他们让囚犯逃跑了!”一些人说。
“我们冲进去!我们冲进去!”另一些人说。
“火烧市政厅!”
“前进!前进!”
巴伊明白既然拉斐德先生没有到,那只有一种办法,就是让选民们亲自下楼,混入队伍中,设法使最愤怒的人改变些看法。
“富隆!富隆!”
喊声接连不断,这些狂暴的人流在不停地嘶声喊叫。
总进攻在酝酿中,城墙是绝对抵挡不住的。
“先生,”巴伊对富隆说,“您不在群众面前露面,那些人会认为我们让您逃走了;他们会强行把门打开来到这里,一旦他们进来找到您,我是无法保护您的。”
“噢!我不知道我被憎恨到这种程度。”富隆说着两条胳膊无力地垂了下来。
于是他由巴伊搀扶着,步履艰难地走到窗口。
一看见他,广场上立刻响起了一声可怕的喊声。卫兵线被冲破,所有的门被撞开;人群急流般地冲向楼梯,长廊,顷刻间大厅被挤得水泄不通。
巴伊让全部的后备卫兵团团围住囚犯。接着他开始向群众发表演讲。
他要群众懂得,杀害有时候是一种惩罚,但永远不是公正判决。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冒着许多次的生命危险,总算达到了目的。
“对!对!”进攻者们高声叫道,“审判他!审判他!但一定要吊死他!”
正当他们在那儿争论不休时,拉斐德由比约引路抵达市政厅。
看到他的三色翎饰(那是人们最早佩戴的标志之一),全场顿时鸦雀无声,愤怒平息。
国民自卫队总司令请大家让出一条路,进入了市政厅,在那里他重复了巴伊讲过的话,但是比巴伊更有力。
凡是能听见他演讲的人都被打动了。在选民大厅里,大家同意要对富隆进行审判。
但是门外两万名愤怒的人丝毫没听到拉斐德先生的讲话。他们依然处于狂热之中。
“好吧!”拉斐德很自然地认为他在周围这些人身上产生的效果也会扩展到外面,他结束了演讲,“好吧!这个人应该受审判。”
“对!”人群喊道。
“因此我命令把他关进监狱!”拉斐德继续道。
“关进监狱!关进监狱!”人群吼道。
与此同时,这位将军朝市政厅的卫兵打了个手势,要他们押着囚犯向前走去。
群众只懂得他们的猎物将归还他们,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懂。他们甚至没想到有人想和他们争夺猎物。
可以说他们嗅到了走下楼梯的鲜肉的气味。
比约和几个选民以及巴伊本人一起站在窗口,目送着囚犯在市政厅的卫后人的押送下穿过广场。
富隆边走边朝这儿朝那儿说些无用的话,在足可信赖的保证下也掩饰不了他无比的恐惧。
“高尚的民众!”他走下楼梯时说,“我一点不害怕,我是在同胞们中间。”
他的周围是一片笑声和辱骂声,突然他走出了昏暗的拱顶,出现在那座面向广场的楼梯高处;空气和阳光一起朝他脸上扑来。
立即从两万个胸膛里迸发出一片叫声,这是狂风的怒号,威胁的吼叫,仇恨的咆哮。随着这声狂风的怒号,卫兵们一下子从地面上被卷起,溃不成军,四处逃散。无数双手抓住富隆,把他举起,把他带向死亡的一角——路灯下。这是愤怒的人叫作法庭的可耻的野蛮的绞刑架。
比约在窗口看到后大声呼叫着,选民们也在鼓励无能为力的卫兵们。
拉斐德失望地急步走出市政厅,但是他连人群的外围都难以突破,人群象一个巨大的湖泊横亘在他和路灯中间。
为了看得更清楚,在旁观看的人登上界石,攀住窗口,建筑物的凸出部分和他们面前的凹凸不平处,可怕的喊叫声激励着演员们的这种可怕的疯狂。
这些人在捉弄他们的牺牲品,犹如一群老虎在捉弄一头没有反抗力的猎物。
人人都在抢夺富隆。他们终于明白,如果他们都想看到他临终的模样,必须分分工。
不然他马上会被撕成碎块。
一些人举起无力叫喊的富隆。
另一些人摘下他的领带,撕破他的衣服,往他脖子上套上绞索。
还有一些人爬上路灯,放下他们同胞套在这位前大臣脖子上的那根绞索。
一会儿,人们用力抬起富隆示众,他脖子上套着绞索,双手反绑着。
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受刑者,使劲地鼓掌,这时信号发出了,脸色苍白浑身鲜血的富隆在一片比死还可怕的嘘声中被吊在了路灯杆上的铁杆的高处。
所有这些至此为止一无所见的人终于看到了在人群头上晃来晃去的那个民众的公敌。
喊声又响了起来,那些叫喊是反对刽子手的:难道让富隆死得这么迅速吗?
刽子手耸耸肩,只是指指绳子。
绳子是旧的,可以看到绳子一股股散成丝缕。富隆临终前的绝望动作终于把系住他的绳子拉断了,勒得半死的富隆摔在了地面上。
折磨才开始,他只是进入了死亡的门厅。
每个人都朝受刑者奔去,他们并不慌,他不可能逃了,他刚才摔下来时跌断了小腿。
这时响起一些咒骂声,有人在骂别人笨得要死,一点没用:他们是在指责执行者,认为他们是笨手笨脚的人。而他们这些非常机敏的人,则选了那根用过的旧绳子,他们希望绳子折断。
正如人们所见,希望成了现实。
人们把绳子打了一个结,重新套在不幸者的脖子上,他半死不活,两眼惊恐,声音哽塞,在左盼右顾,想看看在这个被称为文明世界中心的城市里是否有一把刺刀会在这群残忍的人中捅个洞。国王拥有十万把剌刀会在这群残忍的人中捅个洞。国王拥有十万把刺刀,他曾是国王的大臣。
但是他周围除了仇恨、侮辱、死神之外一无所有。
“杀死我吧,至少别让我受这般痛苦,我忍受不了,”富隆绝望地说。
“哼!”一个声音回答,“你使我们痛苦了这么长久,我们凭什么缩短你的痛苦。”
“还有,”另一个声音说,“你还来不及消化你的荨麻。”
“等等,等等,”第三个声音说,“人们马上把他的女婿贝尔蒂耶带来,对面的路灯上地位吊他。”
“不久我们可以看到岳父和女婿的两副嘴脸,”另一个声音紧接着说。
“结果了我!结果了我!”不幸者喊道。
这段时间巴伊和拉斐德在请求,在哀求,在喊叫,同时企图冲破人群的防线;突然绳子的一头重新把富隆吊了起来,绳子又一次断了。他们的请求,他们的哀求,他们极度苦恼(其痛苦不亚于受刑者的痛苦)淹没混淆在欢呼第二次跌落的一片笑声中。
巴伊和拉斐德这些领导者三天前还主宰着六十万巴黎人的意志,今天连孩子都不听他们的。人们在小声嘀咕,他们碍手碍脚又煞风景。
比约使出浑身的劲也没用,这个强壮的大力士打倒了二十人,但他必须打倒五十人,一百人,二百人才能到富隆身边,他精疲力竭停下来擦了擦从额头上流下的血和汗,这时富隆第三次被吊在路灯滑轮上。
这一次人们可怜他,找了一根新绳子。
犯人终于死了。受害者不再受痛苦了。
验证生命之火是否熄灭对群众来说半分钟就足够了。现在老虎杀了人,可以吞食了。
尸体从路灯的高处被扔了下来,还没着地就被撕得粉碎。
一刹那脑袋和躯干分了家,同时立刻被梭标尖挑了起来。这样处置敌人的脑袋在这个时代是非常时髦的。
巴伊看到这场面恐惧万分。在他看来这颗脑袋是古代的墨杜萨①。
拉斐德手持剑,脸煞白,讨厌地把士兵从他身边赶走,他们企图就自己没能控制局势而请求原谅。
比约气得直跺脚,象一匹佩尔什烈马在左右尥蹶子。他返回市政厅再也不想看这个血染的广场上所发生的事。

①墨杜萨或译美杜莎,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怪,被其目光触及者即化为石头。

至于皮都,他那作为平民要复仇的狂热已变成了一个抽搐的动作,他登上陡峭的河岸,闭上眼睛,堵住耳朵,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听。
市政厅里一片沮丧,选民们开始懂得他们只能在使民众满意的情况下领导民众运动。
当愤怒的人们把富隆斩首的身体拖到阴沟里的时候,突然一声新的叫喊,一声新的惊雷从桥那边滚滚而来。
一个信使飞奔而来,他带来了群众早已知道的消息。他们在最机灵的煽动者的表情上已猜出这个消息,犹如一群猎犬在训练有素的猎犬的鼓励下跟踪追击。
人群迅速向信使靠拢,把他团团围住,他们意识到他猎到了新的猎物;他们嗅出他来说的是贝尔蒂耶先生。
果真不错。
一万张嘴异口同声地询问,信使只得回答。
“贝尔蒂耶•德•萨维尼先生在贡比涅被逮住了。”
说完他进入市政厅,把同一件事告诉拉斐德和巴伊。
“好,好,我已经知道了。”拉斐德说。
“我们知道了,”巴伊说,“把他关押在那儿的命令已下达。”
“关押在那儿?”信使重复了一遍。
“当然,我已派出两名委员和一支押送队。”
“一支两百五十人的押送队吗?”一个选民说,“这绰绰有余了。”
“先生们,”信使说,“这正是我来告诉你们的,押送队已被冲散,囚犯被民众抢走了。”
“抢走了!”拉斐德高声说道,“押送队听凭囚犯被抢走了?”
“别谴责他们了,将军,凡是能做的他们都做了。”
“可贝尔蒂耶先生呢?”巴伊惶惶不安地问。
“人们把他带往巴黎,”信使说,“这时候他在布尔盖。”
“他来这里的话,”比约高叫,“他完了。”
“快!快!”拉斐德高喊,“派五百人去布尔盖,叫委员们和贝尔蒂耶先生停留在那里,睡在那里。夜晚我们再商量怎么处理。”
“谁敢担当这个差使呢?”信使说,他害怕地朝窗外瞧了瞧这波涛汹涌的大海,死亡的叫喊随着波涛在起伏。
“我!”比约喊道,“那个人我要救他。”
“您会在那里丧命,”信使大声说道,“公路上黑压压的全是人。”
“我走了,”农庄主说。
“不必了,”巴伊竖起耳朵听了听,喃喃说道,“你们听呀!你们听呀!”
于是人们听到从圣-马丁门那边传来一个象大海在海滩上咆哮的声音。
这愤怒的声音从房子上面冒出来,仿佛沸滚的蒸汽从一只壶的边缘向上逸出。
“太迟了!”拉斐德说。
“他们来了!他们来了!”信使喃喃地说道,“你们听见了吗?”
“来一团军队!来一团军队!”拉斐德疯狂地喊道,这种人道主义的高尚疯狂是他性格闪光的方面。
“嗳!该死!”巴伊高声说,他也许是第一次说粗话,“您忘了,我们的军队,我们的军队正是您想攻打的这群人吗?”
说完他双手捂住脸。
人们听见的在远处的喊声以极快的速度从聚在各条街的人群传到聚在广场上的人群。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

精华

109

帖子

337

积分

candidate

Rank: 4Rank: 4

80#
 楼主| 发表于 2008-8-29 10:04 |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二章

女婿

于是我们看到那些侮辱富隆的惨不忍睹的尸体的人放弃了他们血淋淋的游戏,奔向新的复仇目标。
那些和广场连接的街上立即涌出了大批人,他们举着刀,举着威胁性的拳头,吼叫着朝圣-马丁街蜂拥而去,去迎接新的送葬行列。
两面的队伍都跑得很快,一会儿就汇合了。
下面便是所发生的事:
在那些我们在沙滩广场上看到的能人中,有几个用梭标尖给这位女婿挑来了他岳父的脑袋。
贝尔蒂耶和那个委员从圣-马丁街来到这儿,他差不多来到了圣-梅利街附近。
他在他那辆有篷的双轮轻便马车里,这种高级马车在那个时代是贵族坐的,受到民众的切齿痛恨,民众曾无数次抱怨风流男子或舞女亲自驾驶的马车奔驰速度太快。因为被一匹烈马拉着的马车,时常压死人,经常溅得路人满身是泥。
贝尔蒂耶在喊声、嘘声和威胁声中稳步向前走去,同时平静地和选民利维耶尔交谈着,这个被派到贡比涅救他的委员已被他的同伴抛弃,好不容易才保住自己的生命。
民众先从马车下手,他们掀掉车顶篷,使贝尔蒂耶和他的同伴暴露在众目睽睽和拳头之下。
一路上他听到愤怒的民众在重提、议论、夸大他的罪行。
“他曾想使巴黎挨饿。”
“他曾下令害割黑麦和青苗,因而粮食价格猛涨,他赚了一大笔钱。”
“他不仅做了这些,”有人说,“这已经罪大恶极,可他还搞阴谋。”
有人在他身上搜出了一个公文包,包里装的是一些煽动性的信,进行屠杀的命令。证据是他发给了他的手下人一万颗子弹。
这是极其荒谬的说法,但是,众所周知,群众愤怒到了极点,就把这些最奇特的消息当真的一样传播开了。
这个被控告犯有这些罪行的人仅仅是一个三十至三十二岁的年轻人,他衣冠楚楚,在拳头和侮辱中几乎是一直微笑着。他毫不在意地瞧着他周围人给他看的污辱他的标语牌,仍然和利维耶尔交谈着,但并没有夸夸其谈。
有两个人因他的镇定而生气,他们想使他害怕,使他的态度失去尊严。他们各自站在马车两边的脚踏板上,两把刺刀同时对着贝尔蒂耶的胸口。
但是,贝尔蒂耶十分勇敢,甚至到了鲁莽的地步。他无动于衷地继续和那个选民交谈,犹如这两把枪只是马车上一件不伤人的附件。
这种蔑视引起了公愤,这种蔑视和富隆的害怕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照,人群围着马车厉声喊叫,不耐烦地等待着那个不是威胁而是能够使他痛苦的时刻到来。
这时贝尔蒂耶目不转睛地看着一件血淋淋的极丑的东西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突然他认出这是他岳父的脑袋,它倾斜着凑到他的嘴边。
他们想使他亲吻这脑袋。
利维耶尔先生愤慨地用手挡开梭标。
贝尔蒂耶做了个动作感谢他,他甚至不屑回头目送这可怕的、被刽子手们举在马车后面贝尔蒂耶头上的战利品。
他们就这样到达沙滩广场。卫队匆忙集合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囚犯送到市政厅里的选民的手里。
危险的使命,可怕的责任,使拉斐德的脸色重新发白,使巴黎市长的心快跳出来了。
人群把马车稍加破坏之后,扔到市政厅的台阶下,便去占据有利的位置,守住所有的出口,作好准备,为路灯的滑轮准备新绳子。
比约看着贝尔蒂耶平静地登上市政厅的大楼梯,禁不住辛酸地哭了起来,又气又急地揪自己的头发。
皮都以为对富隆的酷刑已经结束,就离开了陡峭的河岸,登上了沿河马路,他惊恐不安,虽然他恨贝尔蒂耶,在他眼里贝尔蒂耶是有罪的,除了人们所指责他的那些罪行外,他还送金扣子给卡特琳。皮都蹲在护坡道后面哭泣。
此时贝尔蒂耶好象满不在乎地走进了会议大厅,和选民们交谈着。
他认识大多数选民,他甚至和一些人很熟悉。
可这些人胆小怕事,生怕和一个不得人心的人接触,都离他远远的。
因此贝尔蒂耶差不多很快意识到和巴伊和拉斐德在一起的只有他一人。
他让人叙述富隆受酷刑的全部细节后,耸耸肩膀说:
“是的,我全明白。民众恨我们,因为是君主政体用来折磨民众的工具。”
“民众谴责您犯了大罪,先生,”巴伊严肃地说。
“先生,”贝尔蒂耶说,“如果我犯了他们指责我的所有这些罪行,那么我或多或少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一只猛兽或一个魔鬼;据我推测,他们会审判我,那么一切会真相大白的。”
“当然,”巴伊说。
“很好!”贝尔蒂耶继续说道,“这是我所希望的。他们有我的书信集,他们会看到我服从的是什么命令,责任理所当然地该落在谁身上。”
广场上可怕的喧闹声四起,选民们眼睛都朝广场望去。
贝尔蒂耶懂得这种回答。
这时比约从围着巴伊的人群中挤出一条路,向总管走去,向他伸出粗壮有力的手说:
“您好,萨维尼先生。”
“噢!是你,比约,”贝尔蒂耶笑着高声说,然后很有力地握住伸给他的手,“你来巴黎闹事,我正直的农庄主?你在维莱科特雷、克雷皮和苏瓦松集市上出售您的小麦,不是赚了很多钱吗?”
比约尽管有民主主义倾向,也情不自禁地欣赏这个人的冷静,他在生命危在旦夕时依然在开这样的玩笑。
“请你们坐好,先生们,”巴伊对选民们说,“我们马上开始对被告进行预审。”
“好吧,”贝尔蒂耶说,“但是我提醒你们注意一件事,先生们,我已筋疲力尽,我两天没睡觉,今天从贡比涅到巴黎,我被撞来撞去,打来打去,拉来拉去,我要求吃饭,他们给我干草,这难以恢复元气,让人给我一个能睡的地方吧,哪怕只睡一小时。”
这时拉斐德出去一会儿打听消息。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客厅,他还从未这样垂头丧气过。
“亲爱的巴伊,”他对市长说,“愤怒已到了极点,把贝尔蒂耶先生藏在这里,会引起围攻;保卫市政厅,这是给愤怒的人提供他们所需要的借口;不保卫市政厅,那就使一攻打就屈服成为一种习惯了。”
在这段时间里,贝尔蒂耶已坐在一张长凳上,然后躺了下来。
他正准备入睡。
发疯般的叫喊声从窗口传来,但丝毫没有打搅他:他的脸始终是安详的,那是睡眠爬上额头而忘记一切的人所具有的安详。
巴伊和选民们及拉斐德在商议。
比约瞧着贝尔蒂耶。
拉斐德迅速集中了所有人的意见,对开始入睡的囚犯说:
“先生,请您作好准备。”
贝尔蒂耶叹了一口气,然后用胳膊肘撑起身子。
“准备什么?”他问。
“这些先生决定让您马上转移到修道院去。”
“修道院,好吧,”这位总管说。“但是,”他瞧了瞧尴尬的选民们,他理解他们的难处,补充道,“随便用什么方式,让我们了结吧。”
被压制了很久的愤怒和焦躁一下子从沙滩广场上迸发出来。
“不,先生们,不,”拉斐德喊道,“我们不能让他这时走。”
巴伊鼓足勇气下了决心,他和两个选民下楼来到广场上,命令人群静下来。
群众同巴伊一样很清楚他马上要对他们说些什么。因为他们想再次犯罪,他们甚至不愿听责备,当巴伊张开嘴时,人声顿时喧哗起来,他的声音还没被人听见就被打断了。
巴伊看到他一句话都不能说,便从原路返回市政厅,后面是一片叫喊声:“贝尔蒂耶!贝尔蒂耶!”
接着在这些叫喊声中冒出其他声音,仿佛韦伯和迈耶比尔的魔鬼和声中突然冒出一些尖叫声,有人喊道:把他吊死在路灯杆上!把他吊死在路灯杆上!
拉斐德看到巴伊回来便自己向前奔去。他年轻、热情,受到爱戴。那位老人用过去的民望所不能取得的结果,他,作为华盛顿和内克尔的朋友,想必一开口,就能取得。
但是这位民众的将军进入最愤怒的人群中毫无用处,他白白地以正义和仁爱的名义讲话;他认出或假装认出那些带头闹事的人,向他们抱拳恳求,设法挡住他们,但都没有用处。
他的话一句也没被听从,他的动作一个也没被理解,他的眼泪一滴也没被看见。
他被推着级级后退,他跪在市政厅前的台阶上哀求他称之为同胞的这些残暴的人,不要损害他们民族的声誉,不要破坏他们自己的名誉,不要把犯罪的人当作殉难者,犯罪的人应由法律来谴责和惩罚。
由于他一味坚持,威胁向他逼来,但是他在和威胁作斗争。于是几个狂怒的人向他露出拳头,举起了武器。
他迎着他们的拳头走去,他们放下了武器。
但是,既然他们刚才威胁拉斐德,那么他们也会同样威胁贝尔蒂耶。
拉斐德失败了,他象巴伊一样返回市政厅。
拉斐德面对这场风暴束手无策,选民们全都看在眼里。他们最后的壁垒被攻破了。
他们决定让在市政厅里的卫兵马上把贝尔蒂耶带到修道院去。
这是把贝尔蒂耶送向死亡。
“完了!”作出决定时贝尔蒂耶说。
说完他以手势感谢了巴伊和拉斐德,向比约伸出了手,随后他站在卫兵们中间极其蔑视地瞧着所有这些人。
巴伊含泪转过身,拉斐德眼里充满了愤慨。
贝尔蒂耶走下市政厅的楼梯,步子和他上楼时一模一样。
他再现在台阶上时广场上爆发出一阵可怕的喧哗,使他脚下的台阶也抖动起来。
但是,他轻蔑而镇定自若,目光平静地瞧着这些燃烧着火焰的眼睛,然后耸耸肩,说出了这些话:
“这些人多么难以理解,何必这样大吼大叫呢?”
话没说完他已属于这些人了。就在台阶上,有无数条胳膊去找他,虽然他在卫兵们中间。铁钩钩住了他,他踩了空,他立刻滚落到敌人的怀抱里,他们迅速驱散了护送队。
紧接着不可抗拒的人流把囚犯拖往两小时前富隆曾走过的那条血染的路。
一个人拿着一根绳子已经呆在致命的路灯杆上了。
但是另一个人紧紧抱住贝尔蒂耶,这个人在疯狂地猛打和咒骂刽子手们。
他大叫:
“你们放了他!你们别杀死他!”
这个人就是比约,绝望使他疯了,使他好象有了九牛二虎之力。
他向一些人喊道:
“我是攻打巴士底狱的胜利者。”
有几个人确实认出了他,他们的攻击变得软弱了。
他对另一些人说:
“让他受审,我为他担保,如果有人让他逃走,你们吊死我好了。”
可怜的比约!可怜的正直的人!旋风一下子把他卷走了,他和贝尔蒂耶如同一片羽毛、一根稻草那样被龙卷风卷进了巨大的旋涡中。
他走着,不由自主,什么也没有察觉,他到了。
雷电还没来得这么快。
贝尔蒂耶被他们带着朝后退,被他们举起来。他发觉他们停下便转过身,抬起眼睛,看到在他头上摇晃着污秽的绞索。
他出乎意料地使出全身力气猛烈地从抓住他的人手中挣脱出来,从一个国民自卫队员的手里夺过一支枪,朝刽子手猛刺了几刀。
立刻无数的拳头从后面猛击他,他倒了下去。包围他的无数的人也一起伸拳打他。
比约在凶手的脚下消失了。
贝尔蒂耶没有时间受苦。他的血和灵魂同时从那千疮百孔的躯体上涌了出来。
这时,比约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非常可怕的场面。他看见一个男人把手伸进死者被剖开的胸膛,取出了冒着热气的心。
然后他用刀尖挑起这颗心。周围吼叫着的人群让他让开一条路。他去把心放在选民们围着开会的会议桌上。
比约这个铁打的人看见这个场面也坚持不住了,他倒在了离那盏致命的路灯十步远的界石上。
拉斐德看到这种可怕的侮辱发生在他的权力下,发生在他领导的,更不如说发生在他以为由他领导的革命下,他把剑砸得粉碎,然后把碎片向凶手的头上扔去。
皮都上去把比约扶起,把他抱在怀里,在他耳边悄悄地说:
“比约!比约老爹!当心,如果他们看见您晕过去,他们会把您当作同谋,也会把您杀死的。这将是损失……一个多么坚定的爱国者!”
说完他拖着比约朝河岸走去,尽量设法把他隐藏起来,使几个在小声嘀咕的狂热的人无法看到。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移动版|Archiver|芦笛

GMT+8, 2025-6-18 14:43

Powered by Discuz! X3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