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 cygnuszzz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大仲马《红屋骑士》简介&下载

[复制链接]

2

精华

33

帖子

129

积分

habitant

Rank: 3

61#
发表于 2012-2-9 14:18 | 只看该作者
五十四 待死室

  大家还记得:法院的登录员允许迪克斯麦尔抄写囚人的名录,并且同他交往,因有迪克斯麦尔夫人在当中,使得这交谊更是和谐。
  当迪克斯麦尔的阴谋暴露以后,我们可以想象得到,这位登录员的恐怖是怎样的厉害。
  真的,他很可能当做他的假同僚的同谋人,和让维也芙一道被判决处死。
  弗几页—丹维尔曾经把他叫去。
  大家很了然在这检察官的眼里,这位可怜人是怎样的困难证明他是无辜的;他却成功了,这需得感激让维也芙的供招,因为这供词里她否认知道她丈夫的阴谋。他成功了,也应该感激迪克斯麦尔的逃亡;他成功了,最该感激弗几页—丹维尔的维护,因为这人想把他的管辖下的人弄成是纯洁无瑕的。
  “公民,”登录员跪着说,“饶恕我吧,我受了欺骗。”
  “公民,”检察官回答道,“一位国家的公务员,在这样的时代里,让人去欺骗他,就该送上断头台。”
  “但是有时人会变成呆子的,公民,”登录员再说,他很想称呼弗几页—丹维尔是大人。
  “管你呆傻不呆傻,”严酷的检察官再说,“在爱共和国这件事上,没有人该让自己麻木。周必德神殿前的池里的鹅也是呆傻的,可是因为它们的警觉,救了罗马城。”
  在这样的理论下,登录员实在无话可以辩护,只叹了一声气,静静地期待着。
  “我饶恕了你,”弗几页说,“我甚至还维护你,因为我不愿意我手下的人是被人怀疑的;但是你记好:只要有半个字再到我的耳里来,只要有人再提起这件事,你就给我滚蛋。”
  我们不须说这位登录员是怎样的急切,去找报纸来读,因为它们总是赶忙去报道它们所知道,和不知道的,哪管会引起十个人头落地。
  他到处寻觅迪克斯麦尔,恳求他含默;但是迪克斯麦尔早已搬了家,自然是寻不着了。
  让维也芙被带到被告席上,但是她在供词上早已说明她和她的丈夫都没有同谋人。
  所以,当他看见她上庭去,在他面前走过的时候,他的眼睛是怎样地感激这可怜的女人啊!
  可是当她走过以后,他回到登录室去一会,寻找弗几页—丹维尔公民所需的一本卷宗的时候,他忽然看见迪克斯麦尔,安静端庄地向他走来。
  这一下把他弄呆了。
  “啊!”他好象见了鬼那样叹了一声。
  “难道你不认识我吗?”新来的人问道。
  “哪里。你是杜朗公民,或者宁肯说是迪克斯麦尔公民。”
  “正是他。”
  “但是你已经死了呀,公民?”
  “还没有,你看得明白。”
  “我是说有人要逮捕你。”
  “你要谁来逮捕我?没有人认识我。”
  “但是我认识你,我只须说出一个字,就会使你上断头台。”
  “我呀,我必须说出两个字,就会使你同我一道上断头台。”
  “真可恶,你那些话!”
  “不,那是很合理的。”
  “究竟你要干吗?嘿,讲吧!快,我们在一道讲得愈短,你我冒的危险也愈少。”
  “呃,我的妻子要被判决,不是吗?”
  “我很怕!可怜的女人!”
  “呃,我想最后见她一面,同她诀别。”
  “在哪里?”
  “在待死室!”
  “你敢进那里去?”
  “为什么不敢?”
  “啊!”登录员叹道,他骇得一身起了鸡皮疙瘩。
  “总该有一个办法呀?”迪克斯麦尔继续说。
  “进待死室去吗?无疑,是有办法的。”
  “哪个办法?”
  “就是取得一张卡片。”
  “哪里可以取得这张卡片?”
  登录员骇得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说:
  “这张纸片,你问,在哪里取得吗?”
  “我是问在哪里取得,”迪克斯麦尔回答:“问题是明白了,我想。”
  “取得,就在……这里。”
  “呀!真的,通常是由谁签字?”
  “登录员。”
  “但是登录员,就是你。”
  “无疑,是我。”
  “嗨,巧极了!”迪克斯麦尔坐下来再说,“你给我签一张卡片。”
  登录员骇得站了起来。
  “你要我的脑袋,公民。”他说。
  “哪里!我只向你要一张卡片,没有什么。”
  “混蛋,我就叫人把你捕了!”登录员鼓起一切勇气说道。
  “请吧,”迪克斯麦尔说:“但是,就在我被捕的时候,我告发你是我的同谋人,不只是我一个人进入那著名的待死室去,你也陪着我一道进去。”
  登录员面色惨白了。
  “嘿!恶棍!”他说。
  “这里并没有恶棍,”迪克斯麦尔说:“我须和我的妻子讲话,我请你给我一张卡片,好去到她身旁。”
  “呃,你要同她讲话,是那样的必需吗?”
  “好象是的,既然我不怕丢掉我的脑袋去干那件事。”
  登录员觉得这理由是可称赞的,迪克斯麦尔看见他动摇了。
  “呃,”他说,“你放心吧,别人一点也不知道的。见鬼!这样的事不是没有先例的呀。”
  “很少。很少有这样的先例。”
  “呃,怎样,想想别的办法吧。”
  “如果有别的办法,那是再好没有了。”
  “有一个再好没有的办法:就是从死囚的门进去,从那里进去,便不需要卡片。”当你和你的女人谈完了的时候,你来叫我,我使你出来。”
  “呃,不错!”迪克斯麦尔叹道:“可是不幸城里曾经传说一个故事。”
  “哪一个故事?”
  “据说有一个驼背的,他进错了门,他本想进档案局去,可是他跨进了我们刚才所说的那屋子里去了。而且他是从死囚的门而不是由大门进去的;因为他没有那张卡片,证明他的身份,他一经进去了,别人就不让他出来。他们说他既然从死囚的门进来,便应该象别的死囚一样处死。他抗议,赌咒,呼号,总是枉然,没有人相信他,也没有人来帮助他,更没有人使他出来。所以不管他的抗议、誓言和呼叫,刽子手还是先剪掉他的头发,然后割掉他的脑袋。这故事是真的吗,登录员公民?你总该比别人知道得更清楚些呀。”
  “啊唷!是的,这是真的!”浑身上下在打抖的登录员说道。
  “呃,你看既然有这样一个先例,我真是一个疯子才照样去重复这种砍头的勾当。”
  “可是我要在那里,我已经告诉你了!”
  “但是如果别人把你叫走,如果你在别的地方有事,如果你忘记了呢?”
  迪克斯麦尔特别加重最后这一个字,再说:“如果你忘记我在那里呢?”
  “但是我既然答应了你……”
  “不要这样;而且,那会连累了你:有人会看见你同我讲话,总之,那对我是不相宜的。所以我宁肯要一张卡片。”
  “不可能。”
  “那么亲爱的朋友,我就告发了,我们一齐到革命广场去走一趟。”
  登录员惊骇得快昏死了。为一位公民签了一张通行证。
  迪克斯麦尔赶忙抢了过来,匆匆跑到法庭里,我们曾经看见过他所在的地方去。
  大家知道后来的经过了。
  从那个时候起,为着避免一切同谋的嫌疑的控诉,他去坐在费几页—丹维尔的身边,把登录的任务交给他的第一助手。
  三点十分,穆里斯带着那张卡片,穿过一长列的门监和警卫,没有困难地到了那扇死亡的门边。
  我说“死亡的”这个字,也许太夸大了,因为那里原有两扇门的。一扇是大门,具有通行证的从那里进出;一扇是为死囚设的,从那里进去的人,出来时只能走上断头台。
  穆里斯刚才进去的那个屋子是分隔成两间的。
  一间里面坐着一些公务员,管理登记来人的姓名的,另一间里面只安放了几张木凳,那里拘留着才被捕的人和才判了死刑的人;事实上这两类人并没有多大差异。
  屋子里很阴暗,光线只从登记室一个隔板上的窗子射进来。
  一个穿着白色衣裳,一半昏迷的女人背靠着墙壁,在一个角落里站着。
  一个男子站在她的面前,两臂横交在胸前,间或摇动他的脑袋,不敢和她交谈,怕唤醒了她好象忘怀了的情绪。
  在这两个人周围,我们看见死囚们在那里扰嚷,一些在呜咽啼泣,一些在高唱爱国歌曲。
  还有一些在大踏步地走动,好象要从吞噬他们的思想里逃走一般。
  这真是死亡的接待室,里面的家具使得它真配得上这个称号。
  那里有装着干草的棺材,半开着好象招请生人进去:这些是休息的床铺,临时的坟墓。
  在窗子对面墙壁下面有一个大的厨柜。
  一位囚徒好奇地把它打开,立刻恐怖地向后退缩。
  这厨柜里藏着前夕受刑的血衣,到处悬着长长的发辫,如果这些宝贵的遗物,当局不叫焚毁的话,刽子手把它卖给死者的亲戚,从那里取得他们的酒钱。
  心惊神散的穆里斯刚一开门进来,一眼就看见这整个场景。
  他向屋里走了三步,跪在让维也芙的脚前。
  可怜的女人迸出一个呼叫,可是在唇边便被他阻住了。
  罗兰一边哭一边把他的朋友抱在臂里;这是他第一次洒出的眼泪。
  真奇怪!这不幸的人群,快要一道死去的人群,差不多没有看见他们同路人的动人的这一幕。
  每个人已经被自己的感情胶住,更不能再去参与别人的感情了。
  这三个朋友在一些时候里,停留在静默、热烈、差不多是欢乐的拥抱里。
  罗兰先从这痛苦的一群里摆脱出来。
  “你也被判了死刑吗?”他向穆里斯问道。
  “是的,”穆里斯回答。
  “啊!真幸福!”让维也芙喃喃道。
  还有一个钟头活着的人的欢乐,不会经历得很久的。
  穆里斯怀着热烈而深邃的爱情,瞧着让维也芙,感谢了她刚才说出的又自私又温柔的话语以后,转身向着罗兰:
  “现在,”他一边说,一边把让维也芙的双手握在他的手里,“让我们谈谈吧。”
  “啊!是的,我们谈吧,”罗兰回答:“如果还有时候,最好谈一下。你要对我谈什么呢?呃。”
  “你因我而被捕,因她而被处死,却没有犯了丝毫的刑律,让维也芙和我是罪有应得,把你也和我们一道拖了进来,实在是不应该。”
  “我不明白你的话。”
  “罗兰,你是自由的。”
  “自由的,我吗?你真是疯了!”罗兰说。
  “不,我没有疯,我再对你说你是自由的。瞧,这一张通行证。他们会问你是谁,你就说:你是卡尔门监狱的登录员的助手,你来和法院的登记员谈话,你因好奇,想看看死囚,向他要了一张通行证,现在你已经看了,满意了,走了。”
  “你在开玩笑,不是吗?”
  “不是,我亲爱的朋友,瞧这张卡片,好好地利用它。你又没有坠入情网,你又不需要为着和你的爱人在一道多消磨几分钟的光阴,再和她进入永恒。”
  “呃!穆里斯,”罗兰说,“如果有人能从这里出去,我从来不会相信那个,我敢向你发誓,为什么你不先救这位太太呢?至于你,我们再考虑吧。”
  “不可能,”穆里斯带着可怕的悲苦说:“你瞧,卡片上写的是男公民,不是女公民呀,况且让维也芙也不愿意单独出去,把我留在这里,知道我就要死掉,而她孤单地活着。”
  “好呀,如果她不愿意那样做,为什么你要我那样做呢?你以为我的勇气还不及一个女人吗?”
  “不是这样,我的朋友,说反了,我知道你是最勇敢的人;但是你在这样的情形下面顽固,是不可以原谅的。去吧,罗兰,利用时机,给我们这个无比的快活,看见你自由而且幸福了。”
  “幸福吗,”罗兰叫道,“你是不是在开玩笑?没有你我会幸福吗?……呃!你究竟要我留在这世界上干吗?没有你在巴黎,我的生活便失了常态,不能再看见你,不能拿诗句来和你开玩笑。啊!天呀,怎么可能!不!”
  “罗兰,我的朋友。”
  “正是这样,因为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我坚执不肯:如果有再同你们两人在一道的希望,即使象我现在这样被拘囚起来,我也要打破墙壁,逃跑出去;可是,要叫我一个人从这里逃了出去,跑到街上去,懊悔地低垂着额头,总感觉有东西在我的耳边不断地呼叫:“穆里斯,让维也芙!”走过某些地区,经过某些住宅的时候,看不见你们本人,只留着你们的幻影;最后使得我讨厌我曾经热爱的巴黎,嘿!我的天,不能,我觉得那些抛弃君王不做的人是有理由的,即使是象达哥伯尔①王那样。”
  “达哥伯尔王和我们当中经过的事,究竟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没有关系?这位可怕的暴君不是对他的大臣爱罗瓦说过吗:‘这样好的伙伴,怎么舍得离开呢?’呃,我是一个共和党人!我说:‘没有什么能够把我们这样好的伙伴拆开,即使是断头机,我觉得在这里很好,我就留在这里。’”
———————
  ①法国国王(655—679)。

  “可怜的朋友!可怜的朋友!”穆里斯说。
  让维也芙没有讲一句话,她只拿着含泪的眼睛盯着罗兰。
  “你留恋生命?”罗兰向穆里斯问道。
  “是的,为着她的原故!”
  “我呢,不为什么,所以并不留恋,甚至不为那理性女神,我忘记告诉你了,她近来很对不起我,所以她并不会感觉不痛快,我将很平静地、愉快地面对着死亡,我将和在殛刑车后面奔跑的流氓大开一顿玩笑;我将给商桑先生凑上一首四行诗,然后和伙伴们告别……就是说:……等待到终局。
  罗兰停了一会。
  “哑!有了,有了,”他说,“有了,我要出去;我知道我并不爱外边的人;但是我忘记了,我还恨恶某一个人。你的表,穆里斯,什么时候?”
  “三点半。”
  “我有时候,天呀!还来得及。”
  “一定,”穆里斯叫道:“今天还有九个被告要定案,不会在五点钟以前完结的;所以我们前面还有差不多两个钟头。”
  “这对我是够了;把你的卡片给我,借给我二十个苏。”
  “啊!我的天!你要去干嘛?”让维也芙悄悄说道。
  穆里斯捏她的手,他以为要紧的是罗兰出去。
  “我有我的想法,”罗兰说。
  穆里斯从袋里抽出钱囊来,放在他的朋友的手里。
  “现在,通行证,为着对上帝的爱!我是说为着对崇高的圣灵的爱。”
  穆里斯把卡片给他。
  罗兰吻了让维也芙的手,利用一群判了刑被带进登记室来的机会,他跨过木凳,到了大门边去。
  “嗨!”一个警卫说,“看有一个人要逃走。”
  罗兰立定,呈上卡片。
  “嘿,”他说,“警士公民,不要认错了人。”
  警士认出登录员的签字;可是他是属于素来不信任人的那一类公务员。正在这个时候,登录员从法庭下来,自从他不慎地签了那张卡片,恐惧老是没有离开他的胸怀。
  “登录员公民,”警士说,“请看这张卡片,有人想凭它从待死室出去。这卡片,是有效的吗?”
  登录员骇得面如死灰,他相信如果他抬头去看,他一定会看见迪克斯麦尔可怕的面孔,他夺过那张卡片,赶忙回答道:
  “是的,是的,那确是我的签字。”
  “那么,”罗兰说,“如果是你的签字,把它交还给我吧。”
  “不,”登录员赶忙把它撕成粉碎,说道:“不!这一类卡片,只能用一次。”
  罗兰在那里迟疑了一会儿。
  “啊!倒霉,”他说,“总之,我该把他干掉。”
  他便从登录室冲了出去。
  穆里斯带着一种容易了解的情绪跟随着罗兰,罗兰已经不见了。
  “他得救了!”他对让维也芙说,兴奋得好象欢乐起来。“卡片已经撕掉了,他不能再进来了;而且,即使他要进来,法庭已经审毕关门了;五点钟,他转来,我们已经死了。”
  让维也芙叹了一口气,颤栗着。
  “啊!把我紧抱在你臂里吧,”她说,“我们不要再分离了……我的天!为什么不可能一刀砍在我们头上,我们同时呼出最后一口气来!”
  于是他们退到那暗室里最深的地方,让维也芙坐在穆里斯的身旁,拿她的双臂抱住他的颈项,就是这样搂着,共同地呼吸着,藉着爱的力量,他们忘记了外边的声响、内心的思想,并且忘记了盘旋在他们周围的死亡。
  这样又经过了半个钟头。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

精华

33

帖子

129

积分

habitant

Rank: 3

62#
发表于 2012-2-9 14:19 | 只看该作者
五十五 罗兰为什么出去
  忽然发出一个巨大的响声,警士们从下面的门涌了进来,在他们后面跟着进来的是商桑和带着几大根绳索的助手。
  “啊!朋友,朋友!”让维也芙说,“要命的时候到了,我要快昏倒了。”
  “你错了,”罗兰响亮的声音说:
  
  真的你是错了。
  因为在死亡里你就自由了!
  
  “罗兰!”穆里斯绝望地叫道。
  “你觉得我的诗不好,不是吗?我完全同意;自从昨天以我总做不好诗……”
  “呃,不是那个。你又转来了,不幸的人啊!……你又转来了!……”
  “这是按我们的约定,我想,听吧,我要对你讲的,你和太太一样地会感觉兴趣。”
  “我的天!我的天!”
  “让我说吧,不然,我就没有时候告诉你们那件事了。我的意思是出去到巴芮列尔街去买一把刀。”
  “你拿那把刀来干吗?”
  “我想用它来干掉那位好迪克斯麦尔先生。”
  让维也芙颤栗着。
  “我买了刀。请听我怎样对自己说,你就会明白你的朋友具有怎样高度的推理精神。我开始相信我会变成一位数学家,而不是一位诗人。请听我对自己说的,跟着我去理解吧:迪克斯麦尔先生连累了他的太太,迪克斯麦尔先生又来看她受审;迪克斯麦尔先生更不会错过看她踏上殛刑车的快乐,特别是因为有我们陪伴着她。所以我在观众的前列去寻找他,我溜到他的身旁,我要对他说:‘日安,迪克斯麦尔先生,’我便把我的刀插在他的肋下去。”
  “罗兰!”让维也芙叫道。
  “放心,亲爱的朋友,上天已经好好地安排了。你想那些观众们不照他们的习惯,站在法院门前,而却朝右边转了弯,涌到河边去了。嘿,我对自己说,无疑是淹死了一只狗,为什么迪克斯麦尔不会混在那里呢!一只淹死了的狗,常常是一桩好玩的事。我走到堤边去,我看见沿岸挤满了一堆人,他们把臂举向空中,弯腰在看地下的东西,叫出‘啊唷!’的叹声,会使得塞伦河汛溢一般。我挨身进去……这东西……你猜是什么……”
  “那是迪克斯麦尔,”穆里斯带着一个阴沉的声音说。
  “是的。你怎样会猜中了呢?那是迪克斯麦尔,亲爱的朋友,迪克斯麦尔,他独自把肚腹剖开,这混蛋无疑是用自杀来赎罪。”
  “啊!”穆里斯带着一个阴沉的微笑说,“你这样想吗?”
  让维也芙把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她实在太软柔,经不起这样多接连而来的惊人的事故。
  “是的,我这样想,因为他自己的剑染满了血还放在他的身旁;除非……他碰着了对手……”
  穆里斯不说什么,利用让维也芙疲劳,不看见的机会,解开自用的衣服,给罗兰看他的内衣和衬衫都染满了血。
  “咦!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罗兰说。
  他和穆里斯紧紧地握手。
  “现在,”他俯身向穆里斯的耳边说道,“因为我进来的时候,冒称是桑松先生的随从,所以没有人搜我,刀还在我的身上,如果断头机使你不愉快的话……,
  穆里斯欢乐地夺过武器来。
  “不,”他说,“她会太痛苦了。”
  他把刀交还给罗兰。
  “不错,”罗兰说:“吉洛廷先生的机器①万岁!吉洛廷先生的机器究竟是什么呢?丹东说那是在脖子上面束一下。这一下又算什么呢?”
  他把刀抛向死囚群众中去。
  他们当中的一个拿过手来,插进胸膛,立刻倒下死了。
  同时让维也芙周身震动,发出叫声。商桑已经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了。
———————
  ①断头机在法文“吉洛提伦”因发明人吉洛廷而得名。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

精华

33

帖子

129

积分

habitant

Rank: 3

63#
发表于 2012-2-9 14:19 | 只看该作者
五十六 西蒙万岁

  穆里斯听见让维也芙的叫声,明白斗争快来了。
  爱情可以提高心灵到英雄的气概,爱情可以战胜天然的本能,使贪生的人去寻求死亡;可是爱情不能只是对于痛苦的畏惧。让维也芙自从知道穆里斯要同她一道死去,她显然是更忍耐地、更带着宗教的情绪,去接受死亡;可是安命并不能免掉痛苦,从这世界出去,不单是坠落在大家叫做“未知”的深渊里去,而且在坠落的时候总有一种痛苦的感觉。
  穆里斯举目一望当前的景象:
  在房间当中有一具死尸,警士急忙从他的胸部拔出那把刀来,怕的是别人又夺过去用。
  在他周围有些绝望得沉默的人,一点也没有注意到他,用铅笔在手册上写些断续的字,或者彼此在握手;有些人不断地在唤一个亲爱的名字,或者对着一张照片、一只指环、一条发辫在落泪;还有些人高声地在咒骂暴政——暴政这个被诅咒的字已经被大家轮番地用得太烂了,有时暴君本人也在用起它来。
  在这一切不幸者当中,商桑在活动着,不是因他五十四岁的年龄,而是因他悲惨的职务,把他摧折了。他在他的职务允许的范围内,尽量地温和,尽量地安慰,这里一个劝导,那里一个鼓励,总是带着基督教的语言回答绝望的人或大言的人。
  “女公民,”他对让维也芙说,“请你取下围颈巾,竖起或者剪掉头发。”
  让维也芙发抖了。
  “嗨,朋友,”罗兰温柔地说,“拿出勇气来吧!”
  “我可以竖起太太的头发吗?”穆里斯问道。
  “啊!是的,”让维也芙叫道,“他!我恳求你,桑松先生。”
  “请做吧,”老人转过头去说。
  穆里斯解开她的领巾,那上面还有她颈上的温暖,让维也芙接过来放在唇上。她跪在这少年面前,把这娇媚的头奉献给他;在痛苦里,这张面孔的美丽是在欢乐里所从来没有过的。
  穆里斯干了这个凄惨的事以后,他的手颤抖得很厉害,他脸上含蓄那样多的痛苦,使得让维也芙不禁叫道:
  “啊!我是有勇气的,穆里斯。”
  桑松转过身来。
  “我是有勇气的,不是吗,先生?”她说。
  “真的,女公民,”刽子手带着被感动了的声音回答道,“真正的勇气。”
  在这时候,第一助手读过了弗几页—丹维尔送来的名单。
  “十四名,”他说。
  桑松数了死囚。
  “十五名,如果算了那个死人,”他说:“怎样会搞错了。”
  罗兰和让维也芙被同样的思想所引诱,在商桑以后又数了一遍。
  “你说只有十四名死囚,可是我们是十五个呀?”她说。
  “是十五个,该不是弗几页—丹维尔公民搞错了吧。”
  ‘啊!你撒谎,”让维也芙对穆里斯说,“你并没有被人判决。”
  “既然你是今天死,为什么我要等到明天?”穆里斯回答。
  “朋友,”她微笑地说,“你给我信心,我现在明白死是容易的事了。”
  “罗兰,”穆里斯说,“罗兰,最后一次了……这里没有人认识你……对他们说你是来和我告别的……对他们说你是错误地被关起来。叫看见你出去那个警士来作证……我这个该死的人,将充当那个真正被判决的人。但是你,我们恳求你,朋友,使我们高兴,活着来纪念我们吧,还有时间,罗兰,我们恳求你!”
  让维也芙合着双手,做出恳求的姿态。
  罗兰握着少妇的双手,吻它们。
  “我已经说了不行,还是不行,”罗兰带着坚定的声音回答:“不要再对我讲那件事,不然,我真的会想到我打扰了你们。”
  “十四名,”商桑再说,“可是这里有十五个人!”
  跟着他提高了嗓子。
  “喂,”他说,“有人鸣冤吗?有人能够提出证明,他是被人错误地关在这里了吗?”
  也许有人想张开口来,回答这个问题,但这些口却闭着没有发言。那些会撒谎的人,却羞愧得不敢撒谎;那个不是撒谎的人又不愿意讲话。
  这样地静寂了几分钟,助手们继续履行他们悲惨的任务。
  “公民们,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老商桑低沉而严肃的声音叫道。
  一些呜咽和一些叹息回答着这个声音。
  “呃,”罗兰说,“就是这样!”

  为祖国而死,
  那是最美的命运呀!……

  “不错,人为祖国而死的时候,但是,真的,我才相信我们不是为来看我们死亡开心的人而死的。我的天,穆里斯,我赞成你的意见,我已讨厌这个共和国了。”
  “点名了!”一位公务员在门边叫道。
  几个警卫进屋来了,堵塞了出口,站在生者与死者当中,害怕死者再回到生者那边去。
  点名开始了。
  穆里斯曾经看见过用罗兰的刀自杀的那个人受审,当他的姓名被人念到的时候,穆里斯代他回答了。所以那位自杀的人竟成了多余的人了。
  有人把他抬了出去。如果他被人认识出来,而且是曾经判决的人,纵然他是死了,也会同别的一样,推上断头机上斩首的。
  还活起的,一齐被推到出口那里。
  一个一个经过小门的时候,有人把他的手捆在背后。
  有十分钟之久,这些不幸人当中没有交谈一句话。
  只是刽子手们在说话,在动作。
  穆里斯、让维也芙和罗兰已经不能互相握手,只好挤在一起,以免被人分离。跟着,死囚们从公西尔惹被推到庭院里去。
  那里,景象是骇人的。
  几个人看见殛刑车便昏晕过去。门监们扶着他们上车。
  大家听见不关着的门那面人声喧嚣,从声音的混乱,可以猜到观看的人是众多的。
  让维也芙带着相当的气力爬上了车;况且有穆里斯拿肘把她靠着。穆里斯在她后面一纵就上了车。
  罗兰并不着急。他选好他的地位,坐在穆里斯的左边。
  门开了,前排站的便是西蒙。
  这两位朋友认识他,他也看见了他们。
  他爬上三乘殛刑车将要经过的柱子上去。
  第一车开动了,三位朋友便在那辆车子里面。
  “喂!日安,美貌的掷弹兵!”西蒙对罗兰说,“你要去试试我的皮刀,不是吗?”
  “是的,”罗兰说,“我不要把它弄钝了,好留下来割你自己的皮。”
  另外两辆车随着第一辆也开动了。
  一个可怕的暴风雨似的叫嚣声、赞美声、叹息声、诅咒声,在死囚们周围爆发起来。
  “勇气,让维也芙,勇气!”穆里斯悄悄地说道。
  “啊!”那少妇回答,“我并不留恋生命,因为我同你一道死去。我抱歉手被捆住,不能使我在死前把你抱在怀里。”
  “罗兰,”穆里斯说,“罗兰,搜我内衣里的口袋,你可以在那里找着一把小刀。”
  “啊!我的天!”罗兰说,“我正需要一把小刀,象小牛那样捆起来杀掉,我真感觉有些委屈。”
  穆里斯屈着身子,把袋子放在他的朋友的手那个地位,罗兰在那里面找着那把小刀,籍着两人的合作,他们打开了那把小刀。穆里斯把小刀咬住,割断缚着罗兰的手的绳索。
  罗兰被解开了绳索之后,对穆里斯做了相同的事。
  “赶快,”那少年人说,“让维也芙快晕过去了。”
  真的,为着完成这件事,穆里斯离开那可怜的女人一会,因为她一切的力量都靠他支持,她已经闭上眼睛,让她的头吊在胸前了。
  “让维也芙,”穆里斯说,“让维也芙,睁开眼睛,我的朋友,我们只有几分钟在欣赏这个世界了。”
  “这绳索捆伤了我,”少妇悄悄地说道。
  穆里斯给她解开了束缚。
  她刚睁开眼便昂起头来,一种兴奋的气概,使得她的美丽,眩人眼目。
  她一只臂抱住穆里斯的脖子,另外一只手牵住罗兰的手,三人站立在车里,另外两个牺牲者倒在他们脚下,被预料的死亡的痛苦骇昏过去了,他昂头向着上苍,它允许他们得自由地彼此扶持着,他们表现出一种感思的、矜骄的姿态。
  暴民们,当他们坐下的时候,咒骂他们,当他们站着的时候,他们就噤声闭口。
  断头台已经在望了。
  穆里斯和罗兰看见了它,让维也芙却没有看见,因为她的眼睛只停在她情人的身上。
  殛刑车停了。
  “我爱你,”穆里斯对让维也芙说:“有我爱你!”
  “女人在先,女人第一,”千万个人声叫着。
  “谢谢,人民,”穆里斯说,“谁说你们是残酷的?!”
  他把让维也芙抱在臂里,他的嘴唇吻着她的嘴唇,他把她送到商桑的臂里去。
  “勇气啊!”罗兰叫道,“勇气啊!”
  “我有”,让维也芙回答:“我有!”
  “我爱你!”穆里斯喃喃地说:“我爱你!”
  他们不是快死掉的牺牲品,他们是去祝贺出生入死的友谊。
  “永别了!”让维也芙向罗兰说。
  “再见吧!”他回答。
  让维也芙踏上那要命的断头机的杠杆,消逝了。
  “我们来了,”罗兰说。
  “我们来了,”穆里斯说。
  “听!她在叫你!”
  真的,让维也芙吐出她最后的呼唤:
  “来!”她说。
  群众里掀起了一阵震天的叫声:那美丽而温柔的头落下了!
  穆里斯向前跃去。
  “这真是公道的,”罗兰说,“我们真是按逻辑在办事。穆里斯,你听见吗?”
  “听见了!”
  “她爱你,他们把她先杀掉,你没有被判刑,所以你该死在第二,至于我,全不相干,一点什么都没有干,所以是第三人中罪恶最重的犯人,应该最后处决。

  凭逻辑的帮助,
  一切都得着了解释。

  我的天,商桑公民,我原来答应送你一首四行诗;现在你只好接受这两行了。”
  “我爱过你!”穆里斯被缚在那死亡板上,向他的朋友的脑袋微笑着,悄悄地说:“我还在爱你……”
  刀切断了这句话。
  “归我了!”罗兰跳上断头台叫道:“快!真的,我在这里就丢掉了脑袋……商桑公民,我还欠你两句诗,但是让我拿欢呼来代替吧。”
  商桑把他缚上。
  “嘿,”罗兰说,“人要死了的时候,按照时髦,要叫一声什么万岁。从前,有人叫:‘君王万岁!’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君王。以后,有人叫:‘自由万岁!’可是现在也没有了自由。我的天,让我叫一声‘西蒙万岁’吧,感谢他把我们三人联合在一道!”
  这慷慨少年的头落在穆里斯的和让维也芙的头的旁边了。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

精华

33

帖子

129

积分

habitant

Rank: 3

64#
发表于 2012-2-9 14:19 | 只看该作者
译后记

  《红屋骑士》是法国著名作家大仲马(1802—1870)写的一本历史小说。内容叙述法国大革命时期,愤怒的群众把法王路易十六和王后玛丽·安东尼特推上断头台,红屋骑士千方百计营救王后出险无效的故事。大仲马具有卓越的写作技巧,运用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相结合的手法,把故事发展的情节写得非常紧张动人。难怪小说刚出版,就改编成戏剧,上演时备受观众欢迎。
  作者强调书中人物有坚贞的爱情,如穆朗对王后,穆里斯对让维也芙;有同生死、共患难的伟大的友谊,如罗兰对穆里斯;有愚忠愚孝的,顽固的保皇党,如穆朗、迪克斯麦尔;还有残酷成性的极左分子,如西蒙鞋匠之虐待小王子等等。最末一章,标题“西蒙万岁”,具有讽刺深意,如余音绕梁,缥缈耳际,使人不能忘怀。
  红屋骑士穆朗以一个神秘人物出现。书名《红屋骑士》,是大仲马受了欧洲中世纪骑士文学的影响,用理想的笔墨,描绘穆朗的英雄业绩。这个处处能轻而易举地脱离险境,打败敌人的勇敢少年,最后当他所钟情的王后人头落地的时侯,他也自杀殉情。
  《红屋骑士》虽不如大仲马的名著《基度山伯爵》那么篇幅巨大,人物众多,章章出奇制胜;也不如《三个火枪手》那么剑拔弩张,烩炙人口。但这本书惊险紧凑,变化莫测,曲折扼要,环环相扣,使读者呼吸迫促,不能不一口气读下去。至于书中人物的思想立场,功过是非,请读者凭马列主义的观点去分析,去判断罢。
  大仲马的作品极多极多,自己掌握了一个创作公司,共出版了小说、戏剧、童话一千二百余种。在1860年到1884年之间,后人为大仲马正式出版的全集,亦多至二百七十七册。这许多作品当中,历史小说是他主要的成就。但是在他的笔下,并不忠实于历史,并不深入解剖当时的社会生活和轰轰烈烈的革命运动;他只专心在塑造人物,使历史配合他惊险故事的需要。这点他和一般公式化概念化的作品,相距岂只十万八千里之遥呀!

  罗玉君
一九八〇年十月九日上海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11

精华

338

帖子

1218

积分

版主

火枪手

王牌火枪手十字勋章

65#
 楼主| 发表于 2012-5-26 00:39 | 只看该作者
zy429202 发表于 2012-2-9 14:19
译后记

  《红屋骑士》是法国著名作家大仲马(1802—1870)写的一本历史小说。内容叙述法国大革命时期 ...

多谢分享 辛苦了
zzz...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移动版|Archiver|芦笛

GMT+8, 2025-6-20 16:31

Powered by Discuz! X3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