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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城风絮(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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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1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天,整个上午都是漫长的。我不时地望着铺子上方那悬挂着的挂钟。时针跟在分针后面迟缓地挪动着步子。当时针点到十二的时候,屋子里“咚”的一声沉闷地响了一下心。一个上午没有人来,昨夜的月光下的清凉消失了,秋天的太阳照亮着半边铺子,阳光也把烦闷带进了铺子。
  “有人吗?”一个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我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大娘。花白的头发,凌乱地分散在额前。手里拎着一个破旧的篮子。
  “您想要点什么?”我想或许她是讨一碗水,或是一个馒头。
  “布,有没有好一些的平布。”她看着我走过去,带着皱纹的脸上一双原本混浊的眼睛闪出了亮光。
  “平布,这边有。”我把她让到屋子的左边。没有想到她是来买布的。她看着那些摊在柜台上的布料用手小心地摸着,脸上露出了笑容,皱纹也舒展开来了。看得出来,平时她笑的并不多。
  “我想买一块片料,做一件体面的褂子。您给看看哪块好一些?”她带着一丝羞怯的微笑,用征询的眼光望着我。
  “如果是你穿,这件蓝底白色小碎花的布料做件褂子,倒也素雅庄重。”我用手托着布料给她看。
  “就这块吧。先生,给我扯上做一件大褂子。”她还是笑眯眯地,从兜里费力地掏出一个小包,一层油纸,一层红布,里面是一些零零碎碎的铜钱。
  “先生,看看这些钱够不够?”她讨好地望了望我,象是把自己的孩子抱给别人看一样,面带着满足。
  “先生?”这还是有人第一次这样尊称我为先生。我的脸有些红了。
  我数了数铜钱,用手在她的红布上划开一道线。“够了,这些就够了。”我把剩下的推到她面前。“这些你留好,别弄丢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钱一层层地包好,然后有些笨拙地塞进衣服里面的兜里。就在这当儿,我把布料扯好,用纸包好。递到她的手里。
  “平日里这也舍不得做件衣服,” 她用手小心地抚摸着布料。
  “您这是?”我应着。
  “他回来了,从江南举家迁回了北平。”她望着我,她仿佛是有话说。也许很久以来都没有人认真地听她说话了。“说是想见见我。”
  “他?”我只能应着。
  “是啊,我们打小一快儿长大的。”她望着铺外的阳光,眯着往事。看着她的侧影,我想她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俊俏过的。
  “不说了,见上一面就好,是啊,能见上一面就好。”刚刚还是舒展着的皱纹,现在双松懈下来了。屋外的阳光也随着变淡了。她些许颤抖的声音里,透着几分酸楚和凄凉。用颤抖的手把布抱在怀里,拎着那有些破旧的篮子,缓缓地走出了屋外。阳光照着她有些花白的头发上。
  每个人都不是简单的,都有自己的故事。哪怕是一个拎着竹篮从你身边缓缓走过的大娘。
  “见上一面就好,是啊,能见上一面就好。”刚才那凄凉的声音还留在这间屋里。我突然想起了,柳叶儿。三四十年后的她是不是也会有这样一头花白的头发?
  想到这儿,心里有些酸楚。屋外的阳光变淡了。刚开始的烦燥渐渐消失了。一切曾经的都会归于虚无。
  那天,我没有把书还给丁香,也没有约她看电影。我拿着两张电影票,和空着的一个位置看完了那场电影。只有我知道,那个空位我是给柳叶儿留的。这是我第一次看电影,我只想给柳叶儿留一个空位。也许以后我会和别人一起看电影,但是这第一场电影我只想留给柳叶儿。那天的电影放了什么我早已经忘了,只记得那场电影的名字叫《一江春水向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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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2 | 只看该作者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读着这两句诗,我在想谁也无法知道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真实的地位。就象丁香永远不会知道有过那样两张电影票曾经和她擦肩而过一样。丁香偶尔地也还到店铺里来,谈些学校和生活中的一些趣事。也许我的生活有所改变,和她的共同的话题也少了些,于是她渐渐来得地也少些了。
  深秋的北平,红叶染红山谷。风吹起,梧桐随人飘舞。望着那条长长的道路,仿佛又看见师父在风絮中渐走渐远的背影。秋高气爽,秋风吹散了浮,一秋无事。
  店里的生意还是不咸不淡地做着,有时我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想出去走走。但是看着来贵叔默默地盘着算盘的样子,我又走回了原地。生活是不容易的,这在我来北平之后就深深地体会道了。“咱不象别人家的孩子可以顺着自个儿性子。”师父从前是这样教过我的。
  常常我坐在柜台前,时光把铺子外的影子,从西送到东,直到连影子也消失了,一天就算结束了。这样的生活是枯燥的,来贵叔也是知道的。于是,一些跑腿的活,也就交给我去打理。
  来铺子里买布的顾客,有些买了布料就想就近量体裁衣的。来贵叔就会让我把他们带到街对面的李裁缝那儿。李载缝四十多数,带着一幅眼镜,穿着一身干净的深蓝色的长衫。因为长年的低头做衣,背也有些微微地驼。在整条街上,只有他说话是慢声吞气,斯斯文文的。
  李裁缝也常和来贵叔一想喝酒。都是街坊邻居的,来贵叔也是想照顾一下他的生意的。李师傅妻子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是个药罐子,李师傅一直都辛勤地做着衣服,家里的开支却也象枯干的河床一样,紧巴巴的。幸好,他还有一个女儿清茗做个帮手。里里外外都帮衬着。虽是家道不宽裕,清茗把家收拾地利利索索的,还在院子里养了许多花儿。我想或许女孩儿都是喜欢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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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2 | 只看该作者
  来北平不久我就见过清茗了,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姑娘。远远地看着她拎着几包白纸包好的草药从来贵叔的店铺前走过。一根长长的辫子拖在背后,用红色的毛线整齐地系着。走路的时候,辫梢也伴着手里拎着的草药一晃一晃的。她走路样子很象柳叶儿,总是前脚还没有落地,后脚就忙着要抬起。以前也没有和她说过话,见到面她总腼腆的笑笑,然后就低下头。
  面对着象钟摆一样有秩序的生活,注视着店铺前那晃动着的风景就成了打发时间的好办法了。平日里没有客人的时候,来贵叔是不允许我看书的,他总是说“做生意就要象个做生意的样儿。”店铺里的生意时好时坏,都是兵荒马乱的年代。能维持下去就算不错了。好在来贵叔也是经过风浪的,从乡下出来能有今天这样儿他也是知足了。
  来贵的儿子冬明也长大了,时而来店铺前找些小伙伴们一起玩,有时清茗路过时也会停下来,如果手里有些好吃的也会抓一把留在他。
  “桑子,你也来一点儿。”她偶尔的也会回过头来,对着站在柜台前的我说。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我开始注意到清茗的吧。
  那时候的清茗比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大许多了。十六岁的女孩儿,清清秀秀的,辫子更长了,轻盈的步伐,走路的时候,似乎辫子比以前更甩得更厉害了。依然是腼腆的微笑着,甚至有些许的羞涩。十六岁,柳叶儿也该十六岁了吗?有时候望着清茗的背影,我在想。
  丁香偶尔的也来店铺里玩,她似乎比以前要开朗了许多。眼睛象一泓清澈的湖水,比以前要明亮的多。也许以前就是这样,只是我没有注意罢了。
  “文杰,我们参加学校的话剧社了。”丁香有点兴奋,人高兴的时候,总是喜欢和别人一起他享。
  “呵呵,那好啊。”在三十年代,能进话剧社也是一件新鲜的事。
  田汉的《名尤之死》在二十年代就已经很出名了。李叔同在《茶花女》中的反串曾经哄动一起。我虽没有看过,倒也是听说过。这两部话剧都能让我看到当年师父的影子。不死的艺术之魂不管是戏剧还是话剧都是相通的。也正因为如此,对于话剧我在心里也是隐隐的有所好感的。但是二三十年代话剧更多的涉及现实主义题材,那种象戏剧一样具有浪漫主义风格的并不多见,也许这也和当时的社会环境是有关系的。
  “雨剑,也在我们话剧团,当个编剧呢。”看着丁香那开心的样子,我不忍心告诉它,其实这一切是再普通不过的了。
  “雨剑,我们小学的同学。还记得吗?”丁香从陶醉的情绪出来,转过头问我。
  “当然。”我说。“能不记得吗?第一天上学就上我罚站的那位。”往事如烟,曾经的往事回味起来,没有怨恨,时光褪去了过去的颜色,换上了柔和的昏黄。
  “明天,星期天,我们这剧团在学校演出《一片爱国心》。你一起去看看好吗?”丁香用期待的眼光看着我。
  “我?”我停顿了一下。
  “我去和来贵叔说说去。”丁香俏皮地眨着眼睛。
  “没有退路了。”我笑了笑。来贵叔是喜欢丁香的,她去说准成的。
  “还有啊,来看演出的人不多。你得给我再多找两个人来。”丁香弯着脑袋笑着说。
  “呵呵,还有任务啊。”我装出很为难的样子。
  “当然了,要不就成了自产自销了。”丁香也作了一个鬼脸。
  是啊,她还只是一个孩子,十四岁。认识丁香的那年我也十四岁,仿佛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三年了,一切都变了模样。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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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2 | 只看该作者
  “来贵叔,丁香今天上午来店里了。”我端着饭碗说。
  晚上的油煤照着四壁,来贵叔抿了一口酒。“嗯,是吗?”
  “丁香说她参加了话剧社,星期六要演出。”我放下碗,用筷梢触着嘴角,望着来贵叔说。“呵呵,她还说让我也去看看。”
  “去吧,你一天到晚守着布庄,也该出去逛逛了。这街坊邻居的都说你太斯文了。年轻人嘛,别总象我一样。”来贵叔抿完最后一口酒,朝着厨房里喊了一声“翠兰,给我盛一碗饭。你也过来一快儿吹吧。”
  “哎。”翠兰婶应着。
  “看演出,我也要去。”冬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围上桌了。
  “去去去,小孩子家懂什么。别添乱了。”翠兰婶端了满满一碗白米饭搁在来贵叔面前。
  “还是让他也去瞧瞧吧。小孩子家不就爱凑个热闹吗。”一小钟白酒让来贵叔的脸上多了几分往常没有的红润。他用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都是你惯的。”翠兰婶嗔怒地说了一声,然后夹了一筷子菜搁在了冬明的碗里。
  “哦,我可以去看话剧了。”冬明欢快地喊道。
  “吃你的吧。”翠兰婶用筷梢轻敲了一下冬明的额头。
  第二天上午,冬明一直都沉浸在这种欢快的气氛中。有时人的情绪也是会传染的。
  深秋的风把铺子外的寒意传了进来,几片树叶飞进了门槛。
  “冬明,来吃个柿子吧。”清茗路过铺子,从蓝子里掏出了两个红得象灯笼的柿子,递过来。“清茗姐,明天下午我们就去学校看话剧了。我哥带我去。”看见了柿子,冬明的快乐又增加了一分。
  “是啊?”清茗变下腰帮冬明整了整衣袖,含笑地问道。
  “当然了,要不,你去问我哥。”冬明朝铺子里的我看了一眼,想证明他说的全是真话。
  “清茗姐,你也一块儿去看?”冬明自作主张地说道。
  “我没有标啊。”清茗解释道。
  “是我哥同学演的,不要票。”冬明一边说,一边拉了拉我的衣角。“哥,让清茗姐和我们一起去看,好吗?”
  “冬明,还是不去的好。”清茗拉了一下冬明的衣袖,低声说道。然后又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
  “去吧,还是一块儿去吧。“我说。
  “是啊, 一起去吧。”冬明的亲和力比我强。
  清茗弯下腰用长长的辫梢轻触了一下冬明的脸庞,微笑着应道“嗯,那好吧。”然后转过身走了出去。
  “吃过饭,来铺子里找我。一起去。”我在她的身后叮咛道。我很少主动去和别人接近。包括丁香。这次也许是冬明的原因吧,让我很自然的约出了清茗。望着清茗长长的辫梢甩在身后,轻快地走出铺子。阳光照在她的身后,她的身影也在辫梢那一阵阵晃动下渐渐地消失了。
  中午,我草草地吃了翠兰婶送来的饭,独自守着布庄。深秋的阳光象金子,静静的午后,有些慵懒的行人三三二二从唐前走过。
  远远地望着一个人向铺子里走来。粉红色的贴身对襟小褂,荷绿色的长裤,半遮着脚下的黑平布鞋。阳光下灿烂地笑着,象一朵绽放的芙蓉花。我从没有注意过清茗的微笑是这样的干净。她显然是与平日里有些不同的,但是不同在哪儿呢?一样的的衣服,一样的笑容。我很快发现她不一样的就在她的辫子上。就在上午她脑后还拖着长长的一条辫子,现在变成了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安静地垂在胸前了。就象学堂里的女学生。当看见她面带微笑地向我走来的时候,我竟然有些无所适从了,只好低下头用布抹了一下柜台其实并不存在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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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2 | 只看该作者
  “冬明呢?”清茗站稳了,向铺子里望了望。
  “呆会儿才来。你先坐一下吧。”我示意她在我我身边坐下。这些年,除了丁香,还没有别的女孩这样靠近我坐着。
  “喝水吗?”店里的空气仿佛一下凝固了。
  “哦,不。”她摇了摇头,朝我亲切的笑了笑。看见她的微笑,我的心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你这儿有许多布料。布料上的花样可真好看。”清茗望着柜台上的花布说。
  “你喜欢什么样的花?”我问道。
  “素雅一些的,给人清爽的感觉。”她走到左边的布料前,用手摸了摸。“不过艳丽的也有好看的。像这种中国红的,上面绣着牡丹花。前些日子,有一位姑娘让我父亲做一新嫁衣,用的就是这样的花样。”屋外的阳光径自斜进来,她的脸上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柔和而圣洁的光。挺直的鼻梁,小巧而红润的嘴。唇间挂着一丝淡淡和微笑,那是邻家女孩的微笑,纯朴而亲切。
  “你也养过许花,在院子里。我以前看过的。”清茗的院中有许多花,素雅的茉莉,雍蓉的牡丹,清香的蜡梅,娇羞的美人蕉,还有那小巧而鲜艳的太阳花。
  “都是一些平常的草花。小的时候也念过什么书,也没个人说话,就自己养些花啊草啊解闷儿。”她转过头来,看着我的眼睛说,安静而专注。“你知道吗?花也是通人性的。你对它好些它也是知道的。“随后微微地斜了一下头,看着红布上的牡丹花。
  “花也是它人性的?这我倒是没有听说过。”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清茗姐,你都来了。”冬明从铺子外跑了进来。
  来贵叔随后走进铺子,朝清茗点了点头,说道:“清茗,都长成大姑娘了。呵呵,有空请你爹到我家去喝酒啊。有空也常来玩玩,冬明可常念叼着你的好啊。“
  “会来的,冬明也很可爱。“清茗走近冬明的身边,牵起了他的小手说道。
  “桑子,还不快走。刚才家里来了客人,这到铺子才迟了些。你们还是快去吧,说不定丁香的演出已经开始了呢。”来贵叔一坐到柜台前就催道。
  “桑子歌,快走啊。”冬明已经过来牵着我的手了。
  “冬明,记住别调皮,牵着桑子的手。”在来贵叔的叮咛声中,我们三个人走到了街上。
  似乎很久没有在阳光下走路了。路上的行人来去匆匆。仿佛少了上些平日里的从容和悠闲。四面墙壁上贴着半垂着的标语,新的标语压在了旧的标语身上,沉甸甸的。这才想起除了上次晚上独自看完那场电影外,我已经很久没有再出来过了。
  冬明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清茗。蹦蹦跳跳地往前走,欢快地唱着儿歌。我仿佛看见了我儿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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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3 | 只看该作者
  当我们来到学校小礼堂的时候,演出已经开场了。我们三个人低下头,找了一个角落,尽量小声地坐下。坐稳后,三人对视一下,都笑了起来。“嘘。”清茗把食指放在唇边。
  台上的人在大声地念着台词,四周都很安静。小礼堂里的人倒是坐满了,大家都挺严肃的样子。冬明左偏右斜,是前面的人挡住了他的视线。我把他抱在我的腿上坐下。这样她可以看得更清楚了。我闻道一缕花的清香,这才注意到清茗挨着我坐得很近。
  “作为一个青年,在这样烽火销烟的年代,你竟然为什么风花雪月,躲进象牙塔里做着你清闲的幽梦。”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我抬头想看看是不是丁香,随后确定那不是丁香,虽然她也有丁香那样的学生发型,却比丁香要瘦一些。
  “难道,难道,整天空谈热血,整天去喊口号才是爱国吗?来,你来看看,春天来了,花开了,柳绿了,燕子也飞回来了。”是一个穿着学生装,戴着眼镜的男生动情的声音。
  “前方是炮火是销烟,是年轻的身躯在流血。你,所谓的文人,却在这写些吟风弄月的诗篇。”女生的声音再次响起,声音透着焦灼和失望。
  “缪斯女神,难道人们会拒绝她吗?在这废墟中寻找出美难道有罪吗?难道你也愿意我有一天成为炮灰吗?”男子的声音里透着绝望。
  “诗人啊,也许你的诗会流传千古。也许几百年后还会有人再次把你歌唱。那些那些跌倒在血泊中年轻的身躯,很快就人们就会将他遗忘。除了他们的亲人,不会再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他们的模样。也许,时间最终只证明他们的抗争只是螳臂当车,飞蛾扑火。但是,诗人啊,在我的心里他们比你活得更加地认真,更加地真实。”女生朝着灯光亮着前方走去,举起手中的鲜花。
  “他们在说什么呢?”冬明拍了拍我的手腕问道。
  “别作声,继续看吧。”我轻摇了一下冬明,提醒他。
  清茗就坐在我的身边,那缕淡淡的花香在身边。演出也依然继续着。
  丁香终于出场了,她的声音,她的模样即使在台上我还是一眼能认出来。她演的是那女主角的妹妹。我只注意看她了,连她念了些什么台词都忘了。她娇小活泼,仿佛又回到我从前。
  我静静地看着台上,很久没有这样静静地靠近舞台了。熟悉而陌生的舞台。曾经那样的热爱过,那里曾经装着我多彩的梦。此刻却害怕再次靠近,我拒绝回忆从前,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的人物,头脑中一片空白。这场演出是粗糙的,却让我看到了生活中的别一面,看见了另一些和我平日看见不一样的新鲜的面孔。这和以前哀怨华丽精致的戏剧是绝然不同的。但它也有它吸引的地方,让你感受到血液在流淌。我这才想到自己离开学校已经半年了。
  振奋的情绪来得急去得也快,想起现实的生活,我又有些低落了,就象一首歌从高音又滑向了低音一样。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桑子,怎么了?”清茗问道。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算是回答她了,也是摆脱这种思绪。
  不知什么时候舞台上已经在谢幕了。人们站了起来,一阵阵掌声响起。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打倒汉奸卖国贼!”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台下的学生都跟在后面喊了起来,挥舞着拳头。
  渐渐地人们也累了,三三二二地走了出去。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小礼堂又变得空空荡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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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3 | 只看该作者
  清茗随着我站在礼堂门口等丁香出来。丁香从侧门走了过来,脸上还涂抹着油彩。这样的妆扮更衬托着她的活泼可爱。
  “文杰,你真来了,真好!”丁香看见我很开心,我想如果我是个女孩她一定会给我一个拥抱。人有时候也是需要朋友的安慰和鼓励的。
  “还记吗,这是雨剑。”我这才发现丁香身后还站着一个男生,高高的个子,带着眼睛,比丁香整整高出了一个头。
  “文杰,你好!很久没见你了,还好。”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小学时光。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他比以前更高了,眼镜给他的英俊的外表增加了一些书卷气。
  “你好!”我朝他微笑地点了点头。
  “还有我呢。”冬明窜进来嚷道,仿佛怕人们忘了他似的。听到他的话,我们都笑了起来。
  “呵呵,知道还有你,怎么会忘记你呢?”丁香弯下腰摸了摸他的小脸。
  “这位是?”丁香这才看见冬明身后的清茗。
  “她是清茗姐,和我们一起来看演出的。”冬明热情的介绍着。
  “你好!”雨剑朝着清茗友好地点了点头。
  “你好。”清茗还是亲切的微笑。
  “她是?”丁香望了我一眼轻声地问道。
  “是街坊邻居,冬明请她来的。”我小声地对丁香说。
  “哦,欢迎,欢迎。我是丁香,文杰的同学。”丁香又恢复了往日的欢笑。
  “你好,听桑子提起过你。”清茗笑着点了点头。什么时候对她提到过丁香,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呵呵,没说我坏话吧?”丁香露出了狡黠而顽皮的样子。
  “哪能呢?她说你是他来北平之后最要好的朋友。”清茗忙说道。哦,我记起来了,有一次在她家院子里看她的那些花草的时候,的确随口提到过丁香。只是顺口说了一句,没想到她倒是有心了。
  “呵呵,这还算有良心。”丁香顽皮地朝我点了点头。
  “清茗,你也喜欢看话剧吗?有空常来我们这儿玩玩。”雨剑向清茗发出了友好的邀请。
  “哦,不,我不太懂这个。是冬明让我陪他来的。”清茗拉了一下冬明的手,向雨剑笑了笑。
  “雨剑,听丁香说你是这个话剧的编剧?”我问道。
  “是我的老师写的,我跟在后面出些主意。”雨剑有些不好意地低下头了。
  “呵呵,未来的大编剧。”丁香又找到了取笑的对象了。
  “别再取笑我了,咱俩还不是一棵树上的蚂蚱。”雨剑也豪不示弱。
  “什么蚂蚱?多难听啊。”丁香又笑开了。
  在朝阳门口,我们告别了。丁香和雨剑向我们告别了,他们的家都在西面,我带着冬明和清茗往东走。北平的胡同口可真多啊。
  “卖羊肉串哦,新鲜的羊肉串。”
  “冰糖葫芦,又磊又甜的冰糖葫芦。”
  “来来来啊,算一卦啊算一卦,算算前生后世啊。“
  市民的生活也是多彩,有着世俗的悲凉也有世俗的温暖。
  黄昏的阳光,渐渐向西走。深秋的寒风又吹起。我拽了冬明的手往家走。铺子里的生意好不好?来贵叔一定是累了吧?
  “等一下。”清茗这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我有些不耐烦了。
  “一下,就一下。”她假装神秘的样子,然后溜进了人群。等她再次走出人群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两根红通通的冰糖葫芦。
  “冬明,拿着。”冬明马上跑了过去,抓了一枝。
  “喏。桑子,你也来一根。”她把冰糖葫芦递到我的眼前。红红的糖须沾着白色的芝麻,夕阳下还透着光。
  “你呢?”我忙问。
  “我?我不喜欢吃太甜的。”她已经把冰糖葫芦塞进了我的手里。她的手不小心碰着了我的手,我感到她的手凉凉地。
  是啊,凉凉地就像那串凉糖葫芦。很多年以后我还能回味出那串冰糖葫芦的甜味,凉丝丝的,甜蜜蜜的。也是很多年年后我才知道那次清茗带的钱只够买两根冰糖葫芦的。她还告诉我,喜欢看我吃冰糖葫芦的样子,很可爱。把平日里的刻板的严肃都丢到了一边去了。
  竟然还有喜欢看我吃东西的样子,这可真让我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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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3 | 只看该作者
  自从那次看话剧之后,我没有再看见丁香了。丁香那次的装扮却深刻地印在了我的记忆里。生意清淡的时候,我会把往事放在太阳下翻晒。那嫣然一笑,那秋水一转,都成了午后回味的内容。所有的一切都会成为过去,有些会成为记忆,有些早已沉入海底。但那些偶然被忆起的,终有一天也会被忘记,或都渐渐地褪色。能够被忘记或许更好一些,少了一些褪色后的失落。此刻阳光下,又会有什么会被以后记起呢?我不知道,很多东西只有在失去了以后才会被记起。
  我不知道是因为丁香没有来,我才会想起她。还是因为我想念她了,才会格外地关注她没有来。有些人和事物其实一直都在心里,只是要时间的酝酿才会显山露水。深秋的树叶差不多都落尽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独立西风。当西风没有树叶可吹的时候,就洋洋洒洒都的吹起了雪花。我常常会望着铺子外的雪花发呆。
  细数了一下,丁香已经有两个月没来了。初冬是无聊的,冬明天真的欢笑声伴着鞭炮的响声,旧的一年又过去了。过了年,我就十八岁了。十八岁,这搁在乡下也该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在北平却不一样。在北平我们没有亲戚,俗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来贵叔的平和倒是和街坊们打成了一片。这其中当然也包括清茗的爹李裁缝。因为平日里来贵叔也帮他揽下了一些活,这正月初六,李裁缝就携着老婆和女儿带着点心来看望来贵叔。那天晚上,翠兰婶也就留他们一家吃饭了。李裁缝的老婆那天脸色倒是比平日里红润了一些,除了偶尔的几声咳嗽外,也看不出她平日里是个药罐子。
  “清茗她妈啊,你今儿个气色好多了。”连翠兰婶也这样说。
  “唉,一年四季都是个药罐子,一家人都被我给拖的。”李婶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哪儿的话,大过年的。来来来,多吃点了补补。”翠兰婶挑了一块鸡肉给了李婶。“话又说回来了,你们家清茗啊,挺懂事的,这里里外外都给收拾的干干净净的。那院里养的花啊,朵朵都象画里画的一样。谁家要娶了她啊,那倒是谁家的福份啊。”
  “呵呵,清茗她娘,过了年,清茗也该十七了吧?没有中意的人家啊?”来贵叔也插上了一句。
  “还没有呢,这家还要她支撑着。孩子也整日里缩在家里,连个外人都碰不到面,哪能有什么上心的人家啊。”李婶提起清茗的时候,皱纹也舒展开来了。
  “要不,给咱家的桑子得了。我看啊,他们倒是挺般配的。”翠兰婶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正在吃饭的清茗也抬起了头,看了我一眼。
  我慌了,这街坊邻居的一年才来吃一顿饭。瞧,这翠兰婶都说了什么。我倒无所谓,可人家清茗是个姑娘,说话也总该顾着点吧。
  “婶子,别净拿侄儿来开玩笑了。这大过年的,来来来,你也辛苦了一年,多吃点吧。”我给翠兰婶夹了一筷子菜,心想“还是别再说了。”
  听了我这话,清茗筷子里刚夹的菜洒到桌子上了。她看见大家朝她望着,忙低下头去扒饭。
  “好了,好了,都不要再说了。吃菜,来,吃菜。”来贵叔张罗着。又侧过头对坐在他身边的李裁缝说道:“李兄,来,我敬你一杯。祝你家道兴旺,财源广进。”来贵叔端起了酒杯。
  “清茗,以后常来。”
  “娘,我要吃鸡翅膀。”
  “哥,你也要喝钟酒。”
  刚才有些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又松了下来。冬明的声音其实一直都在,只是刚才我们在聊天的时候,谁也没有去注意。这一下子放松下来了,他又成了饭桌上的焦点了,大家又开始拿他开心了。那顿饭就在这欢快的气氛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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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3 | 只看该作者
  从那以后,很少再听到别人将我和清茗放在一起开玩笑了。是啊,都是街坊邻居的,瞎闹什么呢?
  吃完饭把碗放进了厨房的时候,透过那半掩的窗户映着婆娑的树影,一转弯月清冷的挂在了树梢。丁香。此时她在哪儿呀?为什么她到现在也没有来呢?
  “桑子,拿个灯笼,送送你李伯伯。”来贵叔站在门槛前,朝着屋里喊道。
  “嗳。”我边应边拿起了灯笼,朝屋外走去。一阵清凉的风吹在我原本暖暖的脸上。
  “哥,我陪你一起去。”冬明已经牵着我的衣角,跟着出来了。
  “早点回来,走路注意些儿。”来贵叔招呼了我和冬明,又和李裁缝道别:“清茗,搀着你娘,有空常来玩啊。”
  “回去吧,来贵回去吧,没多少路的。”李裁缝边走边朝门口招招手。
  我以为冬明会过来牵我的手,没想到他一溜烟倒走过去先牵起了清茗的手。
  “桑子啊,别送了。家就在街对面,走过去就两步路。”李婶说道。
  “妈,我和冬明一起去街上逛逛夜景吧。”清茗在征询她母亲的意见。
  “还是回去吧,天都黑了。”李裁缝依然是轻声慢语地说道。
  “让她去吧,这孩子整天守着我,也没个去处。”李婶劝道。“桑子,带清茗上街上去逛逛吧,她有许多年都没有逛过夜市了。”
  “哦,好吧。”我有些意外,但是还是答应了。清茗是一个不用太费心的女孩,她在身边不会添乱,反而会照顾冬明。
  已经走过街了,前面就清茗的家。
  李婶已经打开了门,“桑子,进来坐会吧。”
  “不了,您早些歇着吧。”我应道。
  “清茗,那早些回家吧。”李裁缝嘱咐道。
  “哎!”清茗欢快地答应道。象是一个孩子得到了自己心爱的玩具。
  天空中那半轮弯月,还在安静地悬挂着。天空很高,没有一丝云彩。淡淡的风吹来,街上虽比白天人少些,但还是有三三二二地人从身边经过。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望着那清冷的月亮,有些牵挂仿佛也有寄托。不想说什么,好在在清茗面我也不需要去应酬什么。
  “桑子,完了年,我爹就让我跟在他后面就做裁缝。”清茗的声音里掩饰不住兴奋。也许这是她很久以前的愿望吧。
  “哦,那好啊。”我应着。
  “以后,你有什么缝缝补补的就让我来做吧。”清茗在夜色中望着我。
  “哦,别客气。翠兰婶的手可巧了,什么样的针线活都做得很好。再说以前我在戏园子的那会儿,这些杂活也都自己应付去了。”望着天上的月亮,我说道。我不想欠着别人什么。何况这些事,也用不着跑到对街专门麻烦她。
  “好啊,好啊,以后我有什么就让你帮我缝。”冬明竟然应着。唉,小孩子家就喜欢凑个热闹。
  “呵呵,那以后清茗姐就专门帮你缝衣服。”清茗的性格总是好的。
  但是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也没办法继续说下去了,只会继续牵着冬明的身拉起了家长。“冬明啊,你可识字了?”
  “过了年,我爹就送我去上学了。清茗姐到时候,我会认识许多字的。”冬明对清茗比我要热情的多。
  “那好啊。到时候,我要是写信就可以找你了。”清茗也高兴地说道,仿佛冬明真的已经认了许多字。
  “好啊,好啊,我什么信都会写的。”冬明爽快地应着。
  看着他们一大一少的说道话,我忍不住笑了一下,轻轻地摇了摇头。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那样无拘无束的欢快就远离了我。也许,也许是来到北平之后,就告别了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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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0-24 09:24 | 只看该作者
  那一夜,清茗和冬明跟在我身后走着。我沉默地看着清茗在和冬明聊着天,也庆幸他们没有要求我加入他们话题。穿过胡同,来到一坐古老的小桥,青石板砌成的桥墩。清风从河面上吹过。沿着石板走去,转眼到了丁香的家。我没有想过要去丁香的家,却不知不觉地走到了。
  丁香的屋里还点着昏黄的油灯。不知此刻她是躺在床上看书,还是坐在灯下练字。蜡梅花的清香从院子传来。真想进去看看她,。
  “哥,快走啊。怎么停了?”冬明已经走到前面的。
  “哦,来了。”我忙走上前。
  丁香才十五岁,她不会知道我的心情和感受的。真希望她快快长大,也希望此刻她突然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还是旧时的模样,天真无邪的微笑,就象那天演话剧的时候一样。想着她那天的模样,我的唇间又含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只是一瞬间,这丝微笑又隐去了。她是那么的美,又有许多的知识。我,只是一个布庄里的小伙记。此刻,我路过她家的门口,又继续走过。路过,也许我和她只是一场路过的缘份。想到这些,刚才沉重的心,又渐渐地放下了。
  “丁香,再见!”在黑暗中我隐约地听到有人在道别。莫非我听错了不成?
  “雨剑,下次再一起出去玩,好吗?”黑暗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丁香,她已经走到门口了,欢快地哼着歌曲。
  “丁香!”我忙跑了过去。
  “文杰,你怎么来到这儿了?”丁香有些意外。
  我傻傻地站在那儿,不知道该什么好。
  “我哥带我和清茗姐一起出来玩。”冬明的反应总是比我快。
  “哦,原来是这样。”丁香轻松地笑了一下。
  “丁香,你好。”清茗已经站到我身边一了。
  “清茗,有空和桑子一起到我们学校来玩。再过些日子就要开学了。”丁香望着清茗说道。
  “丁香,刚才是、、、、、、”我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我是没有资格去询问她的,一切都是她的自由。但是还是忍不住想问,想听她给我一个解释。
  “是雨剑,我们一起看电影回来,是他送我回家的。”当我面对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道是该释然还是更多些失望。
  “电影,好看吗?”我无法阻止自己再问下去,尽管我想马上就走。我希望她的回答是“不好看。”
  “好看啊。《夜半歌声》,是关于爱情的。”丁香还在继续地笑着,她没有看出我在伤心。是啊,她没有看出来,天上只半轮的弯月,什么也没有照清楚。
  “哥,快走啊。呆会儿回去晚了,我娘又该骂我了。”冬明拉了拉我的衣角。
  “那,再见了,丁香。”我看着她挥了挥手,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了院子。
  “桑子,走吧。”清茗也轻声地说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那里的,丁香家拐弯就是马路了。灯光又亮了起来,行人又多了许多。人们来去匆匆,谁也不会在意别人脸上和微笑的泪滴。
  凉风习习,“该回家了。”我说道。
  清茗走过来,搀了一下我的胳膊。平日里我一定会躲得远远的。但是那天晚上,我没有动。夜深了,风太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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