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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续侠隐记(二十年后)伍光建译(已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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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游说

  再说,阿拉密问道:“达特安!你想的什么?为什么微笑?”达特安道:“我想起来 ,你从前当火枪手的时候,你常常想做教士,现在你进了教堂,当了教士,你好象是后悔为什么不当军人?”阿拉密道:“你说的倒有点对。人性是无常的。我现在当了教士,心里常想去打仗。”达特安道:“我看你房里的陈设就晓得了,什么刀剑都有。我现在比剑的本事 还是从前一样的么?”阿拉密道:“我现在比剑的本事,也有我从前一样,还许好些,我天天练习。”达特安道:“你同谁练习?”阿拉密道:“我们这儿有一位顶出名的比剑教师。”达特安道:“你们这里为什么有个比剑教师?”阿拉密道:“我们耶稣军的地方,什么样人都有。”达特安道:“如果马西拉王爵只是一个人,身边没得二十多人,你是要把他杀了?”阿拉密道:“那是自然。就是他人多,我也是不饶他的。不过我恐怕他们认得我。”
  达特安想道:“他的喀士刚脾气比我还重。”随即说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事来找你么?”阿拉密道:“不然,我并没问你。我等你讲。”达特安道:“我来献个机会,叫你去杀巴西拉王爵。”阿拉密道:“等等,你想什么?”达特安道:“我要你趁机会。每年有一千个柯朗同一万二千个利华,你钱是有了。”阿拉密道:“不然,我还是穷得很。你如果现在看看我的口袋,我恐怕连一百个毕士度都没有。”达特安想道:“他说有了一百个毕士度,还说是穷;如果我口袋里常有这些钱,我觉得是很富了。”随即大声说道:“阿拉密!你有大志么?”阿拉密道:“有。”达特安道:“我告诉你一个富贵的路子。”
  阿拉密那时脸上神色略变一变,登时过去了,同平常一样。达特安却看出了。阿拉密道:“请你说。”达特安道:“我先要问你一句,你现在还留心国事么?”阿拉密道:“不留心了。”达特安微笑说道:“你既然不用伺候什么大党魁,我要同你商量一件事。”阿拉密道:“也好。”达特安道:“你难道不回想我们少年时过的日子,天天吃酒打架么?”阿拉密道:“我时常想从前过的日子是真快活。”达特安道:“我们为什么不去重新过起从前的日子来?只要我们愿意,就办得到。有人叫我来找你们,我先来找你,你是我们四个人队里的灵魂。”阿拉密鞠躬,却没什么踊跃的意思,靠了靠椅背,说道:“又去结党相争么?达特安!你看我现在过的舒服日子。你晓得的,我们替阔人办了许多事,阔人还是把我们都忘了。”达特安道:“你说的不错。但阔人也许现在后悔了。”阿拉密道:“既然如此,又当别论了。好谈国事的,现在机会是到了。”达特安道:“你若是不留心国事的,你怎么晓得这个情形。”阿拉密道:“我自己是不来的。我的朋友却是最留心国事的。况且我无论恋爱,或是作诗,我常常同沙拉星在一处,他是康太的同党。我又常同倭阿卓在一起,他是帮主教的好朋友。我又常同博罗巴在一处,他自从前主教死了之后,不专归一党;不论那一党,他都去。我同他们来往,自然是晓得点国事了。”达特安道:“我猜着是这样。”
  阿拉密道:“你却不要以为我归隐之后,不问国事,全是耳食。我晓得,现在马萨林主教看见国事不好,天天着急;我也晓得,他的权力远不如从前的立殊理。不论怎么讲,前主教确是个有本事的人。”达特安道:“你这句话,我是不驳的。我现在的官,还是他保举的。”阿拉密道:“我起初以为现在的主教还好。我常对自己说道:凡做大臣的,叫人喜欢他,是很难的。但是现在这一位却有本事降伏他的仇人,叫他们佩服,不敢反对。我看这样,比叫他们喜欢还要紧。这是我起初的意思。不过我阅历很浅,自己也不敢过于自信,我也不敢自以为是,就从别人打听。”达特安道:“打听得怎么样?”阿拉密道:“打听了,才知道我起初的意思全不对。”达特安道:“是么?”阿拉密道:“是的。我从各党派的人打听,我才晓得这个人没甚本事,我起初全想差了。”达特安道:“是么?”
  阿拉密道:“他算不得什么样。他从前原是秉狄和红衣主教的跟人,用了许多诡计爬上前的,是个无名小卒。现在得意了,只顾自己。他将来要把所有的公款饱他的私囊。前任主教最肯花钱;现在的主教都要自己藏起来。将来上至国家,下至百姓,都要吃他的亏。我听说他出身微,并非世家。你认得他么?我却没见过他。”达特安道:“你说的话,也有对的。”阿拉密道:“我听见你有点同我表同情,我甚高兴。我虽然不在官里混,倒同你的意见有点相同。”达特安道:“你说的都是他的品性,却没谈到他那一党的情形。”阿拉密道:“我晓得,他同王后一党。”达特安道;‘这是要紧的。”阿拉密道:“但是王上同他不对。”达特安道:“王上不过是个小孩子。”阿拉密道:“再过四年,王上就成丁了。”达特安道:“我谈的是现在。”阿拉密道:“就是论现在,议院同百姓都不喜欢他,他们是管财权的;世爵同王室的亲支也不喜欢他,他们是管兵的。”
达特安听见阿拉密说得很有道理,一时想不出话来答,在那里搔头摸耳。阿拉密说道:“我的好朋友!你看我这番话还有点理路、有点见解么?我原不该同你这样开诚布公的说,我晓得你有点偏护主教的。”达特安道:“我偏护主教么?没有这么一回事。”阿拉密道:“你说有差使的?”达特安道:“我说过的么?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说,现在的情形不好,不久就要闹大乱子的,我们倒不如投到王上的一党,主持公道。我们还是重新同心合力的再干些大事。我们虽然离开,我们的心还是同的。这一趟,我们将来所得的好处,不止一个金刚钻戒指了。”阿拉密道:“达特安!你说得不错。我的主意不如你多。然而你只要把你的主意说出来,我就觉得是个极好的。不论什么事,都要有胆子、有阅历的人才能办。有人同我商量过好几次了。我们从前所办的事体,许多人都晓得的。我不妨告诉你,我们的帮主教已经同我谈过了。
  达特安道:“什么?你说的是干狄,马萨林的仇人么?”阿拉密道:“他却是王上的朋友。我们帮他,就是帮王上,是应做的义务。”达特安道:“但是,王上同主教是很要好的。”阿拉密道:“王上面子上也许是这样,但其实不能表同情的。现在反对王上的,就是用这个法子去叫王上上当。”达特安道:“据你看来,是要内乱的了。”阿拉密道:“打仗还是拿王上做题目的。”达特安道:“王上带兵,是同主教在一起的。”阿拉密道:“但是,王上的心还是在波孚所带的军队里。”达特安道:“波孚么?他还关在威英桑监里呢。”阿拉密道:“我说波孚么?横竖不是波孚,就是王爷。”达特安道:“但是王爷也在王上的军队里,他同主教是一鼻孔出气的。”阿拉密道:“没一定的,他们现在意见有点不大对。无论怎的,不是王爷,就是干狄。”达特安道:“干狄么?我听见说他快升主教了。”阿拉密道:“主教也可以带兵的,你看我墙上挂的四位都是带过兵的。”达特安道:“干狄是个驼背的。”阿拉密道:“披了甲,就藏过了。况且亚历山大是个蹩脚汉,尼波是个独眼。”达特安道:“你同这一党表同情么?”
  阿拉密道:“王室亲支都在这一党。”达特安道:“王上的政府不以他们为然的。”阿拉密道:“议院同叛党却都帮这一党的。”达特安道:“只要把王上同王后分开了才好。”阿拉密道:“也许办得到的。”达特安说道:“这事必办不到。安公主深晓得自己的性命富贵,一切无一样不是靠着这位小王上的。他宁可离开马萨林,跑到叛党军营里去,是万不肯同王上分开的。你是晓得的,内里还有许多缘故,他不肯这样做的。”
阿拉密想了一想,说道:“你说的也不错,我还是不入党罢。‘达特安道:“你不要入他们的党,入我的党。”阿拉密道:“不能。我什么党都不入。我是个教士,不必管国事。我不甚喜欢念经也是有的;我却同教里的朋友很谈得来,他们很讲交情的,还可以常常同美貌女人在一起。他们两党越相争得利害,我自己所做的无益的事,越没得人留意了,他们可以做,用不着我,我何必混在里头。”达特安道:“你这一番道理,我是极以为然的。为什么我心里就有了这些不相干的意思?我的薪俸很够我过安乐日子的了。我将来总可以望补特拉维统领的缺。我一个乡下穷汉,做了统领,就同做了大将一样。只要好好的过日子,得几个安分钱用用,也就罢了。我只好不干预国事,还是去找颇图斯,在他田上打打鸟罢。颇图斯有了田产了,你晓得么?”阿拉密道:“我晓得!他有了一百里的树林同低湿的地,常同那荣的主教打官司。”
  达特安想道:“原来颇图斯在披喀狄地方。我晓得了,很好。”随即大声说道:“我听说他现在用他的真名字,叫做杜威朗了。”阿拉密道:“还添了一个名字,叫德巴礼。因为那是他的产业的地名,原是个男爵的采地。”达特安道:“颇图斯将来不久就是个男爵了。”阿拉密道:“无疑的了,那位男爵夫人是个很阔的人了。”两个人大笑起来。达特安说道:“你不入马萨林的党么?”阿拉密道:“你不愿意入王爷的党么?”达特安道:“我们不必入党罢。只要我们还是好朋友,我们不必混入主教党,或是掷石党了。”阿拉密道:“都可不必!我们还是当火枪手罢。”达特安微笑,说道:“我们不如做个火枪手的小会罢。”阿拉密道:“做个小会,倒很有趣。”达特安道:“我要走了,请了!”阿拉密道:“我的好朋友!我不留你了,我这里没得床,除非你同巴兰舒同床。”达特安倒了一钟酒,说道:“不必费心了!这里离巴黎不过三十里路,马已歇够了。不到一点钟,我就可以回到客店。”
  达特安举钟说道:“饮一钟,作从前的记念。”阿拉密叹气道:“人生如白驹过隙,已去的日子不再来了。”达特安道:“好日子还会来的。你如果要找我,我住狄奇堂街谐华礼客店。”阿拉密道:“你要找我,就到这里。从早上六点钟至晚上八点钟,是从大门进来;从晚上八点钟至早上六点钟,是从窗子进来。”达特安道:“请了!”阿拉密道:“我不能让你这样走,我要送你几步。”达特安想道:“你要看我真是走开了。”
  阿拉密喊巴星,原来巴星吃饱了,睡得很着。阿拉密把他摇醒了,巴星搓搓眼睛,伸伸腿,好容易站起来。阿拉密说道:“你犯了睡魔了!还不赶快去拿梯子来。”巴星打了一个大呵欠,说道:“绳梯还悬在窗外。”阿拉密道:“我要园丁的木梯子,你不晓得么?达特安从绳梯爬上来很不便当;再爬下去,更不便当了。”达特安正想说可以爬绳梯下去的话,忽然有了一个主意,就忍住不说了。巴星叹口气,走出去,拿了一把结实木梯来,摆在窗外。达特安道:“这才算是把梯子。就是女人,也可以爬上爬下了。”阿拉密听他这句话,很看了达特安一眼,象是要看到他心里的。达特安做出不理会的样子,从梯子第一级走下去了。巴星站在窗边,阿拉密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就回来了。”
  两个朋友向小房子走,巴兰舒看见他们来了,牵出两匹马来。阿拉密道:“这才是好跟人,不象那个巴星,自从他到了教堂,就变了很没用。我陪你走到村口。”于是两个人向前走,谈了许多话。到了村口,阿拉密说道:“我不远送了。运气是还有的,你却不要失了机会。你要记得,运气好比女人性情,是无定的,你要有法子对付才好。我只好就在这里,埋没一世罢了。请了!”达特安道:“你是打定主意不入我的党了?”阿拉密道:“我原是很喜欢同你在一起的。不过,我是无长性。我今天不喜欢的,明天也许会喜欢;我今天喜欢的,明天也许不喜欢。我是不能打定主意去办一定的事体。我不同于你,你是个最有决断的。”
  达特安想道:“你这个光棍!你同我扯慌。你是个最有决断的人,想办什么事,总想出法子办到的。你的意思却从来不叫人窥破。”阿拉密道:“请了!你这趟来约我,我很感激你。你来探望我,引起从前的记念来,我实在喜欢。”两个人于是分手。巴兰舒先上了马,达特安已骑在马上,摆摆手辞行,拍马向巴黎去了。阿拉密站在街中,动也不动,看不见他们才走的。
  达特安走了二里多路,勒住马跳下来,把缰交把巴兰舒,把手枪取出来插在腰间。巴兰舒害怕起来,问道:“又是什么了?”达特安道:“他虽然是诡谲,我却不让他瞒过我。你就在这里不要动,站在路那边等我。”
  于是达特安跳过一道沟,在村口的田上走。他看见朗维勒夫人住的房子同那所大寺,中间隔了一片大地,有篱笆围住。假使是早一点钟,他是不会找得着的。好在这刻月亮出来 了,虽然有点浮云略为盖住,还可以看得见路。找到了篱笆,他就躲起来。看看大寺阿拉密的窗子还有灯光,他就晓得阿拉密尚未回去,并且晓得阿拉密回去时候,还有一个人陪他。
  等了一会,果然听见脚步声,有人说话声,那些人仿佛是在篱笆那一边。达特安躲要小树最密的地方,一条腿跪下了,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个男人,不免诧异。再过一会,听见说话很柔脆,才晓得内中一个是女人改扮男装的。有一个声音很脆的说道:“我的宝贝!不要害怕,那种事不会再有的了。我已经找出一条秘密地道来,只要把大石搬动了,就可以出入自由了。”那个人说道:“我可以发誓,假使为的是我一个人的性命,并不是你的名誉,……”达特安一听,知道这是阿拉密声音。那个女人接住说道:“是的,我晓得你是最有胆的,不过你不独是我的人,还是我们党里的人,你要小心才好。”阿拉密说道:“你的柔脆声音分付我的话,我一定听的。”说完了,捉住女人的手来亲。女人忽然喊道:“哈!”阿拉密忙问什么事?女人道:“你不看见,一阵风把我的帽子吹掉了。”阿拉密赶快去拾帽子。
  达特安从小树林中偷看那女人。这个时候恰好月亮从去里出来,达特安看得很清楚,认得那个女人就是朗维勒夫人。阿拉密拾了帽子,一面笑,一面走回来,两个人向大寺走。达特安从躲藏的地方出来,说道:“我明白了!阿拉密!原来你是掷石党,恋爱朗维勒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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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达特安访颇图斯

  再说达特安从阿拉密嘴里打听出颇图斯在披喀狄,离那营地方不远。达特安盘算好了,先到丹玛田地方,那里有两条路,到了那里打听德巴礼情形再走。巴兰舒虽然晓得他的主人举动有点古怪,还是要跟他走的,只好劝主人晚上动身,免得犯疑。达特安叫他回去告诉女人,叫他放心。巴兰舒说他的女人,不晓得他在那里,是不会急死的。倘若告诉了他老婆,他自己倒要着急。为的是他的老婆嘴是不密,逢人便说的。达特安见他说得有理,只好听他。
  到了晚上八点钟,雾很大,街上很黑。主仆两个人,趁这个机会出了店门,从某条路走。二人到了丹玛田,已经夜半了,打听不出什么消息,店主已经睡了。只好歇在店里,明早再打听。
  明天一早,就喊了店主来,原来是那曼人,本性多疑,问他都不肯直答的。达特安只打听出来是要一直走。到了九点钟,他们就动身,走到一个地方,入店里吃早饭。这个店主是披喀狄人,见了巴兰舒,认同乡,倒说了许多消息。他们听他说是德巴礼离维勒尔有几十里。达特安晓得这个地方从前原有个离宫,他跟着王上也曾去过。于是向那里走,在从前歇过的客店下了马,打听了路径,才晓得德巴礼离这里还有四十里但是颇图斯不住在那里,听说颇图斯同那荣小主教打官司,是为的披理方的产业。因为不耐烦打官司,就把那产业索性买来,现在是住在那新买的地方。那天他们主仆走了百里,只好先在这里住一夜。他们原可以雇两匹马再走的,因为路过一个大树林,巴兰舒不愿意黑夜走树林,况且肚已饿了,只好歇了。
  明天早起,看见早饭备好了。到了八点钟,他们动身。路是易得认的,只要出了树林,向右转。那时正是春天,日光颇暖,四围是啼鸟声音。到了树多的地方,看不见天日,松鼠在树上爬,新叶野花,香气扑鼻。达特安一路走,一路想:“有了这种产业的人,岂不是到了天堂么?”又想道:“假使我是颇图斯,有人来劝我去办那种事,我预备拿什么话回他?”巴兰舒心里是没什么思想的,他早饭吃得太饱,一路在那里消化。出了树林,看见向右的一条大路,大路尽头是个极大的堡寨,远远看见高楼,达特安说道:“这个堡寨,起先一定是奥林斯公爵的,难道颇图斯是同朗维勒公爵买来的么?”巴兰舒道:“这是极好的产业。如果都是颇图斯的,我要同他贺喜。”达特安道:“你要记得,你不可称他颇图斯,或是杜威朗;你要称呼他披理方,或是德巴礼,这是他的新称呼。你千万不要忘记,不然,我是白跑一趟,事体办不成的。”后来走近了,达特安才晓得那个堡寨不是颇图斯的。走近了,才看见高楼是坍塌了的。走到路尽头,看见一个山谷中间有一个湖,湖边有几个小村,村子中间还有一个堡,高楼上有定风针。达特安想:“这一定是颇图斯的房子了。”
  达特安拍马上前,巴兰舒紧跟在后。路两旁都是大树,前面大两扇铁门铁条都是铺金的。在路上遇着一个人,穿得很华丽,骑了一匹大马;身边有两个跟人,穿了很夺目的号衣,金线辉煌的;还有许多乡下人围住他,以示尊敬之意。达特安道:“难道这就是德巴礼、披理方的男爵么?同从前的颇图斯大两样了。”巴兰舒道:“这个一定不是他,他足有六尺高,这个人还不到五尺。”达特安道:“然而许多人在那里恭维他!”达特安一面说,一面上前去看那骑大马的大人。走近了一看,仿佛是认得的。巴兰舒忽然认得那个人,喊道:“是他么?”那个骑大马的大人听见声音,大模大样的回过头来。达特安主仆两人,看见两只圆眼,大块红脸,满面笑容,认得是摩吉堂。
  摩吉堂现在同猪油一样肥,吃得好东西多,膨胀起来。认得这两位来客,赶快下了马,脱了帽子,走来迎达特安。四围的人看见摩吉堂尚且如此恭敬这位客人,一定又是一个世爵了,也都过来恭敬行礼。摩吉堂笑到两眼都几乎没缝,喊道:“达特安先生!你来得好。我的主人杜威朗德巴礼披理方看见你,不晓得怎么样的喜欢了。”
  达特安问道:“摩吉堂!你的主人住在这里么?”摩吉堂道:“是的,你站的地方都是他的产业。”达特安记得,摩吉堂从前是饿得很瘦的,现在样子全变了。说道:“你养得很好,发胖了,很得意。”摩吉堂道:“我还过得好,谢天谢地。”达特安道:“你为什么不同你的老朋友巴兰舒说句话?”摩吉堂道:“我的老朋友巴兰舒么?巴兰舒,原来是你么!”摩吉堂一面说,一面流眼泪。巴兰舒倒不甚踊跃的说道:“不错,是我。我在这里等,看你认得我不认得?看你有骄傲的意思没有?”摩吉堂道:“我从来是不会骄傲的,你应该晓得。”巴兰舒下了马,伸出手来,说道:“你脾气一点都没变,我高兴的很。你不象那个巴星小狗,装出不认得我的样子,让我一个人寂寞的很,在马房里等两点钟。”两个人搂抱起来,十分亲热。旁观的乡下人是最尊敬摩吉堂的,以为巴兰舒一定也是个改了装的世爵。巴兰舒要搂摩吉堂的,怎么样也搂不过来,只好罢了。摩吉堂说道:“你们让我先去见主人,替你们通报。我若是叫别人去通报,他一定要恼我的。”达特安道:“原来我的老朋友没忘记我么?”摩吉堂道:“那里会忘记。我们那一天不盼望你补了巴桑披格顺的缺,做了法国陆军大将。”达特安听了这句话,脸上微笑,颜色有些不乐,为的是少年所期望的事,没有做到。摩吉堂对那班乡下人说道:“我进去通报爵爷,你们好好的在这里陪着达特安伯爵。”于是有两个人帮忙把摩吉堂弄上马,从草地上去了。
  巴兰舒一跳,也跳上了马。达特安道:“这趟起头起得好,一点秘密也没有,没得隐藏,也没政党,都是大笑大乐的欢迎我。今天我觉得山川、树木、花草都是笑的。”巴兰舒道:“我仿佛已经闻见烤肉的香味,已经看见厨炉边站了一排厨房打杂了。咳!披理方一定有个顶好的厨子。他还是个颇图斯的时候已经是最考究吃喝的了,现在是更不必说了。达特安道:“等等!我害怕起来了。若是只看外面的话,我恐怕这趟也是白来的。随你什么人,过了这样的舒服日子,他轻容易离开么?我恐怕我到这里来找他也是无用,同阿拉密情形一样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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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颇图斯有奢望

  再说达特安过了堡寨,进了大门,便下了马,看见一个身躯阔大的人走下台阶来。达特安看见他来了,把这趟来访的意思全忘了,抱住他的老朋友,心里很高兴的跳。跟人们远远的围着,见了也觉得奇怪。摩吉堂站得近些,不停的擦眼泪。原来摩吉堂看见了达特发主仆两人,十分激动,眼泪没干过。颇图斯捉住老友的手,喊道:“你不晓得我看见你有多么喜欢!我知道你并没忘记我。”达特安道:“我的杜威朗!我忘记了你么?一个人怎么能够忘了少年快乐的日子同老年的朋友,还有同甘共苦的日子。只要一看见你,我们从前的交情都回到眼前了。”颇图斯捋捋胡子,说道:“是的!我们从前倒办过几件有胆子的事,叫主教譬如理乱丝。”说完,叹了一口气。
  达特安觉得很诧异,只看着他。颇图斯很愁苦败兴的说道:“不管怎的,你来得很好,我极欢迎你。你来了,可以鼓舞我的兴致。我们明天去打鹿,我有四只顶快的猎狗,还有一群猎兔的狗。”说完了,又叹气。达特安想:“难道我这个老朋友现在还不快乐么?”大声说道:“第一件,我要你引我去见杜威朗夫人。我还记得,你有信请我顽,杜威朗夫人还添了几句话。”颇图斯第三次叹气,说道:“杜威朗夫人死了二年了,我现在还穿他的服。因为这样,我才搬到这里来住的。后来我没法,把这个产业也买了。可怜的杜威朗夫人,他的脾气不甚和平。后来他晓得我的脾气,很迁就我。”
  达特安道:“你现在又有钱,又自由了。”颇图斯叹气道:“我现在是个鳏夫了。我的进项一年有四万个利华。你同我去吃早饭罢。”达特安道:“我饿了,早上的清气是很开胃的。”颇图斯说道:“这里空气还好。”
  两个人进了房子,房里的家具都是铺金的。早饭摆好了,颇图斯道:“这是我平常的早饭。”达特安道:“我同你贺喜!王上吃的,也不过如是。”颇图斯道:“是的。我听见说,马萨林不给王上吃饱。你试试这块羊排,是我们自己养的羊。”达特安道:“嫩的很!你家的羊肉真好。”颇图斯道:“在我自己草场上养的,倒还不错。”达特安道:“你再给我一块羊排。”颇图斯道:“你不要吃羊排,试试兔肉罢,是我昨天在自己围场打的。”达特安道:“味好得很!你的兔子是吃薄荷叶的。”颇图斯道:“我的酒怎么样?你还喜欢么?”达特安道:“酒好极了!”颇图斯道:“不过是乡下的酒。”达特安道:“当真的么?”颇图斯道:“山边有个葡萄园,是向南的,每年可出二十桶酒。”达特安道:“酒是很好。”
  原来达特安自见了面之后,很去留心记他叹气的次数。到了这个时候,颇图斯已经叹到第五次了。达特安要打听缘故,问道:“我的好朋友!你心里有点不如意么?身上不舒服么?抑或是体气……”颇图斯道:“我的体气很好,从来没得这样好过,我现在还是一拳可以打死一条牛。”达特安道:“难道是家事不如意么?”颇图斯道:“我无妻无子,无所谓家,只有我一个人。”达特安道:“你为什么叹气?”颇图斯道:“我老实告诉你,我不快乐。”达特安道:“你不快乐么?你有了堡寨,有山、有林、有牧场,每年得有四万个利华进款,还不快乐么?”颇图斯道:“原是的。我虽有了许多财产,但是只有我一个人,太觉寂寞了。”达特安道:“哈!我明白了,你有了位分了,终日只同乡下人见面,不耐烦。”颇图斯面上变了色,喝一钟酒,说道:“不是的,你试想想,我初到的时候,这里有许多乡绅都是世族。据他们说起来,都是些龙子龙孙。我是初到,自然是我先去拜他们,但是杜威朗夫人……”停了一会,说道:“杜威朗夫人出身微贱,你是晓得的。他第一个丈夫,不过是个状师,那班乡绅说是讨厌。你想想讨厌这两个字是最难受的,我听见了,气得要杀三千人。我只杀了两个,他们从此以后虽不敢再说讨厌两个字,却不来同我做朋友。因此我就没朋友,一个人独居,难过得很。”
  达特安听了微笑,看出颇图斯的短处,要趁此讨便宜,说道:“不管什么,你自己原是个世家。你的老婆不是世家,原不相干。”颇图斯道:“不错的。你不晓得,我虽是个世家,却不是个老世家。譬如某某,他们才是个老世家,在乡下做个乡绅,原不要紧。譬如某某,更不必说了,王上封他一个公爵,他们还不甚愿意。总而言之,我们这里的伯爵、子爵,资格都在我之先,我一句话也不能说。假使我是个……”达特安接住说道:“伯爵!这不是你要说的话么?”颇图斯微笑答道:“是的。假使我是个伯爵。”达特安想道:“好了,有法子了!我看这趟倒是不白跑的。”大声说道:“我今天来,就是要请你去当伯爵。”颇图斯听了跳了一跳,把全间房都震动了,几乎连桌子都翻了,有两三个酒瓶滚在地下碰得很响。
  摩吉堂听见了,赶快跑进来。巴兰舒也跟了来,站在门口,张大嘴,手上拿一条手巾。摩吉堂问道:“大人喊我么?”颇图斯不响,使个眼色,叫他去拾碎瓶。达特安说道:“我很高兴,看见摩吉堂还在你这里。”颇图斯道:“他现在是总管了。”随即大声说道:“你看看,他倒晓得照应自己。”又低声说道:“他倒是忠心为主的,他不肯辞了我去伺候别人的。”达特安想道:“他称呼主人大人。”颇图斯道:“摩吉堂!你出去罢。”达特安道:“他的名字原叫摩士吉堂,你现在把他的名字改短了,只喊他摩吉堂。”颇图斯道:“是的。况且摩士吉堂这个名字不甚名贵。刚才他进来的时候,你不是同我说很要紧的话么?”达特安道:“我们现在暂且不谈罢,我要同你商量的是件极要紧的事,这里恐怕有奸细,你的家人要犯疑心。”颇图斯道:“是的。我们不如在园里走走。”达特安道:“好极好极!”
  两个人吃完早饭,出来散步。有几百亩的地方,全是一排一排的大树。远远的树林里,小树甚多,野兔跑来跑去。达特安道:“这个园同房子树林都很相称,湖里有的是鱼,林里有的是兔,你总算是走了好运的人。你高兴钓鱼么?”颇图斯道:“我老实告诉你,我看钓鱼是件俗不过的事,我让摩吉堂去作。我有时放枪。譬如什么事我都讨厌了,我拿了枪,带了狗,坐在石凳上,等看见有野兔跑过,我放枪打。”达特安道:“这倒有趣。”颇图斯叹气道:“这还有趣,把兔打死了,那狗就去拖了送给厨子。”达特安道:“这条狗倒伶俐。”颇图斯道:“我们不谈狗罢。你如果喜欢,我送把你。我厌倦这条狗了。你告诉我那件要紧事。”
达特安道:“很好。我却预告告诉你,你须要先改了你现在过日子的样子。”颇图斯道:“为什么呢?”达特安道:“你要披甲挂剑,还要去冒许多险,拼拼命,同从前一样。”颇图斯有点不愿意。达特安道:“我明白了,你偷懒惯了,你也发了胖,手腕也不如从前灵动。你从前很叫主教的亲兵吃你的亏。”颇图斯伸出一只极肥大的手说道:“我的手腕还是很灵动的。”达特安道:“这倒很好。”颇图斯道:“我们又要去打仗么?”达特安道:“自然要打仗。”颇图斯道:“同谁打?”达特安道:“近来的国事,你没听见么?”颇图斯道:“我么,我全不晓得。”达特安道:“你是帮马萨林,还是帮王族?”颇图斯道:“我不帮这个,也不帮那个。我还没入党。”达特安道:“那更好了。你可以同我同党。我就告诉你罢,我是奉主教之命而来的。”
  颇图斯十分诧异,问道:“主教要我做什么?”达特安道:“主教要你替他办事。”颇图斯道:“谁对他提起我的?”达特安道:“你记得卢时伏么?就是他说的。”颇图斯道:‘我不会忘记他的,他叫我们费了多少事。叫我们常常跑来跑去,都是他。你刺伤他三次。“达特安道:“你还不晓得么?他现在是我们的好朋友了。”颇图斯道:“我却不知道。他现在不同你做对了么?”达特安道:“这句话不是这样说,应该说我不怀恨他。”颇图斯还是分别不出来的,说道:“原来卢时伏在主教面前保举我么?”达特安道:“是的。”颇图斯道:“在王后面前也保举过?”达特安道:“是的。王后因为要我们相信他,还把那只金刚钻戒指给了马萨林做凭据。你还记得么?我把金刚钻戒指卖给德西沙。王后怎么样又得着了的,我就不知道了。”颇图斯道:“王后为什么不把戒指仍旧送你?”达特安道:“我原来也是这样想。不过凡王上、王后都是有特别心思的,他们有钱赏人,有功名给人,我们是不便问的。”
  颇图斯道:“你是已经投效到主教那里了?”达特安道:“算是替王上、王后、主教当差。还有一层,我已经替你说了。”颇图斯道:“我得什么好处?”达特安道:“好处大得很!你现在是很有钱了,是不是?你告诉我的,是四万个利华一年。”颇图斯起首有点犯疑了,说道:“这几个钱,并不算多。杜威朗夫人遗下的产业很有些纠葛,我原不是个读书人,不明白内中细情。我到底有多少钱?我实在是不知道。”达特安想道:“他恐怕我来借钱。”随即大声说道:“你如果钱财上困难,那更好了。”颇图斯道:“为什么会更好?你是什么意思?”达特安道:“主教原是随你拣的,田地也好,钱财也好爵位也好。”颇图斯听了爵位两字,睁大了眼,喊道:“什么?”达特安说道:“当前主教的时候,我们不会取巧,你原是不要紧的,因为你可望有钱。你现在钱是有了,你算是地球上第一个快乐人了。”颇图斯叹了一口气。达特安道:“但是你既然一年有了四万个利华,为什么不想法子弄个爵位?也可以在马车上绘个爵爷的冕,也好看些。”颇图斯道:“我原是想的。”达特安道:“现在有机会弄得到手,你只要替我们这一党拔剑,那爵爷的冕就是你的。我们两个人不相妨碍的,你要的是爵,我要的是钱。我的祖上因为帮十字军,把家产卖了,我只要弄几亿钱把房子收拾好了,再买几百亩地,我就告老回家享福。”颇图斯道:“我只要得个男爵。”达特安道:“不久就可以到手。”
颇图斯道:“你没替那几位设法么?”达特安道:“我见过阿拉密了。”颇图斯道:“他要什么?大约是要做小主教。”达特安不肯实说,只好说道:“阿拉密做了和尚,入了耶苏军。他过的日子过得十分苦,什么都不要,只要救自己的灵魂。我拿什么去劝他,他都不来。”颇图斯说道:“可惜了!阿拉密是很聪明的。阿托士怎么样?”达特安道:“我尚未见他。我从你这里走了,就去找他。你晓得他在什么地方?”颇图斯道:“他住在孛洛阿。”达特安道:“地名叫什么?”颇图斯道:“叫波拉治。你可晓得,阿托士是个世爵。他承受了祖上遗下的产业,还是个伯爵。”达特安道:“他没儿子继后。”颇图斯道:‘我想起来了,他找了一个少年承继他,那个少年却很象他。”达特安道:“什么?我们的阿托士么,他那个人很正派的。你近来见过他么?我打算明天去找他。我恐怕他老了,他太好吃酒。”颇图斯道:“他太好吃酒,这却不能替他隐讳的。”达特安道:“况且我们几个人之中,他年纪最大。”颇图斯道:“比我们不过大几岁,因为他太正派了,因此看得老。”达特安道:“这是不错的。如果阿托士也愿意来,那很好了;如果不愿意,只好随他。有了你我两个,可以抵得平常十多个人了。”
  颇图斯笑了,说道:“我们四个人,可以抵得三四十。我听你所说,我们去办的是件很危险的事么?”达特安道:“初出马的人,自然是危险的。我们都是有过阅历的。就不见得十分危险了。”颇图斯道:“你看耽搁的日子长远么?”达特安道:“耽搁一两年也是不定。”颇图斯道:“要打仗么?”达特安道:“我料想要打仗的。”颇图斯道:“我也想要打仗。你不晓得,我回来之后,这些年手脚变硬了,不甚灵动,有时礼拜日我从教堂出来,就跳上马,故意在别人的田里走,要激动他们同我打架,谁知不相干,他们都不来。不晓得因为他们敬重我?抑或是怕我?大约还是怕我。他们看见我带了狗在他们田里走过,一句也不响。我回到家来,很觉得没趣。我来问你,现在巴黎还是严禁比剑么?”
  达特安道:“现在是一点都不难,上谕也没有了,主教的亲兵也不管了,伽塞克也没有了。你随便在什么地方都可以比剑,在街灯底下,在酒店里,处处都可以。如果你是个掷石党,剑是容易出鞘的,不过一会,什么都完了。有一天,某人同某人比剑,就在王宫比的,谁也不来管闲事。”
  颇图斯道:“是应该如此的。”达特安道:“不久我们就要去打仗,放大炮、放火等事,最好解闷的事体样样齐备。”颇图斯道:“我是打定主意的了。”达特安道:“你说了就逄数。”颇图斯道:“我替马萨林出力,只要……”达特安道:“只要什么?”颇图斯道:“只要马萨林封我一个男爵。”达特安道:“这是安排好了的,你一定可以得个男爵。”颇图斯很高兴,捉住达特安的手,两个人回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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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摩吉堂
  再说达特安一路走,一路想,想起人心是没有厌足的,有了这个,又要想那个。他以为颇图斯是世界上最快活的人,却还是不满意。为什么呢?颇图斯有了钱,又要名字上加个爵位,马车上可以绘个爵爷的冕。我若是遍天下的找,总找不着一个人是心满意足的。正想到这里,不料却有一个心满意足的人来了。
  颇图斯走去分付厨子,摩吉堂已走到跟前。摩吉堂却是满脸心满意足的样子,细看起来,却微带忧愁。达特安看见了,想道:“我正要找他,他还不知道我要告诉他什么诧异的话呢?”摩吉堂那时站着远些,不敢就上前。达特安先坐下了,招呼他,摩吉堂走来,说道:“我有句话要请教。”达特安道:“好朋友!你只管说。”摩吉堂道:“我不敢说,恐怕你说我舒服惯了,再吃不来苦。”达特安道:“我看你近来很快乐。”摩吉堂道:“很快乐!你还可以使我更加快乐。”达特安道:“只要我做得到,我是一定做的。”摩吉堂道:“往后我请你喊我做摩士堂,不喊摩吉堂。因为我自从当了我们大人的总管,就换了名字,仿佛人家听了要起敬些。你可晓得,最要紧的是我所管的跟人,都要尊敬我。”达特安想起颇图斯要把自己的名字加长了,摩吉堂却把名字弄短了,真好笑。摩吉堂问道:“你的意思如何?”达特安道:“摩士堂!我以后就改了。”摩吉堂十分高兴,问道:“你在这里耽搁得久么?”达特安道:“我明天就走。”摩吉堂道:“我们很想你多住几天,很舍不得你一两天就走。”达特安说道:“恐怕是的。”这句话却说得很低,摩吉堂没听清楚,鞠躬走了。
  达特安虽是很有阅历的人,却很替摩吉堂难过。他劝颇图斯再出山去拼命冒险,心里却不难过。为的是他晓得颇图斯很愿意拼命的。况且他想得伯爵想了有十五年了。至于摩吉堂,却是不同。他平生没有什么奢望,只想人去叫他做摩士堂。他现在过的很舒服的日子,忽然抓他去受辛苦,觉得很难为情。达特安正在如此想,颇图斯走来了,说道:“吃饭了。”达特安道:“吃饭了么?几点钟了?”颇图斯道:“刚打一点。”达特安道:“你这里简直的是个完全无缺的极乐天堂,令人忘了时候,我虽然还不饿,我同你一起进去。”颇图斯说道:“阿托士常说,不能吃饭的,可以饮酒。我近来没得事做,我觉得他说的话十分有理。”
  达特安原不甚好吃酒的,不晓得这句话的力量,只好尽力的陪主人。他一面吃点酒,看着颇图斯吃,一面替摩吉堂难过。他现在不伺侯吃饭了,因为要做出感激达特安的意思,他找出几瓶最老、最好的酒摆在桌上。等到摆上糖食,达特安使个眼色,颇图斯把跟人都打发走了。达特安问道:“你去打仗,带谁在身边?”颇图斯毫不迟疑的答道:“自然是带摩士堂。”达特安听了很难受,为的是他想象出摩士堂听见这个消息时的神情来。达特安道:“你要记得,摩士堂老了,吃得太胖了,不便走动。”颇图斯说道:“我晓得的,但是我用惯他。况且他最忠心天我,我既去,他也要去的。”达特安想道:“这个人真糊涂。”
  颇图斯道:“你怎么样?你还是那个老跟人么?他很有胆,又伶俐,他叫什么?”达特安道:“巴兰舒。我重新找着他,他现在不当跟人了。”颇图斯道:“他当什么?”达特安道:“做了点心师父。他花了一千六百个法朗,在某街买了一间店,你还记得么?他送一封密信把威脱世爵,赚了一千六百个法朗。”颇图斯道:“原来他在某街开了点心店么?他为什么又跟你?”达特安把找着巴兰舒的故事说一遍。颇图斯说道:“从前倘若有人告诉我说,将来有一天巴兰舒救了卢时伏的命,你把巴兰舒窝藏起来,……”达特安道:“我一定说那个人扯慌。天下事那里有一定的?”颇图斯道:“可不是,天下事只有一样不变,即使变了,也是变好的,就是葡萄酒。你试试,是西班牙的,阿托士最喜欢的。”
  这个时候,总管进来请示明天的饭菜,以及打猎的话。颇图斯问道:“摩士堂!我的兵器没坏么?”达持安听了很着急,拿手敲桌子,打板眼,遮掩自己着急的神情。摩士堂问道:“大人的兵器么,什么兵器?”颇图斯道:“自然是打仗的兵器。”摩士堂道:“是的。我想还是好好的。”颇图斯道:“你明天看清楚了,如果要擦的话,要擦得雪亮的。那一匹是最快的马?”摩士堂道:“伏亨骆。”又问道:“那一匹最耐走?”摩士堂道:“巴牙。”颇图斯道:“你喜欢那一匹?”摩士堂道:“我喜欢拉士士,我骑他最相宜。”颇图斯道:“拉士士是匹好马么?”摩士堂道:“马是好种,天天可以跑的。”颇图斯道:“这倒合用,你把那三匹马喂好了,把我的兵器擦亮了,你自己去拣你用的兵器。”摩士堂很有点不放心,问道:“大人要出远门么?”达特安听了,敲得桌子很响。颇图斯道:“比远行有趣。”摩士堂脸上没了血色,问道:“大约是出去几天办点事?”颇图斯乱捋胡子,说道:“摩士堂!我们又去军籍了。”摩士堂听了,浑身发抖,眼睛看着达特安,很有怨恨的意思,退后一两步,说道:“又到王上军营去么?”颇图斯道:“我们又去做冒险的事了。”摩士堂听了,如同半空打个霹雳。他为的是从前的冒险,显出现在的日子好过。摩士堂看着达特安,说道:“真有这件事么?”达特安道:“摩士堂!你要记得。……”达特安虽说了许多安慰的话,摩士堂还是很震动的跑出房子,连门都忘了关。颇图斯还不理会,说道:“摩士堂真是个老宝贝,他高兴的了不得就跑了。”
  摩士堂出去之后,两个朋友在那里谈日后的事,架了许多空中楼阁。摩士堂摆在桌子的好酒,达特安吃了,梦见后来自己不知有了多少钱。颇图斯是仿佛身上已经披了蓝带子,头上已经戴了公爵冕。原来两个人吃了好酒,都睡着了,等到后来有人来喊去睡觉才醒的。
  到了明天,达特安告诉摩士堂,说是在巴黎打仗,离颇图斯的产业不远,摩士堂略为放心。摩士堂很害怕的说道:“从前打仗是……”达特安道:“现在打仗比从前不同了,现在打仗是混在国事里头的。巴兰舒晓得,他可以告诉你。”摩士堂果然去找巴兰舒,晓得他说的同达特安一样。巴兰舒却加了一句,说是现在的事,如果被人捉了,是要问绞的。摩士堂更害怕了,说道:“与其问绞,我宁可再去围攻拉罗谐尔了。”
  当下颇图斯领着达特安去打鹿,登山临水,领他去看湖里的鱼,看各种猎狗。很大吃了几顿。后来问他如何安排?达特安道:“我要走四天才能到孛洛阿,在那里住一天。再过三四天,我就回以巴黎。我劝你一礼拜内带了行李动身,你走到狄奇堂街谐华礼客店,就找着我。”颇图斯道:“就是这样罢。”达特安道:“当下我要去找阿托士。我恐怕是白跑一趟,他老了,不中用了。不管怎的,我要去看看这一个老朋友。”颇图斯道:“我很想陪你去,总算有点事做。”达特安道:”很好!不过你还要预备一切。”颇图斯道:“可不是,请了!”达特安道:“请了!”颇图斯送达特安到了自己的产业界上分手。
  达特安想道:“不管怎的,我有人陪了。颇图斯仍是很踊跃的。只要阿托士也肯来,我们就有了三个人。阿拉密不来也不要紧。”
  到了维勒尔,发一封信给主教,说是‘已经找着一个,可以抵得二十个。现在往孛洛阿附近地方找德拉费伯爵。”发了信,就向孛阿地方走。他觉得巴兰舒的见解很有趣,一路上同他很谈论许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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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阿托士父子

  再说达特安要找阿托士,有五日的路程,路上同巴兰舒闲谈解闷。近来巴兰舒所结交的都是些市井朋友,有多少年不同上等人谈。现在同老主人谈谈,都觉得极有味。巴兰舒是很有胆子,又很精细,达特安很喜欢的。到了孛洛阿地方,两个人倒不象是主仆,象是朋友。达特安说道:“阿托士恐怕不大能帮我们的忙,但是他是我的老朋友了,为人又极慷慨,我不能不来探望他。”巴兰舒道:“是的,他是个极讲气节的。”达特安道:“这是无疑的。”巴兰舒道:“他花钱如水,用剑的本事又好。你还记得他同英国人比剑么?说话说得真大方。我还记得他说道:你一定要我把名字告诉你,我告诉过你之后,我一定要把你刺死。我那时候站得很近,句句都听清楚。我还看见他把仇人刺死的时候,脸上很严厉。他真是个大人物!”达特安道:“你说的都不错。不过他有一个毛病,把所有的好处都害了。”巴兰舒道:“我记得他好吃酒。他吃酒却同别人两样,他只管吃酒,却没有吃酒的快乐。我想他吃酒的时候,他意思仿佛是说吃钟酒去浇浇愁。他把酒瓶脖子打断了,或是把酒钟的柄打折了,那种情形,是没得第二个学得到的。”
  达特安道:“我们试想想他在家寂寞的情形。这一位大英雄,凭他的本事,凭他所办过的事,应该作陆军大元帅的;现在是满面的瘢,两眼无光,恐怕看见我们都不认得了。我老实说,若不是我从前极爱恋他,极尊敬他,我现在是不敢亲眼来看这萧条寂寞情形。”巴兰舒摇头不语。达特安说道:“况且他年纪大了,身体也弱了。他又素来不理俗务的,恐怕现在还过的为难日子,他的祖上遗产原不丰厚。还有吉利模,他是从来不说话的,大约也同他主人一样的好吃酒。我想起这些事体,心里十分难受。”巴兰舒心里也极难过,说道:“我可以想见他两脚发抖,难于移步,时常呻吟的情形。”达特安道:“最可怕的是阿托士吃醉了,答应帮我的忙,那就太难为情了。我已经打定主意了,我只要看见他酒吃多了,我就走,等到他酒醒过来,他就明白了。”巴兰舒道:“我们不久就可以看见情形了,前面的高墙就是了。”达特安道:“也许是的。那高台是森波地方。”巴兰舒道:“你进城么?”达特安道”一定进城,好去问路。”巴兰舒道:“我们若是进城,却不要忘了尝点奶酥,这里是最出名的。可惜只能在本地吃,不能带到巴黎去。”达特安道:“我一定要尝尝。”
  这个时候,有一辆重车从旁边出来,是牛拉的车,巴兰舒喊道:“车夫!”那车夫道:“有什么事?”达特安道:“我们找德拉费伯爵的府,你晓得么?”那车夫脱帽为礼道:“诸位!这一车木柴就是伯爵府的。我才从树林里斩好了,正要送到堡寨里去。”达特安就不再问,想道:“堡寨我既得了。阿托士也是叫乡下人称他大人,喊房子做堡寨。阿托士原是有架子的。”于是主仆两人跟了牛车走,牛车走得很慢,两个人不甚耐烦。达特安问道:“倘若我们跟着这条路走,可以走到堡寨么?”车夫道:“是的,走不错的。从这里去,不过五里路,右边有一所大房子,在这里看不见,因为大树挡住了。那所大房子就是拉维力。再过去不远,就是波拉治。德拉费住的是所大白房子,石板做房顶,盖在高处,四围有大树。”达特安道:“你说是五里,是长的五里?我晓得里数是有长有短的。”车夫道:“你们骑的好马,大约有十分钟可以到那里。”
  达特安谢了车夫,就往前跑。一路跑,一路想到阿托士。为的是他从阿托士学的许多好处,现在快要见面了,不禁想起许多心思来。不知不觉的马走慢了。
  巴兰舒觉得这个地方有趣。法国的地方,他走过好几处,都不及这里的乡人有礼,说话也不及这里的人说得正。看他们的举动,听他们的说话,都是上等人,也许是掷石党改装的,同自己一样。转了一个弯,果然看见拉维力堡寨。再走二里多路,看见大树环绕的白房子,四围果园开满白花。达特安知道快同老友见面,十分动情。巴兰舒不晓得,看见主人脸色改变,有点诧异。再走不远,到了铁栅门,从铁条缝里见里面的花园,大院子停着一辆双马车,还有几个马夫牵着好几匹马。那几匹马在那里跳跃,很不耐烦。达特安道:“不是我们走错了,就是车夫骗了我们。这里万不是他的住宅。老天呀!也许他已经死了,房产换了主了。巴兰舒!你赶快下马去打听,我自己却没得心肠去问。”巴兰舒下了马,达特安道:“你去说,有人要见德拉费伯爵。如果答得对的,你就报我的名。”
  巴兰舒牵着马,走到栅门摇铃,有一个老家人出来,年纪虽在,站得挺腰直背的。巴兰舒问道”这是德拉费伯爵府么?”老家人很恭敬的答道:“先生!是的。”巴兰舒道:“是位归田的世爵么?”老家人道:“是的。”巴兰舒还要问,详细问道:“伯爵从前有个家人叫吉利模?”老家人从来没被人如此问过的,有点疑心,答道:“吉利模现在不在堡里。”巴兰舒高兴极了,说道:“原来没错,德拉费伯爵在这里,请你开栅门,我要告诉伯爵,说是我的主人来探望他。”老家人开了门说道:“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的主人在那里?”巴兰舒道:“他跟着来了。”
  老家人开了栅门,进去通报。巴兰舒使个手势,达特安进了院子,心里很跳。巴兰舒站在台阶,听见楼下的房子有人说话,说道:“是谁来了?为什么不进来?”达特安听见这个人的声音,心里如梦初醒的,追忆起从前无限若干事来,登时下了马。巴兰舒满面笑容,走上前去见这堡寨的主人。
  这个时候,阿托士走到门口,说道:“我认得这个人。”巴兰舒道:“你认得的!你认得我。我就是巴兰舒。你还记得巴兰舒么?”巴兰舒说到这里,心里大为感动,再要说,也说不出来了。阿托士喊道:“巴兰舒么?达特安在那里?”达特安喊道:“我在这里,我的老朋友!我在这里!”阿托士原是不动声色的,听见这个声音,神色也有点动了,就走上前很亲热的抱住达特安。达特安也回抱了,两眼禁不住落泪。阿托士捉住达特安的手,领进客厅。客厅里头已经有好几位客,看见这个人进来,都站起来,阿托士做介绍,说道:“这位就是达特安!御前火枪营帮统。是个最有名的军人,我的老朋友。”各人同达特安见过面之后,重新又谈起来。
  达特安趁这个机会,细看了阿托士一番。看见他一点也不老。从前他眼旁的黑圈,因为好吃酒有的,现在都没有了。他的脸上神色,从前不甚安静的,现在却安静了许多,很有厚重的样子,两只手也好看了许多,身量比从前略瘦小些,膂力还是有的。头发原是黑的,现在变了灰色。声音洪亮如少年。满嘴雪白牙齿。那些朋友们见得他们两个老朋友有许多话说,陆续告辞了。
  忽然院子的狗大叫,有人喊道:“洛奥尔回来了。”阿托士看看达特安。达特安回过头,看见一个少年进来,年纪约十五岁,相貌很好看的,穿了平常衣服,帽子上插一根红鸟毛,进得房来,脱了帽子。达特安看见这个少年,心里忽然想起来,又看少年的相貌,同阿托士一样的,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阿托士全变了,同从前是两个人。达特安明白了,一言也不发,专看这两个人的举动。
  阿托士道:“洛奥尔!你回来了么?”那少年很恭敬的答道:“我回来了。你分付的事,我已经办了。”阿托士道:“你怎么样了?为什么脸色全变了?”洛奥尔道:“我们的小朋友遇了事。”阿托士很着急的问道:“拉维力小姐遇了事么?”几个朋友问道:“怎么样了?”洛奥尔说道:“他同保姆在大园子里闲逛,看石匠打石。我骑马在那里走过。我勒住马同他说话。他原爬在木堆上,坐在那里;看见我来了,就跳下来同我说话,把腿闪了,起不来。我恐怕他膝上受了伤。”阿托士道:“他的母亲李梅夫人晓得么?”洛奥尔说道:“李梅夫人不在家,在孛洛阿伺候奥林斯公爵夫人。我恐怕他们不会用药,特为跑回来问你。”阿托士道:“赶快派人去孛洛阿,告诉他母亲。不是的,我看还是你自己去跑一趟。”洛奥尔鞠躬。阿托士问道”路易赛在那里?”洛奥尔答道:“我把他送到这里来,叫萨尔拉的老婆照应他。他把路易赛的脚用冷嘲热讽水泡了。”几个朋友听完了,也告辞走了。只有巴尔卑公爵同拉维力有二十年的老交情,要看路易赛。
  原来这个小女孩子在那里哭,看见洛奥尔来了,登时不哭,擦了眼泪,看着洛奥尔微笑。巴尔卑公爵叫路易赛同他坐马车往孛洛阿地方去。阿托士道:“这不错的。还是交他母亲照应他罢。洛奥尔!我看你这件事没道理,太粗心了,全是你的不是。”洛奥尔听见了,脸上很难过。那小女孩道:“不是他的错。”洛奥尔正要辨,阿托士道:“你也要去孛洛阿,同李梅夫人请罪,再回来。”洛奥尔听了,脸上很高兴,抱着那个小女孩子轻轻的放在马车里;随即跳在马上,向阿托士、达特安鞠鞠躬,陪着马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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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波拉治堡

  再说达特安看了一回,觉得很有趣,看见阿托士同他意想的大不相同。
  阿托士捉了达特安的手,领他到了园里,微笑说道:“晚饭还有一会,我们散散步罢。我晓得你看见我现在的情形,有点不甚明白,要我解说解说。”达特安道:“伯爵!你说的不错。”阿托士看看达特安,微笑说道:“第一件,我要告诉你,这里并没得伯爵,你对待我还是从前的阿托士,是你的同伴,是你的老朋友。你现在同我客气起来,难道你爱我不如从前么?”达特安道:“如果我有这个意思,天也不容。”
  阿托士道:“既然如此,我们不要客气,彼此都要开诚布公。你在这里看见的情形,很有点诧异,是不是?”达特安道:“十分诧异!”阿托士道:“你最觉得诧异的就是我,是不是?”达特安道:“是的。”阿托士道:“我今年虽然是四十九岁了,脸上一点也不老,你一见就认得,是不是?”达特安道:“这倒不然。我乍看见你,是不会认得的。”阿托士道:“我明白了。”达特安道:“你的运气是有了进步了。这间房子是你的?”阿托士道:“我出军籍的时候告诉过你,我祖上有点遗产,这就是的。”达特安道:“你有了大园子、马匹、车辆了?”阿托士微笑说道:“连菜园、果园,我共总有百余亩地;我有两匹马,马夫另外一匹;还有许多猎狗,这些猎狗却不是为我自己寻乐的。”达特安道:“我明白了,为的是那个小孩子洛奥尔。”阿托士道:“你猜的不错。”
  达特安道:“那个小孩子是你的干儿子么?抑或是个亲属?”阿托士道:“那个小孩子是个孤儿。他的母亲把他弃在一个穷教士家里,我把他收来,抚养成人。”达特安道:“这个小孩子自然是很留恋你的。”阿托士道:“他看我同父亲一样。”达特安道:“他自然应该很感激你。”阿托士道:“讲到感激两个字,我还要感激他,虽然我没对他说过这句话。达特安,我感激他的地方更多。”达特安道:“这句话我不懂。”阿托士道:“我所以改变好了,同从前两样,都是亏得这个小孩子。我从前象是大风吹倒的树,枯槁了,没一毫生机。若不是有极动情的事,是断不能使我再有生机的。亏得这个小孩子,保全我的性命。我虽然见世界上没什么可乐之事,原可不必求活的,为的这个小孩子,我只好活在世间了。又知道教导小孩子是应该以身作则的,我把从前的老毛病全改了。我盼望洛奥尔将来长大了,比得上最上等的人。”达特安看看阿托士,不禁露出极称赞的意思来。
  两个老朋友在小路上走。两旁都是大树,日光侵射进来,有一线照在阿托士脸上。达特安忽然想起威脱夫人的事,说道:“你现在很快乐了。”阿托士仿佛窥见达特安心里的意思,说道:“总算是十分快乐了。但是你心里要说的话,却没说出来。”达特安道:“阿托士!没人能够瞒你的。我原要问你,你有时不害怕么?……”阿托士道:“我替你说罢。你要说追悔,追悔也是有的,也是不必的。何以见得?论起那个女人,是死有余辜的了。我们当日假使放了他,他是还要害许多人的。但是我们那样办法,也不见得很对。大凡流血,恐怕都有报应的。那个女人已经得了报应了;我们将来要得报应,也未可知。”达特安道:“我也常常这样想。”
  阿托士道:“我听说那个女人有个儿子。”达特安道:“是么?”阿托士道:“你可听见他的儿子怎么样了?”达特安道:“我全不知道。”阿托士道:“他的儿子今年有二十三岁了,我常常想到他。”达特安道:“这却奇怪,我倒没想起。”阿托士微笑。
  达特安道:“你听得过威脱世爵的消息么?”阿托士道:“我只晓得英王查理第一最喜欢他。”达特安道:“查理的运气很不好,我恐怕威脱也是不得意。我刚才说报应的话,恐怕是有的。他把士太伏问了死罪,将来是有报应的。王后怎么样?”阿托士道:“什么王后?”达特安道:“显理搭王后,法王显理第四之女。”阿托士道:“你晓得的,他住在罗弗宫。这位王后现在穷窘极了。我听见说去年极冷的时候,公主连火都没有,终日睡在床上取暖。显理第四的女儿,因为无柴生火受寒,真是岂有此理!他为什么要仰马萨林的鼻息,不找我们去帮忙?若是我们,万不能叫他受窘的。”达特安道:“你认得他么?”阿托士道:“我不认得。我母亲见过他。他那时还是个小公主呢!我没告诉过你,我的母亲当日在宫里当女官么?”达特安道:“你没告诉我。我从来没同我谈过家事。”阿托士道:“是的,我为的是没得机会。”
  达特安道:“若是颇图斯,他是不要等机会的。”阿托士道:“凡人都有长有短。颇图斯虽然好吹,却有许多长处。你近来见着他么?”达特安道:“我不过五天前同他分手。”随把颇图斯阔绰的情形,同摩士堂得意的样子,说了一遍。阿托士听了好笑,说道:“却也奇怪,我们不过偶然相遇,结交起来,过了二十年,交情仍旧一点都不改。达特安!诚实人相交,交情的根是深入心里的;狡诈的人,是不懂得这番道理的。阿拉密怎样?”达特安道:“我也见着他的。不过我看见他什么都不动心,看得冷淡得很。”阿托士很看了达特安一眼,说道:“你见着阿拉密了么?你现在各处探访老朋友。”达特安觉得有点不舒服,说道:“是的。”阿托士:“阿拉密为人是向来不心热的,况且他常常的同女人密谋诡秘的事体。”达特安道:“我看他现在颇预阴谋。”阿托士不答。达特安想道:“阿托士倒不喜欢打听消息。”
  阿托士换了口气说道:“走了一点钟,把我的产业都走遍了。”达特安道:“样样都引人入胜,安排得极雅。”这个时候,听见马蹄声响,阿托士道:“这是洛奥尔回来了。他要把那个小女孩子的情形告诉我们。”那个小孩子果然进了栅门,跑到院子,满身尘土,下了马,把缰交了马夫,走到他们两个跟前,恭恭敬敬的行礼。
  阿托士一手放在达特安肩膀上,说道:“洛奥尔!这一位就是达特安壮士,你常听我说起的。”洛奥尔鞠躬,说道:“伯爵常常谈起你,常常对我说你所办的大事业,要我奉你做榜样,学你的为人勇往慷慨。”达特安听了这番恭维的话,心为之动,伸出手来说道:“我的小朋友们倘若我值得恭维,都是伯爵教我的;倘若我不善学,那都是我自己之过。他管教你一番,我晓得你将来是要酬报他的。我谢你的那一番好话,我盼望同你做朋友。”阿托士听了很高兴,一言不发。他看看达特安,露出感激的意思;然后拿眼看看洛奥尔,脸上慈爱的意思不禁流露出来。达特安看见了,想道:“我明白了。”
  阿托士说道:“闪了腿,不要紧么?”洛奥尔道:“现在还不能说,因为膝上发炎,医生不能说一定,只说是恐怕有条筋受了伤。”阿托士道:“你在李梅夫人那里没耽搁么?”洛奥尔道:“我恐耽搁乐了,误了吃饭,叫你等。”这个时候,有个乡下跟人来报,饭已摆好了。
  阿托士领达特安进饭厅,里面的铺陈并不华丽,一边的窗子向花园,一边向花屋,屋里的鲜花却不少。达特安看看桌上摆的东西,原来都是家藏的。旁边桌上摆了一个银瓶,达特安说道:“做工真好!”阿托士道:“这是某名人手制的,是件有名的东西。”达特安道:“瓶上的图画是那一仗?”阿托士道:“是马立雅之战。图上画的是我的先祖送剑与法朗士第一的,王上的剑断了。我的先祖就是这趟封爵,得了采地。十五年后,王上记得这件事,送这个银瓶同一把剑给我先祖。那把剑你是见过的,那剑的做工也是极好的。那时候才算是英雄世界!我们同他们比,算不了什么。来罢,请坐下一步我们吃饭罢。”回头向阳花跟人说道:“叫萨尔拉来。”那个跟人出去了,领了开栅门的老头子来,阿托士道:“萨尔拉!我把达特安的跟人巴兰舒交把你,你好好的照应他。他是要吃钟好酒的,酒库的钥匙在你身上。你要弄张好床给他睡,他一定要感激你的。我晓得的,你常常睡的都是硬床。”萨尔拉鞠躬出去。阿托士说道:“萨尔拉是个好人,跟了我有十八年了。”达特安道:“阿托士!你什么都想到,你招呼巴兰舒的好意,我谢谢你。”
  洛奥尔听见阿托士三个字,有点诧异。很留神的看,看达特安是不是称呼伯爵。阿托士微笑,说道:“洛奥尔!你听见这三个字很奇怪,是不是?这是我冒的别名。我从前同达特安,还有两位朋友,随着大军去打拉罗谐尔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名字。那时的大将就是立殊理主教、巴桑披将军,这两位都死了。达特安现在还是用旧日的名字称呼我。我现在重新听见这个名字,很高兴。”达特安道:“这三个字,当日是很有名的,谁人不称赞?”
  洛奥尔说道:“请你告诉我。”阿托士道:“我却什么都忘了。”达特安道:“难道在炮台角办的事你都忘记了么?你拿手巾当旗子,被敌人打了许多窟窿。我的记性比你好,我还记得。洛奥尔1如果你要听,我可以告诉你。”达特安就把从前在炮台角吃早饭的事说了一遍。洛奥尔听了,就想起他所听见从前的英雄事业来。阿托士道:“达特安却没告诉你,他是个用剑的第一好手。他的手象铁,手腕象钢,眼睛象个鹰,瞄头看得极准。你晓得,我看见他头一次同两个有阅历的好剑手打架的时候,他不过十八岁,比你现在大三岁。”
  洛奥尔瞪着两只眼,很着急的问道:“达特安打赢的么?”达特安道:“我刻是刺死一个,刺伤一个,我却记不清了。”阿托士道:“是的,我却记得,同你比剑,不是顽的。”达特安笑道:“我现在还没忘记比剑的妙决,不过前几时我……”阿托士看他一眼,叫他不往下说。阿托士道:“洛奥尔!你自己以为是比剑的好手了,将来你许要碰着敌手的。你要晓得,有本事,又镇静的人,是很可怕的。达特安就是个好榜样。若是他远行之后不十分疲乏,你倒不如明天去请教他,也多学一两年。”达特安道:“你所说的好处你都有,为什么你不教他?我今天在路上,还同巴兰舒谈起同威脱世爵比剑的话。洛奥尔!我告诉你,伯爵是法国第一个好手。”阿托士道:“我的手段现在不中用了。”达特安道:“好手怎么不中用?碰着仇人,还是了不得的。”洛奥尔还想听,阿托士说:“客人远来,一定乏了。”请达特安去歇,洛奥尔领路。阿托士还怕洛奥尔一定要达特安往下说,过了一会,自己也走到达特安房里,随后父子两人同达特安告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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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阿托士的外交手段

  再说达特安上了床,一时睡不着,想起日中所见所闻的事来。他向来是佩服阿托士的,现在阿托士把嗜酒的老毛病全戒净了,精神、思想还是同少年时一样,就放了心。达特安心里是很觉得自己不如他,诸事还是要推重他,同从前一样。看见他现在的景况很好,心里着实高兴,一毫妒忌念头都没有,还觉得与自己要办的事有益。但是阿托士却不象十分的开诚布公。譬如这个少年,相貌很象他,阿托士说是抚养的,到底是个什么人?阿托士居然戒了酒,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现在又同人来往起来?从前阿托士是不肯叫吉利模离开他一天的,现在为什么不在这里?为什么提起吉利模来,阿托士就要拿话打岔?想起这几件事来,达特安心里很不安。看来阿托士还是不甚相信他,不是阿托士有不得已的缘故,就是阿托士预料达特安要来探访他。达特安又想到同卢时伏在教堂所说的话,许是卢时伏先访着阿托士,探过他的口气。为的是日子无多了,打算明天同他商量。阿托士产业原是不多,却是外面倒装得很象样,不难拿话激动他来帮忙,他为人原是好动的,游说他来帮主教,谅也不难。达特安虽是乏了,想起这些心思来,睡不着。于是打定主意,明早同吃早饭,就要同阿托士开谈。
  达特安却也明白要很小心的,趁这几时在这里,索性留心看他的举动。到了同那个少年打鸟,或是顽剑的时候,慢慢从他嘴里打听点消息。达特安晓得,若是直接去问阿托士,他是要犯疑的。达特安对付阿拉密的诡谲,或是颇图斯的谎话,常常也用点诡计的。不过阿托士是个开诚布公的人,不忍去施诡谲手段。达特安又想道:“那个一言不发的吉利模那里去了?看他不说话的情形,也可以猜着几分。”想到这里,天已晚了,窗子已关了,狗已不吠,鸟也不唱了,一点声响都没有,只听见楼下屋里有人走来走去。达特安以为一定是阿托士,想道:“他有什么事烦心呢?这可难说了。我只管猜,猜来猜去,还是猜不着的。”后来声音没有了,阿托士大约是睡了。达特安这时也倦极,睡着了。
  到了明早天亮后,达特安从床上跳下来,开了窗子,仿佛看见有人在院子爬,怕人看见的神气。达特安觉得奇怪,在窗帘缝里一看,原来是洛奥尔,身上还穿着骑马的红衣。那个少年跑到马房,牵出昨天骑的那匹马来,一会子把马鞍各样弄好,从菜园牵出去,开了旁门,又关上了。达特安看见他骑上马跑了,向孛洛阿走。达特安道:“这个小孩子,有了自己个人的秘密事了。他是好女人的,同阿托士不同。他不是去打飞禽走兽的,枪也不拿来,狗也不带。他为什么要做得这样秘密?我看他有点事要瞒他的老子。阿托士一定是他的父亲。这桩秘密事,我要问阿托士。”
  这个时候天大亮了,四围都有声响。鸟啼声,狗叫声,还有田里羊叫的声都听见。晚上停泊罗阿河边的船,也开行了。达特安梳冼好了,穿好衣裳,站在窗口,等到开了房门,把头发再梳梳,帽子刷亮了,走下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阿托士,在大门外弯了腰找东西。达特安说道:“你起得好早呀!”阿托士道:“你也起得很早,你睡好么?”达特安道:“睡得很着,这是吃了一顿好晚饭的缘故。你找什么?难道你变了一个考究花草的专家么?”阿托士道:“那也不算什么奇怪。住在乡下的人,是最容易上了这个道儿的。园丁们真不小心,他们牵马去吃水,又从这里牵回来,让马民花踹坏了。”达特安听了,微笑说道:“哈!你以为是这样的么?”他领了阿托士走了些路,指几个马蹄印子把他看,装出很不留神的样子 ,同阿托士说道:“你看看!这里还有几个印子。”阿托士:“是的,全是新印子。”达特安道:“很新的。”阿托士很着急的问道:“今早有谁出去呢?难道是马自己跑了?”达特安道:“不象。马蹄的印子是上步一步的,象有人管住的。”阿托士喊道:“洛奥尔在那里?我今早还没看见他。”达特安微笑,把手指放在唇边。阿托士问是什么事,达特安把天黑亮所看见的事告诉他,一面留心看他脸色变不变。阿托士耸耸肩,说道:“我明白了,小孩子跑向孛洛阿去了。”达特安道:“为什么?”阿托士道:“他去看拉维力。你记得,那个小女孩昨天扭了脚。”达特安很不相信的问道:“你看是为这件事么?”阿托士道:“我晓得,一定是为这件事。难道你还看不出,洛奥尔犯了恋爱病了么?”达特安道:“真有这事么?恋爱的是谁?就是那七岁小女孩么?”阿托士道:“你没留心看那小女孩子么?脸是长得很好看的,两只蓝眼不停的变的。”达特安道:“你的意思怎么样?”阿托士道:“我只是笑,常常同洛奥尔开顽笑。但是初起的恋爱,来势最猛,很抵得过年纪大些时候的爱情。我不定期刻,我同洛奥尔年纪的时候,显理第四送了一个石雕美人给我父亲,我同石人恋爱起来。我那时以为是要害单思病死,后来有人告诉我,那石人的故事,不过是希腊神话,我才罢了。”达特安道:“洛奥尔终日无事,你该给他点事体做做。”阿托士道:“这话不错。我想打发他走开。”达特安道:“这倒是个好法子。”阿托士道:“我恐怕他十分伤心。他从小看见这个女孩子长大的,他当这个女孩子同神圣一样。两个人从小儿在一起,谈起许多事来,都很正经的,仿佛是个大人一样。初时女孩子的父母听见了很好笑,现在心里很有点着急了。”达特安道:“这都是很不应该的。洛奥尔总要有点事体做,不然永远在这里是做不出什么来的。”阿托士道:“我不久就要送他到巴黎。”
  达特安以为说话的机会来了,说道:“哈!你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倒可以帮他,叫他出去看看世界。”阿托士道:“是么?”达特安道:“我同时还有一件事要同你商量。”阿托士道:“什么事?”达特安道:“你看我们还不应该出山办点事么?”阿托士道:“你还在营里。”达特安道:“呀!我说的是你。从前我们过的日子,你不记得么?如果将来有点好处的话,难道你不愿意同我、同颇图斯拿了兵器,再去干么?”阿托士道:“你说的是当真的么?”达特安道:“自然是当真的。”阿托士道:“你约我再去当军人么?”达特安道:“是的。”
阿托士很看了达特安一眼,问道:“你约我去同谁打?”达特安道:“你打听的太清楚了。”阿托士道:“并不。这件事我是要很追问清楚的。一句话讲了,我只肯帮一个人的忙,替一个人出力,这个人就是王上。”达特安道:“我的意思也是这样。”阿托士道:“但是有一层你要想明白,你若是说王上,把马萨林也算在里头,我是不以为然的。”达特安有点不安,说道:“我倒不全是这个意思。”阿托士道:“来罢,我们两个人要开诚布公,不要鬼鬼祟祟的。我看你的迟疑神气,我就知道是谁叫你来游说我的了。你不敢告诉我,你现在是替谁办事,你只好把实在情形掩饰起来。”达特安有点不以为然的意思,喊道:“阿托士!”
  阿托士道:“我往下说的话,并不是一定指你。我晓得你是个有勇有义的人。你要晓得,那个意大利人盗篡神器,还想加冕登位。这个大光棍,自己称说是王党,骗了许多人,却把许多王室亲支关在监里。他同前主教办法不同,他倒不去杀人;这个财迷爱财如命,专好苛敛自肥。这个光棍,我听人说,很薄待王后。这个光棍因为要保禄位,特为造出内乱来。达特安!这个意大利光棍,你要时刻提防。你若是崇拜这个人做党魁,我却不能同你一路走。你要小心!”
  达特安道:“你家居许多年,我以为你的血冷了些,谁知比前更热。”阿托士道:“你老实告诉我,你约我办什么?”达特安道:“论我自己,这件事是很浅近的。你自己有产业,住在家里过舒服日子,你自然是很可以发议论的。颇图斯一年有五万。阿拉密是一辈子得意的人,有许多公爵夫人围绕他。我自己却比不上你们。我在大太阳底下负重,负了二十年了,还是莫句一钱的帮统,升官的机会也没有,发财的机会也没有。我生在世上,一点好处都没有。好容易现在有了机会,你却同我说什么光棍,什么财迷。你说的也许不错,不过你另外可以找出什么人来帮我升官发财呢?”
  达特安这番话,阿托士一听就明白,知道他是当真的,想道:“达特安是奉马萨林之命来游说我,无疑的了。”从此以后,阿托士说话加倍留意。
  达特安觉得话太说多了,还想挽回。阿托士说道:“你要同我商量事情是不是?”达特安道:“我要同你商量一件事。这件事我们倒可以同做的,不是同做是不能成功的。”阿托士道:“这是不错的。颇图斯的意思怎么样?你劝了他帮忙了么?我以为他够了,不想出山了。”达特安道:“他够是够了,却还差一样。”阿托士道:“还要什么?”达特安道:“要得个男爵。”阿托士微笑道:“我还记得,他很想个男爵。”达特安想道:“他怎么会知道的?他一定是同阿拉密通信如果是的,我都明白了。”
  这个时候,洛奥尔进来。阿托士正要责备他不告而去,看见他脸上很有愁苦之状,只好忍住,问他有什么新闻。达特安问道:“那位小女孩子好些么?”洛奥尔道:“了不得。医生说道,外面看去,仿佛没甚大伤,但是恐怕那一条腿要跛了。”阿托士道:“这却是一场大祸。”达特安原想开顽笑,看见阿托士脸上很严厉的,只好罢了。洛奥尔很难过的说道:“最难受的,是为我惹的祸。”阿托士道:“怎么样?”洛奥尔道:“因为他从柴堆上跳下来迎我。”达特安道:“现在只有一件事你应该做的,你只好娶了这个女孩子做老婆。”洛奥尔道:“我很难过,你不应该笑我。”说完,走了,跑到自己房里,等到 吃早饭才下来。两个老朋友胃口很好,时时拿眼看洛奥尔,见他心伤流泪,一点也吃不下。
  吃完早饭,跟人送了两封信进来,阿托士很着急的拆信,一面读,一面露出很着急的神气。达特安很留心看他,仿佛还认得内中有一封信是阿拉密写的,写的笔画很整齐、很细致的,那一封象是女人写的。达特安晓得阿托士要写回信;不然看了信之后,也要盘算盘算的,就对洛奥尔说道:“我们去比剑顽罢,还可以同你分分心。”洛奥尔看看阿托士,阿托士点点头。两个人就走到一间房子,里头挂满了刀剑、手套、护胸等件。两个人比了一会,大约有一刻钟光景,阿托士跑进来说道:“比得怎么样?”达特安道:“你的架子,他都学会了。只要学得你的镇静,我就要恭维他了。”洛奥尔比过之后,颇有点灰心。他虽然中了达特安的胸口同膀子一两次,但是达特安却中了他有二十多次。
  这个时候,萨尔拉进来,送一封信给达特安。达特安读信,神色一点都不变,摇头说道:“我的老朋友!你看,当了差的人,是不得自由的。你不愿意同进军营,倒也不错。特拉维统领病重,要我回去,把我的假期也改短了。”阿托士赶快问道:“你回巴黎去么?”达特安道:“是的。但是你也要来的,是不是?”阿托士脸上略变色,答道:“我若是打定了主意去,我一定要探望你的。”
  达特安走到门口,喊巴兰舒道:“我们十分钟之内就要动身,赶快喂马,配好鞍子。”回头同阿托士说道:“我有一个人还没看见。我若是不见见吉利模就走了,我心里是难过的。”阿托士道:“吉利模么?不错的。你总没问起他来,我很觉得诧异。我把他借给一个朋友了。”达特安道:“你那个朋友总会明白吉利模打手势。”阿托士道:“大约是懂得的。”
于是两个朋友告辞了。达特安抓了洛奥尔的手,要阿托士应允了来巴黎探望探望,不然也要写封信。达特安上了马,巴兰舒早在马上了。达特安微笑说道:“洛奥尔!你跟我来,我要从孛洛阿经过的。”洛奥尔看阿托士,阿托士摇头,洛奥尔说道:“谢谢你!我不来,我还是陪伯爵罢。”达特安抓着他们的手说道:“也罢。请了!望上:“帝保护你们!”阿托士摆手,洛奥尔鞠躬,达特安主仆两人拍马走了。
  阿托士一只手放在洛奥尔肩上,等到看不见那两个人,说道:“洛奥尔!我们今晚动身往巴黎。”洛奥尔脸色灰了,问道:“什么?”阿托士道:“你去同李梅夫人辞行,晚上七点钟回来。”这个少年听了,满面不乐,跑去备马。
  当下达特安从袋里拿信出来,再读道:“立刻回巴黎。”是马萨林签字的。达特安自言自语道:“这封信写的简明极了,假使没有信尾那几句话,我是不会明白的。”原来信尾加了两句话,说道:“你到孛洛阿,见王上管库的人,把信给他看,他就给你二百个毕士度。”达特安道:“马萨林的手段还好,最好的是信尾这几句话。巴兰舒!我们去见了管库的,再上前走。”巴兰舒道:“回巴黎么?”达特安道:“是的。”主仆两人拍马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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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波孚公爵

    再说马萨林为什么催达特安赶快回巴黎呢?其中却有个缘故。原来有一天晚上,宫里的人都安歇了。马萨林照常的去见王后,从守兵房前走过的时候,听见里头大声说话。他觉得奇怪,从门缝里一看,只看见几个亲兵说话,说得很热闹。有一个亲兵说道:“若是柯塞尔预料在先的,是一定要灵的。我虽然不认得他,我却听见人说,他不独善观星象,还会一点妖术呢。”有一个答道:“我的好朋友!你说话要小心,倘若你是他的好朋友,你这样说法就害了他了。”那人说道:“这是什么缘故呢?”那人答道:“人家就可以当他是个妖人,把他捉了。”那人道:“胡说!现在不比从前,不烧妖人了。”那人道:“也许是的。前几年,立殊理主教把格兰狄拿去烧。我那天值班,亲眼见烧的。”那人道:“是的。你却不晓得,格兰狄并不是个妖人,是个极有学问,极明白的人。他不是晓得未来之事;他不过晓得已往之事太多了,故此遇害的。”马萨林在门外听见这几句话,点点头,很以为然,在门外很耐烦的等。
  一个亲兵说道:“柯塞尔许是个妖人,不过不应该先把他预料的事宣布出来。既经宣布在先,是难以灵验的。”一个人问道:“何以故?”那人答道:“这是很容易懂的。譬如我同你比剑,我预先告诉你,我先攻你右手,再攻你左手,难道你不去先防备我么?柯塞尔的事也是一样,他先宣布说,某日之前波孚公爵要越狱逃走。主教听见了,自然是要防备,使他逃不了。”另外一个人听见了,说道:“凡事都是有数的,是人都逃不得一个数字。倘若是数注定了,波孚公爵是要逃走的;随你主教费了多少事,波孚公爵还是逃得脱的。”
主教是意大利人,向来最好迷信的;听了这话,惊了一跳,推开房门进去。亲兵们都不响了。马萨林装出很和平的样子,问道:“诸位谈什么?我听见有人说波孚公爵逃走的话。”那一个不相信先知的答道:“大人!没有这事,波孚公爵现在还关在监牢。但是我的朋友说他将来要越狱逃走。”马萨林道:“你为什么说会逃走的话?”那亲兵对第一个先说起的人说道:“圣洛冷!你告诉大人罢。”圣洛冷说道:“我刚才同他们说,我听见有人告诉我,说是柯塞尔说的,随便怎样防守的严密,在平替歌节前,波孚公爵要越狱逃走的。”马萨林微笑说道:“这个柯塞尔,大约是个疯子。”圣洛冷答道:“倒不是个疯子,他曾以预料过许多事,后来都是验的。他所预料的,有一件是王后产太子;有一件是柯力尼同盖斯比剑,柯力尼被刺死了;第三件是帮主教将来升主教。果然,王后不独产太子,且产了两个;柯力尼果然被刺死了。”
  马萨林道:“这两件倒验了。不过第三件还没验,帮主教还没升红衣主教。”圣洛冷答道:“不错的,将来一定验的。”马萨林微笑说道:“原来波孚公爵是要逃走的么?”圣洛冷道:“我是很相信的。倘若主教这个时候派我去做威英桑管监狱官,我一定要辞的。若是过了平替节再派我去,又当别论了。凡人有了深入不可拔的迷信,是最有力量的。他还可以运动极不迷信的人。”马萨林原是个好迷信的人,听了这番话,走开了,很不放心。那个亲兵靠住墙,说道:“这个老财迷,他装做不肯相信你的话,他是怕要花钱赏你通报消息。我晓得的,他回到房里,登时就要利用你的消息。
  果然主教不去见王后了,到得自己房里,分付白那英去传巡警、侦探来问话。原来亲兵所说的那一番话,最动主教的心。波孚是关了五年,主教天天怕他逃走。波孚公爵是显理第四之孙,同路易第十四是兄弟行辈,现在还不到三十岁。主教晓得的,这个人不能关他一辈子的监;逃走出来,一定是要同主教作对的。主教因此许多缘故,更想了许多法子防他,还觉得不大放心,睡也睡不着。有时梦中惊醒,梦的是有人偷放了公爵。主教不放心,一早就打发人去打听。回来的人总说是公爵身体很好,天天赌钱,吃酒,唱歌,但是常说要报复的话。这一趟,他心里更着急。
  明早白那英进房来,他就问道:“怎么样了,公爵逃走了么?”白那英道:“没逃走。巡警拉勒米来了,在外候见,请大人当面问他。”马萨林把枕头摆好,靠在上头,说道:“你叫他进来。”巡警官来了,这个人身子又高,又粗壮,脸上不清不楚的,没一点活气。马萨林犯了疑心,自言道:“这是个大呆子。”巡警官还站在门里,马萨林道:“你走上前来!”拉勒米走上前,主教道:“你晓得这里的人说什么?”拉勒米答道:“大人!我不晓得。”主教道:“谣言说,波孚公爵要越狱逃走,已经逃了,也是难说的。”拉勒米听了这话,当真呆了,说不出话来,后来慢慢想过来,以为主教说笑话。他两只眼不停的动,嘴张得很大。过了一会,实在支持不住了,大笑起来,笑得浑身发动,同害疟病一样。
  马萨林看见了,心里暗中高兴,因为看见他当面大笑,虽然不恭敬,却是可以放心,犯人并没逃走。过了一会,拉勒米笑罢了,擦干眼睛,知道犯了规矩,说道:“逃走了?大人大约是忘记了,公爵是关在什么地方。”主教道:“我并没忘记,他是关在威英桑大牢里。”拉勒米说道:“是的。监房的墙有七尺来厚,窗子的铁条,比我的膀子还粗。”主教道:“墙虽然厚,有时候有耐性,是可以钻通的铁条虽粗,用时表的簧是可以锯作两半的。”拉勒米道:“大约大人不知道,天天有八个人看守他,四个在房里,四个在前房,时时刻刻都有人陪着的。”主教道:“他有时出房打球。”拉勒米道:“监里规矩,是许犯人顽耍的。如果大人不愿意的话,也可以不准他顽耍。”主教恐怕待得太严,犯人要想逃走。怀恨更深,说道:“这倒可以不必。不过我要晓得是谁陪他?”拉勒米道:“有时同值班的官顽,有时同我顽,有时同别的犯人顽。”主教道:“他不是常在墙关上顽么?”拉勒米道:“大人忘了墙头是什么样,墙头足有六丈多高。我很晓得,公爵不肯冒险从墙头上跳下来。”主教放了心,说道:“拉勒米!你心里是满意他……”拉勒米道:“除非公爵变做一只鸟,飞出去;不然,是万不能走的。”主教道:“虽然这样说,你们要小心,不可大意。因为从前波孚到威英桑的时候,同护卫的人说过,晓得有一天是要被禁的,故此预先想好了四十个逃走的法子。”拉勒米道:“如果他那四十个法子之中,有一个是可用的,他早已逃走了。”主教想道:“这个人原来还不十分呆。”
  拉勒米又说道:“大人还要晓得,管监官是沙华尼,向来同公爵很反对的。”主教道:“是的。不过沙华尼不常在那里。”拉勒米道:“他走开了,有我。”主教道:“你走了呢?”拉勒米道:“我走开了,交代一个人,这个人也想做巡警官,我可以保他看守的很严密的。我找他来了不过三个礼拜。我只有一样不满意,他待犯人,待得太苛了。”马萨林道:“这个人是谁?”拉勒米道:“他叫吉利模。”主教道:“他从前是干什么的?”拉勒米道:“我听见说,他从前在外省当差,办错了一件事,不得了。我看他的意思还想当差,恢复名誉。”主教道:“谁荐与你的?”拉勒米道:“格兰蒙公爵总管荐的。”主教道:“这个人靠得住么?”拉勒米道:“很靠得住。”主教道:“不好说话么?”拉勒米道:“顶不好说话。初时我以为他是个哑巴。他从来不说话的,都是用手势叫人会意,是他的老主人教练他成这个样的。”主教道:“拉勒米!你可以告诉这个哑子,只要他好好的做,我就不追问他已往的事。你还可以告诉他,将来还可以穿号衣,还可以有钱吃酒。”
马萨林是好说不好做的,吉利模是好做不好说的,两个人正是相反。
  主教又问波孚在监里饮食起居的事,拉勒米回得很好,主教听了很放心,叫他走了。
  那时已是九点钟,主教装饰好了,去见王后,说明昨晚不能来的缘故。王后也是个好迷信的,也很怕波孚公爵。主教把拉勒米说的话,再述一遍,王后说道:“恨不得多找几个吉利模这样的人,去看守我们的仇人。”马萨林道:“耐烦些,不必着急。当下……”王后道:“当下怎么样?”主教道:“我预先防备。”主教当下果然写了一封信,叫达特安回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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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波孚在狱里的行为

  再说马萨林最怕的是波孚,时时刻刻的防他逃走。波孚自己却不晓得主教有这些意思。防守原是十分严密的,他被禁之后,知道是跑不脱的,只好终日在监里诅骂主教。原先做了许多诗骂主教,后来不干了,因为他写散文已经为难的了,做诗更费事了。后来还是终日骂。
  这个波孚公爵,是显理第四的孙子。他为人甚好,又有胆子,很比得上祖父,不过笔下不及。路易第十三死后不久,他在宫里倒很有势力的,后来让马萨林盖过了他,他很生气,一点都不隐藏。王后就把他捉了,叫吉讨把他送到威英桑监牢。虽说是王后把他监禁起来,其实都是马萨林的主意,去了眼中之刺。波孚当时原很有些名声,自从关了监之后,就没人提起他了。在监里关了五年,意思一点也不变。若是别人,一定要恭维服从了主教、王后,自然可以出监。他却不然,终日总是恨主教。主教听了很不放心。
  波孚因为做诗不成,改了学画。他拿块木炭画主教的象,画的又不象,人家看了都不认得。后来管监官沙华尼知道了,去劝公爵找点别的过日子解闷;如果一定要画像,请他不要写名字。到了第二天,房里的墙都画满了像,还加了许多字。公爵在监牢里很象个小孩,不许他做的事,他偏要做。人家就告诉了沙华尼,说墙上现了许多半面的像,波孚因为画全面的本事不好,改画半面。沙华尼不响。等到一天公爵打球,沙华尼分付人把画涂了,重新粉墙。公爵见了沙华尼,很感谢他,为的是重新可以再画。于是把墙分开几幅,每一幅上画马萨林一段事迹。第一幅,画的是大光棍马萨林当秉狄和主教跟人时挨打的情形;第二幅,画的是大光棍马萨林装作耶酥军始祖;第三幅,画大光棍马萨林盗相印;第四幅,画大光棍马萨林禁止拉波特,不许他拿干净褥单给王上铺床,说是王上的褥单一个月换一次很够了。这几段的故事,要画出来却很不容易。波孚只好画个大意,每幅上作个图解。沙华尼就告诉他,如果他要再画,不能再给他画料。波孚说是,既然不能当军人,只好降格当个画师。
  有一天,波孚出去院子散步,回来一看,炉子的火是灭了,炭屑都拿去了,没有画笔了,大为生气,说是他们要拿寒气潮气去害死他,同害某某大臣一样。沙华尼说:只要公爵应许了不再画,不要形容大官的行为,登时就同他再生火炉。波孚不听。过了一科,房里没火,墙上的画已擦去了。
  后来波孚公爵同看监的人买了一条狗,名字叫披士搭。沙华尼因为监牢的规条没有不能养狗的话,只好随他去。公爵买了狗之后,天天关了门,不大出来,人家想是他在房里教狗,却不晓得清楚。后来狗教会了。有一天,公爵请了沙华尼,还有几个官,到他房里看大把戏。客人到齐了,房里点了几支蜡烛,开台演戏。公爵先从墙上挖了一块灰,在房中间画了一条白线;一使手势,那只狗就站在白线上,前头两只狗腿拿了一要小棍,在线上走来走去,同跳索一样;走了几遍,把小棍交给主人。众人见了,拍手喝采。
  这一段的戏,分作三节,第一节是已经演过了。到第二节,这一节是要狗报时辰。那时正是六点半钟。那只狗举起前腿,复放下来,如是者六次;又把前腿举起,不再放下。看起来,日规倒不如他准,况且日规遇着天阴是不能用的。随后是要狗说天下第一个管监人是谁?那只狗从看戏人身边走了三遍,后来就伏在沙华尼身边。沙华尼装出很高兴的样子来,随即又皱了眉头。
  波孚公爵随即问那条狗道:“天下最大的强盗是谁?”那条狗在客人身边转了好几次,找不着,跑到房门大叫,拿爪去抓门。公爵说道:“这条聪明的狗,晓得我房里没有最大的强盗,要出门去找。不要紧,我们可以叫他答我们问的话,不必一定要出门的。”公爵道:“披士搭!我的好朋友,你过来。”那狗走过来,公爵问道:“谁是天下的大强盗?你想想看,有个克玛士,他是个尚书。当初他到巴黎的时候,身上只有二十个利华,现在有了几百万,他可是个天下最大的强盗?”那狗摇摇头。公爵问道:“有个丹摩利,是户部大臣。他儿子娶亲的时候,分给儿子三十万法朗,另外还有一所大房子。现在的王宫比那间房子,不过是一个狗洞。这个人可是天下最大的强盗?”狗又摇头。公爵道:“我再问你,你看马萨林可是天下最大的强盗么?”那条狗不歇的点头,点了好几遍。看戏的客人见了,又不敢笑。公爵对他们说道:“诸位都晓得了,天下最大的强盗就是马萨林。”
  演到第三节,公爵先说开篇的话,说道:“诸位记得,从前盖斯公爵教狗向某小姐跳,为的是他称赞这位小姐是巴黎城内第一个美人。这不算什么,我这条狗的本事更大。沙华尼!你借条棍给我。”公爵平拿了棍,离他约一尺,说道:“披士搭,我的好朋友,你为蒙伯桑夫人一跳。”众人听了都笑了,为的是公爵被禁的时候,原是蒙伯桑的情人,那只狗果然跳了。沙华尼道:“这也不过同盖斯公爵的狗一样,不足不奇。”公爵道:“你等等,不要忙。”又说道:“披士搭!为王后一跳。”说完了,把棍子举高六寸,那狗又跳了。公爵又举高六寸,说道:“为王上一跳。”那狗又跳了。公爵把棍子放低好些,离地不到一寸,说道:“为大光棍马萨林一跳。”却也奇怪,那条狗掉头不顾走开了。公爵喊道:“披士搭!这是怎么讲?”追上前,把棍去拦他,那狗还是不肯跳,又走了。公爵又把棍子去拦他,要他跳;这趟,狗性发了,把口咬着棍子,从主人手上夺了,咬断了。公爵把破碎棍子,一片一片的拾起来,交还沙华尼,道了歉,说是狗的脾气不好。戏是演完了,如果他们还要看,再过三个月,又有新戏了。
  演戏后的第三天,披士搭无故的死了,是中毒死的。他们装作要找放毒的人,到底也没托出。公爵把狗埋了,竖一块碑,碑上题的是:“世界第一聪明狗披士搭之墓。”沙华尼不好说什么,只好随他。
  公爵因狗死了,很生气,说他们先拿毒药害死那只狗,随后就要害死他。有一天他吃了饭,睡在床上,说是觉得很痛,一定是马萨林叫人放毒,马萨林听了这句话,很害怕。威英桑监牢是有名的,最碍卫生。某夫人曾说过:“与其在威英桑监里住一夜,倒不如吃一服砒霜。”从前有许多阔人都在这监里死的。主教没法,只好派一个人,专管尝酒、尝食物。凡是公爵吃的东西,都要有个人先尝。这个尝食物的差使,就派了拉勒米。
  当下沙华尼因狗演戏的事,很恨公爵。原来沙华尼是前主教的党羽,有人还说他是前主教的儿子,大约很得了点暴虐遗传性,想出许多法子苛待公爵。第一件,公爵用的钢刀银叉,都换了银刀木叉。波孚不答应。沙华尼说:“听见主教告诉万度唔夫人说,你的儿子恐怕是终身关在监里的了。若是犯人听见这句话,是会寻死的。只好把利器都拿掉了。”
  过了两个礼拜,波孚公爵看见打球场外的一条路两旁,种了手指粗的小树,就有人告诉他,说是那些小树是为他种的,以备后来树大了,他可以乘凉。又有一天,园丁告诉公爵说,他要种些龙须菜给公爵吃。看官要晓得,现在种植的法子最有进步,也要四年才能把龙须菜种到中吃;从前种植未改良,至少要一年的。
波孚公爵听了,自然是很生气,想想他的越狱四十条的法子来。第一条,是最浅的,是行贿赂。谁知拉勒米是花了一千五百个柯朗买的这个差使,不肯受贿,他还去告诉了沙华尼。登时加了八个看守人在公爵房里,巡兵加了一倍,把守的兵加了三倍。自此以后,公爵就同戏台上的王上一样,一出一入,前头有四个人,后头跟四个人,另外还有两旁跟着的。初时,公爵还觉得有趣,说道:“你们虽然这样防我,我还有三十九个脱逃的法子。”过了六个月,他看见自己坐下的时候,八个人一起也坐下了;他自己站起来,八个人也同时站起来,十分生气,更恨主教,不分日夜只是痛骂。主教知道了,越不放心。
  有一天波孚公爵把看管的人请了来,对他们演说,要感动他们的意思。于是预先预备好一篇演说文,对他们说道:“诸位!你们难道就让显理第四的孩子受人苛待么?我从前是什么样?我在巴黎,人家都当我是个王上。王后待我最好的,常说我是法国第一个有勇的人。诸位!我请你们想法子让我逃走。我就跑到罗弗宫,把马萨林的颈脖子扭断了。我派你们做我的护卫兵,升你们的官,给你们许多钱。我们立刻走罢!”波孚公爵演说原非所长,又用错了好几个字眼。说完了,没一个人动听。公爵骂他们都是懦夫,一定是串同谋死他的。
  沙华尼每礼拜来探望两三次。来了,公爵就骂他,恐吓他。有一天,公爵对沙华尼说:“倘若有一天,巴黎的百姓拿了火枪来……”沙华尼道:“围墙上有三十尊炮,三万弹子。他们来了,我一定欢迎。”公爵道:“你的三万弹子放完了,他们打进监来,他们夺了监,我也没法,只好让他们把你绞融会贯通的了。”说完,向沙华尼很恭敬的鞠躬。沙华尼答道:“爵爷!不要忘记,倘若那乱民进了监,或是爬上墙来,我自己就动手,先把你杀了。我的责任是不让你逃走。”说完,向公爵鞠躬。公爵说道:“你要记得,巴黎百姓是先绞了马萨林才到这里来。他们若是知道你刻薄我,一定要用野蛮法去支解你,这比问绞难受得多了,你可晓得?”这两个人吵嘴,每趟大约总吵十分钟,都是沙华尼想出法子收场。他看吵到差不多了,他喊拉勒米来。等拉勒米来了,沙华尼就说道:“我把犯人交给你管,你待他要尽礼不论一时一刻,都不要离开他。”说完了,沙华尼向公爵很恭敬的鞠躬出去了。公爵看见这样情形,更加生气。
  从此以后,拉勒米常时陪伴公爵,形影不离的。好在拉勒米是个好同伴,好饮酒,善打球,是个快活人,公爵倒很喜欢他;只有一样,贿他不动。但是拉勒米自己觉得没趣,他虽然终日同王室亲支作朋友,是件有体面的事,但是不能常回家。凡一个人虽然当巡警官当的出色,却不能够叫他抛弃妻子。拉勒米是个很恋家的,现在陪伴公爵,自然是不能常见妻子之面;有时妻子在监牢濠沟外走,拉勒米只好地墙头上望望他。日子久了,拉勒米觉得很难受。后来公爵同沙华尼吵到彼此不见面了,拉勒米的地位更难处。后来格兰蒙的总管同他上条陈,劝他找个帮手,他就对沙华尼说。沙华尼道:“只要人靠得住,倒也不妨。”那帮忙的人,就是吉利模。看官是知道这个人的,他过了二十年还没什么改变,还是不多话的。阿托士后来虽然不禁他说话,他比从前还说得少。原来吉利模有许多年不说话,倒是习惯成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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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吉利模看守波孚公爵

  再说那沙华尼,人家谣传他是立殊理主教的儿子。他自己常夸有知人之明,比得上立殊理。吉利模来了,伊很留心看他,看见他眉毛很重,口唇极薄,鼻子甚弯,两颧甚高。沙华尼同吉利模说了十二句话,吉利模只答了四句。他很喜欢,想道:“这个人很合式。”说道:“你去告诉拉勒米,我要用你。”吉利模去见拉勒米,拉勒米为的是自己找来的帮手,很详细地盘问一番。问过之后,十分高兴,就收了他。吉利模问道:“有什么训条?”拉勒米道:“你一刻不要放松犯人;不要让他拿尖利之器;不要让他同外人通暗号;不要让他同看守的人说话太多。”吉利模道:“就是这几条么?”拉勒米道:“现在就是这几条,不过后来,不过后来若是情形变了,自然另外有分付。”吉利模说道:“很好。”一直就走到公爵的房里。
  公爵的胡子故意留得甚长,吉利模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梳胡子。公爵前几天在墙头上看见蒙伯桑夫人,觉得胡子不好看;恐怕再看见了难为情,就借了一把铅梳子梳胡子。公爵见了吉利模,问道:“你来干什么?你是谁?”吉利模鞠躬不响,公爵问道:“你是个哑子么?”吉利模摇头。公爵喊道:“你到底是谁?我叫你说。”吉利模道:“看守人。”公爵道:“又一个看守人!我倒收罗了许多死囚。拉勒米!来个人!”刚好拉勒米正想回家,听见公爵喊他,他很不高兴,问道:“公爵!怎么样了?”公爵很生气,说道:“我要问你,这是个什么人?把我的梳子抢了,放在口袋里。”拉勒米道:“他是新添的一个看守人,是个极好的人,爵爷同他很处得来的,也同我一样。”拉勒米向吉利模说道:“不错的,你为什么把爵爷的梳子抢了?”吉利模慢慢的把梳子从口袋拿出来,拿手去摸摸梳齿,说道:“尖的。”拉勒米说道:“不错的。”公爵道:“那个野兽说什么?”拉勒米道:“他说的是王上的旨意,凡是有尖的东西,都不让爵爷拿。”公爵道:“胡说!拉勒米!你疯了么?是你自己借给我的梳子。”拉勒米道:“原是我的不是,我犯了训条。”吉利模把梳子交给拉勒米。公爵见了,大怒,说道:“这个人有意同我作对。”就把吉利模恨到入骨。吉利模却不想登时使出手段来,他的意思是要公爵慢慢的恨他。等到那四个看守的人吃完饭回来了,他就出去了。
  当下公爵用了全副精神,去做一件好笑的事。他昨天分付要吃龙虾,在房里搭起一个绞人的架子,要绞龙虾。龙虾生的时候是青色的,煮熟了是红色的。他绞龙虾,就是绞主教的意思,人家又不能来说他。他忙了一早起。大凡人关了监的,却有许多孩子气的。公爵散步的时候,折了几条树枝;找了许久,找着一点碎玻璃,回到房里弄手巾。吉利模都看在眼内。明天早上,绞人架弄好了,还没有竖起来的时候,公爵拿碎玻璃把树枝削尖了。拉勒米看他,当是看小孩子顽。公爵把碎玻璃放下的时候,刚好吉利模进来。公爵看见他,很不高兴。当下拿了一条线,一头打了一个结,一头打了一个活结,走到桌边,拿了一只顶大的龙虾;回头来拿碎玻璃,不知那里去了。公爵皱眉说道:“谁拿了我的碎玻璃?”吉利模作手势,仿佛说是他拿了的。公爵道:“你拿的么?你为什么拿去?”拉勒米问道:“你为什么要拿?”吉利模一手拿着碎玻璃,一手摸摸,说道:“利的。”拉勒米说道:“不错的,我却得了一个顶好的帮手。”公爵道:“吉利模!你若是要保全你的头,你却不要走近我的身边。”吉利模鞠躬,退到墙角。拉勒米道:“不要紧,你把树枝子给我,我替你用刀子削尖。”公爵笑道:“你替我削么?”拉勒米道:“是的。你不是要削尖树枝么?”公爵道:“是的。你拿去罢,这更有趣了。”拉勒米不知这公爵的用意,果然替他削尖了。公爵道:“够尖了。我去找犯人,你爬在地下,同我挖个窟窿。”
  拉勒米一面挖窟窿,公爵一面拿线捆龙虾,把绞架在房中间竖起来,狂笑,拉勒米还不明白,也笑了,四个看守的人也笑了。吉利模不响,走到拉勒米跟前,指着龙虾,说道:“红衣主教。”公爵大笑道:“正刽子手波孚公爵,副刽子手拉勒米。”拉勒米生气,大喊,夺了绞架,拆散了,摔出窗外;正想要摔那只龙虾,吉得模夺过来,说道:“好吃的。”随即把龙虾放在口袋里。公爵见绞了主教,心里十分高兴,也不去管吉利模。
  日中无事,公爵想起前事来,深恨吉利模。不到几时,那件绞龙虾的事,监内外都知道了。沙华尼心里很恨这个。主教将这件事告诉了两三个好朋友,这几个人播传远近。
  当下公爵同一个看守的人很要好,同吉利模死不对。有一天,公爵同那个要好的在房里谈天,忽然吉利模跑进来看见了,走上前抓住那个人的膀子。公爵很怒,问道:“你干什么?”吉利模不答,拿手指门,向那人说道:“出去。”那人出去了。公爵喊道:“你好管闲事,我要办你。”吉利模鞠躬。公爵又喊道:“你这个奸细!我要把你一副贼骨头都打断了。”吉利模鞠躬,退至门口。公爵又喊道:“我立刻就打断你的骨头。”说完了,伸出拳头,走上前来。吉利模把旁边一个人推出门外,把门关了。公爵一手擒住他,他也不喊救,也不回手,露出满面笑容,把手指放在唇边,低声说道:“不要响。”
  公爵见吉利模登时变了样子,十分诧异。吉利模趁这个机会从衣服里子里取出一封小信来;信皮是用小信封了,还有香气。他一声不响,把信送给公爵。公爵更觉得诧异,放松了手。公爵认得笔迹,说道:“蒙伯桑夫人的信么?”吉利模点头。公爵拆了信,信上说道:
 ‘我的宝贝、公爵:传信的人是个好人,是最可靠的。他是我们党友的人,他跟那主人有二十年了。我们现在设法帮你。这个人情愿入监当看守人,以便你设法逃走。你的机会到了。你不要灰心,不要不耐烦。你的朋友并没忘记你。”
  信末是蒙伯桑签字。信后又有一行,说道:“我签名不用减写字,恐怕你久不见我,不复认得了。”
  公爵读完信,细想了一会。他等了五年都有没人替他想法,现在正是无所期望的时候,倒有人替他设法。他很诧异的看看吉利模,又重新读信,自言自语道:“原来那天我看见坐在车上的,果然是玛理(译注:蒙伯桑小名)虽然我们有五年没见面了,他还记得我,爱情真是坚如金石了。”回头对吉利模说道:“我的好朋友,你答应帮我逃走么?”吉利模点头。公爵道:“你为这件事进来的么?”吉利模又点头。公爵道:“我刚才还要弄死你。”吉利模微笑。公爵放手在袋里,说道:“等一等,不要叫人说显理第四的孩子不知感激。”原来威英桑监牢的规矩,是不许犯人身上带钱的。公爵摸了一会,没摸出一个钱。吉利模却拿了一袋钱送把他,说道:“爵爷找的是这种东西么?”公爵接过来,正想把钱倒在吉利模手里,吉利模摇摇头,说道:“谢谢爵爷!我是受过工钱的了。”
  公爵听了,十分诧异,伸出手来,吉利模模恭敬敬的亲了。公爵说道:“我们用什么计策?”吉利模道:“现在是七点钟。到了两点钟,请爵爷同拉勒米打球。打的时候,请你把两三个球打过墙头。爵爷跑上墙头,那时有个人在墙脚作工,你烦他把球摔上墙,还你。”公爵道:“我明白了。”吉利模不响,正想出去,公爵道:“你不受我的赏么?”吉利模道:“我只求爵爷答应我一件事。将来我们逃走的时候,你让我先跑,为的是他们如果把你捉住了,顶多不过是再关在监里;倘若他们捉住我,我是要问绞的。”公爵道:“是的。我照办。”吉利模道:“我还要求一样事,请爵爷还是照常的深恨我。”公爵道:“我照常的恨你就是了。”说到这里,有人敲门。公爵把信同钱袋放在口袋里,跑去睡在床上。这是他不高兴的办法。
  吉利模开了门,拉勒米走进来。这一趟,是从上回所说,他见过主教回来的。拉勒米很留心看这两个人,看见他们还是不对的,他心里很欢喜,先同吉利模说道:“有一位阔人很喜欢你,不久就有好消息。”吉利模装出十分感激的样子鞠躬出去了。‘
  拉勒米含笑问道:“爵爷!你又同那个人下不去了么?”公爵道:“拉勒米!原来是你么?好在你来了。我睡在床上只好拿面向墙,恐怕我看见那个人生气,要把他打死。”拉勒米道:“他一定说了些得罪你的话。”公爵道:“他说了的。我很盼望你回来,让他出去。”拉勒米听了这句恭维话,很高兴,说道:“爵爷太客气了。”公爵道:“我今天觉得很难受。”拉勒米道:“我陪爵爷打球罢。”公爵道:“很好”拉勒米道:“我们打罢。”公爵道:“你倒是很照应我的,你是个好同伴。我因为你,倒有点舍不得出监。”拉勒米道:“爵爷关监的日子,若是不展长了,那倒不是主教之过。”公爵道:“这是怎么讲?你见着他么?”拉勒米道:“主教今早传我去见。”公爵道:“是否是说我的事么?”拉勒米道:“是的。主教害怕你,同恶梦一样。”公爵微笑,说道:“拉勒米!只要你听我劝就好了。”拉勒米道:“来罢,不要再说那话了。”公爵道:“拉勒米!你只要听我的话,功名富贵是现成的。”拉勒米道:“这是没有的事。你若是逃走了,他们就抄你家产。”公爵道:“你不明白,我只要逃出监,巴黎就是我作主的了。”拉勒米道:“不要响,我不能再听你这种话。我是王上的官,你怎么好同我说这种的话。我恐怕要再找一个吉利模来看管爵爷了。”公爵道:“也罢,我不同你再谈那件事了。主教同你谈起我么?往后,你要把衣裳借把我穿,我改了装,去见见主教。我就可以把他弄死了,随即回来坐监。”拉勒米道:“我晓得了,爵爷的意思是要我喊吉利模进来。”公爵道:“那个大光棍说什么?”拉勒米道:“说轻些。主教分付我,严密的看守你。”公爵道:“为什么呢?”拉勒米道:“因为有个会看星的说,你不久就要逃走。”公爵禁不住惊跳,说道:“有个人说这句话么?”拉勒米道:“这种人常造谣言。”公爵道:“你怎么回答呢?”拉勒米道:“我劝主教不要相信这种话。”公爵道:“为什么呢?”拉勒米道:“我对主教说,这个人预料的话,一定是错的;除非公爵化身变一个鸟飞出去,不然是万不能逃走的。”公爵道:“我恐怕你说的话是不错的。来罢,我们去打球罢。
  拉勒米道:“请爵爷略等半点钟。”公爵道:“为什么?”拉勒米道:“老实告诉爵爷罢,主教的出身虽然没爵爷高,架子倒大,没请我坐下同他吃早饭。”公爵道:“我分付他们送早饭来,请你在这里吃。”拉勒米道:“多谢了,不必了。监牢对面那个开小饭店的马徒……”公爵道:“他怎么样了?”拉勒米道:“他把店盘给一个巴黎人,这个人因为身体不好,要到这里吸吸乡下的清气。”公爵道:“他同我们什么相干?”拉勒米道:“他的店面窗子里摆了许多好吃的东西。”公爵道:“什么?原来你是个馋嘴。”拉勒米道:“凡一个人,爱吃好东西,不一定算是个馋嘴。一个人既然什么都要讲究到家,又何妨连吃的也讲究到家!这个新来的人看见我在窗外看,满脸笑容的跑出来,说道:拉先生!我很想包揽监里犯人的买卖。我当日接手,把店盘过来,原说明白的。我在这里一个礼拜了,还没看见管监官同我买一块小饼。我就答道:大约他还不哓得你的点心好不好。那人说道:拉先生,我的点心不好么,请你尝尝。我说道:我现在没得空,要到监里去了。那人说道:你现在既然不能等,再过半点钟可以回来么?我说道:半点钟可以回来。那人道:我预备好一样好酥盒,一瓶好酒等你。爵爷就晓得,我为什么要等半点钟。”公爵道:“你去罢。不要忘了,我只给你半点钟。”拉勒米道‘?我可以替马徒的接手人揽了你的买卖么?”公爵道:“可以,不过不许他放香蕈。你晓得的,我们家里的人,吃了威英桑地方的香蕈,是有性命之忧的。”拉勒米不响,走出去了。
  过了五分钟,有个看守的官走进来,装作要听公爵分付的样子。原来是主教分付的,不许一刻没人看管。谁知当那五分钟的时候,公爵又把信拿出来看了一遍,知道监外的朋友很帮他的忙;却不晓得用什么法子,要同吉利模打听。晓得吉利模的举动是假装的,公爵看出吉利模办事很能干,打定主意专靠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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