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3237|回复: 14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首发长篇历史小说《永贞殇》第一章

[复制链接]

4

精华

834

帖子

2542

积分

viscount

Rank: 7Rank: 7Rank: 7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08-6-19 11:3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正序浏览 |阅读模式
这是我创作12年来写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尽管它千疮百孔、漏洞百出——大家读过就知道这不是谦虚。

我写作这篇小说起始于1999年,那时只写了第一节就因为资料严重欠缺,写不下去了。以后8年,不能说没有准备,但是“准备”只限于阅读一些唐代史书、笔记,对“永贞革新”本身并没有认真考虑它的诸多扑朔迷离之处,因此事实上没有进行研究工作。到去年秋天,得到了让写作卡壳的张署的人物资料,就在12月匆忙上马,自然写得艰难而笨拙,研究工作实际上是在写作过程中才开展的。

不管怎么说,用了196天,草稿总算完成了。第二天把容易修改的地方全改了,一共是10万1千240字,够得上长篇的标准了。我居然写了10万字,超出了先前的估计,而我以前写的最长的不过才1万1千900字。

我至今没有读过“原创区”各位朋友的任何大作,也没有发过任何可以称为文学作品的东西,却冒冒失失地把这份整体上可以说是垃圾货的草稿发上来,主要是出于请教和交流的考虑,另外我估计论坛里没有精通唐史的高人,窃喜在史料考证方面可以蒙混过关(如果有的话,那我的麻烦会不少,但也可以长见识)。草稿除了我注明“待补”的地方,希望大家都能毫不吝啬地进行指正。

最后,希望站长朋友能确认这份草稿在论坛的首发权,否则出于谨慎的考虑,修改稿将不能上传。


                 引子    中官共商修史计

        大唐文宗太和三年(公元829年),秋。
        虽然暑热刚退,凉风习习,枢密院客厅的窗户却紧闭着,令人生奇。
        神策军右军中尉王守澄“咕嘟”喝了一口茶,用肥短的手指托住三彩雕龙茶杯,目光扫过在座其余三人,盯住了右枢密使崔潭峻:“有谏官上书阻挠?都有谁?”八年以来,左右枢密使与神策军左右中尉虽同是当权宦官,但因权力相抵触一直少有往来,今日因为一件特殊的紧要之事,不得不聚首计议。
        崔潭峻见他摆出许大架子,心里就有三分厌恶,但想到对方位高权重已历三朝,便捺下这口气:“有卫尉卿周居巢、谏议大夫王彦威、给事中李固言,史官苏景胤……对了,宰相加监修国史的路随也上了一章。”
        “他怎么说?”不光王守澄,左军中尉韦元素和左枢密使杨承和也都竖起了耳朵。
        “在下反复琢磨他的意思,他一面说谏官的意见必有起因,并非全无道理;一面又认为实录确有传闻不实的地方,需要改正,请大家(宦官对皇帝的称呼)示下实录中最错误之处,以便修改。他还说现任史官李汉、蒋系虽是韩愈的女婿,想必也不敢以私害公,不必顾虑。看来,”崔潭峻得意地笑了一下,“这位路相公也不敢得罪我辈啊!”
        王守澄沉思了一下,将茶杯放回案上,哼了一声:“四位宰相只有一位敢和我们硬抗,区区几个史官,怕他作甚!”
        崔、杨、韦三人听得“我们”两字,觉得他们还是血肉相连的,脸上都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实录带来了吗?”王守澄想起最紧要的事。
                “在呢。”崔潭峻忙从身旁的布囊里取出一个书函,双手递上。
        王守澄见黄色的函面上竖排“顺宗实录”四字,右侧标有“韩愈主修”字样,拆开慢慢翻阅,看到“宫市”、“五坊小儿”两节,不禁皱起眉头:“两朝改了几次,怎么还留着这个?”
        “这可不能删。”崔潭峻猜到他指的是哪个地方:“这是顺宗先皇的至要善政,可不光是二王党人的事,如若草率删去,朝野还不沸反盈天了?再说,留下这两处,也显着我辈宽宏大度。”
        王守澄佩服地点点头,目光又滑向下一行:“又诏,停内侍十九人正员官俸钱。上常患中官用度过丰,故有是诏。”他又恼火起来,拍着书页道;“怎么回事?都改了几次,这一段怎么还留着?对了,敬宗、穆宗朝墨水喝得最多的是梁守谦,一定经过他的手。不干脆删掉,还改什么改?书呆子气!”
        众人凑过来看了看,也觉得梁守谦画蛇添足,齐声道:“删了!”“该删!”
               王守澄再往下翻,见诸如李辅光在顺宗朝的作为,韦执谊接受卢坦劝立太子的建议等应删之处都已不见,越看越顺眼,当翻到第四卷“叔文以母死归第,王伾自免”一句时,用肥短的手指点了点:“这里,改成‘王伾诈称疾自免’,更好。”
             “这老粗也有开窍的时候。”崔潭峻暗想,连声称赞道:“妙!妙!”
              把余下几页匆匆翻过,王守澄正要合上书卷,崔潭峻忽然想起另一段:“中尉大人且慢!”他指点着让满腹狐疑的王守澄翻到“(王)叔文母将死前一日,以五十担酒馔入翰林,宴李忠言、刘光奇、俱文珍及诸学士等大饮,叔文执盏言曰……”一段:“此段应全文删去。”
            “为何?王叔文此言奸相毕露,正是伪态昭然呀!”
            崔潭峻摇头道“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今我辈虽无人可撼动,士大夫中憎恨者却也也不在少数,当初二王党人正以排除我等为已任,此事天下皆知。如若留下此段表白,恐怕有人会当做肺腑之言,再联想到前面废宫市、五坊小儿等等,难免不会心生同情。如此,反为王叔文张目。”
             王守澄用手拍了一下额头:“在下腹中墨水不多,不曾考虑到这一层。还是枢密使大人精明!”他见天色微暗,便将书函奉还:“就按议定之计草拟上奏,答复百官。自然,这奏章之事还要有劳崔枢密了。”
             杨承和、韦元素也恭维道:“崔枢密学识过人,连诗才海内闻名的元稹也能倾心结交,我辈自愧不及呀!”
             “哪里哪里。”崔潭峻有些飘飘然起来,向众人一一行礼道别,提起布囊缓步出厅。对于上奏获准与否,他觉得根本不值得操心:三任天子都由宦官拥立,能不有求必应吗?人都说岁月一去不复返,可岁月居然也能牵拉回来随意修整,然后再重放回去,真是妙不可言哪……              

       第一章    茫茫大雾罩长安

        一、        御史西市遇农夫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暗灰色的城墙上时,长安这座“十朝国都”恢复了喧嚣的生机。
       位于城中央的朱雀大街犹如一条中轴线,从东市、西市一百零八坊和京郊万年、大兴、蓝田等县涌来的上百万人口源源不绝地通过各条街道朝这里汇集,又疏散开来,再沿着密如蛛网的街巷流向各自居所,如同汇流入海的千百条河流、亿万滴水珠。人海当中,有褐衫麻鞋的小百姓,有儒冠蓝衣的书生,有披袈裟的僧尼,有着青衣的道士,也有戴毡帽穿左开襟长袍的北境胡人,间或还闪过几个裹着宽大头巾的西域商人身影……
       中午时分,都市令与从属官员来到西市,击鼓三百下,高声吆喝:“交易开始!”都市令是两京都市署的最高长官,虽只有从六品,却掌管着京都百万人口的交易互市、货物质地、度量衡制以及市场秩序。
       都市令话音刚落,西市犹如开了锅的蒸气一般,一片热腾腾,二百二十行逐一开业,肉、鱼行的腥气、铁行的火星、药行的苦辛气,混杂进空气里,聚成一团奇异的味道。
       巳时刚过,忽然从东市奔来一群戴黑幞头穿白衫的人,领头的是个脑满肠肥穿黄衫跨花马的人,一到西市,他一声令下,白衫人立即分头冲向各行,一边伸手抓起早已看中的货物,一边叫嚷着:“奉圣命宫市!奉圣命宫市!”。原先背手傲立的都市令,一见这帮人,立刻恭敬地弯下尊腰,屏声息气。各行的老板们,只要是没有遭抢的,都受过教习似地迅速上起门板,只把眼睛贴在门缝上,怯怯地偷看。
       都市令身边的一名年轻小吏悄声问他的上司:“大人,什么叫‘宫市’呀?”
       “嘁,到底还嫩,”都市令把腰略抬起一点,不屑地说,“宫市就是皇上采买货物,命中官(宦官)代理行事。”
       “小人听人说,过去宫中采买是由外官代办,让中官代办也就这几年的事吧?”
       “是的。”都市令说完这两个字,便闭口不语。那小吏乖巧,也不再多问了。
       靠东边的一家金银行,关门躲避过于慌张,将一枚刚打好的金簪掉在门槛下。一名宦官眼光一睃,便将金簪收在眼里了,猫腰抢前一步一把抓起,掂几掂,揣进怀里。老板在门缝里瞥见,伸手就去拉门闩,手刚碰到门框,就被他的内掌柜拦住了:“你想干嘛?”
        “这金簪是京兆尹‘一根绳’的活计,弄丢了怎么得了?”
        “咳,‘一根绳’再大,也大不过皇上,谁找你的麻烦,你就说‘是宫里头公公拿去了’不就结了?”内掌柜和霭地劝慰道。
        “你哪知道,这个‘一根绳’也不是好惹的。就是这个月上旬吧,吃了鱼行的孙掌柜卖的鱼卡了喉咙,第二天铺子里就给砸得一塌糊涂,几天都开不了门!”老板颓然跌坐在马扎里,无奈地咕哝着。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片争吵声。老板起身把门缝稍稍开大一点,偷眼对外看了看,摇摇头,又重新关紧了门。
        原来门外正有一个宦官揪住一个老农的衣领不放,怒气冲冲地责问:“活腻了老梆子,这驴子你放是不放?”
        那老农黝黑的脸膛憋得发紫,一边用力挣扎,一边高声分辩:“我这一车柴白给你不不行吗?你官家的人也不能不讲理啊,我这驴子让你拉走了,还要不要吃饭了?”
        “当当”两声锣响,一队仪仗从皇城方向开来,领头的一匹青骢马上坐着一位官员,头戴单梁缀珠獬豸冠,身穿青罗官服,足登鹿皮乌靴。面庞略胖,眉稀眼长,看年龄不过四旬上下,胡须里已夹杂着几茎银丝。那宦官斜眼见他这副装束,知道不过是个八品监察御史,虽说权力大,可管不到他,便把细长白皙的脖子扭了过去,不加理会。
        那官员挥手让仪仗停下,见此情景,正要下马,忽然重又坐回去:连宰相都不愿随意干预中官所为,我一个小小监察御史又算什么?何况这十年来仕途坎坷,屡屡向上官投书求荐,却是久留京师缺衣少食。对宰相三次上书的落寞凄凉,对工部尚书于頔修书时的百般恳请,在给事中陈京府上的赔尽小心……这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这区区八品官衔是用血泪换来的,怎能如此鲁莽呢!但是,眼睁睁看着宦官的横暴、老农的哀苦,自幼蒙圣人“民为重”的教诲,又怎能不顾呢!   
       他停了片刻,忽然有了主意,把身边一个仆人叫来,低头耳语几句,那仆人领命而去。
       这时,老农已向宦官跪下哀求,那宦官许是觉得丢了面子,正想飞脚踢过去,仆人忙劝阻道:“公公息怒!这是我一个亲戚,老糊涂了,请多包涵。我来劝他几句。”转向老农亲切地说:“四叔!我是您的堂侄韩建中呀,您不认识我了?”边说边向老农丢个眼色。那老农站起来疑惑地看看他,用棉袄袖子擦擦眼睛:“唉,老了,是不大认得……”
       韩建中从怀里掏出五十文铜钱,塞到老农手里:“这位公公是替宫里办差的,许是皇上的意思也说不定,要什么就都给他吧!有难处小侄多少能接济一点。”
       那宦官保住了面子,哼了一声:“还算你识相!”牵着驴子扬长而去。
       韩建中等他走远了再回头,见老农正要下拜,连忙搀住,指指前头马上官员:“老丈,我是监察御史韩大人的家仆,是韩大人救助了你!”
       老农随他来到那御史马前,“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叩头:“草民秦满斛谢大人如海恩德!”
       御史将老农扶起,劝告道:“老丈,拿钱回家再买头驴,明日休来这里了。”
      “恩公,草民上下五六口全靠那头驴挣衣食,不到这里来,又到那里去呢?”
      “那么到东市去……”话未说完,御史就住了口:西市的宦官尚且如此猖狂,东市的还能好到那里去呢?可是除了这两处,长安没有别的繁华去处可供农夫买卖了,不让他们来这里,岂不要让他们空守田宅吗?这难道是爱民之道吗?他迟疑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过些时日,或许就不会有这帮人了。”    秦满斛将信将疑地拱手离去。御史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抚着胡须陷入深思中。韩建中上前提醒道:“老爷,该回府了。”他才猛醒过来,上马扬鞭,带着仪仗疾驰而去。

      该情节设置是否合理?是否陷入别人的老套?

       后面又有两骑缓缓行来,方才一幕多半已看在眼中。左侧一人年约三十上下,着绿色官服,剑眉凤目,目光灼灼,钦佩地眺望看远去的仪仗,回头对同僚说:“我听说有位昌黎韩愈公(韩愈自称出自辽东昌黎韩氏大族),想必就是这位了。”同僚微微点头。
       此人便是十余年后蜚声文苑的白居易(后来得知白居易也参与了革新活动,情节待补)。

        起初我没有把白居易设置为一个真正的小说人物,而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后面还有一次),那么硬要他出场是否合适?


[ 本帖最后由 zjabh 于 2008-6-27 15:37 编辑 ]

2

精华

899

帖子

2717

积分

viscount

Rank: 7Rank: 7Rank: 7

15#
发表于 2008-7-5 17:56 | 只看该作者
继续继续..................写得好~~~~~~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抗争的过程,我们每天都会遇到障碍,并想办法去克服;追求更好的东西,得到了,就追求更好的。在这一点上,男人与女人并无什么不同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4

精华

834

帖子

2542

积分

viscount

Rank: 7Rank: 7Rank: 7

14#
 楼主| 发表于 2008-7-5 11:18 | 只看该作者

本章上传完毕

主人公出来了。
     四、    太子欣闻待诏语

      此刻,在现实的宫禁内,却是一片宁静。
       长安正中的皇城,东西长5里115步,南北宽3里140步。宫城位于它的北面,城中自西向东依次为掖庭宫、太极宫、东宫,自太极宫向北是西内苑,再往东为天子所居的大明宫。大唐天子原住太极宫,龙朔二年(公元662年),高宗苦于风疾昏眩折磨,嫌此宫地低潮湿,便择地另建大明宫。最东面是小儿坊——耀武扬威于民间的五坊小儿在此驯教雕、鹞、鹘、鹰、狗以供宫内狩猎之用,因此得名。
      太极宫东面,可由通训门入东宫,在点着奇南香,烟气缭绕的内室,一扇书写着太宗皇帝“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屏风后,太子李诵正与一位着绿衣的翰林待诏弈棋,其余十余名待诏在旁围观。太子平素多半随德宗皇帝住在别院,但东宫众多官属不能时时跟随,因此每月还须回宫盘桓数日。
      那棋手大约五十上下,脸庞修长,剑眉细眼,一双光芒逼人的榛色眸子嵌在眼中,一副浓密的胡须从鬓角拖到颏下,更添了几分威严的气度。李诵则是四十左右,气度雍容,温和中又隐隐透出一股肃杀之气,此刻正凝神屏气,思虑许久,才落下一枚白子。
     “太子这着下得好,棋局立刻为之一变。”旁边另一名待诏操着温软的两浙口音称赞道。此人面容圆厚,突鼻暴眼,一副齐腮短须,目光猥琐,令人一望生厌。他转向对面的棋手道:“大兄可是危殆了。”
      棋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沉思片刻,在一处尚无子的边线落下一枚黑子。几番下来,白子在胜利在望之际又被围困,李诵终于以一目之差落败,他盯着棋枰长长吁了一口气:“王君果然不愧圣手,国手料也难敌,寡人认输了!”
       棋手名叫王叔文,原任从七品的苏州司功参军;观棋人是擅长书法的王伾,二人从浙东越州(今绍兴)和浙西杭州被召入翰林院,十余年前又随其余三十名待诏同被选入东宫陪伴太子游艺。王叔文喜论天下政事且语词慷慨,王伾则熟习民间掌故趣事,因此与李诵话语投机,情谊日深一日。去年,李诵一次与侍读学士聚谈时,有人提到宫市扰民,李诵初次听说,愤然道:“区区中官,如此嚣张,寡人来日面圣,必当首告此辈。”众人交口称赞,还有人就如何奏报出言献策。王叔文因略通书史一并在座,却只是品茶沉思,一言不发。待众学士散去,李诵叫住王叔文问道:“往常论及国事,王君意气风发,今日何故闭口不言?”得到的回答却让他几乎出了一身冷汗:“陛下在位日久,太子年岁日长,如上奏外事,倘若小人乘机离间,陛下以为太子收揽人心,太子将如何自解?天后(武则天)朝来俊臣诬告睿宗皇帝,明皇朝李林甫中伤肃宗皇帝,岂非前车之鉴?”李诵赶忙致歉:“若非先生,何处闻得此言!”
       从此宫中有要事不能决断,李诵常找王叔文请教,王叔文得便又向李诵密言“本朝自安史之乱以来40载,积弊日深,早晚危及国本。在朝高官显要多为老迈庸碌之辈,且为陛下旧臣,不足以倚恃,不若拣选当世少年才俊位卑者,共同大业。”他还透露人选已在察访之中。     
      王叔文入东宫年月起初无资料可查,凭想象写他一年前入宫,后来找到了柳宗元替他为母亲写的一篇墓志铭,这才知道我以前讥笑过的一位作家写的相关情节并非虚构。
     
      此刻,王叔文饮了一口茶,向四周看了看,
      李诵立即挥手命众待诏退下,他见只有王伾一人还留在原地,便急切地问道:“先生有何事告知?”
      王伾将门关上,王叔文才压低声音道:“特禀太子:近日已访得三人可用。”
      “哪三人?”
       “一人名刘禹锡字梦得,河南洛阳人;一人名吕温字化光,河中人,前吏部侍郎吕渭之子,现为左拾遗;一人由吕温荐举,系禹锡好友,同任监察御史,名柳宗元字子厚,河东解县人。此三人皆博学多闻,文才卓异且有大志之人。禹锡才识尤为出众,曾任淮南节度使杜佑之掌书记,随其征讨徐州叛军。另外,柳宗元有中表亲名韩泰,闻说通晓兵事,亦堪一用。”他言谈虽带家乡口音,大致还能听得出长安官话腔调。
       李诵眼中射出惊喜的光,忽然也想起一人:“吏部郎中韦执谊亦练达有才,通晓政事,来日召与先生相识。”
       王叔文追忆着:“哦……就是那位与裴延龄、韦渠牟一同出入宫中,大为至尊优宠的翰林韦学士吗?”
       裴延龄、韦渠牟都是臭名昭着的奸佞。八年前名相陆贽就是被裴延龄诋毁贬官的。李诵见王叔文面有鄙夷之色,便辩白道:“韦执谊只因文才为至尊赏识,言及政务,还是遵循正道的。”
       王叔文垂下眼睑,暗想多一位知名才俊毕竟于事有益,便应承道:“甚愿拜会。”
       李诵兴奋地一拍手:“好!明日正要拜会父皇,幸有时机。”
   
     五、    父子同遇“宫市”难

     冬天的阳光难得有几分和暖,这一天鸡叫三遍也没有露面,天色阴黑,枯树的秃枝上降了一层薄霜,一阵冷风袭来,像撒面粉似地吹落一些,寒气又加重了几分。在长安东郊万年县的乡村,那些终生无缘住高阁广厦的草民对此感受尤其深刻。
      秦满斛从搭了几根木梁的草棚里钻出来,这是他的家,因为盖房子时小孙子突然生病,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盖房钱全赔了进去,所以只筑了半堵粗砖墙,一到寒天风就掀起代替上半堵墙的芦席,往里直灌。他想上山多砍几十斤柴,攒上十几文钱就可以把上半截墙修起来。可是上次驴被那该死的阉货抢走了,虽然好心的韩大人赏了五十文,但是上次去西市找了一天,碰到的驴都是干瘦的,没有合适的好用,只有问邻居窦承先借一头了。窦老汉家有十几亩薄田,儿子在边镇大帅身边当亲兵,家里还有两头驴,得闲常借给乡邻使用。
      秦老汉搓搓手,刚迈了几步,忽然头一阵发晕,打了一个趔趄,赶紧扶住门框才没摔倒。儿子秦求升在屋外挑水回来,见状赶忙扶住搀进屋。老汉在兼作椅子的床上坐下,觉得浑身像抽去骨头一般,一头躺倒,呻吟道:“老了,受了点风寒就不行了!你到窦叔家借头驴,驮上昨天打的柴,到京城去替我卖了吧!”      
    儿子刚出门,秦满斛想起紧要事,又挣扎着道:“求升哪,在京城万万不能惹事,要是再碰上宫里的公公,就一个字‘忍’!”
      秦求升到了窦承先家,见窦叔正从低矮的砖房内钻出来,脸上一片喜气洋洋,一见他便嚷道:“大侄子,你窦贵哥遇到贵人啦!上次来了信,说他在天德边关酒宴上给判官大人斟酒时,一时犯糊涂把醋错当成酒上了席,判官大人知道大帅平素待军士很厉害,不忍心眼看着他受到责罚,就把醋全喝啦……”
    “哟,那还受得了?”秦求升一时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了。
    “那还用说!判官大人,叫……对了,任迪简任大人一回家就吐了血,边关上下听说了感动得流眼泪呢!你窦贵哥这不是遇难呈祥,神佛保佑吗?”
     “这年头坏官不少,可好官也有。像上次我爹在京城卖柴就碰到了一位韩大人……”秦求升忽然想起最要紧的事,“窦伯,我爹病了,我替他上京卖柴。家里没驴,您的驴没有借给别人吧?”
    “好官太少喽!上回宫里五坊那帮小阉货把捕鸟网安在我家屋檐上,你窦富哥一出门就撞到网上,小阉货就说他惊飞了给皇上捕的鸟,揪住就是一顿打。上次贵儿寄回的钱全赔给他们了。谁来管这事?!”窦老汉一头感慨着,一头把驴从厩里牵了出来。
    秦求升把前几天打的一百多斤柴捆上车,套上驴,赶到长安西市时,开市已过了一个多时辰,买主少了许多。他发起急来,扯起嗓子喊了好几声,这才有几个穿长衫的人过来问价。价钱还没商定,远处忽然走来几个黑帽白衫人物,那几个买主回头一看便惊慌地说着“‘白望’又来了,惹不起!走吧!”一溜烟地散开了。
     那几个人停下说了几句话,分头散开,一个五短身材的瘦子走上前来喊道:“宫市了!你这柴我全要了,得送宫里去!”他的大嘴里喷出一股酒气,看来灌得不少,不过神智还算清明。
     秦求升起初还有点犯糊涂,一听这话,再看到对方嘴唇上光溜溜的,立刻明白是什么人了,忙道:“宫里要当然得给。不过价钱您看着是不是多赏一点……”
     那宦官从怀里摸出一段素绢,至多不过两三尺,一把塞到秦求升手里:“江南上好贡绢!就你这车烂柴,你还占了许大便宜呢!”
     秦求升低头看看绢,质地粗得很,还绽了几条缝,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又嚷起来:“照规矩,进奉钱十文、脚钱十文,拿来!”
     秦求升吃惊地道:“公公,我刚到一会,一根柴没卖,哪来的钱?”
     “别人都得交,你有多大来头?快拿来!”
     秦求升绝望地朝周围看看,只有几个远远围观的人,还有两个都市署的属吏抱着双臂冷淡地看着,他忽然发现刚拿到手的柴钱,便双手递上:“公公,柴钱我不要了,什么进奉、脚钱就用这个交了吧!”他语音哽咽,已经落下眼泪来了。
      那宦官见确实榨不出什么油水了,又想起自己闽中乡下的老家,略略动了点恻隐之心,语气便缓和了一点:“皇家岂能不讲信用,绢给了你我就不能要,进奉和脚钱下次再说。不过我可没有什么牲口,必得用你的驴把柴驮到宫里去。”
      这里写得有点”人性化“了(影视剧里对恶人动辄就要”人性化“一番,是我极为反对的)。不过宦官大多是平民出身,这么写想必也不是全无道理。
      闽中(今福建)是唐代主要的宦官供应地,应该再写得细一点。
      
      秦求升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想起正等着看病抓药的父亲,又哀求道:“不行呀,这驴子我还是借邻居的呢,卖过柴还有急用……”
      “你小子怎么得寸进尺?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高官大僚了?你今天驮也得驮,不驮也得驮!”说完他伸手就去抓辔头。
       秦求升一时热血上涌,把心一横:“我上有老下有小,今天全指着这头驴。白送你柴你还想要驴,闯祸也是死,不闯祸到头来也是等死,不如和你拼了!”他从车上抽出一根粗柴,劈头盖脸地朝宦官打过去,宦官没想到这泥腿子敢动手,一个趔趄坐到地上,扯开公鸭嗓子嚎起来:“中官挨打啦!你们都市署都是死人呀!”
       他话音未落,那两名属吏已到跟前,揪住秦求升夺下柴禾,绑上绳索押进都市署。那宦官也爬起来掸掸土,匆匆尾随而入。
     都市令升堂坐定,严厉地问:“有何滋扰之事?”
     属吏知道上司平素对这帮靠“宫市”吃饭之辈私下也很是不满,便据实禀报了。都市令下令将秦求升暂且拘押,命属下行文上报,与宦官一同进宫面圣。
     半个时辰后,属吏一人回来传话:“至尊口谕:宦者无理滋事,着即罢黜;农夫其情可悯,赐绢十匹!”
     都市令下座听完,问道:“那阉宦见了至尊,情状如何?”
     这是在公堂之上,称”阉宦“似乎不合情理?
   
     “小人将文书奏明,他呀,不敢当面抵赖,只好承认。至尊问他‘进奉钱’是怎么想出来的,他吭哧了半天才结巴着说;‘小奴们是仿着向大家的进奉钱诌出来的。’至尊龙颜大怒,该这厮倒霉,背着铺盖灰溜溜地滚出了宫门!”
     都市令捋着胡须,爽朗地大笑起来。               
     这时门外早已聚集了许多百姓,听到这番对话也禁不住哄然大笑,街巷里回荡着阵阵笑音。一个不笑也像是在笑的青年用胳膊肘捣捣身边的同伴:“二郎,把这编成戏,定能赚一笔!”
     那同伴中等身材,面容沉稳,眼里射出一股坚毅的光,微微点头。


      据历史学家卞孝萱先生考证,王叔文、王伾上台后曾对郭忠政等19名宦官停发俸禄,是唐代绝无仅有的事,并推测19人可能是宫市使、五坊使之类。所以郭忠政似乎应在本节出场,待补。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

精华

899

帖子

2717

积分

viscount

Rank: 7Rank: 7Rank: 7

13#
发表于 2008-6-28 17:39 | 只看该作者
哦,随便.......怎么写怎么看都是你的事,我只说说自己的看法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抗争的过程,我们每天都会遇到障碍,并想办法去克服;追求更好的东西,得到了,就追求更好的。在这一点上,男人与女人并无什么不同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4

精华

834

帖子

2542

积分

viscount

Rank: 7Rank: 7Rank: 7

12#
 楼主| 发表于 2008-6-28 11:43 | 只看该作者
主要人物出场晚了两节(“引子”不算),重要情节没晚,算差强人意吧。“永贞革新”的主要打击矛头之一就是宦官专权及其不法行径。而且四大名著中《水浒传》、《红楼梦》的主人翁都没在一开始就出场,其他名著中也能找出一些。而且,我写历史小说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把尽可能多的历史人物和事迹塞进小说,对主要人物的描写有所削弱。现在这种症状发作还不明显,而且长篇小说也不允许我这样胡来。


对于《红楼梦》的评价,我即使一无所知,从小到大那么多的文学和非文学报刊文章对它一提再提,我总不可能白痴似的视而不见吧?它也不属于“以爱情为唯一主题”之列,但是我就是不喜欢它。我小时候按照主流对《红楼梦》的评价不厌其烦地纠正姐姐对它的错误看法(当然远不止这一本书),可那是在我根本没读的情况下,自然非常可笑。现在一切对《红楼梦》的讨论,我都保持沉默,因为我没有任何发言权。
大概在2001年中央台重播《红楼梦》电视剧时,我顺着电视剧的进展读了一部分情节,这算是唯一一次真正的阅读了。在所有想读的书读完之后,我才可能有下一次。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

精华

899

帖子

2717

积分

viscount

Rank: 7Rank: 7Rank: 7

11#
发表于 2008-6-27 12:46 | 只看该作者
对大人这样的设定有异议.........一般来说小说刚开始时出场的应该是主要人物,如果不是主要人物,也是重要情节,这样比较吸引人——我不是说一定要这样,只是说这样确实吸引人一些。我看得那么来劲看了您的头几章,结果还没看到正题,感觉不太舒服。。。。。。。

你在聚落圈的文章我先没看到,刚看了,您怎么读书我无权干涉,但是红楼可不是用来发泄女儿家的闺愁闺怨的。。。。。。我认为红楼表现的是曹雪芹的美学和生存哲学,只是表现得比较细腻,不讨很多男人喜欢罢了。。。。。。。。。。。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抗争的过程,我们每天都会遇到障碍,并想办法去克服;追求更好的东西,得到了,就追求更好的。在这一点上,男人与女人并无什么不同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4

精华

834

帖子

2542

积分

viscount

Rank: 7Rank: 7Rank: 7

10#
 楼主| 发表于 2008-6-27 11:23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9# 墨树瑰花 的帖子

非常感谢您的赞许,更加感谢您的指点。
我对以后某些段落和独立的情节还是有自信心的,但这样的时候不会很多了。

有两点需要说明一下:
1、韩愈、柳宗元都不是小说的主人翁,主人翁是刘禹锡和他的那位“旧友”,而且韩愈出场只有四次。柳宗元出场要多一些,遗憾的是:他这次谈话的内容没有和以后的言行联系起来,而且对他的描写不够充分,心理描写只有两次。我准备在“二度创作”时纠正一下;

2、您的第二点建议我也会考虑采纳。顺便提一下:我在“聚落区” 的自述文件中已说过没有读过《红楼梦》,所以您的建议对我来说还是新鲜的。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

精华

899

帖子

2717

积分

viscount

Rank: 7Rank: 7Rank: 7

9#
发表于 2008-6-26 21:34 | 只看该作者
该情节设置是否合理?是否陷入别人的老套?

还是说这个,我认为你既然写了暴政,就只有写有良心的知识份子,你要不写良心,那就不要写暴政。。。。。。。。。。要创新的话,只有从写作方法上改,比如着重刻画一下韩大在此时的心理活动,这个好像是没人试过的。要是我写的话,我会写韩大赶紧去帮了老农,然后想:唉,虽然每个人都是在为自己的利益而活,但是国家怎么能无视这么多弱者的存在呢?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抗争的过程,我们每天都会遇到障碍,并想办法去克服;追求更好的东西,得到了,就追求更好的。在这一点上,男人与女人并无什么不同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

精华

899

帖子

2717

积分

viscount

Rank: 7Rank: 7Rank: 7

8#
发表于 2008-6-26 21:08 | 只看该作者
再多说一句:
喜欢你的文章,希望你继续!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抗争的过程,我们每天都会遇到障碍,并想办法去克服;追求更好的东西,得到了,就追求更好的。在这一点上,男人与女人并无什么不同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2

精华

899

帖子

2717

积分

viscount

Rank: 7Rank: 7Rank: 7

7#
发表于 2008-6-26 20:44 | 只看该作者
该情节设置是否合理?是否陷入别人的老套?

我不常看时下历史小说。。。。真的不知道有没有陷入别人老套,但是也不新。。。。。。。不过就这样看下来,情节连贯,一气呵成,虽不出彩,但也不知用何以换。。。。。。。。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抗争的过程,我们每天都会遇到障碍,并想办法去克服;追求更好的东西,得到了,就追求更好的。在这一点上,男人与女人并无什么不同
回复 支持 反对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移动版|Archiver|芦笛

GMT+8, 2025-7-10 03:52

Powered by Discuz! X3

© 2001-2013 Comsenz Inc.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