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西湖是一个谶

兔兔

深夜落在萧山。机场高速上，Y指着路边硕大的“杭萧钢构”的灯箱广告：近来的妖股哦，几个涨停又几个跌停……我只觉得杭州人有钱又有文化，道旁的农房都规置得肃穆整齐。酒店对面的砂锅夜宵时，才发现杭州人虽然有钱也有文化，服务却不大爽。比如，若厦门服务员看到俺们几个，会建议少点。杭州人则不吱不哼地上了个巨无霸火锅。二十根桐骨，架一摞豆皮，无数笋片，把锅盖都顶起来了。此后几顿啃，都发现杭州服务员的脸极凉快，不象成都人，热情俗气，永远兴高采烈的样。可能杭州太有文化，往西湖边上绕一圈，齐是千古文人的墓，苏小小，武松，林和靖，苏东坡，白居易……三步一坟，五步一馆。我敢说葬在西湖比葬在八宝山风光得多。后者是革命公墓，而革命者总有一天会被历史淘去的。文化巨匠呢，说实话一句“疏影横斜水清浅”就足让林和靖坐五千年爱恋了。

等清晨，终于见着杭州的绿。它象一个浸在绿杨阴里的群屋模型，白墙黑瓦，小娇依依地跟着岸柳水杉游荡，以致你到杭州任何地方，都觉得误入了深深浅浅的绿帐里，没有灰尘，没有刚硬的棕榈绛黄的滩涂。打开窗就是枝香樟挤进房里，一下楼就撞见桃花凑到嘴边，即使最破的民居，也栽着低仄矮巧的绿木——可能不是栽，是自己长的，冒的，总之不知哪蹦来的。杭州或者不是一个建起来的城市，只是西湖无穷碧里偶然探出来，临时给人们歇息的屋落。哪天它不高兴了，就能立刻把这些房，这些街道和人家变没，然后绿树白堤地继续招摇飘展。这是附于西湖的记忆，没有自己，只是它的骄傲的随从。一点也不给人妥协的拓落。

从城市伸到湖边，绿色扩大了，弥漫了，更多层次，更多形状，姿态也更错落可爱。最多是柳，间着桃花和水芙蓉的香樟——桃柳婀娜，相偎依折；香樟则俊秀挺直，小芽儿从高高瘦瘦的干向上渐次开出去，把树冠捧成细碎的沙漏，阳光就从漏眼西西簌簌地往下掉，洒一点又藏一点，好象在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