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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西西弗1
我觉得我被逼到不得不讨论它的时刻。
人们把西西弗推石头看作不得不承受的荒谬人生,所以唯一的反抗方式就是从中寻找意义并快乐地执行,不被荒谬所击垮。以此作前提我赞同快乐地推石头这一反抗方式,但我要质疑的是,为什么我要承认推石头这一荒诞的安排?
存在主义立于传统哲学的对立面,否定了世界具有严密的理性和逻辑。“上帝死了,一切都是允许的”;规则不存在,没有事前施加的定义。人们因此承受着无规则的荒诞世界和因无所向导无所目的而产生的存在的痛苦。然而西西弗的荒诞是事先定义的荒诞,西西弗的痛苦是事前定义的无法完成的痛苦,那么无论是否能够从中寻得意义,其前提都是接受了不知何时施加的已经注定的无法将石头推至山顶的荒诞与痛苦。从这点来说,西西弗就已经不是存在主义的西西弗。
很多人说《等待戈多》中的“戈多”是音似的“God”,但贝克特的回答是:不知道。事实上我不知道是否需要推石头,不知道推的结局如何,也不知道不推的后果如何。所以我仍然提问:如果不推石头会怎样?
这不是放弃生活,也不是放弃反抗,这不过是一种存在主义式的疑问和挑衅。
关于西西弗2
一直有个私人的好奇:西西弗为何去推巨石?我所指的并非神氏的理由,我好奇的是西西弗的动机。
西西弗并不是一个遵从神氏的人,他所受的处罚正由于他蔑视神氏的胆大妄为,那么,他又如何甘心接受这一荒诞的安排?我所疑问的西西弗若不推石头后果如何,同时也包含着若石头推到山顶又会如何?
让我来假设一下吧,这样一位泄露丘比特行踪、锁住死神、欺骗死神后重生的蔑视神氏的反叛人物,我所能想到的理由只有一个:当石头被推到山顶后,西西弗能够逃脱神明的控制,重获新生。
若以此为前提,一切都可解了。西西弗所接受的并非徒劳无功的荒谬安排,而是一力承担个人所不能及的苦难,并在苦难中顽强地否认所谓的命运,存有希望。西西弗的苦难并非来自命运,而是如第二十二条军规般无从得知的人的局限,所以西西弗推巨石也并非承认命运后的自得其乐,而是真正蔑视命运后的个人努力,为战胜苦难而努力。
在此,西西弗就真的成为了我反抗荒谬的勇士。
关于西西弗3
好友说我的西西弗是萨特的西西弗,不禁心中窃喜,得意之情无需言表。直至偶然得知萨特曾为俄狄浦斯创作剧本,俄狄浦斯俨然自豪于他人认为痛苦不堪的流放,只因流放皆出于其一生自由选择的代价,流放本身就是授予自由选择的徽章。
于是猛然发觉,萨特的西西弗当是快乐地享受惩罚的西西弗,原因无他,只因推巨石的惩罚赫然成为其生前戏弄神明的徽章。或许当西西弗追赶滚落的石头时甚至会抑制不住地哼唱……竟与加缪殊途同归。
萨特依然是强悍的萨特,而我依然难以望其项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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