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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作之一:“疾风”中篇三部曲之风雨悬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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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9-29 15:44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各位朋友:请诸位品尝一下我曾经得到称赞的菜,或许可以换换口味。这是我首篇在文艺刊物上发表的作品,也是建造唐代历史小说大厦底楼第一块成功奠基的石头(《永贞殇》就是中楼的骨架了)。

                                                    风雨悬瓠城

大唐德宗建中四年(公元783年),年初。
严寒尚未从中州大地消逝,举目四野,依然是白皑皑的一片,厚重的积雪压得树杈摇摇欲坠,枯黄的野草在雪被子下暗暗积聚着力量,等待将来奋力一搏,飞禽走兽也大多难觅踪影,只有不怕冷的麻雀依然在枝头跳跃鸣叫。
虽然几百里之外就是战火熊熊,但河南道(道:唐代地方一级行政区)一带还是一片祥和。在道城汴州以南700余里,汝河之滨的淮西藩镇蔡州城内,沉浸在新年欢乐中的居民们正聚在街头观看百戏节目。此时,一个遍体着绿的妙龄少女正低头垂目,十指轮拨,弹奏着琵琶套曲《绿腰》,那一阵紧似一阵的旋律,缓如山间流泉,急似马踏黄沙,紧紧揪着人们的心,一曲终了,掌声雷动。少女向众人道个万福,款款离去,两名腮上抹着胭脂的人物昂然登场,“参军戏”开演了。但见左边稍高的一位长面广额,浓眉大眼,透出一股英气,但往下看却令人摇头叹息,他的两条腿并非如铁柱一般挺直,而是微微向外弯曲呈圈状。
此刻,这人正在双眼放光、神采飞扬地说着:“话说国朝中宗景龙年间,岁值除夕,圣上敕令诸位大臣、亲王、驸马入阁守岁。正当酒酣耳热之时,圣上龙心忽动,对御史大夫窦从一笑道:‘闻卿久无妻室,朕常忧之,值此送旧迎新之时,特为卿成婚。卿意如何?’”
配角问:“窦大夫怎么说呢?”
“他能说什么,当然唯唯诺诺而已。稍后,一群内侍举着灯笼、锦帐、金缕罗扇自西廊徐徐而上。窦大夫偷眼瞟见罗扇后有人穿大红吉服、插步摇花钗,暗思准是位妙龄佳人。正在心旌摇荡时,圣上令他诵《却扇诗》,诵毕,撤去罗扇。窦大夫定睛一看,一张白脸顿时成了猴屁股。”
“怎么啦?”
“新娘满面核桃纹,原来是皇后的老奶妈!”
观众中又爆出一阵掌声,比刚才那次热烈十倍,还夹杂着一阵阵起伏的笑声。但有几个白须长者却嘀咕着说:“有什么好笑的?这罗大郎比窦从一又强几分呢?”
鼓掌的也好,嘀咕的也罢,他们哪里能够洞察这位罗大郎的酸甜苦辣呢?

罗大郎大名罗探幽,祖上姓卢,是宫廷的梨园弟子,专门驯养舞马。父亲擅长演“参军戏”,曾被安禄山俘虏,被迫供他驱使,安禄山失败后怕朝廷问罪,隐姓埋名流落江湖,过起了漂泊无定的日子。罗探幽初生时全家甚是欢喜,但很快看出这娃儿并不“完美”,父亲长吁短叹:“真是‘人不报天报’哟!”
兴许是不甘心一辈子背着个“从逆”的罪名吧,老爷子在罗探幽呀呀学语时就给他讲雷海青(“安史之乱”时爱国宫廷艺人)和张巡的忠义报国,痛斥祸国殃民的奸贼李林甫、杨国忠。起初罗探幽听得恭恭敬敬,对老爷子非常敬畏,但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得知老爷子居然给安禄山做过事,心目中的高大偶像轰然坍塌,他愤极羞极,从此再也不肯听从老爷子的劝告。不久,淮宁节度使李忠臣前来观剧,看得很开心,便让罗探幽每月初一、十五到自己府上逗逗乐子。李忠臣见他聪明伶俐,渐渐地留他在身边做个随从,跟本家侄儿李希烈称兄道弟,热络得很。四年前李希烈借将士对伯父妻弟张惠光专横残暴的不满,发动兵变杀了张惠光,赶跑了伯父,罗探幽只是装聋作哑,李希烈很满意他的态度,但考虑到府中有些事情不宜让外人知道,便把会面的时间恢复为每月两次,次数少了些,但关系却更加亲密了。后来罗探幽在淮西镇一带可算声名大振了,只要他往场地上一站,保险不会有人同他争抢,更不可能有什么青皮无赖找他要买路钱,人送绰号“一镇三州罗平趟”。
可是,一件突发的事情却让这对“兄弟”翻了脸。
两年前,河北幽州、魏博、成德、淄青四个藩镇为逼迫朝廷承认节度使职位世代相传,先后举兵叛乱,在官军打击下逐渐难以支持,于是四个叛将朱滔、田悦、王武俊、李纳就在去年年底同时向李希烈上表,推他为盟主。李希烈欣然接受,自称天下兵马都元帅、建兴王,还下令设盛宴款待四镇的使者。罗探幽读过一些书,知道四镇是仿效三国时孙权对曹操的做法,拿李希烈当挡箭牌,便对兄长提出忠告,李希烈却说:“你只管给咱家好好演戏,军国大事轮不到你管!”
因为淮西军驻扎在许州,于是就地设宴,部下大小将官一应作陪。那宴会是多么排场呀,罗探幽至今还记忆犹新:杯碟碗盏全是越窑、邢窑出的上品,白的如雪,青的似水;酒浆中有百年汾酒、兰陵佳酿、汴州老窖,还有波斯国进贡的红葡萄酒;至于菜肴,更是熊掌猴脑、龙肝凤髓,无不齐备了。大概长安城里的皇宫御宴也不过如此吧。
午时刚到,随着一阵雄壮激越的鼙鼓声,四镇的使者便陆续来到中军幕府,随从、护卫一大批,刀剑在腰间叮当乱响。紧接着,淮宁节度使、建兴王李希烈也疾步而来。他披着一件猩红色的斗蓬,向众人频频抱拳,不时咧开胡子拉碴的大嘴呵呵大笑,斗蓬在风中飒飒发响,仿佛回应着粗犷的笑声。两旁簇拥着吴少诚、陈仙奇等一群部将和养子,罗探幽却远远地跟着,他不愿让人知道他同建兴王的亲密关系──老爷子的教诲毕竟没有在他心中完全磨灭。
开席已经一刻时分了,诸人却没有动筷子的意思,罗探幽觉得有点奇怪,他们在等谁呢?建兴王显得焦躁不安,不时唤来近侍,附耳叮嘱一番后挥手喝退,罗探幽更迷惑了。
又过了一盏茶工夫,那近侍才领着一位老者来到席前:“大王,鲁公请到了。”
罗探幽乍听“鲁公”二字,心头不禁一跳。这一点都不奇怪,老爷子不止一次地跟他说过常山太守颜杲卿的事迹,顺带也提过他那位堂弟颜真卿,说他如何地机敏,在起义的前一日还让安禄山以为颜家小子白面书生不足为虑;说他如何地英勇,坚守平原城一年之久,叛军调重兵进攻,他才被迫弃城北走;说苍天待他如何不公,接连三个宰相都对他又恨又怕,想尽法子排挤他,架空他……世上绝不会有第二个鲁公,一定是那个平原太守颜真卿!他激动起来,不禁转过头细细打量这位传奇式的老英雄。
但见那颜真卿面容犹如漫地寒霜,两抹寿眉微微上翘,一绺莹雪般的长髯飘拂胸前,戴一顶绛色罗巾,着一领紫色大袍,腰间斜垂紫鱼袋(一种装饰物)。他在左首席位坐下,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周围的贵客,从鼻眼里冷哼一声,充满了不屑。只那么一扫,就像从罗探幽心尖扫过去,他赶紧移过目光,却见李希烈朝自己努努嘴,明白是说:“该演戏啦!”
他挤出人群,纵身一跃,便上了戏台,对诸人拱拱手:“四镇贵使,诸位尊客,在下今日演出《剑客入宅》,还望多多捧场!”
四镇使者朝颜真卿看看,互相点点头,一齐起身向李希烈行礼:“吾辈早闻鲁公大名,大王欲建大号而鲁公来此,岂非天赐宰相于大王乎?”
颜真卿拍案而起,气得胡须乱颤:“满口胡言!你等听说过颜常山吗?他是老夫的兄长,当年率十七郡军民讨伐逆党,虽为安禄山所擒,断舌肢解,依然骂不绝口。老夫年将八十,官至太师,此生所愿,守节而已,岂会受你等鼠辈胁迫吗?!”
四镇使者个个噎得说不出话来。李希烈赶紧打圆场:“鲁公息怒,四镇使者都是……哦,都是沙场武夫,说话直来直去,得罪之处,多多包涵。戏开场了,请鲁公观赏,观赏。”
台上,罗探幽正在起劲地说着:“那一夜,咱手持青锋剑,翻房越脊,进得一赃官的豪宅。那老东西正写字哩,咱一剑压在他肥短的颈脖上,他当时就吓得尿了裤子,可嘴里还在说呢。”
配角问:“他说些什么呀?”
“他说:‘好汉饶命,且待老夫写完这几个字’咱就问:‘什么狗粪文章比命还值钱呀?’他一字一字指给咱看:‘新近购得歌妓名碧娘者,雅善吹箫。臣每日聆听三番,天籁妙曲,不可多得也。’”
“这是写给皇上的吧?”
“咱也这么问他,他悄悄跟咱说:‘可不是吗。皇上不防武将,专防文臣,老夫若不交待每天做些什么,只恐性命难保啊!’”
席上诸人一齐放肆地大笑起来,余怒未息的颜真卿用力一拍桌子,杯碟碗盏轰轰乱跳,浓汤鲜汁溅得满桌都是。众人惊诧地回头四顾,但见颜鲁公抢步来到李希烈面前,手指着他厉声呵斥:“南平郡王!你还是不是大唐的臣子,怎能容许这些倡优贱人如此侮辱朝廷!”
“南平郡王”是朝廷封赐给李希烈的爵号,他乍一听这个称呼,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紧紧攥着佩剑的柄,终于“唰”地一声抽了出来,一剑劈在桌角上:“把这些小丑统统给我拉下去,各打五十军棍!”
于是,罗探幽半个月没挨李希烈的门。

罗探幽提着铿锵作响的盛钱褡裢,疲惫地回到破棚子里和老爷子两句话一说,不知怎么又扯到李希烈头上去了,老爷子摆开以往的架势数落道:“早就叫你不要挨近李希烈,你非得不撞南墙不回头哇。李希烈是个啥东西,我还不清楚吗,吃朝廷的饭不做朝廷的事,跟安禄山一路货色……”
“行了行了!你知道安禄山是个啥东西,当年为什么还要听他使唤?”
“哎,你这混小子,知道不知道,当年我那是缓兵之计啊……”他话没落音,罗探幽早已摔门出去了。
罗探幽气恼地沿着棚户区向戏园子走去,小道两旁发芽吐绿的杨树枝成了他撒气的对象,被折得满地都是,还挨了一顿好踩。
“罗大哥!”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一个遍体葱绿的少女像小蜻蜓一般飘舞过来。罗探幽认出是戏园子里弹琵琶的柳莺儿,慌忙停止了那可笑的举动,勉强挤出笑容:“哎,哎,有什么事情呀?”
莺儿嵌在圆盘脸上的莹莹杏眼中泛着浅浅的笑,两弯间隔稍宽的柳眉向上一耸,随着拴在腰间一串小铃铛的响声送来她黄莺鸣唱般的声音:“营里的陈参谋要见你。”
“哦,是陈仙奇啊。”罗探幽心情略略轻松一些,陈仙奇是他很要好的弟兄,正好和他谈谈,也泄泄心里的闷气。
莺儿依旧像来时那样飘舞而去,罗探幽嗅着她留在空气中的清新气息,烦躁的心情一扫而光,踏着她的足迹缓步跟上。走了好一会,他才想起莺儿不可能到营里去,自嘲地笑了一下,转身上了另一条路……
陈仙奇对李希烈忠心耿耿,在他的劝说下,罗探幽勉强同意跟建兴王重归于好,僵持暂时缓和下来。但罗探幽做梦也没有想到,一场更大的灾难即将降临到他的头上。

三月,李希烈派部将攻打江西道的黄梅,被曹王李皋击杀,南进的道路受阻。八月,转而向西攻掠河南诸州县。
一个睛朗的上午,鹅黄的太阳发出柔和的光辉,笼罩着已经泛黄的树木、花草,空气中流淌着浓郁的桂花香味。罗探幽一边思索着将要排演的新戏文,一边回味着与莺儿的谈话,脸上不觉浮上舒心的笑容……
莺儿倚在古松的浓荫里,手里拈着一株野菊,不经意似地问道:“早上有大队大队的军士往西边开拔,又是去哪里打仗呀?”
“去襄城,朝廷派了许多兵马守在那里。”罗探幽嘴里在说话,眼却盯着她乌油油的垂环发髻。
“唉,大人物争锋,小百姓受罪!”她叹了口气,手里的野菊停止了转动:“罗大哥,要是官兵打过来了,你会不会不管我了?”
“那怎么会呢?”罗探幽微笑着说。
莺儿抬起头来,双眸中充溢着柔和的目光……
蔡州戏子沉浸在遐思中,不觉走岔了道,他正暗笑自己神魂颠倒,忽然听到“啪”地一声,一颗石子落在身边。他抬头一看,只见一所破旧的客舍里,窄小的后窗前,一只青筋绽露的手臂正在拼命地挥舞着。罗探幽一眼瞥见客舍大门那块有三三两两的军士在巡逻,心想准是个要犯,但为什么会关在这种地方呢?他起了好奇心,猫腰行到窗前,偷偷往里一瞅,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那囚犯正是鲁公颜真卿。他此时的面容已显憔悴,胡须变得枯黄,原先的紫袍已换成了石青色的夹袍,只有神态仍然是那样威严。罗探幽犹豫了半天,才结巴地问:“您老有……有什么吩咐,尽……尽请说。”
颜真卿看了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还有一把匕首递了过去:“这是写给颜常山之孙,就是我的侄孙颜证的。我只因不肯为李希烈草拟欺骗朝廷的表奏,被他关到这里,要想送信还得经过他们这一关。这匕首是我随身带的,本来准备危急时自裁,可是现在……用不着了。”
“为什么?”
颜真卿长叹一声:“我是奉旨劝降李希烈的,职责所在,不敢言死啊!”
罗探幽更加迷惑不解了:“建兴……李希烈不是已经反了吗?”
“是的。但时下叛乱相继,生灵涂炭,只要一镇平静,祸害便减轻一分啊。”他直盯着罗探幽,深沉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罗探幽凛然地点点头,顺着来路急步而去。
可是,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他就被请进了吴少诚的治事堂——缉捕奸细的巡逻兵半道上就把他截住了。
他见到吴少诚豺狼一般的目光,不禁颤抖起来:颜鲁公也没有交给自己什么机要文书,何苦要隐瞒呢?不趁现在赶紧说明白,到李希烈面前更说不清楚了。于是他就照实说了。吴少诚拆看罢,吩咐亲兵送出去,而后捋着两撇短髭问道:“你怎么让我相信你说的不是假话呢?”罗探幽一愣,开始意识到处境危险,急切中又找不出话应付,竟然张口结舌起来。
吴少诚瞅瞅他那副狼狈相,一挥手:“押起来。”
罗探幽急了,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喊叫:“吴少诚,你公报私仇!去年你收买人心培植私党,我向大王告发,你现在就来治我……”
吴少诚大怒:“掌嘴!”
不一会,满口鲜血的罗探幽就被高高地吊在铜柱子上,皮鞭雨点一样抽在他身上,血痕像蚕一条条地鼓凸起来。
吴少诚阴阴地说:“时下正是兵凶战危之刻,你白日带刀,明明是要刺杀我军将帅。快说!你到底是不是官军奸细?”
罗探幽睁着没有神采的眼睛微弱地说:“不是……不是……”吴少诚从一旁的炭炉子上抄起烙铁,猛地按在肋骨间,他觉得皮肉仿佛化成了血水,筋骨骤然缩作一团,紧接着就失去了知觉。
一天的审讯,罗探幽昏晕过去三次,但始终不肯招认那根本不存在的“罪名”。吴少诚扔下皮鞭,烦躁地在治事堂内踱来踱去,许久才坐到公案前,提起了笔。
襄城战场上,李希烈坐在黄罗伞盖下,在人喊马嘶、冷箭飕飕中津津有味地啃一根牛腿骨。在他的成功狙击下,刘德信、唐汉臣两路官军彻底溃败,襄城唾手可得。李希烈觉得这纯属天意,不然刘、唐二人奔袭许州眼看就要成功,为什么皇帝老子又下诏责备他们“违抗圣旨”,叫他们从速撤回呢?
他正在寻思着同朱滔、田悦、王武俊、李纳五分天下是否合算,忽然有军士前来禀报,说许州来人了,李希烈答道:“叫他们过来!”一队奇异的队伍过来了。淮西军的都虞候(军法官)带头,几个兵丁推着一个衣衫破碎、遍体伤痕的人走在中间,队尾押着一辆大车,车上载着一口大木箱。李希烈睁大眼睛看着,等到队伍停住,他一下跳了起来:“怎么把你弄来了?谁干的?啊?”
都虞候抢前禀报:“大王,这小子是官军奸细,白日持刀,图谋不轨。”
“噢……”李希烈重又坐下,耍着手里的牛腿骨,戏谑地说:“我说罗老弟,上次挨的那顿打你还记到现在呀?”
罗探幽却沉默不语,他没什么好说的。从前无论发生什么大事,他总是想:一个每天为一日三餐忧虑的戏子还有什么闲事好管呢,就是天翻地覆也跟自己毫不相干,想不通的时候就用“胜者王侯败者贼”之类的古训安慰自己,现在才知道那完全是在自欺欺人。从许州到襄城的一路上,尸骸遍野、炊烟不升已不算什么稀奇,官军和淮西军竟相抢夺民财也见过几次,更触目惊心的是:在襄城附近的村落,居然有几个瘦得皮包骨的人在狼吞虎咽地吃人肉!他为自己以往的行为感到惭愧,感到羞耻。
都虞候见他不开口,冷笑了一下,“啪啪”击了两下掌,押车的兵丁把大木箱拖下来,掀开箱盖,一个双手反绑,口堵破布的少女从箱中慢慢立起身来。罗探幽扭头一看,惊叫道:“莺儿!莺儿!”
都虞候抽出刀晃了晃,突然把刀架在莺儿脖颈上说:“罗探幽,这小细脖子一刀劈下来是什么样儿,你是不是想看看?”
罗探幽冲到李希烈面前,发狂似地叫起来:“我招,我招!我是想乘机潜入节度府,刺杀吴将军,与官军合谋夺取汝州城呀!”
李希烈哈哈大笑,摆着手说:“算了吧,你一个罗圈腿,能干得了那样大的事吗?不过你先别忙回去,在这里看看咱家是怎么攻下襄城的,回去替咱家好好吹吹!不过嘛……”他端起酒碗灌了一大口,瞥了一眼莺儿:“这小妞长得不赖,打过仗后接到我府里,你舍得吧?”
莺儿偏过头来,充满蔑视地狠狠瞪了罗探幽一眼。罗探幽低着头不敢看她,谁要看到他现在的脸色,准会吓一跳。
其实这一切全都是李希烈安排的一场戏。
自从上次盛宴风波之后,建兴王对于跛脚戏子竟然敢于半个月不来见他极为恼怒,但是又不能公开整治罗探幽,否则传出去有损草头王的威名。这次天赐良机,他乘机和吴少诚演了一出双簧戏,既教训了臭戏子,又在部下面前显示了主帅的宽宏大度,还得到了一个二八年华的美貌王妃。不过,他唯独忽略了一点:再低贱的人,怒火一旦爆发,也能烧毁一切强权。
不过暂时还一切平静,罗探幽同李希烈维持着温吞水一样的“弟兄”情谊,莺儿虽然常常暗自哭泣,但表面上倒还温顺,李希烈很快又投入到金戈铁马的厮杀中去了。
这一年的十月,朝廷调拨泾原藩镇的5 0 0 0军士驰援襄城战场,因犒赏粗劣,愤而哗变,皇上逃出长安,平叛形势更加恶化。李希烈乘机攻陷了襄城。汴州守军弃城逃走,全国漕运路途被切断。李希烈志得意满,就在汴州城里举行登基大典,自称楚帝,定年号为“武成”。但好景不长,武成元年二月,李希烈亲自带兵 5万东攻宁陵,四十五日不下,在官军援兵到来后仓皇撤退。汴州的大街小巷,缺胳膊断腿的伤兵成群结队,居民人心惶惶,不少店铺都关了门。李希烈自然也无心顾到监视罗探幽,他感到是个逃跑的机会,听说陈仙奇奉命驻守蔡州,便将几件换洗衣服和做戏用的玩意儿收拾一下,正准备动,身忽听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罗探幽紧张地操起一根红漆木棍,侧着身子将门打开,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侍婢打扮的陌生女子。
“你找谁?”罗探幽诧异地问。
那女子迅速打量了一下罗探幽,从怀里抽出一封书信递了过来:“请你把这封信交给罗探幽罗大郎,就说柳莺儿姑娘无法脱身,不能见面了。”说完匆匆而去。
罗探幽关上门,颤抖着手将信拆开,信中有不少错别字,大致还能看明白:

罗大哥:
你若尚在此地,当以束束(速速)逃离为要。李磨(魔)头看管甚严,我无册(策)脱身,惟盼君在外平安,或得良某(谋),我即有望矣。观世音在上,佑君免祸!
                                                                                                           莺儿书字
罗探幽将信按在胸口上,长吁了一口气。
当晚,他就夹在一群难民中间混出了城。
行了十余日,熟悉的城池便映在视野中。城外的汝河细长银白,仿佛一截瓠瓜,而城池如同悬浮在河上一样,因此得名“悬瓠城”。
在陈仙奇的照料下,罗探幽很快安顿下来,除了没事时眼前总是浮现出莺儿的凄迷泪眼以外,一切倒还平静。
时光如梭,转眼又是秋季。这天傍晚,罗探幽回家途中,忽然听到耳边有悉悉苏苏的声音,偏头一看原来已经走到陈仙奇的府上,但见一个黑衣人攀着树杈跃上墙头,纵身正要往下跳呢。罗探幽心中一沉:有刺客!不料,他心里这么想,嘴里也下意识地喊了出来。黑衣人一惊,险些栽下墙去,回身跃下,一把扼住罗探幽的咽喉:“别作声!老子今天还不想杀人。”
正在紧要关头,陈仙奇开了门,见此情景连忙低声呵止:“别乱来,他是我的朋友!”
黑衣人松开手,怀疑地盯着罗探幽。陈仙奇把两人引进客厅,指着黑衣人向惊魂未定的罗探幽介绍:“这位是曹王爷帐下侍卫长闻人惟义。”
罗探幽揉揉被掐疼了的脖子,勉强行了一礼。闻人惟义却投以不信任的目光,对陈仙奇说:“我们的谈话,能让一个戏子听吗?”
陈仙奇刚要解释,罗探幽早已拂袖而去。
第二天一早,陈仙奇就来到罗探幽家里,把门悄悄关好,然后表情严峻地说:“大郎,有件事情想托你办一下。”他迟疑一会,“你到江西去一趟,把建兴王的兵力调动面呈曹王爷。”
罗探幽大惊:“兄长不是要小弟的命吗?小弟一个戏子,能有多大能耐,怎敢担这样的风险?”
“本来是不想让你去的,可是建兴王看得很严,沿大路关卡密布,没有一个士兵是我的部属,而蔡州将士大多认识你。我实在是不得已,才叫你去冒这个杀头的风险啊。”罗探幽有些感动,但一想到昨晚闻人惟义那怀疑的目光,就浑身不舒服,于是故意问道:“兄长被建兴王由参谋提拔为将军,为什么要背叛他呢?”
陈仙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长叹一声:“我跟着建兴王将近五年,眼看朝廷软弱昏聩,一心想辅佐他打出一片太平天下。可是事实证明我错了。攻打汴州时,他驱赶当地百姓妇女一千余人挖掘堑壕,只因动作迟缓一些,便连人带辎重全部推进壕沟活埋了,还美其名曰‘湿薪’!王者之道,应以民为重,如此不仁,岂能长久?现在河北四镇已归顺朝廷,占据长安的朱泚兵败被杀,据河中起事的李怀光也不敢出头,单剩淮西一地,能支撑多久?我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总得为自己,也为淮西军民寻一条生路啊。”
罗探幽听他缓缓地说着,想起自己所受的屈辱,想起至今仍在活棺材里熬日子的莺儿,想起颜真卿的坚贞不屈,久已熄灭的热情又“蓬蓬”燃烧起来。他一跃而起:“我干!”
历尽千辛万苦,罗探幽把情报送到了江西,又带着曹王爷营救颜鲁公的密令回到了蔡州。在路上他就听说李希烈之弟李希倩追随朱泚造反被朝廷正法,李希烈狂躁暴怒,已经杀了两个仆从,越发觉得情况凶险。进城后,他首先找到开汤饼店的老秦头,询问颜鲁公的去向,老秦头眯着昏花老眼想了半天才说:“兵营里有人想把鲁公爷救出来,败了事,皇上好像把鲁公爷关到……龙兴寺去啦。”话音未落,罗探幽早已拔腿奔去。
罗探幽奔到龙兴寺的山门前,见门前没有守卫,便将脚步稍稍放轻一些,听得里面有说话声,忙侧身躲进了茂密的槐树枝叶里。
却听一个铜钟嗓门阴沉地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另一个尖细嗓门轻轻咳嗽几下,然后拿腔捏调地念着:“皇上敕令!”接着就听见拂衣下拜的声音,那尖细嗓门仿佛催命一般又念:“赐颜真卿死!”罗探幽心猛然抽紧了,从树丛中冲出来,扒开门缝急切地朝里望。颜真卿仍然穿着那身已经褪色的石青夹袍,白发大多披散开来,足有两尺多长。
只见他如同遭受了雷击一样,半天才颤巍巍爬起来,但当目光触到那位“钦使”一尘不染的衣服时,忽然怀疑起来,试探着问道:“老臣有负圣上所托,该死。只请动问一句:天使何日自长安启程?”
“钦使”莫名其妙地答道:“什么长安?我是从大梁(汴州)来的。”
“明白了,明白了,”颜真卿一脸愤怒,“我死,你等又岂能长久?逆贼,动手吧!”
“钦使”朝后面的随从努努嘴,立刻有两个披甲军士拿着一条白绫齐步过来,一边一个把白绫套在了颜真卿的脖颈上。
罗探幽再也按捺不住怒火,大吼一声闯进山门,两个守卫来拦他,只见白光一闪,早已倒下一个。佛堂里的军士闻声一哄而出,罗探幽虽在江西学了几手镖技,毕竟技艺不精,见对方人多势众,便虚晃一镖,拔腿就逃,很快隐没在密密的丛林里。

贞元二年(公元786年)三月。
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蔡州灰暗斑驳的城墙上,郊外的桃花飘香、莺啼鸣啭无人去欣赏,衰草吐绿、枯枝萌芽也无法引起人们的欢乐,整座城市笼罩在浓重的阴影中。自从去年深秋李希烈倾全部兵力围攻陈州,遭到朝廷大将刘洽、曲环联兵阻击而大败,遗尸三万多具逃回老巢悬瓠城之后,他终日惶惶不安。为了保住这最后的地盘,他颁下敕令:居民人等,天黑严禁外出;家中不许私藏利器;从十五至六十岁男丁中再征兵 1万人,其余居民日夜上城轮班守卫。
这天,在通往观音院的崎岖小道上,鱼贯出现三匹小花马。第一匹马上骑的是一位体态娇小的少妇,上身穿着绣双凤图案的绛色长衫,下着紫红罗裙,肩披团花斗篷,微风掀开粉色面纱的一角,露出她略带忧郁的面容。后面两位都是侍婢打扮。三人默不作声。待行到观音院左近,少妇滚鞍下马,低声吩咐一句“不要让外人进来”随即从鞍上取下线香,缓缓步入山门。
她朝观世音菩萨拜了三拜,起身燃香祷告,祷罢正要离去,忽然听到一声久违的呼唤:“莺儿!”她身子一颤,抬眼望去,在观音台左侧立着一个人,面容清瘦,两眼灼灼有神,双腿微微向外弯曲。柳莺儿脸色发白,嘴唇抖了好几下才喊出来:“罗大哥!”
此人正是罗探幽,奉曹王爷之命再次来找陈仙奇联络。进城之后,他改了一下装扮,悄悄和老爷子见了一面,谈起莺儿时,老爷子长叹一声:“真是造孽哟!当年安禄山的叛贼也是把刀架在你娘的脖梗上逼我,我才从了逆…
…”他听了喉头一阵发酸。刚才他在小路上看见有少妇骑马过来,觉得身形似曾相识,便先一步赶到观音院,想看个究竟。
莺儿很快调匀了呼吸,抬头看了看慈祥的观世音菩萨,对罗探幽说:“我们到外面去说话吧,不要惊扰了菩萨。”
他们从后门悄悄出去,倚树而立,四目相对,默然无语。罗探幽看到莺儿原先那丰满的两颊已经有点凹陷,昔日如水秀眸暗淡了许多,间隔稍宽的柳眉也总低垂着,面容笼上一层浓重的愁云。许久,他才有些结巴地开了口:“近来还好…好吧?”莺儿取下面纱,反问道:“你来蔡州做什么?”
罗探幽一愣:“救你啊。”
“救我?”她淡然一笑,“这两年,我只在前年八月听人说看见过你。我望眼欲穿地等你,可你都做什么去了?怎么现在又得了空闲,想起我了?”
罗探幽无言以对。
“当初你跟李希烈称兄道弟,蔡州许多人都在背地里骂你,我却在心里为你辩解,说你是为生计迫于无奈才去巴结这个大魔头;你为了我向魔头屈膝求饶,我虽然恨你不争气,但事后想想也就原谅你了。我在大楚皇宫里待了两年,就像在阎罗殿里待了二十年。李魔头蹂躏我,姬妾们妒忌我,仆从婢女蔑视我,这种日子你熬过吗?但我始终等着你,为什么?因为我一直坚信你还是以前那个带我上东市买樱桃吃,还是那个把欺负我的小流氓用计揍得头破血流的罗大哥!可你……”她越说越激愤,泪水不禁流了下来。
罗探幽满面羞惭,正想解释几句,却见莺儿重又戴上面纱,正欲离去,他费力地抢前几步拦住,急切地说:“莺儿,你听我说,我这次回来不单是为了你,但确实是跟你有关……”
莺儿听罢,不安地说:“你在为朝廷做事?可我是伪皇帝的家眷啊,到时候李希烈败了事,我可怎么办?”
罗探幽回想起往事,坚决地说:“建中癸亥年的秋天,你也问过这样的话,我还是一样的,永远不会丢下你不顾的!”
莺儿听罢,脸上掠过一丝少有的红晕。罗探幽正沉浸在甜蜜的重逢中,一眼瞥见观中香炉里袅袅升腾的轻烟,心中一动:“你在为谁祈福呢?”
莺儿凄然道:“我母亲病重在床,姓李的虽请神医陈山甫为她治病,仍未见好转,我只有求观世音赐福了。姓李的还把我两个小弟收在身边做随从,可我,是不会感激他的。现在姓李的吃牛肉也得了怪病,哼,报应来了。”
罗探幽抬起头,凝望着对面的香炉,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当天,罗探幽与陈仙奇、闻人惟义等人商量了半夜,决定由罗探幽相识的郎中陈山甫来执行那个至关重要的计划。
第二天黄昏时分,陈山甫提着药囊迈进了节度府,他以前来过这里看病开方,因此熟门熟路。侍婢将他领到卧室,莺儿神色木然地守候在床前,见郎中进了门,缓缓起身问道:“:“配了什么良方吗?”
陈山甫笑着说:“给南平郡王,不不,给陛下配的药,小人怎敢不尽心尽力?”
莺儿厌恶地瞟了一眼他的奉承相,伸手去接药囊,陈山甫却把手一缩:“娘娘,这药可要小人亲手熬制,才有灵气呢。”
莺儿半信半疑:“这是什么药,还这么玄?”
“南国槟榔丸,以天降甘露调和。一经女子的手,”他狡黠地笑了一下,“灵性可就不足了。”
陈山甫转身去熬药,莺儿却多了一个心眼,挽起裙摆蹑手蹑脚地随他来到厨下,隐在屏风后面,见他朝四周瞄了一阵,便迅速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包,倒出一些白色的粉末,然后才若无其事地配药。莺儿惊恐地几乎要喊出声来,却又用袖子掩住了嘴,回到床前,抑制住怦怦的心跳,暗自思量:陈山甫与李希烈无冤无仇,不会去谋杀他,一定是有人指使他。那么是谁呢?蓦然,她心中一亮:对,肯定是他!。
躺在床上的李希烈忽然含糊地叫起来:“杀……杀!杀光这些反水的狗杂种!杀……”
莺儿从心底里狠狠地说:“你早该上极乐世界去了,到那里再杀你的去吧……”她端起药碗向床前走去……
破晓之后,李希烈暴死的消息立刻传进了军营。陈仙奇点齐部下军士,同闻人惟义、罗探幽一同闯入节度府,一声令下,众军士分头搜索,将李希烈的家眷子女尽数捆来,排在阶下。莺儿也在其中,神态却分外安详,仿佛是个看客。昨夜的事情过去以后,她感到心中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是的,一切痛苦都过去了。
罗探幽的视线猛地接触到莺儿的莹莹杏眼,心中一动,转头刚要对陈仙奇说话,忽然一个赤裸上身、背缚荆条的人一头撞进门来,连声嚷道:“在下吴少诚愿去逆效顺,湔洗前罪!”
罗探幽一见他就双眼冒火,对陈仙奇说:“这狗贼是逆首最信任的爪牙,快宰了他!”
“老弟不可造次!”陈仙奇却出奇地冷静,“逆首已除,不可殃及部属,否则人人自危,万一激起兵变,如何收拾?”
罗探幽余怒未息,还想说几句,陈仙奇却高声传令:“本将有令:逆首李希烈已诛,亲党家属,一并处斩!”
阶下众人吓得脸色发白,有几个姬妾抽抽噎噎哭泣起来。罗探幽怔怔地看着莺儿,只见她刚刚还是桃红色的脸庞变得一片死白,清亮的眸子布满了绝望,身子几乎要瘫倒下去。军士们杀气腾腾地冲了过去,罗探幽猛醒过来,拼尽气力发出一声大喝:“住手!”这一声好似晴空打个霹雳,军士们全都愣住了。
陈仙奇阴沉地问:“你想做什么?”
罗探幽赶紧语无伦次地把莺儿的事情说了一遍,恳求道:“小弟事先未曾说明,还望将军见谅。只是柳姑娘实属无辜,可否宽恕?”
“哦……”陈仙奇沉吟着,朝莺儿看了看,正要说话,一直未作声的闻人惟义却一拱手说道:“陈将军,军国大计,岂能听从优伶请求?前年魏博镇的田绪杀逆首田悦全家,虽说残酷,为治本着想,也情有可原。”
罗探幽气愤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哀求道:“将军,滥杀无辜,仁者不为呀,您就放了她吧。”
闻人惟义轻蔑地哼了一声,对陈仙奇道:“若要行仁义,对朝廷如何交待?”
陈仙奇叹了口气,重重地挥了一下手。手刚落下,便听一声惨叫,抬眼一看,莺儿已倒在廊柱下,满地都是殷红的鲜血。
罗探幽发疯似地冲过去,抱起自己深爱的姑娘,看着她大睁的双眼,号哭着,呼唤着:“莺儿,莺儿,我有负于你呀!”他弄不明白:两年来为朝廷效了多少力,受了多少罪,怎么到头来连自己的心上人也救不了呢?作恶者逍遥法外,无辜者冤死阶下,天理何在?但他已无心去探究这些问题了,他的心早已冷了,僵了。他站起身,抱起莺儿的尸身,转过身来,却被军士横刀拦住。
“让他走!”陈仙奇喝道。
军士放下刀。罗探幽谁也不看,一瘸一拐步出大门,消失在薄薄的晨曦里。

三个月后,蔡州再次发生兵变,吴少诚杀了陈仙奇,继承了李希烈的事业。至于罗探幽却始终不见踪影,吴少诚曾派出刺客查访,也没有找到他。29年后,东都军民捉拿大盗圆净和尚时,曾有剑客相助;又过两年,李愬将军率朝廷精兵雪夜奇袭悬瓠城前夕,城内出现好几份痛斥吴家两代罪恶的揭贴,署名是“漏网之鱼”。有人说两件事都与当年红极一时的“一镇三州罗平趟”有关。
那,就是他的另一些故事了……


                                                                                          作于1998——2004年。

[ 本帖最后由 zjabh 于 2008-10-2 11:2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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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 11:25 | 只看该作者
想必我这篇大作好得让人瞠目结舌,无法评说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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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24 19:53 | 只看该作者
这篇还可以呢~~很有激情,我以为你总是一副默默的低沉样呢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抗争的过程,我们每天都会遇到障碍,并想办法去克服;追求更好的东西,得到了,就追求更好的。在这一点上,男人与女人并无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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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5 11:30 | 只看该作者
很高兴能得到您的赞赏。我在《永贞殇》里也有较为激情的地方,只是由于题材的限制,我不能像霍达那样从头激情到尾。不然怎么办?把王叔文、刘禹锡都写成大英雄,悲剧英雄?王叔文不是,刘禹锡至少当时不是,我也不想这样美化。说到这一篇,实不相瞒,理应是和我父亲合署名字的,他是一位业余散文诗诗人。


既然有了您的回复,那么三部曲其余两篇,以及其他较满意的小说、散文、诗歌也将一一上传。我写散文,没有真情实感,是根本写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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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3 11:10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3# 墨树瑰花 的帖子

看来我要不选择时间回复,恐怕不会引起您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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