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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4年由于远征俄罗斯的失败,拿破仑无奈地签署了《枫丹白露条约》
拿破仑皇帝及其家族放弃对法兰西帝国、意大利王国、和其他国家的一切主权和统治权,拿破仑必须前往厄尔巴岛,名为皇帝,实为囚徒。
4月30日,他在枫丹白露宫的正亭向他的近卫军告别。
老近卫军在院中集合成方队在等候他,在他走下台阶时,千万只眼睛在注视他。他必须说两句。他能说什么呢?20年来,他总是在战前或胜利后对他们讲话,鼓励和感谢他们,可现在,此刻,并无胜利,也该为过去上百次胜利而感谢他们。他移步向前。
“皇帝万岁!”他步入方阵,说道:
“我旧日近卫军的士兵们,我向你们告别。我随同你们在荣誉和光荣的大道上前进已有20年之久。在最后一段时期,如同我们全盛时期一样,你们仍不失为勇敢和忠诚的模范。有你们这样的士兵,我们的事业永远不会失败。但战争会没完没了,会变成内战,那将给法国带来更深重的灾难。我为国家的利益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利益,我走了,可是你们,我的朋友们,要继续为法国效劳,法国的幸福是我唯一的念头,仍将是我所向往的目标。不必为我的命运惋惜,如果说我同意苟活下去,那是要为你们的光荣效劳。我打算写作我们共同创造的伟大成就的历史。再见了,我的朋友们!我多想把你们都拥抱在我的心头,可还是让我吻这个代表你们全体的军旗吧,但愿这最后一吻一直留在你们的心坎上。”
一个将军擎着鹰旗。拿破仑拥抱了他,然后吻了鹰旗。
“再见了,战友们!”他登上了马车。
“再见了,士兵们,要永远勇敢而善良:再见了,我的朋友们,我永远祝愿你们好,不要忘记我。”说罢拿破仑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出去,坐上了找已等候在门口的马车。
车队在近卫军“皇帝万岁”的口号中缓缓离去。这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们,站在那里象孩子般呜呜地哭了起来。他们的父亲走了。
象拿破仑这样失败了,仍可以全身而退的皇帝是比较罕见的。因为他给法国的人民和士兵们带了荣誉和光荣,他也可以为法国的利益牺牲自己的利益,他为法国人民赢得了尊重,所以法国人民也尊重他,我们不需要皇帝,但我们需要这样的领导者。
“从伟大到荒谬只差一步,让后代去评论吧。”
1814年10月,维也纳的金秋,欧洲五大强国——英国,俄国,奥地利、普鲁士和刚刚把政权移交给波旁王朝的法国,还有大大小小的或附属或独立的公国在这里召开会议。
“……那些冠冕堂皇的词句,像‘社会秩序的重建’、‘欧洲政治制度的更新’、‘建立在公平的势力划分基础之上的持久和平’等等,都是用来安定人心,并给这个重大集会造成一种庄严和宏伟的气氛的;然而会议的真正目的,是要在战胜国之间瓜分从战败国那儿得来的赃物。……”(《梅特涅传》)
简而言之一句话,维也纳会议的宗旨就是重新安排拿破仑后的欧洲格局。
良辰美景不夜天,维也纳处处歌舞升平。联盟军在3月份占领了巴黎并把拿破仑放逐到厄尔巴岛,从此开始了欧洲长达近百年的和平岁月,虽然其间到处有战争的火花,有希腊对土耳其的独立之争,有西班牙本土及殖民地的革命,有意大利青年党人的革命和那不勒斯王国的叛乱,有法国波拿巴王朝的复辟,更有席卷欧洲大陆的学潮和工人革命,但是毕竟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欧洲在几大强国不断的谈判、协商、扯皮、交换、妥协之中,并以牺牲工人阶级的利益为代价,维持了欧洲大陆总体平稳的局面。
会议之前的4月20日,拿破仑向自己的士兵发表了告别演说,离开枫丹白露前往厄尔巴岛。英国报纸这样说:“世界历史上最庄严的英勇的史诗结束了——他告别了自己的近卫部队。”
但是,“从1793年12月在土伦开始的二十年的史诗,实际上1814年在枫丹白露并没有结束。拿破仑注定还要震惊世界,而二十年来使世界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到吃惊的正是拿破仑。”(《拿破仑传》)
1815年3月20日,在奥皇弗兰西斯举办的舞会上,传来了拿破仑离开厄尔巴岛的消息,世界又一次被震惊。“人们看见雄鹰从窗户飞进杜伊勒里宫,从门里则走出了一群火鸡。”(夏多布里昂)
十八世纪末到十九世纪的欧洲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当然“英雄”的含义可以有不同的理解。如果我们的秦皇汉武可以被称为英雄,那么欧洲的拿破仑就更是英雄无疑了。
1793年12月7日,低级军官拿破仑接受了当时的督政府委托,率领共和党军队一举攻克保皇党人占据的要塞土伦, 从此登上了军事舞台;1795年10月5日(葡月13日)清晨,拿破仑用炮群在国民议会大厦前镇压了叛乱,巩固了督政府政权,从此登上了政治舞台。
1796年4月9日,“意大利方面军”总司令拿破仑率领自己的军队越过了阿尔卑斯山,击溃了强大的奥地利军队; 1800年6月14日,第一执政拿破仑率军在意大利的马伦哥再一次大败奥军;1805年12月2日——拿破仑从教皇手里抢过皇冠自己戴上头顶的一年之后,率军在奥斯特里茨将俄奥联军打得落花流水;1806年10月4日又在普鲁士的耶拿让普军甘拜下风,并在次年的6月把俄国军队赶过了涅曼河。至此,拿破仑前后三次击溃了强大的欧洲反法联盟。
1812年12月,“欧洲皇帝”拿破仑强劲的,不可一世的军事进攻终于停止在了莫斯科的熊熊大火前。他有一句名言,正是在从俄国退回法国的路上说的:
“从伟大到荒谬只差一步,让后代去评论吧。”(《拿破仑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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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在意大利战役中身先士卒,亲自带领军队穿越英军炮火封锁下的阿尔卑斯山天险;他曾手执军旗冲在最前面,带领士兵们一举拿下阿尔科拉桥;在击溃俄军的艾劳一役中他镇定若无地站在艾劳墓地上等待援军,任凭俄军的炮弹在周围开花,脚边是战死的军官和士兵的尸首,身旁的副官们和他一起站立着,连上帝都庇护他们。
虽然他在理论上从不赞成指挥官身先士卒的做法,他却总是能以敏锐的感觉捕捉住关键的时刻,以自己的无畏英勇激励他的兵士(他自始至终被法国的兵士们热爱着)。像这样的集天才的军事家和勇敢的战士为一身的人物,据我孤陋寡闻所知,后世也许只有美国的巴顿将军堪比。
他“在十五年之久的时间中,把整个欧洲浸沉在血泪之中”,同时也留下了丰富的军事理论和实践——“后来一切战略和战术的教科书中都收入的拿破仑的一条经典性的规则是:军事艺术的秘密在于,在必要的地方和必要的时间,使自己的军力超过敌人。”(《拿破仑传》)
他对人民实行恐怖和独裁专制,他“毁灭了威尼斯,侮辱了罗马”,一次次犯下不光彩的罪行,也留下了一部《拿破仑法典》(又称《法国民法典》)——“1804年3月,法典经拿破仑签署,成了基本法和法国法学的基础。”“……任何一个历史学家都没有理由忘记这个民法法典对拿破仑所占领的欧洲各国的巨大进步意义。” (《拿破仑传》)
作为后人,我以为很难用一般概念上的“专 制统治者”或“英雄豪杰”概括评论拿破仑,也不好简单地用什么“主义”冠之,比如马克思所谓的“波拿巴主义”,这是一种阶级分析的手法;如果非要给他贴上什么主义的标签,也许应该把“英雄主义”、“专 制主义”“大国沙文主义”“利己主义”等等都并列之上,但是主义太多,也就没有主义了;因此不如按照英国史学家塞西尔的说法,拿破仑是一个半人半兽的怪杰,“一头科西嘉公牛”(《梅特涅传》)。
作为欧洲同盟国的重要领军人物,拿破仑的敌人,无论是通达时务,具有超人政治智慧的奥地利外交家梅特涅,还是俄罗斯大地的主宰,拥有广大军队的统帅亚历山大一世,当他们面对复辟的路易十八时,他们不约而同地产生一种隐隐的厌恶感, 他们更欣赏那个“聪明如希腊人,好战如罗马人”的法兰西暴君;梅特涅对于今后 “不能再和那个非常聪明的人物交谈而感到惋惜” (《梅特涅传》);亚历山大一世则“不能原谅法国作家抨击最杰出的败军之将”(《神秘沙皇》)。惺惺相惜,英雄相敬,在两次放逐了拿破仑之后,这二人心里好像都有些空空落落的怅然之感,仿佛世无英雄从此只可与竖子较量了。
滑铁卢战役之后,拿破仑被迫再次退位,他看着窗外包围了宫廷要求他留在皇位上的建筑工人,脱口说道:“人们有什么可感谢我的呢?我上台时他们是贫困的,离开时他们也是贫困的!”(《拿破仑传》)
我们应该承认,至少,在拿破仑心里,并没有把自己看得多么高尚,也没有用什么虚伪的光环装饰自己,他对自己的每一个行为——从用大炮宣布“革命结束了!”到称霸欧洲, 残酷屠杀反抗侵略者的平民,疯狂掠夺占领地的财富和艺术品,几乎都是坦然地表明自己的实际目标而不冠以理想主义的美名。他坦言“我曾经希望法国统治全世界”,他对这样狂妄的梦想只公开承认而不做任何解释。
1815年7月,拿破仑登上自己的巡洋舰“沙阿列”号试图流亡美洲,同行的还有另一艘巡洋舰“美杜莎”号,英国海军封锁了海面,这时,“美杜莎”全体官兵愿意以牺牲自己和战舰的代价换取拿破仑的突围。但是拿破仑表示,“他不同意作这样的牺牲,他现在已经不是皇帝了,为了拯救个别的人而牺牲法国巡洋舰及舰上全体人员是绝对不行的。”(《拿破仑传》)
拿破仑好歹保留了这么一点点清醒,总算在落日的余晖中承认了他人的生命价值,在最后关头接受英国人对自己命运的安排。
“奥斯特里茨的太阳最后沉落到圣赫勒拿的大海里”,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在这样的人之后还有何人何事可供一谈?”(夏多布里昂)
当然,“拿破仑马上完蛋了,但马克思不久就要诞生了。”——《梅特涅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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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国历史学家塔尔列的《拿破仑传》,法国作家特罗亚的《神秘沙皇亚历山大一世》和英国历史学家塞西尔的《梅特涅传》分别从不同的角度再现了十九世纪欧洲的战争与和平、侵略与反抗、瓜分与抗争、谈判与妥协,革命与反革命镇压;同时也再现了欧洲大陆民 主与宪 政历程的开端。那是一个血腥的暴力的开端,但是却在百年后逐渐走向了和平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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