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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长篇历史小说《永贞殇》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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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19 11:33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这是我创作12年来写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尽管它千疮百孔、漏洞百出——大家读过就知道这不是谦虚。

我写作这篇小说起始于1999年,那时只写了第一节就因为资料严重欠缺,写不下去了。以后8年,不能说没有准备,但是“准备”只限于阅读一些唐代史书、笔记,对“永贞革新”本身并没有认真考虑它的诸多扑朔迷离之处,因此事实上没有进行研究工作。到去年秋天,得到了让写作卡壳的张署的人物资料,就在12月匆忙上马,自然写得艰难而笨拙,研究工作实际上是在写作过程中才开展的。

不管怎么说,用了196天,草稿总算完成了。第二天把容易修改的地方全改了,一共是10万1千240字,够得上长篇的标准了。我居然写了10万字,超出了先前的估计,而我以前写的最长的不过才1万1千900字。

我至今没有读过“原创区”各位朋友的任何大作,也没有发过任何可以称为文学作品的东西,却冒冒失失地把这份整体上可以说是垃圾货的草稿发上来,主要是出于请教和交流的考虑,另外我估计论坛里没有精通唐史的高人,窃喜在史料考证方面可以蒙混过关(如果有的话,那我的麻烦会不少,但也可以长见识)。草稿除了我注明“待补”的地方,希望大家都能毫不吝啬地进行指正。

最后,希望站长朋友能确认这份草稿在论坛的首发权,否则出于谨慎的考虑,修改稿将不能上传。


                 引子    中官共商修史计

        大唐文宗太和三年(公元829年),秋。
        虽然暑热刚退,凉风习习,枢密院客厅的窗户却紧闭着,令人生奇。
        神策军右军中尉王守澄“咕嘟”喝了一口茶,用肥短的手指托住三彩雕龙茶杯,目光扫过在座其余三人,盯住了右枢密使崔潭峻:“有谏官上书阻挠?都有谁?”八年以来,左右枢密使与神策军左右中尉虽同是当权宦官,但因权力相抵触一直少有往来,今日因为一件特殊的紧要之事,不得不聚首计议。
        崔潭峻见他摆出许大架子,心里就有三分厌恶,但想到对方位高权重已历三朝,便捺下这口气:“有卫尉卿周居巢、谏议大夫王彦威、给事中李固言,史官苏景胤……对了,宰相加监修国史的路随也上了一章。”
        “他怎么说?”不光王守澄,左军中尉韦元素和左枢密使杨承和也都竖起了耳朵。
        “在下反复琢磨他的意思,他一面说谏官的意见必有起因,并非全无道理;一面又认为实录确有传闻不实的地方,需要改正,请大家(宦官对皇帝的称呼)示下实录中最错误之处,以便修改。他还说现任史官李汉、蒋系虽是韩愈的女婿,想必也不敢以私害公,不必顾虑。看来,”崔潭峻得意地笑了一下,“这位路相公也不敢得罪我辈啊!”
        王守澄沉思了一下,将茶杯放回案上,哼了一声:“四位宰相只有一位敢和我们硬抗,区区几个史官,怕他作甚!”
        崔、杨、韦三人听得“我们”两字,觉得他们还是血肉相连的,脸上都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实录带来了吗?”王守澄想起最紧要的事。
                “在呢。”崔潭峻忙从身旁的布囊里取出一个书函,双手递上。
        王守澄见黄色的函面上竖排“顺宗实录”四字,右侧标有“韩愈主修”字样,拆开慢慢翻阅,看到“宫市”、“五坊小儿”两节,不禁皱起眉头:“两朝改了几次,怎么还留着这个?”
        “这可不能删。”崔潭峻猜到他指的是哪个地方:“这是顺宗先皇的至要善政,可不光是二王党人的事,如若草率删去,朝野还不沸反盈天了?再说,留下这两处,也显着我辈宽宏大度。”
        王守澄佩服地点点头,目光又滑向下一行:“又诏,停内侍十九人正员官俸钱。上常患中官用度过丰,故有是诏。”他又恼火起来,拍着书页道;“怎么回事?都改了几次,这一段怎么还留着?对了,敬宗、穆宗朝墨水喝得最多的是梁守谦,一定经过他的手。不干脆删掉,还改什么改?书呆子气!”
        众人凑过来看了看,也觉得梁守谦画蛇添足,齐声道:“删了!”“该删!”
               王守澄再往下翻,见诸如李辅光在顺宗朝的作为,韦执谊接受卢坦劝立太子的建议等应删之处都已不见,越看越顺眼,当翻到第四卷“叔文以母死归第,王伾自免”一句时,用肥短的手指点了点:“这里,改成‘王伾诈称疾自免’,更好。”
             “这老粗也有开窍的时候。”崔潭峻暗想,连声称赞道:“妙!妙!”
              把余下几页匆匆翻过,王守澄正要合上书卷,崔潭峻忽然想起另一段:“中尉大人且慢!”他指点着让满腹狐疑的王守澄翻到“(王)叔文母将死前一日,以五十担酒馔入翰林,宴李忠言、刘光奇、俱文珍及诸学士等大饮,叔文执盏言曰……”一段:“此段应全文删去。”
            “为何?王叔文此言奸相毕露,正是伪态昭然呀!”
            崔潭峻摇头道“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今我辈虽无人可撼动,士大夫中憎恨者却也也不在少数,当初二王党人正以排除我等为已任,此事天下皆知。如若留下此段表白,恐怕有人会当做肺腑之言,再联想到前面废宫市、五坊小儿等等,难免不会心生同情。如此,反为王叔文张目。”
             王守澄用手拍了一下额头:“在下腹中墨水不多,不曾考虑到这一层。还是枢密使大人精明!”他见天色微暗,便将书函奉还:“就按议定之计草拟上奏,答复百官。自然,这奏章之事还要有劳崔枢密了。”
             杨承和、韦元素也恭维道:“崔枢密学识过人,连诗才海内闻名的元稹也能倾心结交,我辈自愧不及呀!”
             “哪里哪里。”崔潭峻有些飘飘然起来,向众人一一行礼道别,提起布囊缓步出厅。对于上奏获准与否,他觉得根本不值得操心:三任天子都由宦官拥立,能不有求必应吗?人都说岁月一去不复返,可岁月居然也能牵拉回来随意修整,然后再重放回去,真是妙不可言哪……              

       第一章    茫茫大雾罩长安

        一、        御史西市遇农夫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在暗灰色的城墙上时,长安这座“十朝国都”恢复了喧嚣的生机。
       位于城中央的朱雀大街犹如一条中轴线,从东市、西市一百零八坊和京郊万年、大兴、蓝田等县涌来的上百万人口源源不绝地通过各条街道朝这里汇集,又疏散开来,再沿着密如蛛网的街巷流向各自居所,如同汇流入海的千百条河流、亿万滴水珠。人海当中,有褐衫麻鞋的小百姓,有儒冠蓝衣的书生,有披袈裟的僧尼,有着青衣的道士,也有戴毡帽穿左开襟长袍的北境胡人,间或还闪过几个裹着宽大头巾的西域商人身影……
       中午时分,都市令与从属官员来到西市,击鼓三百下,高声吆喝:“交易开始!”都市令是两京都市署的最高长官,虽只有从六品,却掌管着京都百万人口的交易互市、货物质地、度量衡制以及市场秩序。
       都市令话音刚落,西市犹如开了锅的蒸气一般,一片热腾腾,二百二十行逐一开业,肉、鱼行的腥气、铁行的火星、药行的苦辛气,混杂进空气里,聚成一团奇异的味道。
       巳时刚过,忽然从东市奔来一群戴黑幞头穿白衫的人,领头的是个脑满肠肥穿黄衫跨花马的人,一到西市,他一声令下,白衫人立即分头冲向各行,一边伸手抓起早已看中的货物,一边叫嚷着:“奉圣命宫市!奉圣命宫市!”。原先背手傲立的都市令,一见这帮人,立刻恭敬地弯下尊腰,屏声息气。各行的老板们,只要是没有遭抢的,都受过教习似地迅速上起门板,只把眼睛贴在门缝上,怯怯地偷看。
       都市令身边的一名年轻小吏悄声问他的上司:“大人,什么叫‘宫市’呀?”
       “嘁,到底还嫩,”都市令把腰略抬起一点,不屑地说,“宫市就是皇上采买货物,命中官(宦官)代理行事。”
       “小人听人说,过去宫中采买是由外官代办,让中官代办也就这几年的事吧?”
       “是的。”都市令说完这两个字,便闭口不语。那小吏乖巧,也不再多问了。
       靠东边的一家金银行,关门躲避过于慌张,将一枚刚打好的金簪掉在门槛下。一名宦官眼光一睃,便将金簪收在眼里了,猫腰抢前一步一把抓起,掂几掂,揣进怀里。老板在门缝里瞥见,伸手就去拉门闩,手刚碰到门框,就被他的内掌柜拦住了:“你想干嘛?”
        “这金簪是京兆尹‘一根绳’的活计,弄丢了怎么得了?”
        “咳,‘一根绳’再大,也大不过皇上,谁找你的麻烦,你就说‘是宫里头公公拿去了’不就结了?”内掌柜和霭地劝慰道。
        “你哪知道,这个‘一根绳’也不是好惹的。就是这个月上旬吧,吃了鱼行的孙掌柜卖的鱼卡了喉咙,第二天铺子里就给砸得一塌糊涂,几天都开不了门!”老板颓然跌坐在马扎里,无奈地咕哝着。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片争吵声。老板起身把门缝稍稍开大一点,偷眼对外看了看,摇摇头,又重新关紧了门。
        原来门外正有一个宦官揪住一个老农的衣领不放,怒气冲冲地责问:“活腻了老梆子,这驴子你放是不放?”
        那老农黝黑的脸膛憋得发紫,一边用力挣扎,一边高声分辩:“我这一车柴白给你不不行吗?你官家的人也不能不讲理啊,我这驴子让你拉走了,还要不要吃饭了?”
        “当当”两声锣响,一队仪仗从皇城方向开来,领头的一匹青骢马上坐着一位官员,头戴单梁缀珠獬豸冠,身穿青罗官服,足登鹿皮乌靴。面庞略胖,眉稀眼长,看年龄不过四旬上下,胡须里已夹杂着几茎银丝。那宦官斜眼见他这副装束,知道不过是个八品监察御史,虽说权力大,可管不到他,便把细长白皙的脖子扭了过去,不加理会。
        那官员挥手让仪仗停下,见此情景,正要下马,忽然重又坐回去:连宰相都不愿随意干预中官所为,我一个小小监察御史又算什么?何况这十年来仕途坎坷,屡屡向上官投书求荐,却是久留京师缺衣少食。对宰相三次上书的落寞凄凉,对工部尚书于頔修书时的百般恳请,在给事中陈京府上的赔尽小心……这一幕幕仿佛就在眼前,这区区八品官衔是用血泪换来的,怎能如此鲁莽呢!但是,眼睁睁看着宦官的横暴、老农的哀苦,自幼蒙圣人“民为重”的教诲,又怎能不顾呢!   
       他停了片刻,忽然有了主意,把身边一个仆人叫来,低头耳语几句,那仆人领命而去。
       这时,老农已向宦官跪下哀求,那宦官许是觉得丢了面子,正想飞脚踢过去,仆人忙劝阻道:“公公息怒!这是我一个亲戚,老糊涂了,请多包涵。我来劝他几句。”转向老农亲切地说:“四叔!我是您的堂侄韩建中呀,您不认识我了?”边说边向老农丢个眼色。那老农站起来疑惑地看看他,用棉袄袖子擦擦眼睛:“唉,老了,是不大认得……”
       韩建中从怀里掏出五十文铜钱,塞到老农手里:“这位公公是替宫里办差的,许是皇上的意思也说不定,要什么就都给他吧!有难处小侄多少能接济一点。”
       那宦官保住了面子,哼了一声:“还算你识相!”牵着驴子扬长而去。
       韩建中等他走远了再回头,见老农正要下拜,连忙搀住,指指前头马上官员:“老丈,我是监察御史韩大人的家仆,是韩大人救助了你!”
       老农随他来到那御史马前,“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叩头:“草民秦满斛谢大人如海恩德!”
       御史将老农扶起,劝告道:“老丈,拿钱回家再买头驴,明日休来这里了。”
      “恩公,草民上下五六口全靠那头驴挣衣食,不到这里来,又到那里去呢?”
      “那么到东市去……”话未说完,御史就住了口:西市的宦官尚且如此猖狂,东市的还能好到那里去呢?可是除了这两处,长安没有别的繁华去处可供农夫买卖了,不让他们来这里,岂不要让他们空守田宅吗?这难道是爱民之道吗?他迟疑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话:“过些时日,或许就不会有这帮人了。”    秦满斛将信将疑地拱手离去。御史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抚着胡须陷入深思中。韩建中上前提醒道:“老爷,该回府了。”他才猛醒过来,上马扬鞭,带着仪仗疾驰而去。

      该情节设置是否合理?是否陷入别人的老套?

       后面又有两骑缓缓行来,方才一幕多半已看在眼中。左侧一人年约三十上下,着绿色官服,剑眉凤目,目光灼灼,钦佩地眺望看远去的仪仗,回头对同僚说:“我听说有位昌黎韩愈公(韩愈自称出自辽东昌黎韩氏大族),想必就是这位了。”同僚微微点头。
       此人便是十余年后蜚声文苑的白居易(后来得知白居易也参与了革新活动,情节待补)。

        起初我没有把白居易设置为一个真正的小说人物,而只是一个匆匆过客(后面还有一次),那么硬要他出场是否合适?


[ 本帖最后由 zjabh 于 2008-6-27 15:3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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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19 22:45 | 只看该作者
………………

[ 本帖最后由 skydia's 于 2008-6-20 01:4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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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6 11:59 | 只看该作者
真诚希望大家不吝赐教,而不是把我的话只当做客套。省略号对我没有意义,我想对他人也没有意义吧?

         二、    三友聚谈醉仙楼
        韩愈穿行二三坊之后,迎面又有一队仪仗开来,领头一名官员方面大耳,颇有福相,但细长的眼中泛着睿智的光,神色却又和善温厚,让人觉得并非饱食终日的庸人。对方很快认出他来,挂鞭拱手道:“退之兄,近来可好?”
       “哦,是子厚啊,才刚下朝?”韩愈认出是同僚好友柳宗元,答礼道。
       “宗庙祭礼有所失仪,小弟奏议一章,至尊……”柳宗元压低声音道,“至尊面色疲困,勉力听毕。”
       “难道……”韩愈联想到上次自己上奏时圣上气色也颇为衰困,但立刻意识到这里不是私谈之处,便咽下了话头。
      柳宗元也想起自己不是来议论圣上龙体的,便转了话头:“左近有家酒楼,前次曾与梦得兄去此相饮,酒食声乐皆佳。待休沐日,可否与兄前去一聚?”
    “自是求之不得!但愿届时梦得亦能有暇。”韩愈笑道。
       休沐日一到,韩愈便与柳宗元携手来到      坊(坊名待设计),但见一座绛顶朱窗,酒旗微扬的酒楼,匾额上大书“醉仙楼”三个隶书字。韩愈见楼宇不甚大,正感到失望,进得楼内,厅堂宽敞,人声喧嚷,酒客约莫有百人上下,大为称奇。
     二人择一个僻静雅座坐下,要了一壶“武陵春”和荤素四样新鲜菜肴。柳宗元为二人杯中斟满了酒,韩愈举杯正要饮,忽然想起酒楼名称,便将掌柜唤来问道:“敢问店家,这‘醉仙楼’有何蕴义?”
    “客官不知,明皇天宝年间,诗仙李太白曾来小店畅饮,正欲赋诗题壁,见有人写了,便掷笔长叹道:‘提笔不知何处落,卢浩题诗万家楼’——小人姓万。”
    韩愈朝柳宗元会意地笑笑,有意追问:“那位卢浩题诗竟能让李太白叹服,想必贵店定是抄录珍藏了?”
    “唉!”掌柜叹息道,“藏倒是藏了,安禄山作乱那阵,家父携家逃命,虽然随身带上,不知何时弄丢了。”
    韩愈忍笑道:“原来如此,甚是可惜!”
    待掌柜离去,韩柳二人禁不住大笑起来。韩愈道:“这店家倒也精细,将黄鹤楼崔颢题诗佳话移花接木,却也不曾照抄。”
    “让他人无从指摘。”柳宗元接口道。饮了二三杯,他联想到别事,又道:“谈到诗,小弟想到前岁与梦得、韩七谒施士丐先生听《毛诗》,施先生说:‘维鹈在梁’,‘梁’系人取鱼之‘梁’,义在鹈鹕当自求食,不应于人梁上取鱼,譬喻人自不行善,贪天之功为已有,毛注所说不确。”
     “韩七为何人?”
     “就是韩泰,是小弟中表亲。施先生又称‘罘罳 ’者,‘复思’也,今之板障屏墙也。天子有外屏……”
    二人由诗义论到天子上面,韩愈道:“天若昏浊不明,万物凋零;君若昏庸无道,万民受难。”他话刚出口,便后悔言重了,万一传出去……
    柳宗元道:“人君之意可移,上苍之状不可改。天无非草木禽兽一类,岂可闻人言?”
    韩愈吃惊地瞪着好友,宗元的话简直闻所未闻:“上苍赏善罚恶,祸福所系,怎可与禽兽并论?!子厚所言近于邪说了。”
    宗元观点也未细究,无意继续争论,打趣道:“今日无梦得在此,在下可是无法招架。”

    柳宗元学富五车,我是断然不能相比的,所以设置这个情节费了很大劲,仍然不能十分满意。不知大家可有高招?


     “梦得今有何事?”
    “听说是翰苑一位故人相邀,上门拜望了。”
    “可惜梦得无暇,三死友独缺一人啊!”韩愈惋惜地叹道。
    “此处正有一人,若恰巧相识,可略补缺憾。”柳宗元指着雅座紧邻一个酒客道。
    那人说也奇怪,对耳旁的乐声若听而不闻,只顾一口又一口地灌酒,也很少伸筷挟菜,连饮七八杯后,忽然停杯一声长叹。
    韩愈步出雅座,作了一揖:“足下贵姓?”
    那人回礼道:“退之兄忘性大了。”但见他面容方正,口唇紧抿,眼中含有一股刚毅之气。韩愈立即认出是略有交情,同任监察御史的张署,忙赔罪道:“原来是张十一(唐人以家族排行相称),惭愧惭愧!”他指指身后的柳宗元:“这是柳八柳子厚,与你我同任一职。”(9年前,就是这位和我同姓的张先生,让我的创作卡了壳
      宗元虽与张署是同僚,却是稍有印象,行了一礼。三人同至雅座入座,添了酒菜,重又叙谈。
      “张十一适才何故叹息?”韩愈问。
      “朝政日非,中官跋扈,藩帅拥兵,又有奸佞当权,社稷危殆,我辈空怀壮志,却是报国无门,怎能不叹!”
      “我辈人微言轻,比不得朝堂衮衮诸公。即使进谏上听,采纳与否,非你我能决!”韩愈一时热血激荡,但随即又沮丧地说道。
       “即便如此,也当尽力而为。读圣贤书,为天下谋,岂能作一庸奴!”张署愤激地将酒杯重重一顿,“二位岂不闻昔日神策军杨志廉、孙荣义捕太学生入狱之事?近日,在下又闻杨阉只因出行有人走避不及,便将人擒入神策军中,再无人见得放出,鱼朝恩‘北军地牢’重现矣!”   
      “当年何、曹二生经谏臣救拔最终放出,至于足下所言近日之事,恐是流言,不足为凭。”一直沉默的柳宗元缓缓说道。
     “程元振、鱼朝恩恶贯满盈,仰赖先帝圣明,程被逐出京,鱼受责自裁(鱼朝恩实为秘密处决,朝廷隐瞒真相),至今不及四十年,阉宦即使故态复萌,不至于无所顾忌。”韩愈也表示怀疑。  
      “即使流言,宫市白日抢夺货物,五坊小儿讹诈民财,总是昭然实情吧?”张署呼了一口气,分辩道。
     “五坊小儿之事,闻得此辈倚仗为宫中照看狩猎禽兽之势,设局讹诈,滋扰民间,却是无人过问。”韩愈又谈了亲眼目睹的秦满斛受欺之事。
      三人正愤激间,忽闻店外一片喧闹,还夹杂着不成调的喇叭声、含糊不清的哼小曲声,掌柜和伙计一齐拥到门口,紧张地看着。片刻之后,喧闹声远去,店伙们才发出一片“唉”声:
     “老天保佑,总算没进来闹!”
     “大概在别处闹过了,酒菜也灌饱了……”
     “上次吃了好几桌不光没付帐,还挨了一顿臭骂,说尽好话,却留下一袋蛇说是做抵押的,吓都吓死了,谁还敢真留那东西呀!”
     “挨骂还算轻的呢,上次‘满月楼’的掌柜眼睛都被打青了,连桌子都被砸坏了两张。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们摇着头散去,雅座里三人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张署苦笑道:“二位都见到了,区区一帮宫奴,竟然弄得风声鹤唳!是可忍孰不可忍,在下明日即上章!”
      “在下也奉陪!”韩愈愤激道。
      “二位兄长切莫造次!”柳宗元忙劝阻,“君岂不闻,贞元十二年,徐泗濠节度使张建封公、京兆尹吴凑公向至尊奏报‘宫市’弊政,却为度支使苏弁蒙蔽阻挠之事吗?张公乃方镇重臣,吴公是国舅宗亲,尚且不能济事,何况我辈微官呢!当年孔圣人谒老子,老子教以舌存齿亡之义,过刚必折,此事当从长计议!”
     张韩二人喟然长叹,各自斟酒一饮而尽。
     正在此时,门外又是一片喧嚷声,一个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紫衣人前呼后拥地进了酒楼,一进门,随从便扯开喉咙叫嚷:“严大人光临了!最美的酒、最好的菜尽管上!”紫衣人许是觉得太张狂,微微摆手制止。
     韩愈仔细一看,忙匆匆起身,从怀里掏出一把钱丢在桌上:“河东节度使严绶来了。此人是圣上的宠臣,如果对圣上奏一本可非同小可。在下薄有虚名易被认出,先告辞了。”他穿出雅座,从后门离去。  
    “圣上猜忌文臣,数十年不仅未变,且日甚一日,连退之兄此等刚正之士都惧怕为人所告。”柳宗元摇着头说。
    张署斜睨了座外神采飞扬的严绶一眼:“听说严绶是靠向至尊献纳‘进奉’,讨得龙心欢悦才仕途得意的,果有此事吗?”
    “岂能有假!此人任宣歙(在今皖南)留后时,搜尽府库进献至尊,外镇僚佐献‘进奉’钱即由他而始,天下传闻。他因而官运亨通,现时已是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工部尚书、兼太原尹、北都留守、充河东节度、支度、营田、观察、处置使了。”亏宗元记性好,一长串官职没有遗漏,“虽官高位显,然听人言,无非宽仁施惠而已,并无大才。”
    “哼!岂止庸劣,抛出去的大把金银,在百姓身上刮回去的还不知有几何呢!”张署愤慨道,“内有李实,外有严绶,中有杨孙二阉,奸邪盈朝,国将奈何!”
     “贾耽贾相公听闻还是忠恳的。”
    “虽然忠恳,国政安危不闻进谏,也于事无补。”二人都找不到什么话题,彼此又无深交,便欲结帐归家,这时才发现韩愈扔下的钱已超过应付之数,摇头苦笑之后将余钱带回准备借机送还。

        三、            禹锡品茶感人言

    醉仙楼上本应在座却缺席的梦得——刘禹锡此刻正坐在胡床上,品着一杯温热的东川小团茶,陷入方才与那位旧友的密谈中。
     旧友自称是河北中山人氏,东晋时前秦国相国王猛之后,禹锡平素也自称是汉中山靖王刘胜后裔,与蜀汉帝刘备同出一源,彼此间便拉近了距离。其实,只有禹锡自己明白,旧友所说或是实情,而自己无非虚言夸说而已——据密藏家谱所载,洛阳刘氏不仅不是什么汉室之后,却是北魏河间公、内迁匈奴人刘提后人。不要说华夷之别,单提当初匈奴刘渊、刘聪纵横华夏,生灵涂炭,倘若世人知晓实情,不知会怎样看待刘氏一门……他只能将“中山刘氏”大旗高高举起,将近祖由刘提改为北魏散骑常侍刘亮了。
    他心里一股伤感袭上心头,呼了一口气,努力将思绪转回来,又想起旧友的话语:“方今天下浊乱,足下才智过人,大志在胸,难道不思立一番功业吗?”
    “丈夫处世,岂甘碌碌终生!只是如今君暗臣佞,无明主可投啊!”当时自己颇为沮丧。
    “无妨,天下早晚要归太子,这帮奸佞岂能长久张狂?”旧友狭长的眼中放出诡秘的得意之色。
    “哦……”禹锡一阵惊异,又隐隐有点喜悦,面前似乎展开了一副图画,只是还很模糊。
    “太子一旦登基,有足下之助,再有十数位英杰之士,至多三四载之间,奸臣、强藩、阉竖定可一鼓荡平!”旧友狭长脸庞的侧影在昏暗的几缕阳光中似乎罩上了一层明亮的光芒。
    禹锡先是一阵激动,过后又觉得这话似乎有些过头了:“多年积弊,恐未必能轻易荡平吧?况且,强藩握重兵,阉宦亦操兵权,非数人之力所能去。朝中元老重臣中不乏忠贞之辈,不如与之联手,事更易成。”
    旧友不屑地一撇嘴:“那都是些老迈庸常之辈,缺才无胆,不足以与之共事!何况,此辈自恃门第高贵,盛气凌人,又与你我无交谊,如何联手?昔日被至尊贬逐之人,有数人真堪称能臣,来日寻机将其召回,其人感恩,方可与之共图伟业。”
     禹锡心悦诚服,点头称是。
    “足下才识过人,又曾襄助征伐徐州之役,他日事成,宰相之位,必有君一席之地(唐代相权通常由多人分掌)!”旧友结束了谈话。
    刘禹锡喝下一口茶:自己当时如何反应呢?对了,先是吃了一惊,继而觉得如踏云雾,连怎么出门都不太清楚了……
    面前的图画愈来愈清晰了:在悠扬的鼓乐声中,自己着一品朝服,踏上大明宫丹凤门前的龙尾道,步入含元殿,向新君叩拜,随后意气风发地纵论天下大事。从此家族内外无人再提“四代祖刘提”五字……新君下诏,奸臣夺官贬职,阉宦押出宫门斩首,强藩一个个罢职下狱……大唐收复西域,威震万里,重现开元年间“万国衣冠拜冕旒”的盛景……
    禹锡举杯的手在半空中停住,脸上不觉露出了一丝笑容……

   以各位对刘梦得先生的了解,我这样塑造是否合理?

[ 本帖最后由 zjabh 于 2008-6-26 21:3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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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6 20:14 | 只看该作者
先顶后看,我虽不修唐史,却写小说..........
人生就是一个不断抗争的过程,我们每天都会遇到障碍,并想办法去克服;追求更好的东西,得到了,就追求更好的。在这一点上,男人与女人并无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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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6 20:34 | 只看该作者
柳宗元学富五车,我是断然不能相比的,所以设置这个情节费了很大劲,仍然不能十分满意。不知大家可有高招?

柳宗元论什么不要紧,关键是要和你的小说情节相关,体现人物性格,即能推动小说故事情节发展。。。。。。你写的是小说,不是学术论著,不要想写出什么新观点,只要写得和小说本身的情节有关就行了(如果能升华主题,像西方小说一样,那就最好了)。。。。就好像红楼梦,每位金钗写的诗都和她们的命运有关,单独拿出来看的时候,好像都不是什么新奇有趣的诗,但是都是小说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我说这些话全是因为我才看到这里,还没看出这两位主人翁谈的话是不是和小说本身有关,我想我说的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 本帖最后由 墨树瑰花 于 2008-6-26 20:4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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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6 20:42 | 只看该作者
以各位对刘梦得先生的了解,我这样塑造是否合理?

完全合理,文人就好做这种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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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6 20:44 | 只看该作者
该情节设置是否合理?是否陷入别人的老套?

我不常看时下历史小说。。。。真的不知道有没有陷入别人老套,但是也不新。。。。。。。不过就这样看下来,情节连贯,一气呵成,虽不出彩,但也不知用何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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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6 21:08 | 只看该作者
再多说一句:
喜欢你的文章,希望你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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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6 21:34 | 只看该作者
该情节设置是否合理?是否陷入别人的老套?

还是说这个,我认为你既然写了暴政,就只有写有良心的知识份子,你要不写良心,那就不要写暴政。。。。。。。。。。要创新的话,只有从写作方法上改,比如着重刻画一下韩大在此时的心理活动,这个好像是没人试过的。要是我写的话,我会写韩大赶紧去帮了老农,然后想:唉,虽然每个人都是在为自己的利益而活,但是国家怎么能无视这么多弱者的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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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6-27 11:23 | 只看该作者

回复 9# 墨树瑰花 的帖子

非常感谢您的赞许,更加感谢您的指点。
我对以后某些段落和独立的情节还是有自信心的,但这样的时候不会很多了。

有两点需要说明一下:
1、韩愈、柳宗元都不是小说的主人翁,主人翁是刘禹锡和他的那位“旧友”,而且韩愈出场只有四次。柳宗元出场要多一些,遗憾的是:他这次谈话的内容没有和以后的言行联系起来,而且对他的描写不够充分,心理描写只有两次。我准备在“二度创作”时纠正一下;

2、您的第二点建议我也会考虑采纳。顺便提一下:我在“聚落区” 的自述文件中已说过没有读过《红楼梦》,所以您的建议对我来说还是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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