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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狂想之夜
够了,关于大街的俏皮话说得也差不多了,何况我已经在公交车里,不仅人多的令我发懵,挤来挤去的,把我脑子里产生的东西都晃跑了。待会再说吧,抢座要紧,至少也要占个好地方啊。
空气沉闷,令人窒息,挤得受不了…….大家一声不吭,相互探索,彼此间寻找最佳距离……“噗”的一声,车门关上了……开始“突突突”地晃动…….慢慢开动了,跑出去,终于在夜色中飞奔起来了…….
哦,朋友们,要知道,我天生不是个爱讲俏皮话的人,尽管我喜欢和你们交谈。当然,事实上,我说这话的时候,这个“你们”完全不存在。但这样才妙不可言,我可以冲你们吹胡子瞪眼而无所顾忌!我认为,在你们面前,我有十足的权威,伸出一个指头就可以吓倒你们……车身在摇晃,我夹在人堆中,和整整一车不幸的家伙们一起,无趣地享受着这个跑到了大街上来的“庞大固艾的摇篮”,它热切地免费提供着无聊的服务和哄睡声……为什么大家都默不作声,低着头,或者视线无聊地追寻着窗外,你好奇地打量我一眼,又佯装不知掉转过头去,我打量打量你,也默不作声地垂下头去,把视线无聊地盯向脚下的皮鞋,彼此间保持着一种神秘意味和充满敬意的沉闷,谁也不乐意开口说点什么,偶尔间沉默的脸相互打量一眼,又迅速地逃避开彼此的视线……“然而最令人忧郁的是,这次车上竟然没有美人,无法赏心悦目地打发时光了,是不是,朋友们?”我惋惜地在心里说……唉,朋友们,你们真是乏味,难道大家都来比赛,看谁摇头晃脑摇得漂亮嘛?然而我的头脑却已经给它摇得昏昏然了……. 朋友们,我好象在滴溜溜打转,头脑里感到一阵神秘而不祥的晕玄,最后我发现我忽然进了某个华丽阔绰的房间,坐进了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的一把黑色的柔软的沙发转椅上,化身为一个奇异的人物。而奇妙的是你们也一起来到了这里,此刻正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翘着腿呢。我看了看自己,发现,此刻,我,也就是他,手里正拿着一份文件,在低着头看。而你们呢,我打量了一下,发现你们显然是带着一种等待他示意的神情,象摸象样地坐在一边的沙发里,等着我发话呢。然而,“我”生气了,你们看,他一言不发,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只是不停地翻,越来越快,而且他翻动的动作有种越来越明显的气急败坏的样子,脸色难看,阴郁,发青,而且不知什么缘故他几乎不看你们一眼,通过一种奇妙的触觉,我发现,你们是不是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了?你看,你们开始禁不住嘀咕,感到没底,忐忑不安,屏声静气,翘起的腿放下了,刚才还认为有权坐实了的身子前倾了,挺直了…….但他不看你们,也就是说我发现,他故意根本不看你们,就是说他不打算解释为何,他认为你们理所应当知道为什么,我知道这一切,但我不打算安慰你们,我眉头紧皱…….然后,他把椅子转了一转,似乎马上要腾的跳起来说点什么,于是你们身子猛然间一抖…..但他终于没有起来,只是伸手抓了一支笔,气乎乎得在文件上大笔大笔的打起叉来,真的是打起大叉子来,简直就象位严厉的老师看着小学生拙劣的家庭作业感到气愤无比,忍不住拿笔,“刷刷刷”,几乎把纸都要划破呢…….气氛更紧张了,心不禁开始悬起来……他突然把钢笔掷在桌子上,文件也没好气的甩在一边…….他咳嗦一声,清清嗓子…….他要说什么呢?天!……你们头脑一阵晕眩…..但事实证明,这不过又是一场虚惊…….你们身上冒汗了,衬衣湿透了,呼吸困难,脸上发热…….而且通过一种更加奇妙的触觉,你们明确的感到:他,也就是我,早就发现了你们的情形,他有意这样做,有意折磨你们,“他一清二楚,他完全知道,他故意的…….”于是乎,种种可怕的幻影象魔鬼一般扑来,心跳在急遽加速,血液在往上奔流狂涌,绝望的情绪终于来了,您瞪大眼睛,脸色苍白,跌坐在椅子上,在这位奇异的人物面前度秒如年……哈哈,而这一些,我发现,他完全知道,完完全全地知道,也许,他期待得就是这个效果呢?“朋友们,我渴望的就是只需晃晃手指头就……的感觉。”你们怎么样?还好么?当然你们完全不知道,不过事情的发展却更令人恐怖,因为,这时,我发现他好象故意似的,忽然仿佛刚从梦境中醒来一样,平静地问:“噫?你们几个怎么坐在这里,什么时候来得?怎么有什么事嘛?………”听听,多可怕,“有事嘛?”,难道给他递上了文件,并等了这么长时间了,他完全不知道似的……..不,他知道,他怎么能不知道?……他的平静简直狰狞得可怕…….完了,完了…….毁灭的预感来临了……你们什么也不记得了……不记得怎么走出了办公室,不记得怎么回了家,不记得在路上与人撞了多少次,不记得怎么扎进了床里……..整个晚上,满屋子都是狂乱的绝望,种种可怕的幻影,等等……而办公室的那位呢?他,感到奇怪,今天这几个人是怎么了,有些反常啊!不过他还来不及想清楚这些,他仍然被自己的扎得太紧的领带折磨着,气愤着,这甚至令他联想起了一幕:今天早上有个人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无意之中吐了口唾沫并骂了一句娘,当时没在意,现在想起来好象是冲他吐得,禁不住一时有点恼火。他烦恼的松了松领带,好受了,吐唾沫的事也随之忘了,一下就全忘了,好了,只是奇怪,刚才好象来过几个小职员,汇报什么工作呢,看还在手里放着呢,只是干嘛又走了呢,嗯,工作到是做的不错,差强人意,明天好象可以考虑考虑加点薪水,奖励奖励呢……..奇怪,怎么走了呢!嗨,他叹口气,这些不成熟的小嫩芽子,什么时候才能担当大事呀!算了,别管这些嫩芽子了,他挥挥手,甚至有点气愤,一有点成绩就翘尾巴,不打招呼就走了,也太不把他这个老板看在眼里了。真是,不管了。立刻,这个大人物,完全忘记了,他伏下身子,再次打开文件,转眼之间,目光如炬,冷如冰霜,在文件之间冷森森得探索着,好象看到了什么,不禁冷笑了,早晚是我的,你跑不掉,一幅气势宏大的图景展现在他面前,这个时代之王啊,心里在盘算怎么蚕食这个世界呢。当然朋友们,只是这个时代之王,有时有点奇怪的癖好,例如,喜欢在办公室胡思乱想,他甚至是个喜欢幻想和沉思的人呢,是个多少有点诗意的人呢,而且,朋友们,他,把这看作自己的一种权利,一种别人没有只有他才有的权利,那就是,他可以自由的在办公室纵横驰骋自己的想象,忘记一切,因为,这是他的地方,他的天下呀,…….哈哈,朋友们,您以为如何呢,我认为,他是有这个权利的,而您,没有。也许他刚才不过是恰巧实施了自己的这种权利而已。
不过,朋友们,整件事最妙的不在他,不在这位奇特的人物身上。而在于你们,因为你们兴许从此以后开始一条完全崭新的人生道路。假如您是一位完全没心没肺的人,直肠子的痛快的人,你咒骂几句,痛恨一些时日,就好心好意地快快活活地把这事忘掉了,不能和他过不去呀!对吧。那么,恭喜您,您的同情达理和开明见解使你得救了,而且老天爷怎么也不会忍心折磨您这样敦厚的好人呀!或者,您是一位如此…..的人,无限的伤心和难过,再次把你击碎,老是折磨你,你心灰意冷,默默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妥协,认输,再也提不起精神跟人生和现实斗争了,你变的恭顺而温柔,随时愿意象团面一样生活。那么,您也无所谓,您下半生甚至生活的很幸福。最要命的是这种人:第二天一觉醒来,他象往常一样起来洗脸刷牙,心绪有点不对劲,但是猜不透是什么,正当晃晃脑袋打算不再去想的当儿,突然,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世界一下子就停止了…….他愣在那,牙刷和杯子“当啷“一声全掉在地上……血涌上了他的脸,一种透彻肺腑的苦闷撕碎了他的心,脸色发青,呼吸窒息,他只是奇怪昨天晚上为何没勇气站起来啐他一口……一种奇异的力量攫住了他的心…….十几分钟过去了,却仿佛几个世纪……他眼神凶狠,牙齿紧咬,两颊潮红,激动思索的余光还残留在他的脸上…….他无声地镇定地推开面前的小窗,底下是雾霭苍茫的城市的早上,一切罩着暗淡的光,城市的高楼无声地镇定地耸立在他的眼前,底下隐隐传来叫买声,就仿佛鸡鸣一样,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是无数赶路人的身影,千百万个身影,仿佛一幕幕十足的大城市的幻影:一下子他就看透了,彻底的认清了,把什么都认清了,这个伟大城市的法则,清晰的向他招手,他咬紧牙关,捏了捏拳头,挥舞了几下…….
于 是,朋友们突然发现他好象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脱胎换骨了,变得生气勃勃,焕发了力量,再也无法找到当年拎着一个破包挤在硬座车厢里赶到这个城市的那副窝囊样:老是胆小怕事,唯唯诺诺,头脑简单,不谙世事,象只又土又蠢的土耗子,动不动就脸红,老实巴交,虽然似乎有点学问,却尽说傻话,一天到晚神思恍惚,老是低头沉思,冲动而又幼稚,对实际事物的才能和技巧一无所知,毫不关心,不屑一顾,傻呼呼得就知道穷开心,不关心钱财,房屋,前途,肥缺,总之,瞅着令人好笑,但多少让人有点瞧不起,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他开始贪婪的学习实际实务,无数的东西,城市的一切在他的眼里都一下子深刻起来,令人深思,充满意味,不止一次,他在大街上停下来,似乎把什么打量,深深思考着,甚至,城市里的垃圾堆都能令他深思,那么多丰富的细节一下子变得格外巨大,在他过去的生活映衬之下突然象火炬似的照亮了他的思想,他终于发现了到底他的生活和他们有什么不同,而这一点是多少人一辈子领悟不到的。当年站在楼顶目送他离去的那位奇特的人物的巨大的指点迷津的手指令一切都着魔了,涂上了一层深邃的意味,站起来争相在他眼前和思想里狂舞,他鼓起勇气,战胜着这些,顽强地同化了它们,把它们变为己有,于是,他的眼光开阔了,在巨大的城市背景下,他发现了自己的可笑,出身的狭隘,性格的可怜和无力,举止的笨拙,趣味的土气,衣饰的伧俗,理想的荒唐,这一切发现无疑是痛苦的,但放在此时,却完全不成问题了,他心头没有任何一丝痛苦和忧郁,平静地接受了下来。他带着准确领悟了的思想所赋于的精确的目光,咬着牙,拿出全部家当,冷静的选择了完全合宜的服饰,庄重体面,肃穆而光鲜,拒人千里之外,令人不敢对他过份随便,造次;他以十分专业的水准在镜子前反复推敲了如何笑,如果举手,如何投足,如何喝咖啡,如何用刀叉,并以十万分的勇气和毅力坚持下来,最后走进西餐厅,镇静地吃完出来,征服了又一个令他恐惧的事物,一个他勇敢的不得不面对的事物,直到他对这一切已经从容,仿佛自己天生就属于这一样,他才完全放过了自己。他终于成为一个修养有素、体面的拿得出去的人物。总之,一切人当着他的面或者背后都不敢再嘲笑他,小瞧他了,他多多少少引起了人们的尊敬。然后,他开始向自己的性格发起了总攻,向自己温顺老实不敢抛头露面的性格发起了一场艰苦卓绝的斗争:他脸色铁青得站起来要求在会议上发言,以阐述不同于别人的看法,怀着宁愿死也不肯退却的决心第一次抱着女同事下了舞池,平生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极不雅观地扭动屁股,顽强地与同事展开交际和言谈,极力模拟并鼓励自己装出自信和开朗的健谈的藐视一切的样子,故意在办公室高谈阔论,有意无意地卖弄自己的开放的性格,甚至公然的把自己的一段性经历郑重其事地与人讨论,其实,那完全是杜撰出来的。最后,他对各种交际的套话滚瓜乱熟,各种场合应付自如,熟练老道,对一切人都能找到合适的语气和话题,只要他在场,场面从不冷场和尴尬,而且这一切都巧妙自然,不着痕迹,讨人喜欢,却天衣无缝,别人甚至不知怎么回事呢,就已经被他征服了,而作为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城市思想家,他不但健谈,而且目光深刻,句句惟妙惟肖,中肯而又发人深醒,揭露出事物极其可笑和荒唐的一面,令人大快朵颐,高声欢笑,处处受人欢迎,在酒宴中巧妙的应付一切,委婉的打哈哈也是一绝,各种各样的巧妙的俏皮话张口而出,而关于那方面的事没有人比他说的更露骨又更隐秘,巧妙无比,令人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地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可真有一套啊!”同事们惊奇的发现他变了,变得强大了,成熟了,不敢令人小觑,甚至不敢把自己和他并列了,渐渐有点怕他,敬畏他:这个家伙,太可怕了,太油滑了,忍不住让人害怕,让人捉摸不定,不好对付,还是别惹他好。”连老板都开始防他一手,感到这小子有点扎手了,太滑头了。就在此时,他突然展现出了令人惊讶的智慧,坚不可摧的毅力,总是准确领略各种要务和关辏的本领,一切事务他都看得清晰透彻,分析起来令人信服,而攻击起来既迅速又毫不留情,目光又准,所以他几乎节节必胜,他所经营的业务飞快地上升,作为一颗业界的明星冉冉升起,连那些大人物、老板们都禁不住对他打颤,见了面跟他主动打招呼,拍拍肩膀,到象怕他似的,似乎心理说:“这只狼羔子倒也有点小本事…….”。他却几乎微笑着,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些,态度表现得好象理所应当,这更让人害怕。然而完全意想不到的是,很早他就开始攒钱了,发着狠劲攒钱,尽管他思想中认为自己完全不必这般小气,当然,他会很准确地拿出该花的钱,一些必须去花的他毫不吝惜,但剩余的一个子他也不多花,他能忍受一切,只为了一天一天把钱袋鼓起来,他精打细算,分文必较,顽强地拒绝任何享受,他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那一天果然来了,他突然带走大批客户和职员,跳槽了,准确讲是另立门户了。他独立了,象个人了……社会开始向他微笑,敞开了胸怀预备接纳他,人们看待他,宛如是看待一位精英,一位社会成功人士,女士们向他示好,示爱,职员们向他打恭,老板们和他称兄道弟,再也没人可以把他象虱子一样捏碎…….可是不知为什么最近他有点异样,越来越有点不耐烦,偶尔若有所思的样子,尤其奇怪的是,人们认为他应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还有什么时候比这时更适合结婚呢?但,他几乎是对此不屑一顾,老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人们不知道他为何晚上也不找女人,一个人躲在家里…….他为什么没有志得意满呢?为什么不高兴呢?为什么不象他们那些成功之士投身于家庭的怀抱呢?快快乐乐的融入社会?直到有一天,他的办公室的门打开了,悄悄走进一个人来,径直走道他的办公桌前,第一句话就是:“你放过我吧。”他从高大的椅背后面阴森地慢慢地转过脸来,看到了当年那张脸,当年那个“他”,那位奇异的人物……空气象无声的惊雷敲打着他的心和“他”的心,他的脸痛苦的可怕,“他”的脸则苍白的可怕,静静地温顺地讨好地站在他面前,象条哈巴狗…..他觉得自己要晕倒,似乎要向后倒下去了…….但就在此时,他突然,爽朗和快活地大笑起来,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抓住“他”的手,神情那么友好和热烈,象是见到了老朋友。他把“他”扶到沙发上坐下,安慰他,拍拍“他”的肩膀,对“他”说,“您是我的老前辈了,还是您带我出的道呢,我一辈子尊重您,不知您今天来有何贵干呢……..”云云,口气那么甜蜜,那么恭敬,象对待真正的老前辈一样。一开始“他”简直吓得打哆嗦,但慢慢的“他”甚至有点相信起来:因为他的神色慢慢严肃起来,沉着地看着“他”,友好真诚地坦率地谈起了往事,谈起了他投奔“他”的最初的印象和经历,回忆了在“他”手下的迅速的成长,“他”的关怀和帮助,甚至坦率地毫不回避地谈到了当年自己对“他”的不满和憎恶,“真的,就是憎恶”,他就这样直接说的。当“他”向他道歉时,他认真地说“不必了,您老了,我并没有胜过您,您不必向我道歉,要是我再早五年赢了您,可能我就会要求你道歉,可是,现在,您只是老了,我没有胜利”,“唉!”他叹口气,说道,“说实在的要不是你,我肯定不会认识到什么,也不会有今天,您成全了我,我怎么会怪您呢,我没有输,你也没有赢,时间对你不公平,好吧,如果有可能,咱们下辈子再来决胜负吧”。“他”认真恭顺地听完这些话,表示了感谢,和惶恐,然后连忙解释说,好象他们之间存在什么误解,“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因为什么原因把他得罪了,“他”今天来就是请罪的,并且想问清楚。“他”说完,抬头看看他,感到他眼里有种奇怪的表情一闪即灭,眼神好象很怕人,不过马上恢复了。他哈哈大笑起来,站起来,热烈地拥抱了“他”,甚至过于热情了。但他马上又坐下来,给“他”端来一杯咖啡,他的谈兴更浓了,不过这下问的全是无关的琐碎事,例如,当年是不是还有一个跟他一起来公司的小伙子,后来不知何故走了,“他”还记不记得,等等。好象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有点想不起来,竭力回忆起了一些,例如,听别人说,那个小伙子好象是跟女朋友崩了,伤心太过,无法工作,所以辞职了,“他”曾经惋惜地询问辞职原因,小伙子总是不说,好象很害羞,看来传闻中的恋爱悲剧是真的了,当时“他”还很惋惜呢,因为似乎很能干的小伙子…….说到这,“他”立刻联想起来,好象那一批人里就“你,一个人”一直坚持到最后,并且终于成功了,打败了“他”。“他”的表情甚至很诚恳,表现出服输的神态。他呢,则静静地听着“他”的陈述,偶尔打断一下,随意问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有一次好象无意中问起,“他”还记不得有次他们几个下属一起到办公室,但最后走得时候没跟“他”打招呼。“他”爽快得回答,记得,并说,“自己一直奇怪这件事呢,为什么你们不打招呼,当时,只是当时啊,他甚至有点不高兴呢,他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只是说那几天自己好象魂不守舍,有点心烦,做事老是不集中,容易走神”。他听了笑笑,没再吱声。总之,他们谈了一下午,到后来,“他”甚至完全放松了,腿也很舒服地伸直了,腰也沉下去,在沙发里坐实了,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到他脸上老是挂着奇怪的笑,从偶尔闪现的眼中的咄咄逼人的目光里,似乎有种狠毒的意思被竭力隐藏起来,“他”看了心理嘀咕:“当然想掩饰自己的得意之情呗,不过没掩饰住,所以…….”“他”想得,同时心里嘲讽的笑笑,“你再老谋深算也逃不过我的眼睛,后辈毕竟是后辈啊,我来认认错,看就把你唬住了。”最后“他”在将信将疑中走掉了。送“他”出门的时候,他突然叫住“他”,仿佛顺便似地问到,“那天他怎么心烦了,怎么走神了?”,“他”抬头想想了:“好象是因为领带扎得有点紧”,说完后,“他”就走了,以后果然,他没再来侵略“他”,到死“他”都奇怪,他怎么这么轻易的就原谅“他”呢,这是“他”始终不明白的,虽然格外为此格外庆幸,为自己的成功策略喜不自胜。
至于他呢,职员们发现,“他”走之后,老板关上门,躲在办公室里,也不接电话,推掉了所有事务,坐在椅子上闷声不响,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地坐了一夜,秘书给他送进一杯咖啡去,他才醒过来似的…….从此后,一个格外奇怪的时期开始了,公司里的职员明显感到气氛与以前大不相同了。老板一改往日对属下和善的面目,变得严厉,严厉,再严厉,异常苛刻,善于嘲讽这,嘲讽那,因为一点小事就发脾气,尤其不可思议的是,他现在开始干预招聘事宜,不顾人事经理的百般劝解,招一些初出茅庐的乡下出身的年轻人,对这些人往往表现的非常和蔼和照顾,格外关心,但又总是令人费解的好挑剔他们,发火时格外针对他们,挑剔他们的蹩脚的衣服,腔调,老拿自己白手起家的经历已经出身和下属比较,借以嘲笑他们是无用的废物,下属们都开始怕他,恐惧了,纷纷开始辞职……但是他突然一下子又好起来,又和善了,再不嘲笑了,也不干预人事招聘,下属们都长出一口气,想想其实老板算挺仁厚的,平时对待自己确实不错,没多想就留下来了…….可是他却怀着迷一样的心情老是透过百页窗打量外面的职员们,他仿佛不由自主的在思忖什么…….那一天来得太突然了,那天起床之后一切都很正常,他平静地上班,甚至去的很早,他精神百倍地处理起事务来,思路格外清晰,看待问题非常准确,一下子就猜到了对手的意图,他甚至开了一个小小的办公会,会上他很健谈,热烈,充满了热情洋溢的话语,描绘了公司最近的业绩和美好的已经展现的将来。他表现得神采弈弈,对自己格外满意,职员们都被他的话语和热情感染了,气氛充满了热烈和欢快,讨论的时候他用火一样热情的眼睛令人信赖的鼓励着每一个胆小者,让他们发表见解。当他们发言的时候,他自己就严肃和热烈的点头,深思,虽然一语不发,但下属们的热情都被调动起来了,情绪空前得高涨,所有的人,都似乎思路一下子清晰了,所有的人都深刻的信赖他,信赖他们的公司以及他们的将来,会议在美好的氛围中结束了,好多天大家没这么热烈了,非常好,甚至在日常事务中很少见的一种友好的氛围都初步建立了,人们被自己或者被别人的友好情绪感染了……他有点疲倦地回到办公室,心头仍然沉浸在兴奋之中,好象意尤未尽,他对自己太满意了,他在心头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他确信自己有这着无与伦比的领导才能和雄才大略,他混身燥热的跳起来,看看窗外,来回在办公室踱步,最后他坐下来,心头的力量甚至让他格外的沉稳,安静,他渐渐沉入事务之中,今天的处理速度真令他自己都惊讶……他微笑着想想,自己可真是厉害…….他有点疲倦,靠在椅背上休息着,进来了几个下属,脸上似乎还带着刚才热烈讨论的余光,进来时他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崇敬和佩服,以及信赖,甚至友爱,一种在老板于雇员之间很稀有的友爱,可以说那是一种人和人之间的平等的友爱,他明白这一点,他甚至笑了,他几乎感到自己取得了最大的胜利,他被人象人一样得爱戴了……他微笑的友好的接过文件,示意他们坐下,他立刻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样子,伏到桌上,开始犀利得研究这份报告…….无意间他从眼角的余光间看到下属们屁股很深地扎出一个窝来,身子往后倒着,很踏实得坐进旁边的沙发里,甚至踏实到令人奇怪的程度……电光一闪…….一个什么东西一下子把击中了,他胸膛一挺,世界一下子停滞了……他的手颤抖起来,嘴唇哆嗦,浑身打颤,一个念头鬼使神差似的让他往后仰去,他甚至在这个过程中间用眼睛白了一下旁边盯着他的下属,之后就再也没看他们,一语不发,他一动不动地坐着,拿着那份文件长久的看着…….底下的人害怕了,腰板挺直起来…….他观察着他们,研究着他们,他们害怕了……他们坐立不安了……..他们出汗了……..他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他”,他一语不发的照着“他”做,甚至中间还奇怪的笑了一声…….他们吓坏了,有一个人站起来,问到,“X总,你怎么了?”……他立刻把脸转向了这个人——他们看到了一张煞白的诡异地狞笑着的变形的脸,大家还来不及恐惧的时候,突然就听到了一阵奇怪的疯子一样的哈哈大笑……所有的人都吓坏了,打开门跑出去……“回来!”他突然大喊一声跳起来,,架式几乎象朝猎物扑过去…..但他跌到在面前的桌子上……立刻他就清醒了……突然间,他脸色煞白,神色惊恐万状,他完全立在了那里,仿佛死了一样……..有一个多小时还在那站著,屋门开着,一些职员躲在外边不敢进来,天色暗下来了…….职员们都跑走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剩他了…….他无力得瘫到在椅子上,面无表情,象一条可怜的狗一样瑟缩着……他就这样过了一夜。
“朋友,你这是想指责什么?”
“不,朋友,我不想指责什么,这不过是在公交车上因为无聊,编个故事给自己听而已。”
“别嘲讽人好嘛?这里头当然有什么,你想说什么,对什么想加以指责嘛?而且,这可能嘛?因为一点点小事,为什么是领带的缘故。”
“不,朋友,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必须是领带,也许,刚才在车上,我又热又挤,感到喘不过气来,忍不住松了松领带吧,所以不由自主就让这条领带成了全部原因。你们完全没必要太认真,真的,也许,我们不这样吹毛求疵就会对事物有个更好的认识也说不定呢!当然,完全可以不必是条领带,例如,是个茶壶,这把茶壶那天早上不慎被女仆打碎了,而这是他的心爱之物……或者,他只不过昨晚上跟他的小情人吵了几句嘴,闹得心绪恶劣,甚至全部原因可以是一只小蚂蚁,一条微不足道的小虫子,甚至是一根稻草…….当然,如果你们非要这么追问,逼着我回答,那我同意,领带是个牵强附会的东西,他完全有可能根本不为了什么,他就想那样做。朋友,您说呢?是不是有这种可能呢?毕竟一个老板愤怒地无缘无故地敲桌子,辱骂人,并不需要理由,特别是并不需要向属下解释,当然也更不需要向我们解释了,何况,一个城市想给一个人以致命的侮辱时会否需要考虑理由呢,即使它是有意,那就更不用说是无意间了…….”
“朋友,其实这完全是凑巧!”
“是嘛?不过,尊贵的朋友们,为什么这一个凑巧,一切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呢?哦,想想吧,这才是事情最妙的地方啊,是不是,朋友们?”
“不过,朋友,我想和你仔细地谈谈,这是有益处的,朋友……关键是难道你不渴望吗,就是说,你难到不是也曾想过,肆无忌惮地朝别人发火,别人却不能奈何了你,半分也奈何不了你,只能在你面前绝望地喘着气,挥着手,就那样子地呆立在你面前,看你愉悦地欣赏着他的绝望呢,并且……并且,比如,第二天,他离奇地,离奇地突然生病了,甚至就此,就此哀伤欲绝,然后…….哦,别对自己欺瞒了,你也曾渴望……是不是呢?难道你们的心理哪怕一丝一毫的这样的想法都没有过?特别是你动动指头就把一个人毁了,这样的美事,这样的权柄,你没有流着口水想象着,渴望着吗?谁不渴望这样巨大的权柄呢,即使你攫取了永远不用,光拥有它也是一种巨大的幸福……而城市的千万种幸福要是离了它算什么幸福呢?成功的千万种幸福要是缺了它又算什么成功呢?没有了它,人们为什么要去做成功者呢?那时,成功跟一块毫无滋味的鸡肋有什么分别?……朋友,老实点吧,别耍滑头,这并不有损颜面…..而且,这样的雄心壮志和抱负算什么罪恶呢,如今没有半点这样的雄心壮志倒要人看不起了,人家会说你窝囊…….窝囊,这是最要命的一个词……荣耀,这是人的荣耀啊……难道不是嘛?……”
“不错,不过,我不想再争论了……何况……”何况,我发现周围的情形有点不对了,眼前出现了几双气愤和惊讶兼而有之的眼睛,一大群人都在看着我:天呀,怎么了,是不是我刚才和你们争论时,手摇来摇去…….果然,我发现身边那个年轻妇女的眼神最奇怪,气愤、惊讶、深怀戒心,她打量我的神情好象在说,“我真想不道你会是这样的人!”……..这是怎么回事?……哦,天呐……于是,一桩“偶然的不幸”从遗忘和迷糊中又返回到意识中来,刚才,似乎我的某根“不幸”的手指上曾绝妙地传来了不该传来的柔软和温热的触感…..天,怎么办,我无地自容,多丢人呐!又没法解释!要不要解释呢?怎么办?逃嘛?往哪里逃?……啊,好在车到站了,“噗”地一声门开了….再见了,朋友们,你们害我糗大了,对不起,大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在心里说着,跳下了车……. 倏地,向前急冲着的脚震动着触到地面,并最终塌实下来…….我安定下来了,回头看了看远去的车影,长舒一口气,心又回来了…….抬头张望,夜色突如其来地向我扑过来,无比辉煌和开阔,夜色明净,空气清新……眼前是奇异瑰丽的美好的夜色下的都市的大街……现在,这一切似乎都变得大有深意了……灯火一闪闪得仿佛庄严得在向你暗示什么……
朋友,你看,这个城市多么可亲可敬,在这个辉煌的夜晚,把你浅薄的想象力激发起来,赋于你多么奇妙的如诗如画的狂想啊………
也许,你会问,结束了嘛?那个人的故事还有没有下文了?
有,怎么会没有呢?这样美好的夜色对人的想象力是再好不过的了,我在想象中已经看到他了…….漫漫长夜消逝了…….不知为什么,朋友们,我老是联想到黑夜,仿佛那是这一切狂想和梦幻的发源地一样…….一觉醒来,他,那位昨晚倒在了办公室沙发上的人,睁开眼看了看这个世界:他脸色苍白,他一动不动地歪着,直到中午,没人来上班,房间很静…….他的脸上有种困惑和痛楚……..为什么?因为一夜醒来,心中的一切都没有了,消失了,奇怪的烟消云散了……恨和泪,疲倦与亢奋,创伤与欣慰,复仇的快慰,心底的恐惧,迷惑不解,欲哭无泪的感觉,疯狂的报复一切的感觉,多年的艰辛与酸楚,痛苦,日日夜夜的煎熬,一下子全没了,全都不重要了…….他脸色苍白地站起来,走到窗前,打开窗子眺望:一切全都变了……还是那个城市,那个意味复杂意蕴深远的城市,还是那般暗淡的晨光,可是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一切好象都失去了生气,一切都再也没有吸引力,从前仿佛无比深刻和新颖的东西如今变得平淡无奇,毫不起眼,陌生极了,只是让他厌倦,城市不再让他好奇和深思,往昔激动他的那一系列细节变得无比讨厌,毫无意义,如今只是让他痛恨和不齿,这里不再是让他眷恋的地方,当年他发誓就算在大街上要饭也要留在这里,活下去,非要看看这个城市能怎么样的勇气再也没有了……一阵风吹来,他一下子回想起来什么,他的脸变得煞白,嘴唇开始哆嗦,一种揪心的创痛顽强地袭上了他的心,那是昨天所发生的那一切造成的,他竭力忍住不去想那卑鄙的一幕,但结果只是感到了更加锥心的痛苦,他无法面对突然间涌现出来的如此可怕的一个自己,“他”是谁,“他”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到了自己的心里去的呢?他又一次无力地瘫到了,倒向窗边,贴着墙壁慢慢地委顿下了身子:突然间心里涌来一种可怕的钻痛,他哭了,无声地哽咽着……
自此后,一切都失去了方向,他对任何东西都再也提不起精神,事务只是让他觉得厌烦,他不再操心什么事业和挣钱,老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变得稀里糊涂,丢三拉四,在社交场合沉思无语,落落寡欢,有点不大合群了,讨人厌了,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清楚,只是从沉思中抬起头皱着眉头冲人无谓得笑笑,证明他根本没听进去,然后又沉入无言中,了解他的人,朋友们,都辛酸的发现,他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样了,甚至比以前更厉害了,人们受不了他的这副样子,慢慢疏远了他,最后就完全不接待他了,但不知怎么回事,社会上突然流传开他疯了的谣言的时候,人们又恢复接待他,但很快他就发现,他们只是好奇,试探他,一发现这点他痛苦的笑笑,但那时他已经离不开他们了,他那么需要人们,需要朋友,可是他孤独惯了,从来在心里就没有朋友,所以他坚持到各家走动,一有人旁敲侧击,问起这个话题,他总是避而不谈,拿眼盯着别人,不说一句话,笑笑,温和的笑笑,弄得别人不知该继续问下去还是就此闭嘴,显然这令人很恼火,当然人们几乎立刻原谅了他,并且很自然得把这前前后后的一切变化与他疯了这件不幸的事实联系起来,但是不幸归不幸,谁家也不活该倒霉到收留社会所有的不幸呀,社会的大门于是敞开又关上了。他孤独了,没有一个人需要他,在这个城市里,他感到无法忍受,日渐陷入一种无法摆脱的心力憔悴和衰竭的状态,例如,他已经没有能力象从前那样大有深意地谈论什么城市的秘密了,他甚至想不起以前自己老提的这个所谓的城市的秘密其思想实质到底是什么了,有人对他约略地重复他以前的话,他总是赶紧带着一种痛楚的神情跑开,不顾一切得跑走了,弄得别人不知所措感到恼火气愤,给果是他又少了一个人;对下属再也狠不起来,也不关心,他很少再去上班,有时去,就象梦游似的看看就走了,末了,下属们完全笑起来,甚至在他偶尔去的时候跟他开玩笑,公司全乱了套,他想维持下去,可是知道完全不可能,于是,他不再关心公司,不再上班,托人代管,他,终日闷闷不乐,衣衫不整得在大街上溜达,流露出一种严厉的窥视的眼光,把城市的一切打量,打量人,打量车,打量楼宇,站在过街天桥上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车流发呆,直到黄昏来临,暗淡的光笼罩了城市的一切……
无数的人开始为他痛惜,感到遗憾,“他离成功就一步之遥了…...怎么会这样!”总之,他到底是失败了,没能征服这里,甚至相反。他没能成为一名成功者,社会的宠儿,在这场斗争中最终失败类,败在了城市脚下,可是他已经不再关心这一切了,城市的法则或秘密什么的都不能让他的心动荡分毫了…….最后,他换上一身粗布衣裳,这还是当初他进城时母亲亲手给他缝的那件呢!打点了一下简单的行李,把城市的一切都很便宜的变卖了,据说大多数都留给了城里的什么慈善协会,在一个暗淡的首都的下午,永久地离开了这,就象他当初进城时一样,还是那个破包,还是挤在硬座车厢返回了故乡。迎接他的是那可怜的风烛残年的老母亲,他投在她的怀抱里,没有痛苦,竟然什么也没有,一切当初进城时发财、出人头地的打算全没了,一切都和解了,他心头只有一个声音,一个想法,只想在母亲的怀抱里睡一觉……
他以后找了一个很一般的乡下姑娘结了婚,生了一个儿子,从小活蹦乱跳的,乡亲们看了直夸这孩子好,将来肯定有出息,当娘的也老在儿子耳朵根嘀咕:“快长大,快长大,长大了,进城去发大财,出人头地!”这位归来者盯着母子俩皱着眉头,沉默不语,等儿子长大了,嚷着要进城时,他给了儿子一个嘴巴,镇压了这个想法。直到死,他也没让儿子踏进城市一步…….人们偶尔问起他以前的事,他一语不发,拿眼睛看人,直把人看的纳闷;他不再工作,整天沉思默想,写写划划,人们以为他肯定能写出点什么,但是他没有,他心头的秘密一直都让人费解,人们说他是个怪人,一个人间不可能有的怪人,只有这一次,他停下来,注意的听了半天,笑笑,对人们的意见表示同意,然后走了。他在孤独和沉思默想中度过了下半生,死时五十岁,葬在了祖坟里,坟子跟他苦了一辈子并且发誓要让她老来享够清福的母亲的坟并立在一起,他到底还是没让他可怜的母亲享上福。
嗨,朋友们,你知道嘛,也许今晚我会象这个人一样呢,躺在床上,满屋子都是往事,重重的可怕的幻影,紧张的可怕的脸,汗珠,憎恶,愤恨,拿牙紧紧咬着被角,心里发誓,永远发着誓,不可饶恕,不可饶恕…….朋友们,这是那位朋友他在城市里渡过的几年几乎每个夜晚都发生的事,他把自己关在自己的小屋里,回忆着当初的每一个细节,到最后那简直就是他的命了,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他每天早晨在镜子前面对自己充血的痛苦的眼发誓就算象狗那样活着,也要在这个地方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看看这个世界到底会怎样的唯一理由。这就是他整个生活中唯一的秘密,没有被任何人所知道的,他咬着牙从来没在外人面前露出半点的秘密,让人痛苦、恐惧的可怕的秘密,每一天晚上,明白嘛,包括他成功之后,他原谅了“他”之后,一直到他瘫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每一天晚上呀,每一天晚上,每一天晚上呀!
天,愿这样的事永远别降临在任何人的身上吧!
终于到家了,到此为止吧,朋友们,我的心也因为这个故事变的有点忧郁了,但愿明早是个好天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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