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转自中国学术论坛
著名诗人、翻译家树才先生作客中国学术论坛网聊天室
网聊主题:写诗与译诗
网聊时间:7月2日晚7:00—9:00
嘉 宾:树才
主 持 人:陈勇
嘉宾简介
树才,浙江奉化人,生于1965年。四十岁门槛已然跨过。但我是“四十而惑”。说实话,我的生活主要就靠“惑”字推动。20世纪80年代,从浙东农村进京求学,进的是北京外国语学院,学的是法语。90年代,频繁进出非洲,尝试过多种职业:公务员,外交官,公司经理,建筑工地“工头”等等。大学期间落下“写诗”的毛病,毕业后尽管职业多变,却至今未改初衷。1997年,出版一本诗集,名《单独者》;2000年,出版一本随笔集,名字更怪,叫《窥》。写诗之余,便是译诗,由着兴致,凭着热爱。2002年,出版三本译诗集:《勒韦尔迪诗选》、《夏尔诗选》、《博纳福瓦诗选》。2000年,倦于世事忙碌,更厌纪律约束,便躲进了中国社科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在这个匆匆忙忙、竞争激烈的社会“转型期”,我的梦想是做一个闲人。平生所求,无非诗艺。
主 办:中国学术论坛网(www.frchina.net)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陈勇:各位网友晚上好!今天我们中国学术论坛网有幸请到当代著名诗人、翻译家树才先生,作客我们聊天室,与大家交流这样一个话题:写诗与译诗。
树才:大家好!我很高兴今天晚上来到这儿跟大家聊天!
陈勇:下面,请树才先生给我们作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树才:我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工作,研究法国诗歌和诗学。我是2000年才调进去的。对做学问来说,完全是半路出家。我的主要兴趣还是写诗。我觉得研究法国诗歌,必须结合翻译来做,因为翻译本身就是研究;必须对翻译的对象有所研究,否则不可能译好。
陈勇:接下来,请树才先生回答网友们的提问吧!
付付:我不喜欢看被翻译过来的诗,因为我觉得已经失去了原味。您是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呢?
树才:我觉得,翻译诗本身就是不得已的事情。但因为我们不可能懂得所有的外语,所以我们又不得不去翻译诗。翻译的目的就是了解,交流。没有翻译的话,对各民族之间的文化交流来说,那是无法想象的。话说回来,翻译过来的诗,跟原诗相比,多少得丧失一些原味。一首译诗,总是原文诗的“另一个”。所以,怎么在翻译诗的过程中,再“生产出”原诗的味道,就成了译者面对的最大的挑战。谁能把原诗的味道,在译文中“再生产”出来,谁就是了不起的译者。我之所以用“再生产”这个词,是因为在我看来,原诗的味道,不可能原封不动地移植过来。翻译是一种理解,一种阐释,甚至可以说,也是一种写作,一种通过译者的语言媒介“再生产”出诗来的工作。
胖子:我觉得翻译的诗歌都带有译者的个性和倾向,您怎么看?
树才:我觉得很正常。因为每一个译者都是带着自身的条件,去翻译诗的。他的个性,他的诗学观念,甚至他的个人趣味,都会不自觉地带到译诗中去。但我也觉得,译者不应该对自己的个性和倾向毫无察觉,不加节制。毕竟,你是在翻译人家的诗。毕竟,翻译的写作是中介意义上的写作,不是原创意义上的写作。
Zhaosi:树才先生是不是说,最好要选择自己有感觉的原诗,和自身条件相契合的诗家的诗来译?
树才:我刚才说,翻译是研究,就是要在动笔翻译之前研究原诗,研究得越透越好。当然得“选择自己有感觉的原诗”来译,否则怎么能译得好呢!译诗之难,难于上青天,有时比自己写诗还难,硬着头皮,凑合着翻译,那是肯定译不好一首诗的。译者对原诗的风格、口吻、语言特质,都得有深入的体会,否则,把人家的诗完全按自己的风格翻译出来,那是对不起原诗作者的。
zayy:您如何看待诗歌在当代功利社会中的地位?
树才:我是上个世纪80年代中期,上大学时开始认真写诗的,那个时候,诗歌在社会上,可以说影响巨大。那个时候诗歌是很有“行情”的。89年以后,中国转入经济社会,市场原则主导中国人的生活,诗歌就慢慢被边缘化和自我边缘化了,也就是说没有什么“行情”了,再也引不起社会的广泛关注。我觉得,功利社会对所有精神性的努力都是一种挤压和压迫。诗歌也不例外。但我觉得也正常。热爱诗的人还是照样在写诗,即便没有什么“行情”,他们还是在写诗,因为那是一种热爱,一种通过语言来进行的精神探索。
明月汀兰:翻译诗歌,其实也就是很重要的二度创作了,所以对翻译者的要求很高,对不?
树才:对。翻译诗是一种很特殊的写作,中介意义上的写作。译者的水平,“理解”原文的水平,尤其是,用自己母语“表达”的水平,决定了译诗成色如何。一个了不起的译诗者,其实跟一个了不起的诗人一样难得,或者说,译诗的难和写诗的难,是同一种性质的难。难在“诗”上。难在“语言”的活用上。
陈勇:欢迎网友就树才先生的回答,进行追问。谢谢大家的参与!
Zhaosi:看过米开朗基罗诗的英译者说,他译一首诗总是揣着原诗一整天,不时地读一读,然后基本上把烂熟在心的东西用英语重新写一遍。树才先生通常会怎么译一首诗呢?
树才:我是学法文的。
Zhaosi:知道啊,而且主要是揣着法文译成中文嘛!
树才:我翻译诗,开始时可以说是一种自发的行为。因为学了法文,因为自己写诗,所以总要去找一些法文诗来读,这也是学习法文的一个方法,一种途径。读的时候,全凭兴致,也没有翻译的打算,一般是在读完之后,如果内心能被原诗打动的话,我就很难忘记,就会不自觉地去揣摸,就会想,应该试着把它译成汉语,看看效果会怎么样。也是在大学期间,我试着译诗。那时我迷上了法国诗人勒韦尔迪的诗,因为他的诗词汇和句式都非常简单,但读来却很有味道,似乎有一种深意在里面。
Zhaosi:好奇推动研究,翻译是研究,树才先生的翻译也是这样推动出来的。
树才:我一般是这么开始翻译一首诗的,觉得心里已经很有把握了,已经细读过好多次了,我便试着把它译出来。一开始,我译得特别老实,严格按照原文句式,也就是说,老老实实,一句一句,尽最大努力,依原文的特点来译第一稿。
Zhaosi:相当于写诗中的“苦吟”型!
树才:因为我不觉得翻译诗“一次性”就可以完成。译出第一稿后,我会放一放,我会再去读原文,我会跟人讨论,向人讨教。译诗的具体的困难,总是无所不在,总有那么一些涉及“理解”的点,是没有把握的。可以说,我的译诗,是修改出来。我觉得译诗要经得起修改,因为译者对原诗的理解总是有限度的,译者用自己的母语,把原诗再生产出来的能力也是有限度的。在译诗上,与人讨论,向人讨教,总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许多人指点过我的译诗,对我帮助很大。
赵元:一个译者如何选择他的翻译选题呢?
庄楚:请问树才先生,您觉得译诗译的比较好或您最欣赏的有哪几家?
树才:我最认真地研读过的一本译诗集是《戴望舒译诗集》,绿皮,施蛰存编选的。其中的一些译诗,我甚至找到法文原文,来对照着读,细心揣摩他为什么要这么译,他为什么选这个词而不是那个词,他为什么在这儿侧重于照顾原文诗的语序,而在那儿又倾向于尊重汉语的表达……那本书都被我翻烂了。我去塞内加尔当外交官时,任期4年,只带了很少几本书。但这本书我还是带上了。后来,读的译诗多了,基本上是按着自己写诗的直觉去判断。像江枫、王佐良等人的译诗,我都认真读过。像查良铮、程抱一,就是大翻译家了。
赵元:您认为直译和意译那种会更贴近作者?
树才:我觉得直译和意译只不过是两种方法,任何一种都不足以保证把一首诗译好。我甚至反对这种两分法,似乎翻译只有这两种方法,非此即彼似的。就译诗而言,不管谁翻译,也不管用哪一种方法翻译,目的都是:为了译出诗。只要能译出诗,该直译就直译,该大胆一点就得大胆一点。如果直译就是那种“字对字”的翻译,那对译诗来说,肯定是要不得的。如果意译就是那种动不动就“四字成语”的翻译,那对译诗来说,也肯定是个祸害。
梦呓:呵呵。
树才:所以,还是别把直译和意译对立起来。但是我可以肯定地说,逐字硬译,肯定只会把一首诗译“死”,肯定是一种遭塌。此法不可取,已有定论。毕竟,诗是语言的艺术,也是隐喻的艺术。一首诗是一个整体,拆成字来翻译,那是肯定不行的。
莫流:直译与意译的最大区别在哪?
树才:直译和意译的说法,我觉得就译诗而言,根本就是不成立的。一首诗译好了,你根本分不出来哪儿是意译哪儿是直译。
莫流:既然不成立,那么它的翻译跟非诗歌翻译最大区别在哪?翻译中碰到的最大的障碍在哪?
树才:也许可以这么说,能译出“诗”来的翻译就是诗歌翻译,否则,就是非诗歌翻译。
Yezi:似乎可以这样说,把诗歌的精髓译出来就是直译了。
树才:“把诗歌的精髓译出来就是直译了”,我觉得不能这么说,所谓的“直译”恐怕不是这么定义的吧。总之,在译诗上,我根本就不想接受“直译”这个说法。
莫流:恩,但何谓诗歌“译出诗来”,有没有比较客观的标准或参照指标系呢?
树才:何谓“译出诗来”,这个,译者说了不算。这个评判权在读者那里,尤其在诗人读者那里。如果他们读了,觉得是好诗,那就说明,译诗在译者的母语里是有语言质地的,当然前提是不错译。
赵元:好像您的第一遍翻译偏向于直译一些,但这不是翻译的完成。
树才:是的。翻译一首诗的时候,所谓的直译与意译从来就是互相交错、互相包含的。还是从相对的角度来理解“直译和意译”----这两个前人一直在用、我们也不得不继续用下去的翻译概念吧。
莫流:我觉得所谓直译或者意译,是从语言学角来分类,并不符合诗歌的审美特性,诗歌翻译涉及到三个层面:语言层面、文化层面、审美层面。
树才:我同意莫流的见解。以前讨论诗歌翻译,总是从语义学的角度,我觉得,从诗的角度不够,从文化的层面也不够。因为要理解透一个字,就得懂得这个字本身所包含的文化层面的意义。
莫流:恩,不错!但是我觉得还不简单是个文化的问题。
树才:总之,是诗的问题。
莫流:语言学家、文化学家等,并不一定能翻译好诗歌,只有会写诗歌的人才会翻译诗。
树才:只有会写诗的人才会翻译诗,这个倒是。当然,他得懂外语。
莫流:呵呵。不懂外语是另外的问题,不是不懂翻译诗歌,而是不懂翻译。
Zhaosi:总觉得树才先生现在的诗有一种贴近大地的倾向,一些简单的事物、现象、底层的人,您是否对这种入诗关注点有明确的意识,或者说您是否视这些基层事物为人类生活的始基,还是更为他们带给您的悲剧感所动?
树才:我小时候的生活是在农村,我从小就在乡野里乱逛,瞎跑,所以,“土地”的感觉,“泥土”的感觉,是从小就被我的身体直接地“记住”的。农村的生活比较苦,但真实。习俗之外,生活里不需要别的虚饰。到北京之后,生活在高楼大厦和钢筋水泥之间,到现在20多年了,但我从来就没适应过城市生活。当然,更大的麻烦是,农村也永远回不去了!当然,城市也有城市的贫穷,在城市的底层生存的人,甚至比农村里的人喘息得更艰难。我觉得,在那些看似简单的事物和现象里,常常透露出人类生活的惊心的悲剧。大人物的悲剧是英雄业迹,小人物的悲剧才是悲剧所在,因为总是被忽略,但因为这些悲剧太日常了,人们已经麻木,尤其在当今社会。有时候我写诗的愿望真的是非常单纯:用尽量朴素的词汇,试着去“写”出我的“目击”,我的“看”。这里面没什么情可抒,却包含着作为一个人的诚实的感情反应。
梦呓:看了论坛上贴的几首树才先生的诗,感觉有一个问题,好像你的诗的结尾技巧都有点重复,这是否故意为之?
树才:论坛上贴的九首诗是我在2000年写的。知道你的感觉之后,我回头会再去读一读。也许你的感觉是准确的,那说明我是多么难以挣脱在写作中慢慢形成的一种惯性力量。
梦呓:树才先生最喜欢哪位外国诗人?
树才:也许是法国诗人勒韦尔迪。他给我的启示太重要了!生活和写诗之间的关系的启示。
Daniel:请问,中国诗人眼中的非洲如何?那里的中国人在干啥?
树才:我在非洲呆过6年,4年是在塞内加尔,当外交官;另外2年是在科特迪瓦(以前叫象牙海岸,我更喜欢后者,多生动,一听就能记住),代表国家当建筑工地的“工头”,也就是“包工头”,因为那是中国政府援助的一个项目,建一个国家剧场。这两个国家都是在西非。非洲老百姓很苦,但很乐观,他们个个都有跳舞的天赋,都是自由发挥,跳得好极了。
莫流:恩,这些宝贵的经验。
树才:中国人在非洲,大概有三类人:一类是国家派出的外交人员,一类是公家单位派出的项目工作人员,另一类是生意人。非洲经济不发达,但据我观察,中国人在那边做生意的,只要肯吃苦,肯坚持,都挣到了钱。
梦呓:树才先生能不能谈一些非洲人民的生活状况?具体的谈一两个让你震动的方面?
树才:我刚才说非洲人跳舞跳得好,跳得自由,那真是绝了。记得第一次去非洲是1988年初,到的国家是布隆迪。白天跑来跑去当翻译,够累的,晚上我就自由些。有天夜里,大约是深夜了,因为我已经睡下,但是不知从哪儿传来的鼓声把我从睡眠中唤醒。我决定出去瞧一眼。走到屋外,我看见就在不远处一大块空地上,聚集了好多人,也有灯光,好像在庆祝什么,反正很热闹。好奇心推着我往那儿走:是一大群年轻男女在伴着鼓点跳舞。那种舞,我以前从未见过,就是猛烈地扭屁股,抖臀部,转上转下,绕来绕去,一边扭,一边还甩头,上下猛甩,仿佛要把头发从头皮上甩掉,而且是伴着鼓点,那些鼓个头挺大的,被夹在胯间,用双手十指拍响,鼓点疏,扭胯就缓一些,但鼓点一密,那种疯扭疯抖的劲儿就出来了,简直让人无法喘息。我看得口瞪目呆。非洲朋友一看深夜出来一个中国瘦小伙子,可能跳得也格外带劲儿。我近看了没多久,就退到一棵芒果树下,但我没有回屋,我坐到地上,继续观看……我坐在地上看呀,想呀,内心涌满了异样的激动,有一阵子我感觉我的身心都在颤抖……后来我才知道,那种鼓叫达姆达姆。后来有一个不眠夜,我完整地回忆起那一幕,便写了一首诗,就叫《达姆达姆》。再后来,我无师自通,自己也学会了跳非洲扭胯舞。
yezi:我问一个译诗与创作的问题吧。你觉得通过翻译外国诗歌对你自身的写作构成什么影响?你觉得我们从外国诗歌里学得太多还是太少了?你认为在近阶段,我们汉语诗歌在精神和语言上能够获得自由吗?有无必要在这方面做出努力呢?
树才:一个挺好的问题。这个问题比较难,所以我思考了一会才敢回答。翻译诗对我的影响,可以这么说,如果我不是作了这些诗歌翻译,我的写作状态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可见它对我的影响之大。
莫流:这个影响主要是哪个层面上的?主要是诗歌技法等形式方面还是审美体验等方面的?
树才:主要是在“对诗的认知”方面,尤其是在“对生活和写诗的关系的认知”方面。这方面勒韦尔迪对我有深刻的影响。哦,我仿佛一下子心领神会了:诗歌可以这样赤裸、无畏地去触及自己的内心生活!诗歌写作本身包含着这样的悲怆一面!
我们学习外国诗,学习了快一百年了,现在该好好总结总结了,我觉得不能总是学,总是觉得人家了不起,也就是说,我觉得中国诗人不能太依赖译诗,仿佛那里面有什么灵丹妙药似的,因为译诗的语言是一种杂糅的语言,也就是欧化的语言。汉语诗人应该立足于汉语,以汉语的表现活力为指归。
Yezi:那么,凭你译诗和写诗的双重经验,你认为怎么努力呢?其实努力也很困难,但在某个阶段可以选择一些侧重点吧?你现在说的是语言,语言方面在许多诗人那里似乎已有所解决,那么接下去呢?
树才:汉语有能力消化一部分欧化句式,这是大家都能看到的,但我相信,消化的只是一部分,而不是全部。有人过分信赖译诗,在写作中,不自觉地就会带进去欧化的句式,其实暴露的是母语语感的薄弱。
梦呓:你认为如何将古诗的精髓用现代汉语写成诗呢?
树才:古诗的格律诗体形式,我个人认为是永远过去了。道理很简单,古汉语变成了现代汉语,而语言变了,诗体形式必然随之变化。传承古诗,主要是传承古诗的灵性,气脉,古代诗人那种自然观,那种空灵说,这些东西至今流贯在我们的血脉中。比如,古代诗人饮酒之际,兴之所致,即兴作诗,这种对语言的“自发性”力量的领悟,比现在的“技术主义”倾向高明多了!
Yezi:为什么现在我们很多人看我们自己写的诗,总是不如外国诗,是不是他们不够引起重视?
树才:汉语诗歌的出路,还是在汉语,从这一点上说,懂了法语,反而使我更加珍爱汉语。
莫流:您认为中国当代诗歌发展怎么样去挖掘中国传统诗歌资源?我认为严格的讲是不能转换的,一种语言在文化和诗歌等审美方面有自己独特的一面。
树才:我也同意“诗从根本上是不能转换的”这种说法。因为诗是语言的创造性运用,每一种语言又各成系统,直接转换,也就是在译诗中,找到所说的对等物,其实是不可能的。
梦呓:怎么会说是转换呢?
树才:翻译其实就是转换。但一首诗的翻译是会遇到它的极限的,也就是说,诗不是完全不可译,但绝对有它的不可译部分。比如一首诗的音乐性,任你怎么转换,都是转换不过来的。80年代以来,汉语诗歌变化很大,诗越来越多在写作中体现出他们的语言个性。90年代以来,诗有多元的趋势。但是现代汉诗毕竟不足百年历史,成绩有限。而西方诗歌,因为翻译介绍的都是一些大诗人的作品,所以有份量。
赵元:当代中国最好的诗人不是当代国际上最好的诗人么?一个时代的人只能写一个时代人的诗,不可能是别的。
树才:国外对中国当代诗歌的了解是很欠缺的,据我所知,也就是朦胧诗的那几个代表诗人,其中最有名的当然是北岛了,但90年代以来的汉语诗歌的变化,国外基本上还不知道。翻译渠道不畅。
莫流:有这个因素。但中国现代诗歌并没有真正进入西方话语系统,而是游离在中国传统文化语言(文言文)和西方现代语之间,因此造成中国当代诗歌发展的两不像的尴尬局面。
赵元:可惜!国内好的诗人也有不被知道的。呵呵。
树才:中国诗歌在国际上的影响,主要是古典诗歌,李白杜甫,因为人家翻译了几百年了,有各种翻译版本。从翻译里,多少能看出一种文化与另一种文化之间的强势劣势。所以我也觉得,翻译里有不同文化之间的竞争。需要什么,才会去翻译什么。
陈勇:今晚的网聊就要结束了,请树才先生做个总结吧!
树才:最后,就古典诗的问题、外国诗的问题,我再谈点意见。
应该承认,古典诗太伟大了,但我们也得承认,要求现在的诗人用五言七律写作,也末必合宜。汉语的语言,在从文言文到口语的变化中,经历了断层式的变化,这是古典诗“演变”成为现在的自由诗的内在理由。
一个时代还是有一个时代的语言,语言变化了,诗人和诗歌也只好随着变化。关键不是诗歌形式,而是诗人的创造力,诗人的语言敏感性。
Yez:说得很好,谢谢树才先生!
树才:至于外国诗,对中国新诗的演变,功不可没。但从现在的角度看,我觉得,汉语诗人可以有一种更自信的态度,也就是汉语的态度,来看待自己的诗歌写作。译诗对新初创期的影响是巨大的,但已成为历史,现在最好把译诗看作是一种参照,诗学上的,语言构成上的,个性上的,一种参照。但实在没必要按着译诗的路子去创作。
诗歌只有一个标准,就是它的创造性,汉语诗歌应该慢慢建立自己的价值标准。西方有文化强势,我们认真看待就是了,该学当然得学,比你高明的说法和写法你都得学一学,但你没法跟它接轨,即便接上“轨”了也没用,因为那只是你自己那么认为,一种虚幻罢了。人家的“轨”跟你的“轨”,型号本来就不一样。你接得上吗?!所以,还是要接自己的轨,汉语的轨:用汉语创造出真正的诗歌来。
陈勇:以后在合适的时间,我们会再邀请树才先生和大家一起探讨诗歌写作。请大家继续关注中国学术论坛!
树才:今天的网聊,直接跟朋友们交流,我还是第一次。很感谢网友们提出的问题,愿我们保持对诗的热爱。谢谢大家!晚安!再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