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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底的世界
——评《奇鸟行状录》
喜欢村上春树的读者都熟悉这样一个场景:一个都市的小人物,在家里饶有兴趣地煮意大利面,收音机里传来阵阵曼妙的古典音乐。这就是《奇鸟行状录》的开场,富有生活气息,使人很难察觉后面会是一个充满传奇、梦幻、深邃的故事。
《奇鸟行状录》是大陆版书名,给读者多少有些暗示,这会是一个略带传奇色彩的故事。相比之下,我更喜欢台湾翻译的书名——《拧发条鸟年代记》。拧发条鸟在书中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象征。世界的开始,在主人公“我”看来,就是从这些隐藏在世界上各个角落的鸟拧动发条运转的。突然有一天“我”听不到拧发条鸟的叫声了,“我”的生活急速变传,妻子久美子离家出走,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女巫加纳马耳他建议“我”离婚,然后也消失在“我”的生活里。“我”的生活千疮百孔,许多莫名其妙的人进进出出,“我”无能无力。
其实,这本小说的主干情节很简单,“我”妻子突然离家出走,“我”希望挽回她。这么听来,这似乎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但故事的发展却让人目不暇接,旁枝斜出,枝枝蔓蔓,相互遮掩,故事被无限的扩展,甚至还衍生出一个新的世界。世界的大门就是一口枯井。
书中插入一段中日战争的描写。有一个间宫的中尉向“我”讲述他的故事,他和三个人一起去外蒙古套取情报,结果被蒙古军抓住。间宫的一个战友山本被当场剥了人皮,惨不忍睹。看过《红高粱》的人,大概也依稀记得日军队剥人皮的情节。在我看来,这绝不是一个巧合,它暗含了战争的非理性和残忍性是超越种族的。所以,这里的一个日本军人也遭遇了同样的逼刑,看起来有些接受不了,但也是情理之中的。讲述者间宫中尉侥幸逃过一劫,却被扔进了沙漠的一个枯井里,等待着自身自灭。当正午来临,阳光直射到井底时,间宫隐约地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看到自己的一部分消失在阳光里。“我”听了间宫的故事也爬进了一口枯井里,并主动地触及到了另一个世界,找到了久美子,消灭了恶。同时,井也获救了,生出水来。
井底通往的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如果稍加注意就会发现村上春树总是努力营造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在书中表现为“那个”或者“那个世界”。“那个世界”在他的多部长篇小说中都有所提及,如《海边科夫卡》里面大岛开启的世界,《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里的冷酷仙境。村上春树在书中对“那个世界”的描写也显得极为暧昧。这个世界存在着现实世界的一切人和物,有自己固有的秩序,但“我”所触及的只是一座迷宫式的旅馆。面对“那个世界”,有的主人公选择留下,也有的选择逃离。“那个世界”不是真正的仙境,只是彼岸。在村上春树后来的小说《1q84》中,“那个世界”反客为主,彼岸成了此岸。
在我看来,这个故事的复杂程度在于它讲述的不是一个世界发生的故事,而是多个世界的集合,村上春树用高超技巧串连着各个关键的通道,把读者带入一个个精巧的叙事迷宫之中。故事的出口由读者自己去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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