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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都不明白托尔斯泰为什么要把这句话放在《安娜·卡列尼娜》的扉页上。时常重温这句话,觉得这句话是不是过于极端了?但于工作这几年的经历、所感所慨,再次印证到这句话,我发现虽然我多次翻阅《圣经》,却一直把这句话的后面遗漏了。
《圣经·罗马书》12:因为经上记着:“伸冤在我,我必报应。”所以你的仇敌饿了,就给他吃;若渴了,就给他喝。因为你这样行,就是把炭火堆在他的头上。你不可为恶所胜,反要以善胜恶。
我一直有这么一个疑惑:文革为什么会爆发的这么酷烈?将人心中的一切丑陋尽数暴露。而在学校的学生们为什么会做出那么疯狂的举动,将他们的老师们捆锁、毒打,以致于死?工作几年,也当过一段时期的班主任。我们的教育在怎样教育孩子?我们以我们的言传身教教给了孩子们什么?喝狼奶长大的怎么不会是狼?出当班主任那段时间,以及初为人师的那段时间,学生动辄得咎,我便让学生写检讨书,八百字、1000字,要从各个方面反思自己的过错:为什么要在学校用手机、为什么上课要讲话、为什么……为什么……于今天我的眼光看来,这不就是“狠斗私字一念闪”“在灵魂中爆发革命”么?原来我也是喝着狼奶长大的,我依然用着文革的手段教育我们的学生。乃至于我们的教师在教室内安插“眼线”,了解班级动态;鼓励学生之间的相互举报;于无声无息处悄悄出现在教师的窗外观察学生的一举一动,甚至在楼上、甚至用摄像头……这一切的一切,很多我自己就曾经做过,我并不比他们更好。我们运用着我们手中的权力压制着学生,当有一天学生也拥有了审判我们的权力之后,他们会如何去做?
人要成为人,是最难的。因为人通常希望走向神、成为神,而人常常是走向神、成为魔鬼。我们并不能把握住自己的界限。我并不明白神为何物,我只知道,一旦人自觉有了类似于神的审判权力之后,人会走向一个多么可怕的地步。报复者拥有了报复的权力时,他们是用当年迫害他们的手段来进行报复的。当我们拥有了报复的权力时,我们就堕入了深渊。当我们用敌人对付我们的手段去对付我们的敌人时,我们就由复仇者变成了迫害者。反抗者最终变成了他所反抗对象的本身。当我们的学生拥有了对我们审判的权利时,他们所用的手段并不高明、也不新奇,只不过是我们当年教给他们手段的升级版罢了。
但是,友人问我:“那么正确的做法是什么呢?宽恕一切?”宽恕一切么?似乎,宽恕者也未必能逃脱暴力的审判。用暴力获得的,必因暴力失去。那么宽恕呢?能抵御暴力么?似乎也不能。甘地和马丁路德金最终也葬身在了一颗罪恶的子弹下。这仿佛就是人类无解的一个宿命。在这种二律背反中,我们陷入一种无尽的循环和悖论之中。诸如盗火者最终变成了纵火犯;追求天堂却得到了地狱;想成为天使却变作了魔鬼……
历史在开怀大笑,上帝在哪里?我在哪里?
人性是深渊,我在其中挣扎。于时,我只能想起《野草》中的虚妄与决绝:于狂歌浩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于一切有中看见无所有,于无所希望中得救。
以罗伊,以罗伊,拉马撒巴各大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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