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书中刻意隐去了K的来历，使他成为了一个来历不清的人。来历不清楚这一点作为一个不可以信任的理由多次被酒店老板娘提起过，但每次K都没有补充足够的信息加以辩解。如果他的来历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地方，他为什么不选择说出来消除村人的误解呢？既然K的选择是淡化甚至隐瞒自己的来历，那么我们就完全有理由相信他的来历中包含了一些对他谋求获得城堡许可和在村中立足这两个目的来说都相当不利的信息。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信息呢，让K讳莫如深？
既然要探究K的来历，那么我们首先要提及的是他的故乡。关于K的故乡，书中第一章曾经有过描述，他的家乡是个是个村镇，并且它毫不亚于维斯特维斯伯爵的城堡。他的家乡有座教堂，教堂有个非常漂亮的钟楼，接着作者对这座钟楼进行了一番刻意的赞赏，而这番赞赏给我们提供可关于K的身份的非常重要的信息。“家乡那座钟楼线条挺拔，屹然矗立。从底部到顶部扶摇直上，顶上还有盖着红瓦的宽阔屋顶，是一座人间的佳构—人们还能造出别的什么建筑来呢？”这段描述虽然是用来和维斯特威斯伯爵寒酸的城堡做对比的，但是这样的描述也相当清楚地揭示出K的家乡是一个精神崇高之地，教堂的完美高峻不正隐喻着当地居民的精神崇高圣洁吗？请不要怀疑这个隐喻的正确性，因为教堂作为宗教建筑从来都是精神的象征。而且这个教堂还不是一般的完美崇高，它是“人间佳构”，也就是说它所代表的精神高度是可以睥睨世界的。“人们还能造出别的什么建筑来呢？”这句反问句将教堂的身份、K家乡的身份进一步揭示出来：除了代表最高理想的天堂（也可以说是伊甸园），凡人还有能力想象出什么更加完美更加崇高的地方吗？卡夫卡在这里已经相当清楚地提示出K的家乡是圣地，是精神清洁崇高的天堂。而K既然来自完美的天堂，那么他的身份可以是上帝、天使甚至是被放逐者，但他绝对不应该只是一个简单的外乡人。因为作为一个普通的外乡人，卡夫卡那逻辑严密的头脑绝对不会让他花那么大力气在一个破烂城堡外的寒酸乡村为了获得许可和承认苦苦奋斗的。因为这不符合逻辑和常理，用不符合逻辑和常理的事情来制造荒诞的效果实在是有辱卡夫卡的水平，也是这位现代小说大师断断不会做的事情。
如果暂且承认上述推理可信的话，那么紧接着就是另外一个问题：K在故乡的职业和地位。卡夫卡并没有提供任何关于这方面的暗示。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在故乡时应该并不是居于最高地位的那个人。救助众人的苦难应该是众天使的工作，上帝如无特别重大的原因，绝不会离开天庭到时间乱转的。这应该主要是因为上帝和天使的职业分工不同造成的吧。既然K并不是上帝，那么我们推断他是一位天使应该是有可能的。当然他也可能是一位颇有权势的天神，但天神有时候也会作为上帝的使者出来执行任务的，所以也可以看作是天使。
那么K为什么会离开那么美好的家乡到外面闯荡呢？既然上面推断K应该是一位侍奉上帝的天使，那么我们这个问题就应该这么问：天使K为什么会离开天堂呢？天使离开天堂的故事我们已经听过太多了，原因无非有三种：1、出外执行上帝的旨意。凡人每天都做那么多的祷告，上帝自然要相应众人的要求，于是就派了天使到凡间来帮助他们。或者是上帝对尘世做些改变也会派天使去执行的。2、被逐出天堂。堕落的天使是要被上帝逐出天堂的。撒旦兄作为堕落天使的代表人物就是被逐出去的，只是不知道撒旦兄在人间的总基地是不是设在洛杉矶市（City of Los Angeles）呢？3、私逃下界。这个理由是根据中国众多的神仙思凡下界的传说推断出来的。既然中国有这种情况，那么我们就不可以断言在西方的上帝那里完全就没有类似情况的存在。另外，西方神话里也有众多天神私自下界的故事，有时候天庭老大也会私自下来到凡间去偷欢。宙斯不是曾经化作一只黑天鹅去调戏美貌少女吗？
那么K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天庭的呢？这个我们还是只能逻辑推断。首先可以肯定的是他并不是因为堕落而被逐出天庭的。理由是他对作为上帝精神象征的教堂钟楼大加赞美，我们不可以想象撒旦会对教堂的钟楼喜爱有加。另外，我们也可以基本上排除私逃下界这种可能。私逃下界的天使完全丧失神力这一点就很可疑。中西方的神话传说里，私逃下界的天使还是拥有非常多的神力的。也没有任何一种传说可以证明一个天使到了凡间就会完全丧失神力这种说法。即使我们进一步假设：上帝得知天使K私逃下界后就废除了他的神力使他完全变成了一个普通人。那么作为一个普通人的K就应该去过一种普通人的生活：工匠、士兵、商人、教师等等职业他完全可以挑一种然后开始过一种安稳平静的生活。即使是他选择了土地测量员这份职业，那么也没有必要非得去承担维斯特威斯城堡的土地测量工作。因为按照K的叙述他应该是先完成了另外一份土地测量的工作才到维斯特威斯城堡接受这份新项目的。K说：“我的助手们明天就会带着工具坐了马车来到这里的。”而且当城堡派来的两个新助手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认出了他们并不是他的“老”助手。这个“老”字已经揭示出维斯特威斯城堡的土地测量工作并不是他的第一份土地测量工作，他起码和原来的助手在别的地方曾经完成了土地测量的工作。维斯特威斯城堡的土地测量工作不过是他众多土地测量项目中的一个罢了。那么我们就无法解释为什么当维斯特威斯城堡百般刁难K的土地测量工作以后K为什么没有选择离开。对于一个在各地承接土地测量项目的商人来说，维斯特威斯城堡的土地测量工作不就是一桩生意吗？并且也不见得是最大的一宗，丢掉一份生意就可以让这个商人万劫不复吗？况且他并没有在维斯特威斯城堡开始土地测量的工作，因此及时结束这个项目并不会带来任何损失。不过是错失了一次赚钱的机会而已，这个损失他完全可以承担并且还可以在外地的项目上弥补回来。你听说过哪个商人一辈子都耗费在一桩不可能承接到的普通生意上面的？我是没有听说过。也许有人会说，正因为这个K与众不同，作者借他的荒唐的固执行为来完成揭示城堡本身的荒诞性这个任务。我首先要提醒持这种看法的读者的一点的是，不要忘记了卡夫卡是受过严格法律训练的，他也很喜欢读哲学说，他是非常理性并且思维缜密的。关于他作品的理性和思维缜密这一点相信大多数读过《审批》和《城堡》中大部分对话的人都深有体会。卡夫卡即使是想揭示城堡这个官僚体制象征的荒诞性也不会接受主人公K之行为的不可理喻性。原因的荒诞根本证明不了结果的荒诞，用一个荒诞去证明另外一个荒诞的存在本身就是愚不可及的想法，我们能相信思维缜密逻辑清晰的卡夫卡会犯这种错误吗？我才不相信他会犯这种错误呢，如果你觉得他的作品荒诞无比只是你对他的作品存在诸多误解而已。而且我们都相当清楚地看到《城堡》中除了K的来历不明和目的不明之外，他的行动和书中诸多人物的行动都理性的可怕，根本就没有有悖逻辑的地方。那么我们就完全可以推理K来到维斯特威斯城堡是有着非常充足的理由和非常明确的目的的。虽然这个原因和目的都被卡夫卡隐藏了起来，但是我们还是可以凭借理性和逻辑推断出一个大概的，况且作者深怕我们误解也在文中给出诸多提示。承上，既然卡夫卡并不会接受主人公K行为的不可理喻性，那么我们只能认为K在维斯特威斯城堡下面的乡村的所作所为都是符合理性和逻辑的。但是我们又可以看到按照K只是一个承担土地测量工作的普通人的身份推理，K的行为充满了不可理喻。那么我们就只好承认我们关于K只是一个普通测量员这种假设是错误的。
承上，既然K不是一位普通的土地测量员，他来到维斯特威斯城堡并不只是进行土地测量这么简单，那么K会不会是其他身份的凡人呢？我的回答还是否定的。
第一章有一处K在听到城堡来电话确认他的土地测量员身份之后的心理活动包含了非常重要的提示信息，可以大部分都会因为难以理解而忽视掉。“这么说，城堡已经承认他是一个土地测量员啦。从这一方面来说，这是对他不利的，因为这意味着，关于他的情况，城堡已经得到了详细的报告，估计到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因此，含着微笑接受了这样的挑衅。可是从另一情况来说，这对他很有利，因为假使他的解释是对的，那么他们就低估了他的力量，他也就可以有比至于自己所敢于想望的更多的行动自由。可是假使他们用承认他是土地测量员的这种高傲的上司对下属的态度把他吓跑，那他们就打错了主意；这一切只不过让他身上感觉到有些不好受，如此而已。”
朋友们，你们读到这里有没有觉得奇怪吗？这段心理活动可能是以为普通土地测量员的吗？假使K就是一名受聘来的普通测量员，那么他根本就无需对城堡承认他已经是一名土地测量员这一点感到惊奇。那么“这么说，城堡已经承认他是一名城堡测量员啦”这句话中所包含的惊奇语气的来源根本就无法解释，因为既然聘任你进行土地测量的工作应该早就承认你的土地测量员才对。如果进行一下丰富联想的话，作为一名普通人，只有在这么一种情况下K才会对城堡承认他已经是一名土地测量员这件事感到惊奇，那就是：K只是一名真正土地测量员的助手，还没有取得官方承认的土地测量员认证。他在协助真正的土地测量员工作的时候，听说维斯特威斯城堡好像也要进行土地测量的工作。为了谋取不正当的利益，K就偷偷离开了真正的土地测量员来到维斯特威斯城堡谎称自己就是他们聘请的土地测量员，以骗取一笔酬金。由于他是冒牌货，所以当他听到城堡确认他就是城堡要找的土地测量员的时候才会感到惊喜。
可是这种假设有让接下来的一句话难以理解。“从这一方面来说，这是对他不利的，因为这意味着，关于他的情况，城堡已经得到了详细的报告，估计到了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因此，含着微笑接受了这样的挑衅。”首先城堡会得到了关于受聘而来的土地测量员的详细报告还可以勉强理解，城堡官员的工作细致嘛。但是工作再细致也用不着评估一位受聘而来的土地测量员的工作所会引发的“一切”情况啊？土地测量员只是到城堡以及周边测量土地而已，能引起什么让城堡官方担忧的情况吗？举个例子，IBM会详细评估雇佣一位清洁工所会给整个集团带来的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吗？如果人事主管真的向总裁提交这样的评估报告估计是发疯了。下面接着的一句话就更奇怪了：“因此，含着微笑接受了这样的挑衅。”简单的无关紧要的土地测量工作为什么在官方会被看成是一种挑衅呢？一位中年阿姨担任了一间办公室的清洁工作怎么会被总裁看成是一种挑衅行为呢？再者说，聘请土地测量员本来就是城堡官方的意志，而且详细评估过，为什么当土地测量员先生真正到来的时候就会变成一种挑衅的行为了呢？仔细考虑这个问题或许应该可以帮助我们认清K的真实身份和他来维斯特威斯城堡的真正目的。既然官方已经得到了关于K的详细报告，并且估计到了因为K的到来所会引起的一切情况，但是仍然认为K自称是土地测量员这件事在官方看来是一种挑衅行为。那么我们根据逻辑也只能说K自称他自己是土地测量员或者确切点说K来到维斯特威斯城堡乡村这件事在城堡官方看来确实是一种挑衅行为。而我们又知道土地测量这种无关紧要的工作是不可能构成城堡官方眼中的挑衅行为的，即使是有人冒认土地测量员这件事也根本构成不了官方眼中的挑衅行为，哪里没有骗子啊，赶走不就完了吗？和挑衅的严重程度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比如，中国境内有人冒充自己是环卫工人，中央政府会得到关于这个小骗子的详细报告吗？会评估这个胆敢冒充环卫工人的小骗子的存在会给整个国家带来的所有情况吗？会认为这个小骗子的行为是对政府的一种挑衅吗？很明显，这些都是不可能的。即使我们把城堡官方看成了一个糟到不能再糟的官僚体系，即使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愿意做出土地测量员身份真假问题的判断，那么他们最省力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像书中以后所写的那样：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这个土地测量员的身份，让他无限等下去。但这个土地测量员身份的真假问题并不能构成向不向城堡官方挑衅的问题啊。测量员身份如果是真的，那么他来就是执行城堡命令的，无所谓挑衅。如果官方的报告上说这个测量员的身份是假的，那么不接受就好了，甚至拆穿他给他一个教训不是很简单吗？也根本没有严重到向当局挑衅的地步。由此我们推理，根据官方认定K的到来是一直挑衅这一点来看，在官方收到的详细报告里，这个K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土地测量员，他来城堡也绝对不是测量土地这个简单的，他另有隐秘的身份，是怀着特殊的使命来到这个城堡的。而他要完成的这个使命在城堡官方看来是不利于当局的，因此才有可能被城堡评估以后认定为是一种挑衅和威胁。
那么，K的隐秘身份是什么？他到城堡来有什么特殊目的？
首先我们可以确认的是，K并不是城堡敌对势力派来的间谍。因为城堡已经掌握了关于K的详细报告，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如果确认他是一名间谍，早就把他抓起来或者驱逐出去了。
从维斯特威斯城堡官方不敢公开把这个他们视为危险人物的K驱逐出去这一点来看，我们有理由怀疑委派K来到这里的是权势高于城堡当局的更上几层的官方。而且K的自述里后面几句话都隐隐透露出他是有一个特殊身份的人，而且开始的时候他并没有怎么把城堡当局放在眼里。K首先说城堡当局低估了他的力量，因为作为一个来自上峰的人物，他对自己力量有自信完全可以理解。然后说承认他是土地测量员会给他带来更多的行动自由，作为一名微服出访的使者来说，行动自由确实是重要的一件事情。另外，K认为城堡当局承认他是土地测量员为的是获取上司对下属的这种职位上的优势，想借此让他知难而退。K当然明白上司对下属的态度一向是很高傲的，由自己原来的高贵身份一旦降为要做一群原来不如自己的人的下属虽然让他感到有些不好受，但是他也不会为了这么一点个人的委屈放弃自己来城堡的神圣目的。
从以上的分析我们看出K很有可能是类似微服出访的钦差大臣类的角色。这个结论仅从这一段K的内心独白来看是可以成立的。但是K在接下来的行为却完全不符合这个微服私访的钦差大臣身份。我们知道钦差大臣出访的目的无非是为了了解下面的民情官情，当然也有直接去宣旨的钦差大臣。如果要了解民情的话，微服私访当然有助于得到实情。可是K的所有时间和精力几乎都花在试图取得和城堡官方的联系上来了，他虽然顺带了解了非常多的民情，但好像偏离了微服出访的目的。更难理解的是他到后来竟然产生了要在村子里住下来的想法。了解民情也不用在一个地方住上几年吧？而且根据有关资料，卡夫卡说K最后获准了在村子里居住。这就非常难以理解了。而且一个有意了解民情的钦差大臣应该把主要精力花在与村民交往上才对，是根本无需担心获得和官方沟通的途径的，因为如果想进城堡的话只要把自己的高贵身份亮出来，量他们那帮城堡的官僚也不敢不接待。这是他的行为和钦差大臣的假设不能符合的第一点。第二点就是他在和城堡方面的沟通多次碰壁之后并没有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而是近乎绝望地做着各种无用的努力。这一点也非常不适合钦差大臣的身份。一个钦差大臣如果有意考察吏治情况，是完全可以公开身份轻松进入城堡的。作为上峰的使者，K应该非常清楚不亮出身份根本无法接近城堡官方才对。可是他直至沦落到近乎悲惨的境地也不肯亮出身份走进城堡完成考察官吏的任务，那么我们就只能承认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城堡接受的官方身份。他的身份虽然高贵，但是城堡当局无视他的身份也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由此可以推理，K也不是我们通常意义上的钦差大臣。
那么接下来一种假设在排除了众多假设以后应该最接近K的真实身份：他是一个拥有非尘世的高贵身份的人。我们在上面的分析中已经非常明确地证明了K不可能是一位尘世中的普通人。他的所有尘世身份假设最后都不能成立，那么我们只能接受他来自尘世以外的地方。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说卡夫卡拥有特别虔诚的宗教信仰，但是也没有任何证据说他是完全不信仰上帝。那么我们做出K拥有天庭身份的假设就不会完全违背卡夫卡的思想。我们在前面已经证明了K即使作为一名天使，也不会是属于被驱逐的类型和私逃下界的类型。那么，他离开天庭的理由就只有一个了：到人间执行上帝的旨意。
K是天使。不知道读《城堡》人中有多少能得出这样一个伟大的发现，我真为自己自豪，哈哈！
OK，那么就让我们看看这个离谱的假设能不能解释我们上面遇到的所有疑惑并顺利解释K在《城堡》里的各种行为。
首先，K的故乡问题。由于他的天使身份，那么当他把尘世的教堂和天庭的建筑进行类比的时候，尘世的教堂显得无比寒酸就顺理成章了。而且K还提到他有好几年没有回家乡了，这也揭示了他的任务并不仅仅涉及维斯特威斯城堡这一个地方，他是在至少完成另外一个地方的使命之后才来到维斯特威斯城堡的。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城堡官方会收到关于他的详细报告这一个问题了。报告中当然详细记述了他在完成先前任务时的行为表现，由于对他行为和能力的震惊，城堡当局才会详细评估这样一位有能力改变一切的天使会给维斯特威斯伯爵对城堡的统治所能造成的各种影响。所以当K这位优秀的天使竟然谎称自己是一名普通土地测量员时，城堡官方认为这是拿他们开玩笑，认为是一种挑衅完全可以理解。比如，一位财富和智力水平都远远超过你的朋友竟然在你面前宣称自己的能力和智力连正常人比不上，他也就只配给别人擦皮鞋而已。又假如，你一位开奔驰住别墅的大款朋友对你说他实在是混得非常差都没脸出来见人了，而你不过是一个温饱都困难的工薪族，听了他的话你会不会认为他的话是一种挑衅和侮辱吗？同理，当K宣称自己只是一名不入流的土地测量员的时候，这句话以为城堡老爷们的统治根本用不着他暴露自己的天使身份，只要一个小小的土地测量员足矣。把威严尊贵的城堡官方看得比一个不入流的土地测量员都不如，城堡的老爷们能不认为他的话是一种挑衅吗？但是城堡官方又已经确知了他的天使身份，即使非常气愤也不敢公开违抗天庭的使者，所以只得“含着微笑接受了这个挑衅”。
既然知道了K的天使身份，也有可能天庭早就知会城堡当局天使K将要到维斯特威斯城堡进行一系列革新行动了，为什么城堡当局还是敢于对K的行动设置诸多障碍呢？这个问题有两个可能的解释：1、K的革新行动会严重损害伯爵的利益和官方的利益，所以他们使出各种手段进行阻挠。2、天庭里本身就存在革新和保守两派意见，天庭保守派鼓动城堡当局对革新行动进行反抗。甚至还有可能是革新派和保守派势均力敌，谁也说服不了谁，对后达成了这样一个妥协协议：由革新派委派一名天使到人间进行革新活动的尝试，但是为了确切证明革新是人间的真实意志，这名天使的所有行动都必须依凡人的身份进行，也就是说不能使用任何神力以达成目的。可能双方还规定了几个尝试的地方，维斯特威斯碰巧就是其中之一。那么天庭保守派对维斯特威斯城堡当局暗中支持、通风报信、密授机宜都是难免的了。
而作为革新派代表的K可能在前面几个地点的实验中都没费什么力气就成功，由于过分乐观的原因造成了对维斯特威斯城堡的官方以及天庭保守派的力量都估计过低。在屡屡碰壁之后，难以一时陷入艰难的境地。我认为第二种解释更加合理。
为什么说K的使命是进行革新活动呢？这主要是受“土地测量”这个词的启发。土地测量的目的无非有两种：一是调查土地的总量。二是为了重新分配土地而进行的准备工作。这个被指派来进行土地测量的K明显是要进行革新的活动，因为如果要调查土地的总量城堡自己就可以做，根本用不着外人。而即使是K的目的是来调查城堡统治土地的总量的，这个行为也是一种威胁，因为这会确切地暴露自己的实力并有可能要上交更多税款。
让我们看一下K在维斯特威斯城堡乡村诸多看似荒诞行为的合理性。由于存在着天庭的明确命令，城堡当局不便于直接赶K离开。然而又出于维护自身利益的考虑，又不得不对K的行为进行诸多的限制和阻挠。他们的策略就是对K的行动进行尽量多的阻挠，最终使他在筋疲力尽后宣布革新行动失败或者维斯特威斯城堡并不是一个需要什么革新的地方，从而达到确保自身统治利益的目的。受制于天庭妥协协议限制的天使K，面对城堡当局的这种策略确实感到非常棘手。这里又涉及革新目的的实现手段问题，大体上有两种途径：1、争取城堡当局主动采取革新行动；2、依靠底层民众给城堡当局制造实行革新的足够压力以促使革新的实现。已经有了前面几次实践经验的K对民众路线根本就不抱任何希望，他非常清楚只有争取到尽可能多的城堡官僚对革新运动的支持，他才有获得成功的希望。于是他将主要精力都花在获得和城堡当局的沟通途径和获得身份认可上面就是相当有必要的了。因为只有在获得了进入城堡的机会之后他有可能当着众官僚的面宣讲他的革新主张，这是获得成功的第一步。获得土地测量员身份的认可同样必不可少，如果没有这个身份他将以什么样的身份存在于村子里呢？他将以一种什么样的身份与村民和官僚交往呢？天使吗？协议中明明写着需要以凡人的身份来进行革新活动，使用天使的身份是不被允许的。流浪汉吗？如果承认自己是流浪汉马上就会赶出村子更别说进入城堡了。于是获得一个确定的可以呆在村子并进一步进入城堡的身份也就成了第一个要解决的问题了。而我们可爱的城堡当局在天庭保守派的指点下显然采取了非常成功的防御措施。首先就是让他的身份土地测量员身份永远得不到确切的承认。只要不确认他的这个俗世身份，那么K就永远不可能获得于任何城堡管理层沟通的机会，革新行动也就永远不会成功。于是他们发挥官僚机构的特长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其次就是严禁任何城堡的管理层和K有任何的接触。所谓坚壁清野是也。于是我们看到城堡的官员见了K都绕着走，溜之大吉。这两个措施是最主要的，成功地实现了拒敌于国门之外的战略目的。再次就是使用一些下三烂的手段多层次多批次地打击消耗K的战斗力和耐心。当然，卡夫卡写到最后页没出现K获胜的迹象，但是他依然没有承认失败。
知道上帝并没有抛弃我们，也许这已经足够了。
从细节里找出这些东西以后，这本《城堡》在我眼里根本就没有任何荒诞的地方。它真实的就像是一段新闻报道，严密的就像是一段几经推敲的法律条文。 |
|
狗仔卡
发表于 2008-3-12 20:18
收藏
分享
提升卡
置顶卡
沉默卡
变色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