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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丛被风吹过的芦苇荡(原创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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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2-11 23:40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一、芦苇荡的月夜
夕阳伴着余辉渐沉入那弯弯的水塘对岸,偶有大雁排成人字形划过天空去,追随着它们的形迹,直到消失在远方的晚霞间。微风渐渐吹拂而来,吹动了那一岸的芦苇荡,发出“沙沙”的声音。此时天际除了渐消的光亮,能够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泛着暗淡霞光的微波。微波轻轻荡漾着,恰有蜻蜓迎面而来,遇到水塘时对那水产生了异样的兴趣,放慢行速,轻轻地撩动了那水塘的心弦,瞬间一圈圈泛着霞光的涟漪就此散开……初夏的夜,有种明净的感觉,微风吹在身上,凉凉的,很舒服。
    “归巢的鸟儿
     尽管是倦了,
     还驮着斜阳回去。
     双翅一翻,
     头白的芦苇,
     也妆成一瞬的红颜了……”烟又陶醉于那首自己最爱的诗中了……每每独自坐在平台上烟都会独自吟诵那首诗。那首诗仿佛是专门写给家乡,写给自己的。双眸中有着难以言说的忧郁,如三月的芦苇一般,刚吐嫩芽却带上了迷蒙,让人难以捉摸。
     月,初上。夜,已黑。
     烟抬头仰望,今夜的月分外皎洁。再将目光伸向远处,那丛芦苇荡在月光的映衬下依稀可辨:雪白的芦花都一致地随风摇摆,丝丝霓袂,飘飘弹弹,仿佛悠扬起舞一般。烟被这景象所痴迷了,虽然天天都坐在这小竹椅上看同一片景色,虽然天天都只有明月芦苇水塘相伴。可是,烟还是很喜欢这景象。她说这就是她的桃花源,这就是她的乌托邦。
     烟喜欢享受陶醉的快乐,她喜欢孤独遐想的快乐。或许这就是李白的“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的情怀吧。
     望着远方的黑暗,烟的双眼迷离了,以往几里之外的连山她是可以看见的,而今天难道是有雾吗?
     烟忽然间想到了自己的父母,那对让烟痛恨已久的男女。为什么他们生下我就不要我?我难道是他们男欢女爱过后的抛弃品?那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烟的眼中充满了愤恨,充满了仇恨。泪水在打着转……
     “烟,回家里来吧,平台上风太大了。”一个满面胡茬而略显颓唐的男人打开那扇小门轻声说了一句便关上了。烟没有理会他,因为每次都会有这个插曲,在烟想痛哭的时候,那个男人总是有意没意地出来说这句话。
    月,依旧皎洁。夜,已深。
    烟红着眼,走回了房间,将平台的门重重地摔上。靠着门,烟的双眼又湿了……望着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油漆都剥落了的桌子,以及那一张小小的竹凳,空荡荡的感觉溢上心头。烟顿时觉得连一个可以听她哭泣的人都没有,或者,只是需要一个布娃娃。烟将身子摔在了硬邦邦的床上。含着泪,和衣而眠,这已记不清是第几次了……
                        

二、人生的凋残零落
这是一个艳阳天,眼角的泪水已经蒸发,泪痕依旧可辨。烟无精打采地走出了房间,随意洗漱了一下就拿起书包走了出去。关门,很轻。
     初夏的朝阳很早便挂在了东方,阳光很柔软,轻轻地撒在了烟的身上,有一点暖暖的感觉。远远近近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水塘和河流,荡漾着碧波,阳光洒满了水面,如鲤鱼鳞一般金光闪闪。一路上遍地是碧绿的小草,翠绿的树林。在青草更青处有阵阵蟋蟀声,在枝叶更密处传来声声蝉鸣,水田里青蛙那断断续续而富有规则的叫声更装点着这个夏天。这是江南小镇独有的美丽,雅致而富有诗意。烟快步走在这条熟悉的小道上,有树的地方阳光就斑驳地映照在了烟的脸上、身上、脚上。东村头的栀子花也开了,芬芳的香气扑鼻而来;雪白的花瓣、绿得泛油光的叶子在阳光下格外耀眼。烟喜欢白色,那种纯洁不带瑕疵的白色。阳光下,烟笑了。
    临近校门口,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地往学校走去。
   “叶寒烟!”灵溪快步追上烟。
    烟听见有人叫她赶忙加快脚步。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灵溪如质问一般,双眼透露着一点儿不满。
    烟不屑置辩,不予理会。快步依旧。
    灵溪跑上前双手张开拦住了烟的去路:“全世界都欠了你的吗?为什么要封闭自己?”
    烟仍然不予理会,扒开她的手,往教室那个方向飞奔着。
   “她以为她很了不起啊,不就是成绩好点,把谁都不放在眼里!”一个女生略带轻蔑道。
    旁边的那个女生迎合道:“就是嘛,听说她还是个捡来的孩子,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不许你们说烟的坏话!”灵溪对那两个女生大喊了一声就向教室奔去。
    这样的事在日复一日地上演着,从烟记事起她就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就算成绩再好,别人对她的眼光永远是异样的,永远是带刺的。
终于熬过了七节课,最后一节是班队课。
  “今天我们班队课的主题是‘插上理想的翅膀,在生命之海翱翔’。”班主任老师微笑着看着讲台下的同学们,似乎话还没讲完就期待着同学们高举的手了。片刻的工夫便有七、八个同学相继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每一次大家都报以热烈的掌声。回答完毕的同学也总是满脸自豪地坐下去。
  “叶寒烟,你的理想是什么呢?和大家一起说说吧。”老师满怀期待。
  “我没有理想。”烟冷冷地甩出一句。
  “怎么可能呢?每个人都有理想的嘛,理想也可大可小,并不一定要实现的才叫理想啊。和同学们随便谈谈嘛!”老师似乎在渴求烟的回答。对于这个学生,老师们都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这次是个机会。
  “我希望我可以重生,或者根本就不要有我这个生命的存在!”烟似乎把对父母的怨恨一股脑儿都倾泻出来了,声音响彻整个教室。
   长时间的寂静,长时间大家把目光齐聚在了烟一个人身上。目光中有同情、有不解、有鄙视……
   “叮呤呤……”一声下课铃声打破了寂静。
   烟是第一个拎上书包走出教室的,速度很快,几乎是在跑,头也不回。

三、梦想中的生如夏花

     冷冰冰的家中,只有水龙头没关紧的滴水声。
     烟拨开冷锅冷灶,到门外捧来一大捆干柴。那柴估计比她的人还重。瘦弱的烟喘着大气将这一大捆柴搬了进来,生火,倒油。娴熟地做着晚饭。
     几根蔫了的大蒜,一盘萝卜干;两只大小不一且都有缺口的碗,碗中是昨日的冷饭。
   “爸,吃饭了。”烟张头向那个男人的房间望去。那个男人低声应了一句,便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双手吃力地撑着床沿,烟卖力地扶着这个男人,艰难地朝饭桌走去。
   “烟,今天在学校和同学们处得好吧?”这个男人用轻柔的语气低声问道。
   “嗯,处得好。”烟快速地划了几口饭,低着头。
   “处得好就好,处得好就好……”这个男人像是松了一口气般舒坦。
   “爸,我吃完了。一会儿你吃完了叫我一声就可以了。”烟起身离开。将碗筷送到了厨房。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走向了那个平台。
   水龙头又没关紧,屋子里只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和男人吃饭的声音。
   平台上依旧只有一张竹椅,烟静静地坐着,望着那片芦苇。芦苇已经有几根被风吹断了,随风依旧在漂荡的几根断了的芦苇似乎被这个群体所厌恶,整个芦苇荡看起来十分不协调。有一根居然被风吹断,掉在了水塘里。烟注视着,“这根断的芦苇不就是我吗?”烟用冷笑般的语气自讽道。
   “烟,我吃完了。”屋内那个男人的声音又隐隐约约地传来。
    烟快步走回了饭桌,麻利地收拾起来。那个男人坐在一边,抽着烟。
    烟把没吃完的大蒜和萝卜干并在了一起,把那几只碗放了一点水,用抹布卖力地擦洗起来。家中除了烟洗碗碗之间的碰撞的声音就是那个男人抽烟的声音。
   “烟,帮爸爸买包烟过来。”那个男人顺着口袋掏出了五块钱放在了桌上。
   “爸,过一会儿行吗?我这碗还没洗好,等洗好了再去可以吗?”烟轻声问道。
   “现在就去吧,待会儿店门关了就买不到了。”
    烟拧干抹布,擦了擦手。拿了桌上的五块钱就往外奔去。
    去商店和去学校是同一条路,不过商店要比学校近一些。早上的碧波花香早已不见,只是那阵阵蛙鸣依旧在耳畔回响。可是没有早上好听了,或许早上那批青蛙走了,现在的青蛙是新来的一批。烟这样感觉到。
                  四、哪一个才属于我?
今天是星期天,天空格外晴朗,蓝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恰如是有心人特意将白云镶嵌在这蓝色背景中的。偶有飞鸟掠过,视线中一道完美的弧线。那一丛芦苇在微风中悠闲地飘荡着。夏天的风带着些许水气,吹在身上很舒服。烟惬意地坐在平台的竹椅上,手中抱着一本泰戈尔的《飞鸟集》,仰着头望着蓝天白云,在编织着属于自己的童话故事……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好美的句子……”烟脸上洋溢着一丝幸福,甜甜的,像三月里的月季。
    突然间眼前一黑,烟的双眼被一双暖暖的手捂住了。
   “烟,在想什么呢?”一个清脆而好听的声音。
    烟扒开那双暖暖的手,回头看。
   “灵溪,你怎么来了?”烟的眼中有些惊喜,但似乎掩饰得很快。
   “我来陪陪你嘛,想你在家一定很闷哦!”灵溪笑眯眯地说道。
   “不会啊,我有这满丛芦苇陪着,还有那飞鸟,还有这满池碧波。看见了吗?”烟用手指着那些。
   “它们不会说话的,我来陪你解闷吧!”说着灵溪到屋里找了张凳子坐在了烟的旁边。
   “那好吧。”烟淡淡地说。
   “你在看什么书呢?”灵溪很有兴趣地伸手去拿烟捧在手里的书。灵溪若有所思,“这本书阐述了很多人生哲理哦!咱们来谈一谈各自对人生的理解吧!”灵溪将头扭向了烟。
    烟的脸似乎多了些许阴郁,“人生,人生或许天生就是悲剧的代名词吧。”
灵溪依旧笑脸,“莎士比亚可曾经说过:人生用特写镜头来看是悲剧,而用长写镜头来看则是喜剧。”灵溪说完微笑着望着烟。
  “我和别人不一样的。”烟走回了房间,将灵溪独自一人留在了平台上。
   夏天的风带着些许水气,可吹在人身上却不是很舒服。灵溪有这种感觉。
五、初秋的雨,冰冷的
    每天当烟走过那条小道去上学的时候,烟总会时不时抬头仰望村东头的那散发着芳香的栀子花,那迷人的香气总会让烟露出久违的笑脸。
    当有一天抬头寻不见那雪白的栀子花时,烟才蓦地感觉到——夏天原来已经离她而去了。只是那种夏天独有的舒服的感觉已经成为记忆了,或者也可以说是来年的等待。
    依旧是那个平台,依旧是那张竹椅。
    初秋的天带着些许忧伤,芦苇丛也渐渐泛黄,雪白的穗头已经变为灰色。
    秋风瑟瑟的,没有像夏天的东风那样夹杂着一丝水气,吹在人身上不是很舒服。秋风中,烟得瑟了一下。
    “烟,跟我走。”那个男人蹒跚着向烟走了过来,拉起她不由分说就往房间走去,然后走出了家门。烟一脸诧异。
    “爸,你带我去哪啊?”烟有些不愿。
    “去了你就知道了。”这个男人似乎有着不为人知的打算。
烟被带到了一个镇上有名的餐馆,这个餐馆烟往往只是上学放学途中路过,从来不敢想象有朝一日可以到里面去。
    “爸,你疯了?这里很贵的。”烟对着这个男人说道。
     这个男人回过了头:“爸爸没有工作,靠低保当然不可能带你来这里……”
     说着烟被带到了一个饭桌前,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烟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菜,那些菜光颜色看起来就很好吃。桌子的对面坐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面容有些憔悴,尽管涂了很厚的粉底,可额头上的皱纹依稀可以看见。打扮也很时髦。
     烟讪讪的,不敢坐下。
    “别站着了,快坐下吧。”那个女人十分亲切地说道。
     烟有些傻眼,不知说什么,只能慢吞吞地坐下。那个男人四周张望了一下,也坐下了。
    “你就是烟?”这个女人很认真地看着烟。
    “是的。”烟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个女人倏地站了起来,“烟!”,眼眶湿润了。
     烟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愣在了那里。
    “这是你亲妈啊!”那个男人也很激动。
     烟愣住了,用仇视的眼光死死地盯着这个女人。
    “不,不是的!”烟大叫了起来。其他吃饭的人都看着他们。
    “烟,对不起。”这个女人失声痛哭起来。
    “那我亲爸呢?告诉我他在哪?!”烟把十几年来的怨恨都倾泻出来了。
    “你爸,你爸就在这啊。”这个女人将目光转向了桌子前那个憔悴而又颓唐的男人。
    “不,他不是我亲爸,我是他捡来的!”
    “烟,他就是你亲爸爸啊。”这个女人泣不成声,这个男人低着头,一声不吭。
    “那你为什么离开我们?为什么??”烟大吼道。
    “我们有难言之隐啊。”这个男人突然间说话了。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起下起了大雨,“噼噼啪啪”的打在了餐馆的玻璃上。
    “我们俩都是东北人,那时候你妈妈是我们那有钱人家的女儿,她的父母不准她嫁给我这个连一块砖瓦都没有的穷汉子,可我们却发誓要地老天荒,不离不弃。”这个男人说话时非常平和,仿佛不是在讲他自己的事。
    “于是我们便准备远走高飞,就来到了这里。后来你妈妈就有了你。”这个男人脸上露出了忧郁的神情,而那个女人一直都在哭。
    “后来我们被你外公外婆找到了,而你妈妈就被强迫带回了东北,再后来我就独自一人带着你在这了。”
    “我被带回去后我们家就到加拿大定居了,因为当时国内文革,要回来一趟十分不容易。”这个女人一边抽泣一边说。
    “我不要听!不要听!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烟质问着这个男人。
    “当时我一个人独处异地,无依无靠。在那个时期,我不能让人知道我是结过婚的,我不能让人知道我有你这么个女儿啊。事实上我也没结婚啊。”
  “所以你就告诉别人我是捡来的?”烟两眼直直地看着他。
    男人哑人。
    烟没有想到自己痛恨的那对男女居然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了,而且其中有一个一直都在她身边。
    烟无法接受,红着双眼冲入了雨中,透过玻璃窗,烟飞快地跑着。
    这个男人和女人追了出去。这个男人蹒跚着,磕磕绊绊地跑在了那个女人的身后。
    “烟!烟!不要跑啊!”这对年近中旬且又多年未见的夫妻异口同声道。
镇上大街小巷的男女老少都跑出了家门,被这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从家里吸引出来了。对于这个宁静的小镇,很少有这种喧闹声。
    “噗通”一声,那个女人倒在了水泊中。
    “芷芩!”男人惊呼道。走过去将水泊中的女人抱了起来。
     烟,雨中,没有她的身影。

                       六、爱不是羁绊而是依赖
    男人抱上这个女人,疯狂般地向镇上医院跑去。步子依旧蹒跚,磕磕绊绊。可每一步都很有力,溅起了地上的泥水。
     雨,越下越大。
    “芷芩,一定要挺住!”男人声音不响,但每个字都很坚定。
    医院里,忙作了一团。
    医生护士的忙碌的身影,男人走廊上徘徊的脚步声。男人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豆大的水滴顺着男人的额头、脸颊上直直地滑落下来。分不清到底是雨水、汗水还是泪水。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噼噼啪啪”敲打在这个男人的心上。雨水,像钢铁般沉重。
    “吱呀”一声,医院急救室的门打开了,那扇油漆都剥落了的门后边若隐若现的有什么在忽闪,是亏欠是悔恨?还是爱?
    “医生,她,她怎么样了?”男人眼神中带着焦急,带着一丝歉意和悔恨,似乎回到了十八年前。
    “你们家属怎么照顾她的啊,像这样的病人怎么可以让她淋雨,是不是很长一段时间没做透析了啊……”医生对着眼前这位脸色苍白且神情忧郁的男人用近乎责备的语气说道。
   “淋雨?透析?”这个男人一脸愕然。
   “怎么,你不是她的家属吗?”医生不解地看着这个男人。
   “医生,医生,快告诉我她究竟怎么样啊?”男人近乎疯狂。
   “她的肾功能严重衰竭,现在处于昏迷状态,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但是经过我们的抢救已经基本稳定住。现已转移到了加护病房。”医生一字一句,重重地落在了男人的心上,男人声泪俱下,有一股撕心裂肺的痛。
   “医生,你是说她得了尿毒症?那该怎么样才能让她醒过来啊?医生,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醒过来?”男人已经泣不成声,几乎给医生跪了下来。
   “唯一的办法是进行肾移植手术,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肾源。”医生的眼中透露的是长久的以来工作形成的习惯,没有同情,机械式的,仿佛这句话对不同的人说过了不下百遍。
    窗外,雨依旧在下,初秋的雨,冰冰凉凉的。
   “医生,把我的肾脏给她吧。”男人未加思索,脱口而出。仿佛那肾脏不是自己的一样。
   “那好,跟我来。不过得先验下血,只有血型配合才能进行移植,否则若是移植了产生了排斥现象,那结果自是不言而喻的。”医生小心翼翼地对这个男人说道。
   通往采血室的路程只有十米不到的距离,可是他们却走了10分多钟。走廊上,男人的脚步声依旧蹒跚,可是却听得出,那里面有一份沉甸甸的爱,积淀了十八年。
             七、生如夏花之绚烂
    采血室外,男人坐在了走廊的长凳上。右手臂用纱布包裹着。
    采血室的门打开了,走出来一位年纪轻轻的医生。
    “你叫叶建国,是吗?”年轻的医生拿着化验单对着这个男人。
    “是的,我的血型,和……和……她相配吗?”男人急切地追问道。
    “你妻子叫冯芷芩?”医生问道。
    “不,不,她不是我妻子……哦,对,对,是叫冯芷芩。”男人吞吞吐吐的,声音很轻。可是在颤抖。
    “她的血型是A型的,你的是AB型的。所以不能做肾移植手术。”年轻的医生拿着化验单,照本宣科一般。
    男人像顿时失去了整个世界一般,无力地坐在了医院走廊的地上。
“快!快!医生和护士推着一个昏迷的人往手术室奔去。后面跟着一大群浑身上下湿透了的人。
    医院里顿时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了,尽管医生护士再三强调要安静安静,可对于这些人似乎是徒劳。
   “这个孩子真可怜啊!”人群中一位中年妇女的声音。
   “是啊,还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这么大的雨还在街上乱跑。”一个老太太无力地叹息道。
   “那肇事司机得把他抓住才好!”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声音雄浑坚定。
    男人瞬间反应了过来。
   “烟,我的烟!”男人飞奔着向手术室跑去。
    护士把她拦在了门外。“我们在进行手术了,请在外耐心等待。”
   “烟,那是我的烟啊!”男人歇斯底里地大叫着,使出浑身的劲想要冲进去。可是手术室那扇大门紧紧地关闭着。男人跪倒在了手术室外,想哭,已经没有了声音。
    3个小时过去了,门没有打开。
    男人已经没有力气在手术室门口徘徊。靠着医院手术室外冰冷的墙壁。泪水已经干了。神情近乎麻木,眼神呆滞。
    6个小时过去了,门没有打开。
    走廊上那些好心的人依旧也在等待。医院走廊上,一地的水。
    8个小时过去了,手术室的门打开了。
    人群涌了上来。
   “医生,医生怎么样了?”
   “是啊,怎么样了啊?”
   “醒过来了吗”……
    一张张嘴急切地问个没完,仿佛都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那一双双眼睛盯着医生,仿佛医生一句话就可以决定着什么。
   “请问你们都是家属吗?”医生问道。
    瞬间鸦雀无声。
   “我们是在车祸现场把她抱来的。”人群中有人说道。
   “我,我是她爸爸。”男人卖力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现在还不知道手术结果到底在怎么样,必须等她醒过来才能作定夺。”医生的神情告诉在场的人们,情况不容乐观。
   男人冲进了手术室,人群也一涌而进。
   “烟,烟!”男人希望用自己的声音唤醒自己的女儿,男人趴在了手术台边,望着眼前的事实,望着那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这个男人痛哭着。
   在场的医生护士还有人群都默默地留下了眼泪。
   时间就此凝结,雨还在下着。
              八、如果地球可以倒转
    烟被推进了加护病房。
    男人恳求着医生,“让我女儿和我……我妻子在同一间加护病房吧。”
    医生拗不过这个男人,只好点头答应了。
    一宿,男人一直没睡。此时的泪水早已干涸。
    房间里那两台心电图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却有一种震耳欲聋的声音。
    雨不再下了,它定是累了。
    窗外的圆月亮堂堂地照进了房间。“马上就中秋了吧……”男人望着那轮明月,眼睛一眨都不眨。
    突然间,男人将头转向了病床上的妻子,她是那么的安详,像熟睡了一般。
   “芷芩,还记得十八年前吗?那是个美丽烂漫的夜,月光皎洁,芦苇随风摇摆。我们双双依偎,坐在那竹椅上。那时候你说你想做嫦娥,想尝一下做月宫仙子的滋味。我说那我就做玉兔,天天陪着你……”男人说着,眼眶湿润了……
    说完将头转向了女儿,眼中带着深深的歉意与后悔。
    “烟,每每当你独自坐在平台上的时候,我知道你内心很孤独。虽然每次都想让你开心一点,可是总说不出口。永远只会是一句淡淡的让你回家里来的话。烟,对不起,爸爸没有好好爱你……等你好了爸爸妈妈一定会弥补你那残缺的童年……”
    月,被乌云笼罩着。偶尔传来远处乌鸦的叫声,很难听。
    男人关上了窗。
              九、如果时间可以折返
    三天三夜的昏迷,不,是三天三夜的沉睡。
    已经是第四天……
    “医生,医生,快来啊!我女儿醒了。”男人疯狂般地叫着,又惊又喜。
    接着是匆匆的脚步声。
    烟费力地睁开双眼,这刺眼的光亮使她觉得有些陌生。
   “烟,你怎么样了?”男人急切地问道。
    她想开口,可只是徒劳。她想用眼神说明她很好,不用担心。可是苍白的脸色告诉这个男人,女儿现在十分虚弱。
    烟费力地将头转向另一边,她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她想让世界告诉她,这旁边的是谁。
    这个男人似乎读懂了烟的想法,蹲下来,在她耳边轻轻地说:“烟,这是你妈妈,很爱你的妈妈。”
    烟的眼睛中蓦地泛起了光亮,泪水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医生告诉这个男人,目前烟的情况比较糟糕,虽然醒了过来,但并不代表她就没有生命危险了。或者她会成为植物人或者她会死去……当然也有可能她会好过来,但是那种几率只有万分之一,因为车祸伤及到了心脏的肺动脉口。
    男人脸上的神情没有了先前的欣喜。
    医生还告诉他,如果再没有合适的肾源,她的妻子就将错过最佳的治疗时间。过后就是有合适的肾源他们也无力回天了。她们是母女,移植的话应该不会排斥……
    男人知道医生的意思,可是让他失去烟,就好比失去整个世界。
    “医生,就没有再好的办法了吗?”男人跟在医生后面,连连追问。
    “没有了,我们作为医生最重要的就是救死扶伤,能救的一定会尽力救的,不能救的也要尽最大的力减少损失。”医生眼中似乎有一种职业本身具有的神圣的威严,那是很少能够看到的。
    一张决定母女生命的手术合同落入了男人手中,“放弃叶寒烟的治疗,将肾脏移植到冯芷芩的体内。”赫然映入男人的眼帘。男人感觉到这几个字如千斤重。
    窗外一片萧条之景,难道是深秋了吗?
    男人已经四、五天没有闭过眼了。看着病床上的母女,心如刀绞。
    究竟是谁的错?是谁的错?!
    男人无法把这件残忍的事告诉女儿,望着十分虚弱的女儿,心中无限愧疚。
    难道真的要做这么一个决定吗?男人在挣扎着,他多么希望自己可以代替女儿,冲刷积淀在内心十八年的那一份愧疚。
    烟一直都醒着。隐约间似乎能够听到医生与父亲的谈话。
   “爸,爸…”烟用尽最大的力气呼唤着。
    男人循声跑了过来,“烟,烟!”泪水滴在了烟的脸上。
    烟转头看了看沉睡中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母亲。轻轻地说道:“爸,救妈,救妈啊!”
   “傻孩子,妈妈没事的,真的,只要你好起来妈妈就好了。”男人尽量强装出一副笑脸。
    烟眨巴着眼睛,两眼坚定而有力。慢吞吞地说道:“救妈,用我的生命……”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只有用耳朵贴在嘴边才能听到。
    男人沉默了,“闭上眼好好睡一觉就什么事都没了,傻孩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用力地将身上的管子拔掉,拿掉了氧气罩……
    “就现在,现在……“烟顿时晕了过去。
    “医生,医生!”男人恐慌着,跌跌撞撞地去找着医生。
    窗外,树叶已渐渐泛黄,一阵秋风刮过,吹落了医院门前的银杏叶。
    洒落了一地,满地都是金黄的。
   “现在必须赶快动手术,否则一个都救不了。”医生急切地说道。
   “那救谁的把握大呢医生,医生!”男人拽着正在往手术室飞奔的医生。
   “当然是你妻子啊!目前看来你女儿快不行了!”医生明确地告诉了男人。
    那张让这个男人感到寒栗的纸再次落入手中,艰难地抓起笔,闭上眼,写下了“叶建国”三个字,下笔很重很重,三个字写了将近一个小时之久……
            十、死如秋叶之静美
    两人双双被推入了手术室。
    “乓”的一声,隔绝了这个世界。
    那个男人的心,碎了……
    夜深人静,男人坐在手术室外,闭着眼。
    将近天亮时分,手术室的门再一次打开。
   “手术很成功,肾源已经成功移植到了病人体内。”医生十分欣喜而略带疲惫地将这个喜讯告诉这个男人。
    男人只是“噢”了一句,便走出了医院大楼,来到医院的草坪上。
    步伐依旧蹒跚,背影,很疲备。
    医生说等他的妻子醒来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康复出院回家慢慢调养了。
    男人每天依偎在妻子身边,神情恍惚,眼神呆滞。
    终于有一天,妻子醒了。
   “烟,烟呢?她怎么没来?”女人睁开眼第一句话就提到了烟。
   “烟,烟在家呢,等你好了就可以见到她了……”女人没有发现,男人在偷偷地抹着眼泪。
   “希望烟可以原谅我……”女人自言自语道。
   “烟已经原谅你了,真的。”男人强颜着欢笑。
   女人脸上露出了十分愉悦的表情。
   终于,女人出院了。
   “看呐,这就是我们十八年前住的房子,当时最爱的便是那丛芦苇了,好美……对了,建国,你还记得那时候住在我们隔壁的灵氏夫妇吗?她女儿可跟咱们烟差不多大呢……”这个女人一路上滔滔不绝,男人一直沉默着。
   “烟,烟!”女人一进门便呼唤了起来。
   “烟上学去了吧……”男人对女人说。
   “嗯,我得等她回来,给她做好吃的。”女人一脸幸福。
   “医生说你回家还要好好调养,赶快去躺着吧,不然就不能很快好起来了。”这个男人轻声细语地说道。
   “好吧。我先在烟的床上睡吧。”女人说着走向了烟的房间。
下意识地,她打开了那扇通往平台的门,“建国,快来看呐!芦苇真美啊,还有那水塘,还记得十八年前吗?我们在这平台可幸福了。”这个女人认为自己苦等了十八年,现在终于等来了幸福。
   那个男人循声走了出来,“芷芩快躺下吧。一会儿烟回来看到你不躺着一定认为我照顾不周了。”男人强制着自己露出微笑,心底却在流泪。
   那个女人仿佛没听到,完全沉浸在了快乐的回忆中。“那丛芦苇,看见了吗?那时候我们曾躺在那一起看过星星呢!在加拿大的时候我就常常梦见这一丛芦苇。”
   “烟也是,最喜欢那丛芦苇了……”这个男人喃喃自语道。
   “你快去躺下吧,为了治好你可花了不少代价。”男人的语气有些生硬。
   “那好吧,我去躺下就是了。”女人仿佛是一个沉浸于初恋、有些爱撒娇的十八九岁的小女孩一般。
   男人看着女人甜甜地睡着,就像十八年前一样。
   轻轻地,男人走出了家门。
   轻轻地,男人把门关上了。
   他顺着烟每天上学的那条路走着。水田里的水已经干了,秧苗已经长成了水稻;栀子花的香味没有了;原先碧绿的小草已经变为枯黄的杂草;蟋蟀的声音没有了,蛙鸣也寻不见了……没有阳光,阴沉沉的天,仿佛要下雨一般。
终于,顺着那条道,他走向村东头的那条河,长长的,水很清很请……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已入深秋季节,蔓草寒烟,落寞凄凉。偶有大眼飞过天空去。平台上,夕阳撒过了竹椅,将一缕缕深秋的温暖照亮了那栋平房。平方前的水塘依旧在荡漾,依旧泛着金光……
   剩下的,只有那丛风中摇曳的芦苇荡。
当一人成影之时,最美莫过于与另一影相重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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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wb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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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3 10:33 | 只看该作者
小说写得不错,文笔很好,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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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scou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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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6 22:09 | 只看该作者
小说写得真是不错,结尾的某部分情节确实难以安排,所以难以完美地带过了。
整篇小说诗情画意,仿佛德国诗人施笃姆的抒情小说,首节为我最喜爱,颇为唯美。
谦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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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ron

最近神之男——处女座沙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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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7 15:28 | 只看该作者
意境很美
悲伤的美
只是,我不明白,为何要这般悲惨?!
尽管只是一篇不太长的小说
但给人的感觉却并不肤浅
不过似乎有太过巧合的嫌疑啊
为何一定要死呢,受伤也是好的
但也许,死是她的最好结局吧
够凄美的!
总的来说,很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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