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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问梦境》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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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9-1 15:47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生命背后的意识
——《访问梦境》解读

诗人在狭长的地带说道:在那里,一枚针用净水缝着时间……
……
你也许,你注意,我们是说,也许,出生在一个措词的墓园,尽管我们不知你为何而来,但你确实是从一个墓园走向另一个墓园。也许,你是误入耳语城,但被你的使命所埋葬是你唯一的结局,我们这样说是因为,我们是因你而设的死者。
……
如果,谁在此刻推开我的门,就能看到我的窗户打开着。我趴在窗前。此刻,我为晚霞所勾勒的剪影是不能以幽默的态度对待的。我的背影不能告诉你我的目光此刻正神秘阅读远处的景物。谁也不能走近我静止的躯体,不能走近暮色中飞翔的思绪。因为,我不允许谁打扰死者的沉思。
……
你选择夜晚来访,的确意味深长。
……
我发现我不会生孩子,这或许可以说我大概不会死亡。我陷入极度的沮丧之中,我开始整天想象死亡,搜集这方面的著作和研究资料,为自己勾画死亡的蓝图,设计死亡的各种方案以及实施这种方案所需要的一切准备。是的,死亡高于一切。但很快我就淡漠了,我觉得盯着死亡不放是幼稚的表现。于是我重新开始学习生活,恢复我从前的一切能力。
……
它触及我们的想象,它是一团逐渐死去的感觉,任何试图使它复活乃至永生的鬼话都是谎言。
……
我行走着,如同我的思想行走着。我前方的街道以一种透视的方式向深延伸。我开始进入一部打开的书。
……
这时候,我就正式向世人宣称:这是我的墓地啊。我还将它改造成为一座广场。经过如此漫长的一段岁月,我是多么劳累啊,我就在这个广场里睡觉,这真是太奇妙太令人陶醉了。
……
我首次意识到我们写下的文字与我们的内心世界存在怎样的鸿沟。有一个时期,我常常梦见这条鸿沟,他的宽度类似一张双人床。
……
世界艺术地远去,我和我的诗句独自伫立。我已不知星夜宁静与否,只是感到总是无所事事。我的年纪告诉我,风来风走只是拆散句子。
……
她安慰我道:剪纸院落在夜晚是封闭的。也就是说,逝去的岁月在夜晚是封闭的。否则,你将走出历史之外。现在跟我来吧,我给你安排一个睡觉的地方。要知道,在历史里睡一夜是很舒服的,这不比在母亲的子宫里睡一夜差。
……
在我的同时代的人得匆忙的奔波中我已由一个是梦者演变成了一个梦中的人。
……
这个花哨的虚像对他的源泉形影不离,比沉溺在爱河里的缠绵的情侣更加难舍难分。
……
我以一种古代的姿态迈入你的庭院
我被无数时代朗诵着来到你的桌边
抚摸你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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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 15:48 | 只看该作者

以上摘录自孙甘露《访问梦境》以及其他几篇小说。还是先来看一下书评。
《跋——孙甘露:绝对的写作》陈晓明

……
孙甘露的小说类似一次梦游,这使得孙甘露无须顾及其与实在世界的对应关系。他最早引人注目的小说题名干脆叫《访问梦境》,这篇小说漫无头绪,突发奇想,信笔而去,它由一些描写和议论构成。显然,孙甘露这些涌溢而出的语言之流,并非混乱不堪,泥沙俱下,事实上,他们是一些精致的拼贴画,这得益于孙甘露的那些精细描写和机敏的谬论。这是由一些诗句强制堆砌而生成的小说。那些句子优美、华丽,他们穿过幽暗的时间隧道,在沉思静想的空间流动。他们没有及物世界,与现实生活无关,他们甚至丧失了所指,只指涉自身,这些堆砌起来的“能指群”如同故事的坟墓和存在的虚无。
我行走着,犹如我的想象行走着。我前方的街道以一种透视的方式向深入延伸。我开始进入一部打开的书……
孙甘露喝足了语言的致幻剂,他的叙事只是偶尔才在一些具体的场景驻步,在更多情况下,它们执拗地,自由自在地向前推移,向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黑洞延伸。某种意义上,孙甘露的叙述,乃是关于叙述的叙述,它只叙述叙述本身。正如他自己所言:“我开始进入一部打开的书……”这是关于书的写作,是写作之书。由此也就不难理解,在写作的地平线上,孙甘露以一种呓语般的语调反复宣称:“最终,我将为词语所溶化。我的肉体将化作一个光辉的字眼,进入我的阅读过的所有书籍中的某一本,完成它那启示录的叙述。”
追其启示录式的思想,不厌其烦打破常规语义学,把那些最不协调的字词和语句拼合在一起,从而创造一种怪诞感觉,孙甘露的胡作非为已经彻底改写了我们的小说规范和艺术修辞学。


最初读孙甘露的《访问梦境》,有一种清醒入梦的感觉。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将这些词语调教成梦幻的模样的。读到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不是他在访问梦境,而是梦中的人在访问他。他已经完全在梦中了,读者也就跟着入梦。原来清醒入梦还真是有可能的。这是一个很独特的视角,是一般人所没有想到的。把握了这一点,读起来就顺理成章,整个思路都清晰起来。我越来越发现,原来他不是在说梦话,而是在精心构思。
在这篇小说中,主人公其实是书中人、画中人、梦中人、剪纸人等等,我把这些人叫做平面人。我把真实的人,叫做现实人。下面是我的解读:
(一)
我以一种古代的姿态迈入你的庭院
我被无数时代朗诵着来到你的桌边
抚摸你的双眼
解读:我是书中的人,而且是一个古代人,应该是一本史书中德某个人。这本书,也就是书中人的故事,被无数人阅读过,如《史记》。作者坐在小院的桌子上读书。抚摸你的双眼,就是被你的眼睛阅读,就是眼睛看文字的倒述。整首诗的意思就是读书。
(二)
一只手在我的眼帘上画下了另一只手。
解读:描述的是一个画画的过程,画家正在画一只手。两只手是相互绞缠的,这是作者惯用的手法。
(三)
我行走着,如同我的思想行走着。我前方的街道以一种透视的方式向深延伸。我开始进入一部打开的书。
解读:平面人在行走,就是作者的思想在行走,因为平面人其实就是作者的思想的产物。作者前面应该是一幅画,透视是绘画的基本技法。所以对于平面人来说,它前面的房屋是以透视的方式延伸的。
(四)
它触及我们的想象,它是一团逐渐死去的感觉,任何试图使它复活乃至永生的鬼话都是谎言。
解读:作者通过想象创作,书中人触及到了人类的想象。书中人复活成为真实的人是不可能的。想象被写在纸上,作者称之为一团死去的感觉。创作即宣判想象的死刑,死在纸上,死在笔下。
(五)
你也许,你注意,我们是说,也许,出生在一个措词的墓园,尽管我们不知你为何而来,但你确实是从一个墓园走向另一个墓园。也许,你是误入耳语城,但被你的使命所埋葬是你唯一的结局,我们这样说是因为,我们是因你而设的死者。
解读:书中人是死的,书本即为措辞的墓园。人从死亡中来,到死亡中去,也就是从一个坟墓走向另一个坟墓。耳语城大约是指有音节的文字。从一个墓园走向另一个墓园,也就是平面人从一本书进入另一本书。书是坟墓,平面人被写书的使命所埋葬,书写出来,就是坟墓的造成。
(六)
你选择夜晚来访,的确意味深长。
解读:梦幻,总是选择夜晚来访。
(七)
我发现我不会生孩子,这或许可以说我大概不会死亡。我陷入极度的沮丧之中,我开始整天想象死亡,搜集这方面的著作和研究资料,为自己勾画死亡的蓝图,设计死亡的各种方案以及实施这种方案所需要的一切准备。是的,死亡高于一切。但很快我就淡漠了,我觉得盯着死亡不放是幼稚的表现。于是我重新开始学习生活,恢复我从前的一切能力。
解读:平面人不会死亡,书中人不会死亡。平面人没有死亡,所以死亡高于一切,因为只有死亡,才有生命。
(八)
这时候,我就正式向世人宣称:这是我的墓地啊。我还将它改造成为一座广场。经过如此漫长的一段岁月,我是多么劳累啊,我就在这个广场里睡觉,这真是太奇妙太令人陶醉了。
解读:梦中人把梦境称之为睡意广场。也可以说灵魂把坟墓称为睡意广场。也可以说书中人把书本称为睡意广场。
(九)
如果,谁在此刻推开我的门,就能看到我的窗户打开着。我趴在窗前。此刻,我为晚霞所勾勒的剪影是不能以幽默的态度对待的。我的背影不能告诉你我的目光此刻正神秘阅读远处的景物。谁也不能走近我静止的躯体,不能走近暮色中飞翔的思绪。因为,我不允许谁打扰死者的沉思。
解读:诗人在阅读一幅画或者剪纸,而画中的人在眺望风景。静止的躯体,就是画中人,或者画中人。死者,也是画中人。
(十)
最终,我将为词语所溶化。我的肉体将化作一个光辉的字眼,进入我的阅读过的所有书籍中的某一本,完成它那启示录的叙述。
解读:书中人被词语溶化。肉体指现实人,光辉的字眼指一个进入史书的名字。
(十一)
诗人在狭长的地带说道:在那里,一枚针用净水缝着时间……
解读:在这里,狭长的地带,大概就是一行一行的文字,或者是一行一行的格子。诗人在狭长的地带里说道,就是诗人用一行一行的文字叙写,或者在一行一行的格子中书写。在那里,一枚针用净水缝着时间,大概就是说,诗人在用水笔不停的写,不停的写,消闲时间。
这个句子是《信使之函》的第一句,它描述的就是写作的情景。它的意思大概就是说,写作仅仅是写作,并没有更多的意义。至于为什么是一枚针用清水缝,而不是笔和墨水,这可能与作者喜欢的意象有关,或者另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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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9-1 15:48 | 只看该作者

作者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只是为了达到一种清醒入梦的虚幻效果?
不是的。在作者的小说中,我们看到了一种企图,平面人企图和现实人发生关系,平面人企图走进现实之中。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企图呢?作者实际上在表达这样的思想:人试图接触生命背后的意识,信使试图接触信的主人。我们就如同一个被意识创作出来的平面人(书中人),企图接触背后的意识。在每一个细节上,作者都处心积虑,意图揭示这种关系。
看如下段落:
(一)
我首次意识到我们写下的文字与我们的内心世界存在怎样的鸿沟。有一个时期,我常常梦见这条鸿沟,他的宽度类似一张双人床。
解读:在床上做梦。文字和人的鸿沟,是梦幻和现实的鸿沟。提出的问题是:我们与精神有着怎样的鸿沟?
(二)
她安慰我道:剪纸院落在夜晚是封闭的。也就是说,逝去的岁月在夜晚是封闭的。否则,你将走出历史之外。现在跟我来吧,我给你安排一个睡觉的地方。要知道,在历史里睡一夜是很舒服的,这不比在母亲的子宫里睡一夜差。
解读:平面人在历史书里睡一夜,但是他不能走出历史书。人走不出历史,时间是封闭的。
(三)
在我的同时代的人得匆忙的奔波中我已由一个是梦者演变成了一个梦中的人。
解读:梦者是作者,梦中人是平面人。我走进了梦中。
(四)
这个花哨的虚像对他的源泉形影不离,比沉溺在爱河里的缠绵的情侣更加难舍难分。
解读:平面人和真实人的缠绵。平面人要和真实的人发生关系。不是我爱上了平面人,而是平面人爱上了我。在这里平面人才是作者,而作者只是被创作的角色。

关于梦幻和现实,这样的作品很多。但是孙甘露的作品不一样,我担心我直白的说法会影响小说的意义,需要读者自己深入去体会。
精神有三种。一种是头顶上的精神,即精神的天空。一种是心中的精神,如心中的爱。一种是生命背后的精神/意识,是生命产生的根本。
孙甘露所探讨的梦和现实的关系,是梦和梦背后的现实之间的关系。这是人和生命背后的意识的关系,而不是人和心中的精神,或者头顶上的精神之间的关系。
我们常常有一种感觉,就是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我们。但是回过头去,却又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其实这双眼睛就是背后的意识。我们通常把这双眼睛当作是幻觉,而实际上这是人对背后的意识的意识。
孙甘露的作品保持着梦幻和现实的根源关系,是现象反过来和自己的本质发生关系。而在其它的作品中,梦幻和现实之间只是表象关系,没有保持那种根源关系。这是根本区别。一个是在思想,一个是在幻想。这绝对是一个挑战。
梦幻人企图绕到梦幻背后的现实中去。给人的感觉是,始终有一双梦幻的眼睛在注视着我们,而不是我们在注视着梦幻,有一种清醒入梦的感觉。以前我总以为,要造出梦幻的感觉,应该是说一些胡乱的话语,虚构一些混乱的情节之类,而实际上刚好相反,是要让梦中人和现实发生关系,这样刚好能够产生梦幻感。
那么人如何才能够绕到意识背后去呢?
平面人不可能走出书本。我们也不可能走出现实。实际上,平面人本来就是在现实之中,并不在现实之外。
我们本来就是在虚或的世界之中,从来就没有在这个世界之外。一切已经是了,梦幻不过是省略了的现实,梦幻就是我,我就是梦幻。这在前面已经具体介绍过。如果我们试图跨出现实,那么我们就走向了错误的方向。这个世界没有彼岸,回归是唯一的选择。
由此看来,作者并非“喝足了语言的致幻剂”,而是精心构思;作者并非漫无头绪,突发奇想,而是思路清晰;作者也并非“不厌其烦打破常规语义学,把那些最不协调的字词和语句拼合在一起,创造一种怪诞感觉”,而是在解析现实与精神的这种关系。

以下供参阅。
……
孙甘露的写作当然是独树一帜,但是,他并非孤军奋战,他不过是八十年代后期,中国小数走向叙事革命,走向语言,走向个人化经验的极端表征。就从整个文化的困厄背景来看,孙甘露这种绝对的形式的写作,也未尝没有超出形式的象征意义。如此强烈的话语表达欲望,如此超量的语言过剩,其实是主体现实性极度匮乏的补偿。“孙甘露们”在八十年代后期文化失败的岁月登上文坛,他们没有知青群体把个人与真实的历史和想象历史重叠起来的愿望,他们真实的个人记忆无法与真实的历史对话;面对集体想象破裂的现实,他们更无法重新构造时代的想象关系。因意识形态解体的现实为他们提供了一个特殊的情境:个人自我表白的话语替代了讲述意识形态的神话,语言崇拜成为写作的最高范式。精心制作的一些句式,设计叙事圈套,打破故事的线性秩序,沉湎于不着边际的幻想(或幻觉),对暴力、性和逃亡的特殊爱好等等,构成了“孙甘露们”的写作要义。正如克里斯迪娃所说的那样:“写作是将冲动(其中最具特征的是死亡冲动)的移位、推进、释放、性能的辩证法在象征秩序中的记录,它作用***” 在八九十年代之交的特殊历史年月,我们时代的先锋派除了用超量的语言,用绝对的写作去表达个人对现实社会的独特感受之外,他们还有什么其他作为呢?
在这一意义上,孙甘露寥寥几篇小说无疑是理解这个时代的“精神症候学”的导读手册;一部混乱不堪而又意味无穷的后现代寓言;它那看上去象六朝骈文翻版的文体,沾染了些许晚唐神韵,其实是当今时代的反小说的修辞学和反动语义学词典。当代小说即使没有从孙甘露这里获得过任何有益的启示,至少也得到不少反面的训诫。况且,难道不是因为孙甘露拆除了小说叙事的最后一道界线,当代小说才显得如此轻松自如,无忧无虑,它才显出兼收并蓄的老成持重吗?孙甘露不是赢家,然而,我们应该感谢孙甘露这个过河卒子。

                     ----引自《跋——孙甘露:绝对的写作》陈晓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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