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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俄斯正在梳妆。她必须起得很早。现在她和我之间越来越冷淡了，这对我来说可不算什么损失。娘们都乏味的很呢。这本来就是她的错。为了这事我不会原谅她。就因为她愚蠢的过错，我就得承担她的没头脑带来的损失？我老得很。没错，是老得很，而且还得继续老下去。可她却在那儿享福，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四处乱逛，丢人现眼，眼角永远不会添一条皱纹，看起来就和我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那时我还年轻。我父亲很喜欢我，我还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在一个酒宴上大声宣布我长得很像一个叔公该尼墨得斯，这时扑达尔克斯就冷笑。没错，他是叫这个名，该尼墨得斯，这个名字真不怎么样。我早说过我记性很好，可她一直不以为然。她从未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从来没想过要稍微尊重一点自己的丈夫。她是个思维迟钝的女人。我早就说过，当你把她们搂在怀里，你就可以看出她们完全都失去了理智。你看看她们的脸就可以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可她们确实挺漂亮，虽然没头脑。这就是女人的问题。那回我父亲就这么说：提托诺斯，凭着你这一张小脸，如果你长大后不是个货真价实的浪荡子，我就把特洛伊白送给希腊人，一并附送我的宝贝马儿。宝贝马儿，他就是这么称呼它们，真是可笑。他一直爱那些宙斯赐的马儿爱得发疯。他说我长得很像一位叔公该尼墨得斯，只有眼睛不像，可也很漂亮。这话让我记忆犹新。后来我在山顶宫殿里见过他，我是说该尼墨得斯，他青春常驻，我呢，由于那女人可笑的错误老得像块石头。我从未想过一个人可以看起来这么老的。如果扑达尔克斯看到我一定会像塞勒涅那个女疯子那样笑痛了肚皮，虽然我仍然精力充沛。但长得像他确实令人骄傲。我父亲不大喜欢扑达尔克斯。他性格古怪。当我父亲说这些话时，所有人都高兴极了，这时他就在冷笑。想想看，他还是个顶小的孩子哩！虽然我不确定发出冷笑的是不是他，当时挺喧闹的。但他当时就已经显出了很厉害的性格。在他当上国王不久，他倒真是个幸运儿，如果没有那些马，国王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做。他因为他姐姐我妹妹赫西娥涅幸存了下来，她当时思维敏捷，就因为她，他轻轻巧巧白捡了一个王位。要我说，一日为奴，终生为奴，难怪特洛伊要倒台。我父亲一直认为我到十五岁才可以真正享受人生。那天晚上我走进房间一下子看见了那个女人，宙斯，我可真吓了一跳，可我知道如何不把它表现出来。她就在那儿粗重地喘着气，把我吓了一跳。她没给我留下多少印象，不过厄俄斯的身材就属于她这个类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苏诺忒也是的。门农那阵子特别开心。好像是宙斯下山去的那年吧。那时他已经老大不小了。我早就说过他开始的太晚了，但这时开始还不算晚。的确如此。事实上那娘们长得不丑，可也没什么特别的。门农很喜欢她。后来正应了我的话，他们根本没好结果。门农去特洛伊住了好长时间。可惜那时我父亲已经去世，他没法见到他。他在特洛伊好好冷静了一下，后来来看我和厄俄斯时就成熟多了。当我第一次看见她时，我是说厄俄斯，我确实年轻极了。她像其他女人一般傻乎乎，但就另一方面来说，她很美，脸色红润，身材丰满。当她看见我时就对我一见钟情，这我完全看得出来。我早就说过，女人心里想什么根本就写在脸上。但由于她仰望天空时的奇怪神情我决定谨慎从事。我向阿芙罗蒂特祈祷，一边向她走去。她总是保佑我，我想她喜欢美丽的外表。她也优待我侄儿帕里斯。我没见过他，不过她帮他弄到了一个很棒的女人，脸蛋和身材都是顶呱呱的。那天我看见她，也许帕里斯当时也在场吧，厄俄斯就哼了一声说别丢人现眼了。真是个傻女人。后来可就出大事了。我还记得门农去那儿时的情景。如果他说一句拒绝的话就好了。可他有很好的教养，天生稳重又谦和，好像保卫特洛伊是他的义务似的。门农就是这样，可气，可也真令人骄傲呢。虽然他难得来看我一次，但我敢肯定他内心深处还是很爱我的。可怜的孩子，他从小就不爱说话，不擅表达自己的感情。我记得在他还只有一丁丁点大的时候，他非常爱哭。他常常哭泣。这时候就是做父亲的该说话的时候了。我很耐心地对他说，门农，你是个大小伙子了，不要忘了你出生名门，是光荣的拉俄墨冬的后代。你知道拉俄墨冬是谁？拉俄墨冬是你父亲的父亲，也就是你的爷爷。你是特洛伊的子孙。你去过特洛伊吧？没去过？特洛伊是一个有很多宝贝马儿的地方。而你是特洛伊的子孙，别给我哭哭啼啼地丢人现眼，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吗？我在那里好言好语地哄着他，他倒哭得越来越得劲。后来我实在拿他没办法，就问厄俄斯他怎么会养成一幅这样的臭脸。问完后我就后悔了，答案明摆着，厄俄斯也是这样的一幅臭脸。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就把背冲着我，说你倒会管他。难道我不想好好管管他吗？门农是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宝贝儿子，我的继承人，难道我不想好好管管他？是她不让我管他。在他刚出生那会儿他鼻子的问题就已经显现了先兆。我一直都知道怎么把鼻子夹起来好保持完美的形状。这种事得从小做起。在我小的时候父亲就一直让我这么做，可能一开始是有一点点轻微的难受吧，但我一直都很习惯。这种难受完全可以克服。父亲也教会了我该如何自己动手做。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很上心。但厄俄斯死活不让我这么做。她剥夺了我管儿子的权利，我管我唯一的儿子的权利，害得门农一直都不大和我在一起。当那支枪从他的后背一下子穿出来时，他的整个脸都扭得很歪。厄俄斯正在天上。虽然她的工作时间是黎明，但她总是一整天都不在家里。她马上就哭了起来，也不管下面的人可以看的一清二楚。唉，我那可怜的儿子！后来她就往山顶去了一趟，求宙斯把他变成石柱。她实在是哭糊涂了，难道凭他的出身还不够变成星座？那天我就是这么对她说的：我是拉俄墨冬的儿子，国王的儿子，而门农是我的儿子！但是我们好久以来都吵不起来了。她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她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好像我会在乎似的。她还以为这招很灵呢。如果她去求宙斯赐福给我之前稍微动动她那有限的脑子就好了。我早就说过，虽然她亲口答应过让我完完全全称心满意，可最终自食其言了。我倒奇怪她是怎么逃避惩罚的，宙斯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啊。那天她说得好听。我会请求父神让你永生，提——托诺斯，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提——托诺斯，她就是这么叫我的，声音腻味得紧。可她忘了最关键的，彻底本末倒置！那天我居然也没有想到这事。这就是命！后来她又去找宙斯，却两眼通红地回来了。亲爱的，亲爱的，她说，求求你别这么说。别这么看着我，这样我会受不了的，我们再想法子。哦别这么说，会有办法的，我发誓，提——托诺斯，我发誓我会让他开恩的。即使你真的——这时她终于住口听我说了，我说要真是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要是这样我还不如直接去冥府呢。你看不起我我知道，你想让我死就明说，你去和你那疯子塞勒涅过去吧。去啊，去啊，我让你去你怎么还不去啊？当然我不会真这么想，头脑正常的谁愿意找死呢？可她一下子就威风扫地了。她完全吓坏了，吓得手足无措。亲爱的你怎么这么说？她尖声说道，可是说的含糊不清，因为她哭得太厉害了。我真怀疑当时下面是不是在下雨。我正打算再吓吓她，但很快就知道该适可而止了，只好再伸出一只胳膊来搂着她。她这会儿脸上全是眼泪鼻涕，脸都扭歪了，眉毛都快拧下来了，那样子可真是难看，比苏诺忒的表姐还难看。我伸出一只胳膊来抱着她，她倒只管闭上眼睛，说提——托诺斯我多爱你呀，提——托诺斯，你知道不？以后请别再这样了，好不？即使你老得连我也认不出你了，我还会一样爱你的。我永远都会爱你的。这话多可笑啊，看看现在吧！当时我心里直冒火，可也得好言好语去对待她，温柔地表示同意。可她最后倒翻脸不认账。虽然她不比我高，却老是用那种欠揍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就用她号啕大哭这事讽刺她，谁知她立马就对我大喊大叫的。那时门农刚好就在门外，跑进来说妈妈，不要啊妈妈。那会儿他完全是个大小伙子了，只是鼻子不大周正。他死的时候她伤心极了，她早该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却只顾对着我大叫大嚷，和她坐在湖边草地上那会儿完全不一样。那天我一边向她走去，一边没忘了向阿芙罗蒂特祈祷。她就那么看着我。宙斯，她可真漂亮哩。她就那么看着我，含情脉脉，含情脉脉。我向她走去，在跟她攀谈的时候我也在心里祈祷着。姑娘们，我早就说过，当你把她们搂在怀里，你完全能看得出她们马上就失去了理智。厄俄斯也不例外，虽然要搞到她得花更多的时间。她过不了一会儿就开始唠唠叨叨，而现在他却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有时我还真可怜她哩。听她唠叨虽说浪费时间，可这种事急不来，我父亲就常这么说。当她告诉我她是谁时我别瞎了一跳。这可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很惊讶。她妹妹塞勒涅在晚上值班。她看起来很羞涩，可事实完全相反。她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浑身不对劲。我们在一块儿吃饭，她就那么斜着眼看着我。那次我用手揽着她的腰。她的腰不错，却一下子打了我一巴掌，真是个怪胎。厄俄斯很受伤，但我设法使她平静下来。可这个塞勒涅可真是个怪胎。门农出生时她来看过我们，抱着他发出啧啧的声音。他可真幸福啊。她说。难道这话还用得着她说不成？厄俄斯和她是一路货。她答应过让我幸福，却食言了。为什么她没有重新坠入轮回呢？门农长得倒是很快，虽然鼻子不大周正，但从小就是个好男孩儿。他一直很瘦。许多年里我一直保持着体型，几乎忘了那回事，但那天清晨我发现了我的第一条皱纹，后来又出现了许多条，而罪魁祸首厄俄斯却永远别想添一条皱纹！这里面一定有猫腻！我叫她看看我嘴角是什么，她却两手插腰站在那里，说你能不能告诉我，除了脸蛋和体型你还会关心什么？除了吃饭睡觉寻花问柳你就没有什么可做的？你非要让门农觉得他没有爸爸吗？恶毒的娘们，她在咒我死，让她的亲生儿子成为孤儿呢！这么渎神的话亏她说得出来！但我不想一早就和她吵架，就说你嫌我烦了是不是？嫌我烦你就给我找点事做，亏你还是那老头的女儿！天天无所事事我还烦呢，迟早会长出个将军肚来的。可她说哈哈算了吧，装得跟真的似的，什么工作你干得了？斟酒你都不配呢——我都替你害臊！宙斯，这是什么话？也不怕遭天遣呢！我一下子跳起来，真他妈想揍她一顿，让她给脸不要脸。我对她吼道，你也配这么说？这可是拜你所赐，马上给我找你那老头，不想坠入轮回就给我实现诺言，你这货真价实的婊子！她脸色才发了白，说提托诺斯你就没有什么可敬畏的吗？这时我看见门农站在门边咬着嘴唇。他那会儿才够着窗沿。他死的时候也不大。厄俄斯哭得很厉害，虽说她马上就把浓云拉起来了，但下面的人还是看得见。我好心去安慰她，她却对我大叫大嚷，连体面都不要了，还嫌指指点点笑话我们的人少呢。我是太老了，和她走在一起像她的爸爸，到现在已经像她的祖爷爷了，可这是谁的错？那天我从艾莉达那儿回来，塞勒涅居然从后面追上来挡住我。哎哟，厄俄斯，你瞧他那张俊脸蛋儿哟！可他比你有能耐，这又是从哪儿溜达回来？真是匪夷所思，我还从未见过这种女人，可厄俄斯居然也笑，一点也不受良心谴责，这贱货！她们一起大笑，简直是疯到一块去了。我忍住气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可没走多远她们自己倒在后面吵起来了,厄俄斯威风八面，可塞勒涅的声音盖过了她的，神气十足地骂她是白痴大笨蛋，真是一物降一物。可是艾莉达，那艾莉达后来居然想甩我。我父亲不会想到我有这么一天的。提托诺斯，那天他说，如果你长大后不是个货真价实的浪荡子，我就把宙斯赐的宝贝马儿白送给希腊人！光你的脸蛋就值这么多，你这辈子能过得好全是你老爸我的功劳！可艾莉达居然处心积虑要甩我，我自然不会这么就让她快活的。艾莉达是个刁钻的娘们。她表姐比她稍微好一些。但后来的苏诺忒就完全不一样了。和我在一起时她总是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这完全拜厄俄斯所赐。之前的安奈可不一样，虽然她不聪明。我认识她那会儿她大概十七八岁，身材娇小，属于艾莉达和她表姐这个类型，和厄俄斯完全相反。那天门农站在门边咬着嘴唇，她就回过头来看着他。但我自然不会就这么算，她早该被教训一顿了。可她看着他，自顾自向他走去。我说，回来，贱货，把事情弄弄好！把我的青春还我！把我的时间还我！可她好像聋了似的，抱起他就往外走。我气坏了，跑去就找宙斯，却在山脚下被看门的拦住了。一个看门的，声口跟大爷似的，好说歹说也不放我进去。一群废物！可倒霉的事情还在后面，中午我又在眼角找到一条，其实不算很深，在暗一点的地方就看不清了，但那会儿我气得把镜子砸碎了，碎片划破了我的手腕，而那女人当时在和塞勒涅结伴出游！那两条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新的，那阵子和我交往的姑娘是阿尔戈斯人，叫安奈。我时常下去和她幽会，直到她肚子大了，嫁给一个牧羊人为止。她很不聪明，可和她交往让我长时间心情愉快。提——托诺斯。她有一次说。我多爱你啊，以后请别再这样了。女人么居然都一个调调！她走了以后我四处晃荡，因为没有镜子，差不多忘了那事，可有一天我在水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真是忍无可忍。哦宙斯，我变了那么多吗？这完全是由于不规律的生活造成的，虽然艾莉达的表姐已经搬走很久了，但损害已经造成，说什么也晚了。厄俄斯正好在家，待在门农房里。我太急了，居然主动和她搭腔，让她出来。她一抬头我就想起来了，可是话已出口就权且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她看了门农一眼，我还当她不出来了，可她没敢不出来。我变了多少？我问她。她不回答，我就说快说呀。她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没变，还和以前一样，不信就算了。她又讽刺我，以为我看不出来。我从未见过这么尖刻，这么自以为是的女人。为了在门农面前给她留点面子，我甩手就走，晚点和她算帐也不迟，却没想到她一天到晚不在家，机会很难找。若是早知道门农会短命死在特洛伊，我也不用操这心。那天她哭的泪雨滂沱，完全威风扫地了。现在我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但当时是在公共场合，我只好去安慰她，意思意思一下。谁知她不但不领情，还冲我大喊大叫：这下你满意了吗？他死啦他死啦他死啦！这算什么话，难道还能是我杀死了我唯一的儿子吗？
二零零七年三月一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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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07-9-22 09: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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