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东的诗

郑东

郑东的诗


《黑色的白云有金属的特性》

黑色的白云有金属的特性
冬天的乌鸦们持续北来的风暴
工厂冒出的烟是吃人的法官

每件事物都有了变形的秘径
它的几何图形和物理长度
你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理解方式

麻木的手臂终于可以游走
你们很高兴看着
傍晚的树木举起匕首刺向我的心


《等待的挽歌》

拍照自己的影子：
先在黑房子寻找。
你打开第一道门，
我想着第二道门；
第三第四道打开，
我正坐在地洞里；
第五第六道打开，
往杯口倒黑暗吧；
应该到了第七道，
黑暗倒了满一杯；
第八道我很安静，
我身体全是黑暗；
第九道门打开了，
你疲倦走进杯来。
你喝下半杯黑暗，
我看到半杯黑暗。

我在黑房子寻找，
门一直没有打开。


《树之根部》

太阳最终走不出这里：
树之根部，白雪最后覆盖的地方。

该是落日的时候了，
树叶在秋风中保持缄默，
它的裤管是响尾蛇。


《诗人之死》

传得最鼎沸的是亡魂。
墓碑张开嘴
苍白刀口
有人扑了进去。跳出红色的飞鸟
不是凤凰，没有凤凰。
诗人是敏感的疯子
苍白刀口，非常脆弱。


《你在夜的夹缝里》

夜的光线。金子的女人。
用半月痕去阅读
我精疲力竭，皱纹到处活动
我看不见她
我当初也没抚摸过
伤感的花香炮袭我，无可挽救的该死的生化毒气

你一直是他人的蝴蝶
你在夜的夹缝里


《土地》

我的土地和你们的都一样
或许是沙子碎石烂草
其实是一个个相连的坟茔
及坟包长出的毛虫
——柑桔
它们长出我们姐妹，长出一切风雨尘世
然后又淹没与坚固

            07年10月5日慈口


《太阳未出时最接近》

昨夜翻身体，身体唱出一道声音
太阳未出时，墙壁唱出一道声音
角落的绿苔、厥类有艳丽的裸体
中秋节没有秘语
太阳未出时最接近


《酒靠近冰》

哑默的笔。锁在树里
不动。不动。不动。
不动。不动。不动。
不动。不动。不动。

酒靠近冰。空琴空弦
不动。不动。不动。
不动。不动。不动。
不动。不动。不动。

不写不弹。
酒靠近冰，不动。


《和文敏夜行》

午夜是通山的深海
老城浮有海面的碎片
有些人事沉默，有些人事发生
做完整的鱼潜行
没有人爱上这蛋黄的路灯
除了我们，我们闪光、漂亮
世界暂时美丽

            07年中秋节第二天写并手抄赠与文敏


《小草》

大坝横拦着游动的水
渔船和河流在攀谈
哑巴的脸像火炉
你,站在城市广场
那又细又长的玫瑰梗倒挂在松树尾

童年穿过大坝奔泄
一触抚摸一张喊叫一眼叹息都没有
过去的岁月是现在的坟墓

梦里又见这棵静静的小草
在我胸膛灼烧
小草有叶片三枝
一枝鲜绿,一枝如夜，一枝栗褐……
叫着兰花草的名,或者
就叫我们混乱的名


《你，是我体内的黑》

你
是我体内的黑
夜晚，湖南的山腰一口白碑
窗玻璃上的我
被雨雾屠杀
我被它们暗害
京珠高速下的万家灯火
与哭泣一样明亮

我越走越远。树越退越多。
我的身体没有摆出司机停车的事故。
公路一直下坡。

游子，墓志铭写什么：

你
是我体内的黑


《十月二十一日无题》

     一线幸福的阳光。
              ——卡夫卡

找不到洞穴的子弹
在荒废，舔自己的苦
我知道，它是应该有飞行的。
来了，快来了——
一线阳光射进去
灰：爆炸的黑。


《夜歌》

梦魇与安宁是相互缠绕的桔树菟丝
黑蟒蛇吐出鲜艳的芯
像锈铁像闪电，伸向这个头颅
——夜莺的翅膀折断
来了，来了……
悲伤的乌蓬船在冰天里叹息
哭泣的没有面容的妹妹。
再没有发出声音，这个继续喧嚣的头颅。
吞没上和下的太阳月亮
萤火虫里
汹涌的蛙声，沉默的坟墓


《繁星》

工厂上的平原上的
数一数繁星吧
男人女人们,倾斜的头颅
朝向它们,满天的太阳在飞舞
夜色是温暖的皮毛
爸爸们破土而出,开出花


《我一直看你（组诗四个）》

*临近爱与担忧

磅礴的山峦卷起细浪，
灵魂和他的肉体
放收，清晨的白鸽：
往来什么信息？你迷人的垂发，肢体的
秘处？或者，早点的叫卖声……
锣鼓进进出出，女人听不到声音。
然而——
山峦逶迤缠绵，如弹簧，
此刻正在把你拉拢抱紧。

*石头的花朵

石头悄悄发芽，突然冒出花朵——
今夜瞧见。
石头的花朵，
灿烂，公主。宝贝！
痛又大欢喜。
石头的花朵，
灭得快，没有征兆。呻吟：
是优昙钵花！
今夜，是你赠送的！

*太阳线下

          ——请看作是秘语。题记。

美丽的水杉林，太阳线下，
请允许朝太阳线
注目！
无限的明亮，射来飞去的箭簇，
请允许敬礼——立定！
这是隐藏的真实，
请，不要拒绝！

*我只是在笼里看你

我只用美丽形容你，
栅栏的尽处是你，
我只是在笼里看你。
你美丽的翅膀，爱魔术，
我一直看你！看不到你了，
你变魔术，为什么？

怜悯心经

郑东同志，我想说：幼稚的人坚持的理想没有价值。诗歌是弘扬理想之美的，不过，一个人过于幼稚，他坚持的理想，很难有真正价值。

我去你的博客看了看，你有点政治的幼稚病，为那么点小事搬出了国家宪法，一点小事，就作张作势，要跟新浪讨个说法，何况人家新浪其实没有删你的东西。

你估计会生气，实际上，我本来想赞美你的诗句的，特别是中秋送给朋友那首，很不错，可是一去你的博客看了以后，觉得你的理想主义实在是值得怀疑。这么一点小事，你竟搬出了宪法！！书呆子气的可笑举动。一，没有人真的会在意你的文章竟然冒犯了什么，这体现的是你对自己的文章的分量的把握和清醒意识上，你还欠缺。二，就算真的冒犯了什么，难道搬出宪法是有用的嘛？你不会不谙世事到了如此吧？我也不信，所以我只能相信你是个孩子气的人，为了这些事可以作张作势，这说明要么你的判断力有问题，要么你的性情还是那么年轻。

我的话很难听，但是这是因为你的诗歌有价值，才让我觉得恼火。我始终觉得：一个幼稚的人，他坚持的真理和理想，是没有价值，没有美的。只有在深邃的尘世现实照耀下，坚持着的理想，才是美的，才有价值。一个过于幼稚的人，义愤得指责尘世的不公，是没有价值的，而他通过这样的义愤，试图坚持或者宣扬的理想的价值就很值得怀疑。人们决不会相信一个4，5岁的小男孩因打碎了碗遭到了父母的责骂后，发出的对他妈妈的义愤的谴责，是真正正义的，并且因此是有价值的。

在自己的成熟，和，世界的不公，面前，是有一个深刻的界限的。一个对尘世了解得越深，对尘世越不抱怨的人，他起来指出的尘世的不公，才越具有价值。在世上，尘世有自己的义务，人也有自己的义务，至少人在尘世上有义务承担一些不幸，不公，这不全是尘世的责任，人有责任让自己成熟，熟悉哪些是自己的分内的事，哪些是尘世应肩负的，哪些是自己应该肩负的，人不能将全部委过于尘世，而当人以可贵的努力尽了人的义务和本分之后，甚至是超过这些的时候，他在尘世上的不公的遭遇，才有权获得人们的同情，而他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即他本来就承担的极多，要求世界极少的时候，他坚持的理想和宣言的道义，才是有价值的，人们会并只会敬重这样的义愤，因为这样的义愤里，透露的是真正的尘世有亏于人，而不是自己委过于人。

尘世和人之间，存在着模糊而痛苦的界限，有时尘世欺凌人，有时人委过于尘世，尘世多数沉默，只有人起来声言，在命运的公正，尘世的公正，人的公正面前，人和尘世各自承担着很多，而一个人为尘世承担的越多，越伟大，他的人的价值越高，甚至，即使整个尘世全然不义时，人也应该承担，不为了什么，因为人活着，到了大地之上，并不是来享福的，尘世没有义务全面看护你，尘世不是你的，人的公正是要艰辛的劳作，才能在人的命运面前获得。没有一个人是生来就握有全部公正的，即使是公正，人也要靠劳作而获得。劳作是什么？劳作是人在大地上承担，负担，负担一些不幸，负担一些不公，并且为此安然。因为尘世的义是迷茫的，渊深的，尘世的义对人是个考验，它只在被一种深邃的对人的怜惜打动时才会清晰，才会倾斜于那么已然博得了命运怜惜的人：那些深沉的承担了过多的人，人在尘世上获得的一切命运的怜惜，都是自己的劳作得来的，对于公正，对于人的命运的这方面的怜惜，人的劳作，就是负担，超越于人的义务，而为尘世负担，承担那些不属自己的过错，承担那些尘世的过错，因为，这是人在尘世上唯一伟大起来的劳作道路，这是人博得自己的公正，自己的义，自己的权利唯一途径。

什么时候，人都不会免除这样的义务，即使整个尘世是全然不义的，所有的侵凌和对人的伐害都是不公的，人也一样不能免除这样的劳作的义务，人那时应该反抗，但是人还是应该承担，甚至更应该承担，即在这样的反抗中，人应该承担更多。这是人的秘密。在与尘世的痛苦的斗争和争夺中，人第一个要信仰的是：我应该成为那为义的。我要负担更多，我要承受更多，而这是尘世中使自己为义的唯一道路。这个世界上，不是占据多少真理就称为义，而是承担多少人的劳作，才称为义，才有权博得命运对你的倾斜。这个世界上，在尘世和人的模糊和痛苦的斗争之中，一个甘心劳作，为世界负担很多的人，才真正得有权站出来，为世界，为所有人，发出谴责的呼吁，为人主张人的权利，为人谴责尘世的不公，并举起自己的良心的旗帜。人们不会信仰一个随随便便就认为自己有权举起的旗帜，因为，命运以深刻而复杂的法则，在尘世上运作着。那里，人的为义，决不是全然得拥有真理就可以的了。你知道嘛？发出呼吁，责备尘世，永远都是正义的，但是，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握起这样的旗帜。你举不起来，你举起来，只会使旗帜蒙羞。

人要在人的道路上，为尘世，为别人负担很多，尘世是那么多人的尘世，人开始时，没有一个有权天然得获得命运的怜惜，这是公正，尘世最严正的法则；命运以痛苦而复杂的方式，召唤人，照耀人，指导人的道路，命运以深刻的方式，敬重人的劳作，敬重人在大地上的承担，和劳作。人的劳作，是人的命运中，唯一可以博得整个尘世对你怜惜并且仁慈的道路。

请仔细领略旗帜的权柄，这是个深邃的问题。涉及到文学价值，涉及到人的生活道路，涉及到社会生活，涉及到正义和良心，等等各个方面。我决不是在说，仅仅在说诗歌和文学的事。我在说，人的道路和人的生活法则的事，人应该如何生活，然后才有权利在这样的文章中，使自己对尘世的斥责是公正和有权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