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记

北溟之鸟

古人常言风水之势，予观书馆背依老山，前怀建波，藏风蓄水，俯仰空阔，此非占尽地势者乎？易曰：“天一生水，地六成之。”诚如是也。
于门前环视之，四时气象不同。方春夏之交，竹森然以高，木蓊然以深，花草鲜美，映带左右。鱼游湖中，来往怡然，鸟飞虫跃，相互乐之。而或雨涨秋池，霜桥明净，楼台晶雪，四野一色，其景岂逊耶？迎朝晖，送夕阳，其间往来行人不绝。至若夜时，月影移墙，野香浮动，其风簌簌然，树叶婆娑，悄然有声。庭阶寂寂，灯火灼灼，夜读之人，端坐满堂，偶然耳语唧唧，冥然无闻。
    吾常来，偃而入座，观书卷满架，欣然可喜。其书藏甚丰，馆上下五层，室十又有余。林和靖咏梅“疏影”“暗香”之句,今谓此 “书影”“案香”,亦称之善也?夫读史传鉴而明理，阅经纶学而修身，诵诗文雅而怡情，览百家之言知而塑德，观笔记杂文娱而博识，此非乐读者之乐者故？赏草木之态，览江湖之色，闻山林之气，并立庙堂之志，更其独读之乐哉？
    夫天地之间，人世百代，英雄常有而圣贤不常有。若陈胜、吴广之辈，项羽、刘邦之流，及并韩信、李广、周处，燕赵间游侠剑客，世称之为英豪杰俊，其天生雄武，胆气不凡，一日风云突变，乘其势，顺其情，纵横天下，名著青史，未尝少矣。然三代以来，周公孔孟老庄圣贤之辈，世之几人？立一言而述万世，其人比谁孰罕？而思圣贤者，不读书而成之者，未始有也。今世之太平，无兵戈甲刃之乱，烽火狼烟之变，富百姓，固山河，其不勤读可耶？常慕古人囊萤映雪之行，凿壁借光之为，今有此馆，此情不复为余效矣。于是感慨之至，同学汪君属余作文以记之。
    时戊子年四月十五日。金陵施鹏程作《图书馆记》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