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别处

倒空的水瓶

微积分课上做了梦
梦里写了好多诗
我要擦掉每首诗的名字
就像给每扇厕所都安上门


门里只有我只属于我
墙是我的，地上的瓷砖是我的
整个空气都是我的
他们又聋又哑，像塞林格的姑娘
保护我远离人群，寻到安全的家


我可以脱光光踩着水跳舞
大声唱歌唿哨大哭大笑
为所有的爱情和幸福欢呼
因美丽的风景和女人心神震荡
感动于崇高、神圣、善良
冲伪君子和政客们讽刺、嘲笑、咒骂！


我只用是我，我却不甘
我只能躲在诗里
我依然虔诚、渴望、嫉妒、钦仰
如夜里的巫女见了光和太阳


我钦仰他
他可以走在世界上
他可以弓着背，前伸脖子，身体瘦高，骨架宽大
双手插进裤兜，双手美丽修长！
他可以衣服松垮单薄肮脏
闻起来苦涩
鸡窝头，又多又长的头发，愤怒的头发
满脸胡子满耳屎
眼袋比眼睛黑比眼睛大
眼睛明亮！


他可以走在世界上
是个诗人
写下诗念起诗唱出诗
傲慢疯狂肮脏


他走在所有人的世界上
用刷子将诗写上所有的白墙
刷子流出了海水
手臂是火焰
白墙被污毁变成了天
每个黄昏里的天使都在拥抱

他向所有人念诗
每条街道每个酒吧拉住每个人
向所有高跟鞋领带和眼镜念诗
看他
他是流浪汉和流浪汉的儿子，是个疯子
只需要水、空气、土壤和太阳！


他自毁一样地唱起诗
站在所有人眼里唱起诗
一边唱一边跳舞
手舞足蹈撕扯头发
打滚，嚎呺大哭
他脱去了所有
赤身裸体地向世界嚎叫
一如所有人诞生时向世界嚎叫
他高呼“我神圣！世界神圣！所有人都是天使！”
千万人从此与他同行，走在路上


我要和他一起嚎叫
却怕这叫声惊了课堂
我总得去敲程序、写公文、淡漠、微笑
像个君子白衣飘飘
他是只准走在诗里的噩梦
亵渎规矩污染思想毁坏生活
是终将被扔进黑夜和厕所的别处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