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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1. 和拉蒙同属一个主人的一个奴隶，从米提利涅下来通知，到收葡萄时主人要下来，视察墨廷奈人入侵后庄园上有没有破坏。这时夏季已过，秋天眼看就到了。拉蒙连忙准备迎接，想使一切景象都让人看了高兴。他清理泉眼，使水干净。他打扫庭园中的粪便，免得臭气难闻，让人讨厌。花园也收拾出来，显得很美观。
2. 这座花园本来就是个风景优美的好地方，像个御花园似的，美不胜收，又是坐落在一个山岗高处，长六十余丈，宽四十余丈，一眼看去竟是一个平原。而且有苹果，有山桃，有梨，有石榴，有无花果，有橄榄，种种果树应有尽有。那边还有一棵大葡萄树，攀上苹果树和梨树高处，结着一串串葡萄，仿佛有意和这两棵果树争妍斗艳。这些果树是栽植的。此外则有丛柏，月桂，梧桐，青松。这些树上没有葡萄藤，但有长春藤攀附着，结了许多又大又黑的长春果，好似葡萄一般。
果树都在园子最里头，以便于保护。四周则是那些不结果实的树，如同一圈围墙，再外层才是用石头砌成的一圈矮围墙。所有的树木都分行成列，每两株之间隔开一定距离，但树盖上却都枝柯相接，绿叶交错。虽然这都是天然形成的，看上去却似经过了人工的。四处还有许多花圃，有些是大地自然长出来的，有些则是人工栽培的。栽培的花草有玫瑰，风信子，百合。大地自然生长的有紫罗兰，水仙，雏菊。园中夏季有阴凉，春季有繁华，秋季有水果，季季都有叫人喜欢的花草。
3. 从园中远眺，可以看见原野，牧人，大海，以及来去的风帆。这些也为园林增添了一番景致。
在园林的中央，东西与南北两条通衢的十字路口，有意座酒神庙和一个酒神祭坛，祭坛四周长着长春藤，庙宇四周长着葡萄树。庙里有许多酒神故事的图画：有塞墨勒生子图，阿里阿德涅入睡图，吕枯耳戈斯受缚图，彭透斯被撕裂图，印度人被征服图，提雷尼亚水手变形图，羊人到处蹦跳，酒神的女信徒们到处舞蹈图。画里也没忘记潘山神，其中有他坐在一处岩石上吹箫，那曲调正好配合羊人们的步子，配合酒神女信徒们的舞蹈。
4. 拉蒙收拾这样一片花园，一会儿砍去这的枯枝，一会扶起那的葡萄。又给大理石的酒神雕像戴上花环，又挖渠引水浇花。那边有一口泉眼，是达夫尼斯发现的，正好用来浇花。从那时以来，这泉水就专供浇花而用，名字就叫达夫尼斯泉。
拉蒙叫达夫尼斯尽量把山羊喂肥点。他说主人很久没来了，这次来是要把山羊全看看的。达夫尼斯信心很足，自认为凭着这群山羊，一定会受到夸奖。因为自从领到这群山羊，他已经使它们在数量上增加了一倍，而且没让狼叼走一只，它们长得比那些绵羊肥壮得多。他希望主人对他的婚事更热心，所以干起活来分外勤快，一大早就领着羊群出去，傍黑才带回家，而且每天引着它们去饮两次水，又领着它们去寻找最好的牧草。他注意让水桶新新的，奶桶多多的，箩筛好好的。他处处用心，羊角抹上油，羊毛梳得整整齐齐，让人看了简直会认为这是潘山神的一群神羊。赫洛亚也帮助做这些工作。她不去注意自己的绵羊，倒把大部分时间花在达夫尼斯的一群山羊身上，甚至使达夫尼斯觉得全是靠了她出力，自己的羊才显得这么出色。
5. 他们正在忙着这些事，城里又来了一个送信人，带话来催他们赶紧收葡萄，并说他自己要留下来，一直等他们把酒浆榨好，收获完毕，他才回城里接主人，因为这时已到收获葡萄的时节。这个欧德洛摩斯（这是他的名字，因为他是专管跑腿的）受到大家殷勤款待，大家一时间便动起手来收葡萄。他们把葡萄放进榨桶，把酒浆装进大桶，又把那些还没全熟的葡萄连枝带叶割些下来，留给从城里下来的人们观赏，作为收葡萄工作的标志，让他们看着好玩。
6. 欧德洛摩斯回城里去的时候，达夫尼斯送给他不少东西。都是出在山羊身上的一些礼物：那是许多块做得极好的奶酪，一只不久前刚生下的小羊，还有一件雪白的厚毛老山羊皮，好让他冬天穿上到处跑腿。欧德洛摩斯十分高兴，他吻了达夫尼斯，答应一定在主人面前多说达夫尼斯好话。
他和和气气地走了。达夫尼斯连忙又找着赫洛亚一块儿去牧羊。赫洛亚总放心不下，心想达夫尼斯还是个孩子，他从来只见过山羊，山岗，庄稼人和赫洛亚。这回是生平第一次要去见主人，在这之前他只是听说过主人的名字。她替达夫尼斯设想该怎样见主人，她又为了他们的婚事心中七上八下的，担心别成了一场空虚的梦。他们两人吻了一次又一次，紧紧地拥抱着，像是想长到一块儿似的。不过他们的亲吻有点慌张，他们的拥抱有点苍凉，仿佛主人正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心里有点怕，又有点想避开他。
7. 偏偏他们又碰上了一件麻烦事。有个叫兰庇斯的，是个暴躁的牧牛人。他向德律阿斯提过要娶赫洛亚。他送过许多礼物，急于把婚事做成。他觉得主人万一同意了，达夫尼斯就会娶走赫洛亚，所以他得想办法挑拨离间，使主人生气。他知道主人是最喜欢这座花园的，于是他决定想办法把这花园弄得乱七八糟。但他不敢砍树，怕有响声被人捉住，他决定从那些花木下手，将花全部毁掉。等到夜晚，他翻过墙去，拔的拔，折断的折断，像野猪似的把另一些也踩坏了。
他悄悄地溜走了。第二天早上，拉蒙来到花园里，正打算饮水浇花，看见那地方整个都被糟蹋了，知道这不是贼干的，准是有仇人破坏，他立刻把衣服撇下，大声地向众神喊冤叫屈。弥塔莱听见，连忙放下手头的工作走出来，达夫尼斯也丢下羊群跑来了。他们一看，呼天喊地，大哭起来。
8. 哭这些花是没有用了，他们哭是为着怕主人。这时即使有哪个局外人在场，也会和他们一起痛哭的。这地方全被破坏了，到处只剩下一片烂泥地。如果说还有几枝花幸免于这场暴行，那就是躺在地上还开放着的那几枝花，又鲜艳，又好看，甚至还有几只蜜蜂飞到上边来，嗡嗡地叫个不停，像是在唱挽歌。
拉蒙惊慌失措，不由说出了这样一段话来：“可怜啊，这些玫瑰都被折断了。可怜啊，这些紫罗兰都被踩坏了。可怜啊，这些水仙都被坏人拔起来了。明年春天，不会生长了。明年夏天，不会开花了。明年秋天，不会有花给我们做花环了。我的主子酒神呀，你不可怜这些可怜的花儿吗？你曾在它们当中住着呀，你曾观赏它们呀。我常欢欢喜喜地用它们给你做花环呀。如今，我还怎么，我还怎么把这花园指点给我的主人看呢？他会怎样看待这事呢？他会把我这老头子像玛耳绪阿斯那样吊在松树上，他会认为是达夫尼斯的羊群干出这些事，把达夫尼斯也吊起来的。”
9. 拉蒙边这么说，大家又一齐痛哭起来。因为他们不仅为花伤心，而且为他们自身而悲从中来。赫洛亚也在为达夫尼斯悲伤，怕她被主人吊起来，一心希望主人不要来才好。她痛苦地度着日子，好像已经看见达夫尼斯在挨打了。
当天晚上，欧德洛摩斯又来了，通知他们说老主人三日内就来，小主人明天也到。他们考虑这件事该怎么办，请欧德洛摩斯一起参加意见。欧德洛摩斯对达夫尼斯是有好感的，他劝他们把这件事主动向小主人说明，他答应从旁帮助说话。小主人是他的奶兄弟，对他还是尊重的。第二天他们就照这样办。
10. 阿斯堤罗斯是骑马来的。跟他同来的有他家的一个食客，也骑一匹马。阿斯堤罗斯是初长胡须的少年，格纳同（这是那食客的名字）已是剃过胡子的壮年人了。拉蒙连忙领着弥塔莱和达夫尼斯去跪在他脚下，求他怜悯他这不幸的老头儿，恳求他劝他父亲不要生气，因为在这件事情上拉蒙是没有一点过错的。拉蒙把情况都讲了。阿斯堤罗斯很可怜这个恳求他的老人，立刻跟他一齐到花园里，去看了那些被毁坏的花木。他答应在父亲面前替他们求情，把责任推在那两匹马身上，只说两匹马拴在那儿，挣脱绳子乱跑，把那些花踩的踩，踏的踏，拔出来的拔出来。
拉蒙和弥塔莱听他这样说，感激得连声祷告，祝他交好运，事事如意。达夫尼斯也去拿来许多礼物：一只羔羊，几块乳酪，几只老鸡和小鸡，几枝葡萄，几枝苹果，还有莱斯博斯的花香酒，这是一种最好喝的美酒。
11. 阿斯堤罗斯夸赞过这些礼物，便去猎野兔。他是年轻的富家子弟，生活一向优游自在，这回来到乡间，自然要享受一下这种新的乐趣。
12. 那个格纳同是个只知吃喝的人，有酒必醉，一醉就变成兔子（指“变得淫荡”）。他别的不管，只顾口福，肚皮和淫欲。方才达夫尼斯拿礼物来，他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天生喜欢娈童，而达夫尼斯的健美正是城市里从来不曾见到过的。他决定在达夫尼斯身上打主意，心想不过是一个牧童，总是容易挑动的。
他有了这心思，也不去跟阿斯堤罗斯一起打猎，径自走到达夫尼斯放牧的地方，说是来看羊群，其实是来看达夫尼斯。他柔言软语地哄着达夫尼斯，又夸他的山羊，又求他给吹一段牧歌。而且还说，一定设法使他尽快获得自由，因为他是能办到他想办到的一切事情的。他觉得达夫尼斯已在他掌心，天黑时便躲在那儿等着，等达夫尼斯从牧场赶着羊群回来，跑上去搂住就亲嘴，要求达夫尼斯跟他干山羊和山羊干的那种事。达夫尼斯弄不懂是怎么一回事。他说从来都是公山羊和母山羊干那种事，没见过公山羊和公山羊干那种事的，也没见过公绵羊和公绵羊干那种事的。可是格纳同却动起手来。不过他早已醉得站不稳，达夫尼斯只一推就把他撂在地上，像一只小狗似的跑了。现在格纳同需要的是大人而不是小孩来搀扶他了。从此达夫尼斯不再接近他，放羊也改变了地方，避开他，而且睁大眼睛保护好赫洛亚。
从这以后，格纳同倒也不再纠缠他。他知道他不光俊美，而且强壮有力。他单等有机会时向阿斯堤罗斯提起达夫尼斯，指望从这年轻人手中得到达夫尼斯这件礼物，因为阿斯堤罗斯送过他许多厚重的礼物，从不吝惜的。
13. 但目前还不可能谈起这件事。因为狄俄尼索法涅斯及克勒阿里斯塔到了，又是行李，又是家下人，男男女女，一片喧哗，热闹得很。他只好等以后再编排他那篇冗长的爱情说词。
且说狄俄尼索法涅斯头发虽已斑白，但身材高大，仪表堂堂，还和年轻人不相上下。他的财产是人中少有的，而且为人正直，也是别人比不上的。他一来到，第一天先向众神献祭，祭的都是执掌乡村事务的神袛，如得墨忒耳，酒神，潘山神以及诸位山林女神。他还摆出一大缸酒，请到场的人一起共享。随后几天，他视察拉蒙的工作，去看了土地是不是已翻耕好，葡萄树是不是已修剪过，又去看了看花园好不好。至于那些花，阿斯堤罗斯已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他看后异常高兴，夸奖了拉蒙一番，并答应日后放他自由。
这之后，他下山去牧场，看那群山羊和管那群山羊的牧人。
14. 赫洛亚一见有那么多人来，有点畏生，又有点腼腆，早已躲进丛林中去了。达夫尼斯站在那儿，身穿一件厚毛山羊皮，腰上系着带子，肩上挂着新缝制的口袋，一手拿着几块刚做好的乳酪，一手牵着几只吃奶的羔羊。当年阿波罗当雇工给拉俄墨冬放牛如果确有其事，现在达夫尼斯看上去就正是那个样子。达夫尼斯不言不语，红着脸，低着头，走上前献上那些礼物。拉蒙连忙说道：“主人啊，这是给您看管山羊的牧童。您交给我五十头母山羊，两头公山羊，要我饲养。他已经把您的羊变成一百一十头了。您不见？膘又肥，毛又厚，犄角碰伤。他还教会了它们听懂音乐呢！他吹起萧来，它们一听见就什么都会做。”
15. 克勒阿里斯塔在一旁听见这样说，就想当场试验试验拉蒙说的是不是真话，她叫达夫尼斯照平时那样吹箫给那些山羊听，并许下给他一件外衣，一件内衣，一双鞋。于是大家像看戏似的围着达夫尼斯坐下来，达夫尼斯就站到那棵橡树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萧，先吹了短短一两声，山羊就都竖起犄角站起来了。然后他吹一支牧歌，山羊都低下头去吃草。然后他又给它们吹清脆悠扬的曲调，它们就集合起来一起卧倒了。然后，他又吹起尖锐刺耳的调子，仿佛来了狼，山羊就都跑进丛林躲起来了。过了一会儿，他吹出召唤它们的声音，它们又从那丛林里跑出来，一起跑到他脚边来。从没看见过任何仆人有这么听话、这么顺从主人的命令的。大家都惊奇得不得了，克勒阿里斯塔更比大家觉得惊奇，她发誓一定送那些礼物给这个会音乐的漂亮牧童。
16. 一时大家回到住处用午餐，拣了一些好吃的东西，让给达夫尼斯送去。他和赫洛亚一块儿吃，高高兴兴地品尝着城里的那些食品，一心指望自己已经感动了两位主人，肯答应他们的婚事了。格纳同这时被公山羊的行动烧着心，觉得要不能得着达夫尼斯，生活就算不得生活。他趁着阿斯堤罗斯在花园中散步的时候，把阿斯堤罗斯领到酒神庙里，又吻他的手又吻他的脚。阿斯堤罗斯问他为什么这样做，要他讲出来，发誓一定帮他忙，他说道：“主人啊，你的格纳同完了。过去我只爱你的筵席，我发誓说只有你的陈酒最好，你的厨师才是米提利涅最高明的厨师，可是从今以后，我觉得只有达夫尼斯最妙。哪怕你每天再给我预备最好的饮食，肉也罢，鱼也罢，蜜点心也罢，我尝都不想尝了，如今我宁愿变成一只吃草吃树叶的山羊，听达夫尼斯吹箫，由他来放牧。救救你的格纳同吧，快制服我心中这难以克服的爱情吧。你要是不肯，我就凭你——我的神——发誓，一定拿起一把剑，吃饱一顿饭，然后到达夫尼斯门口去自杀。你向来总是疼爱地叫我小格纳同，这一来可就叫不成了。”
17. 阿斯堤罗斯是个慷慨的青年，又经历过爱情的痛苦，见他哭哭啼啼，又一再吻自己的脚，于心不忍，便答应向自己的父亲去要求，让自己把达夫尼斯带进城做自己的仆人，由格纳同去疼爱。这时，他想使自己和格纳同心情轻松起来，就打趣地笑着问格纳同，她爱上奴隶拉蒙的儿子，想跟这么个羊倌睡觉，觉不觉得丢脸，说时还做了个嫌羊臊臭难闻的脸色。
在浪荡子们的酒会上，格纳同是学到了全部的恋爱故事的，这时正好拿来替自己和达夫尼斯辩解说：“小主人啊，我们情人是管不了这些的。只要看见谁的形体美，我们就被俘虏了。所以，跟树恋爱的，跟河恋爱的，跟兽类恋爱的都是有过的。当我们看见一个情人在他所钟爱的人面前怕得发抖，谁会不同情呢？我既爱上这个奴隶的身体，他就是美人，他就是自由人了。你不见？他的头发多么像风信子花，他的眉毛下边的一双眼睛多么像金指环中镶嵌着的宝石，他的脸庞红润润的，他的牙齿似象牙一样白。哪个情人不想从这样的小嘴接受甜蜜的一吻呢？如果说我爱上牧童，这也是学天神的榜样呀。安喀西斯是放牛的，阿弗洛狄忒爱上他。布然科斯是放牧山羊的，阿波罗爱上他。伽倪墨得斯是放羊的少年，宙斯把他摄走了。一个牧童，即使那些山羊一旦爱上他，都肯听他的话，这是我们亲眼所看见的，哪还能看不起他。我们正该感谢宙斯的鹰，让这美少年留在世上了。”
18. 阿斯堤罗斯听他这么说，不由大笑起来，说道：“想不到爱神造就了这么多大诡辩家，”又答应一有机会，一定跟父亲提起达夫尼斯的事。
他们的全部谈话，都被那个欧德洛摩斯暗中听见了。一来他疼爱达夫尼斯这个好青年，二来觉得这么好的孩子落到格纳同手中实在可恨，立刻把事情向达夫尼斯和拉蒙讲了。达夫尼斯吓呆了，心想要么豁出去和赫洛亚一起逃走，要么和她一同死了算了。拉蒙在院子外头喊着弥塔莱说：“老婆，咱们完了。现在该把那件秘密讲出来了。这下子我的山羊完了，一切都完了。潘山神啊，山林女神啊，哪怕让我像一头公牛被丢在牛栏里没人管，我也一定要把达夫尼斯的遭遇讲出来，我要讲出他是如何被抚养大，我要把我在他身边发现的那些物件拿给大家看。要让那个畜生格纳同知道，他爱上的是什么人。你快把那些纪念品给我准备好。”
19. 它们彼此商议好这件事，回到屋里。这时阿斯堤罗斯趁父亲有空，跑到他面前，要求把达夫尼斯带进城，说达夫尼斯是好样的，乡下生活太埋没他了，他由格纳同来教育，会很快学会都市生活的。他父亲自然乐意答应，立刻把拉蒙和弥塔莱叫来，把这好消息告诉他们，说达夫尼斯以后去服侍阿斯堤罗斯，不必看管山羊了，还答应给他们两群山羊，换取达夫尼斯。
许多奴仆都在场，他们听说有这么好小伙子和他们共事，都高兴得不得了，可是拉蒙却要求说几句话，他开始说道：“主人呀，您请听我说，听听我这老人说出实情。我凭潘山神和山林女神起誓，我决不撒谎。我并不是达夫尼斯的父亲，弥塔莱也没有做他母亲的福气。他的父母把他抛弃在外，想来这是因为他们必是已经有了几个更大的孩子。我发现他被遗弃在野外，由我的一只母山羊哺育着。后来母山羊死了，我纪念它做母亲一场，拿去埋在花园附近了。当时我还发现婴儿身边放着几件纪念品。我说出来吧，主人，我都收藏着呢。那些纪念品说明他的命比我们乡下人的好。他给阿斯堤罗斯当仆人，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总算是好仆人遇上了高贵的好主人。可是让他由醉鬼格纳同去摆布，我可不答应。格纳同是想带他到米提利涅当女人使唤。”
20. 拉蒙说完这番话，住了口，扑簌簌滚下许多泪来。格纳同气急败坏，威胁着要揍他。狄俄尼索法涅斯听了这番话却大为震惊。他一面皱起眉头命令格纳同住口，一面又对拉蒙自己盘问，叫他只管讲出实情，不要因为想留住儿子而任意编造故事。拉蒙不改口，而且凭着众神发誓，如果是编假话，甘愿受拷问。克勒阿里斯塔坐下来断案似的说道：“拉蒙何必说假话呢？他原先只有一个羊倌，现在能得到两群了。而且这么个乡下人哪里编得出这些话来呢？再说，这样一个老头子和老婆子能养出这样秀丽的儿子来，谁肯相信？”
21. 他们认为最好别再胡乱猜测，还是来看一看那些纪念品，是不是属于有名望的富贵人家。那些纪念品一直收藏在一个旧口袋里，弥塔莱立刻去拿。拿来之后，狄俄尼索法涅斯首先察看，看见其中有一件紫红小袄，一个金别针，一把象牙柄短剑，不由得大叫一声：“我的主子宙斯啊！”连忙叫夫人来瞧。她一看，也大叫道：“我的天地造化！这不是我们随自己的孩子一起遗弃的东西吗？这不是我们打发索佛洛妮送到野外去的东西吗？我的丈夫呀，正是那些东西。这孩子正是我们的孩子，达夫尼斯正是你的儿子，他饲养的正是他父亲的山羊呀。”
22. 克勒阿里斯塔话没说完，狄俄尼索法涅斯早吻着那些纪念品，欢喜得淌下眼泪来。阿斯堤罗斯一听这是他的兄弟，把外衣一扔，就朝花园跑去，想第一个去吻达夫尼斯，可是达夫尼斯见他跑过来，后面还跟着许多人，都一齐喊叫“达夫尼斯”，以为是来捉拿他的，扔下口袋和排箫，转身朝海边就跑，打算从那块大岩石跳下海去。这个新找到的奇怪兄弟，差点就毁了，若不是阿斯堤罗斯动了心眼儿喊着说：“站住，达夫尼斯，你别害怕，你是我的弟弟，你正是你以前一直认为是你的主人的那个人的儿子。拉蒙把那只母山羊的事都告诉我们了，那些纪念品也拿给我们看了。你回过头来看看，大家都是欢欢喜喜，笑呵呵的，你快先来吻我吧。我凭山林女神们发誓，我决不骗你。”
23. 达夫尼斯听见他发誓就站住了，转过身来，等着阿斯堤罗斯，阿斯堤罗斯跑上去，热烈地吻他。
他正在吻她，其他许多人都到了，有男仆，有女仆，还有他俩的父亲，母亲。大家都过去拥抱他，吻他，欢喜得流下泪来。他对父亲和母亲比对别人更亲热仿佛早就认识似的，投在他们的怀抱里，不愿离开。正是亲人相遇倍相亲。他甚至暂时忘记了赫洛亚。
24. 大家回到屋里，他换上漂亮的衣裳，坐在亲生父亲旁边，听他这样叙述道：“儿子们啊，我当初年轻结婚，不久，我就做了父亲，心想运气不错。因为头生是儿子，第二个是个女儿，第三个就是阿斯堤罗斯。我觉得子女够多了，就把后来又生的孩子抛弃，给他放了这些东西，说不上是纪念品，可以说是殉葬的东西。谁知命运另有主意。那大孩子和女儿得了同样的病，同一天病死了。托神明的福，总算把你为我保存下来了，让我们有多个搀扶照应的人。你不必再想着当年被抛弃的事耿耿于怀，因为那也是不得已的。至于你阿斯堤罗斯，也不必因为得不到全部财产，只能得到一部分而难过，因为在明智的人们看来，什么财产都比不上一个兄弟更宝贵。你们两个彼此相亲相爱吧。你们的财富比得上许多国王呢。因为我给你们留下的将是许多土地，许多能干的奴仆，黄金、白银以及其他享福的东西。我把这个地方，连同拉蒙、弥塔莱以及达夫尼斯牧羊的一群山羊，全给达夫尼斯。”
25. 他说到这里，达夫尼斯跳起来说道：“父亲，我想起来了。我得领着羊群去喝水了，羊都渴坏了，等着我吹箫呢。我还在这儿坐着。”大家都笑了，因为他如今是主子了，却还想着做羊倌。
他们另外打发一个仆人去了。大家祭过救主宙斯，预备吃饭。只有格纳同没来入席，他惶恐不安，逃到酒神庙中去求庇护，一直躲了一日一夜。消息很快传开，大家都知道狄俄尼索法涅斯找到了儿子，羊倌达夫尼斯成了当地的主人。一清早，大家从四面八方赶来，祝贺这年轻人，并带了许多礼物送给他父亲，其中的一个来的就是那个把赫洛亚抚养大的德律阿斯。
26. 狄俄尼索法涅斯留住大家，一同欢乐，共度这喜庆的日子。他们预备了许多酒，许多面包，野禽，乳猪，以及各种蜂蜜点心。他们还杀了许多头牛羊，献给当地的诸神。达夫尼斯把他牧羊的用具收集拢来，分成一份份的，作为献礼，献给各位神明。献给酒神的是口袋和山羊皮，献给潘的是笛子和排箫，他那根牧羊杖和自制的奶桶则作为献给山林女神们的供品。自己用惯了的器物，比起新得到的财物，总觉得更可喜，所以，他交出每一件东西，都不免掉下几滴泪来。他在献奶桶之前，先用它挤了一次奶，他先山羊皮之前，先穿了一穿，他献笛子之前，先吹了一阵。而且还把这些东西都吻了一下。他还跟那些母山羊说了几句话，又叫着那些公山羊的名字。那边的泉水是他和赫洛亚经常去喝水的，他又去喝了几口水。不过他还没有把他的爱情讲出来，想等有适当机会再说。
27. 达夫尼斯祭神的时候，赫洛亚却成了这个样子：她一边牧羊，一边坐着哭，边哭边说：“达夫尼斯忘了我了。他正想着娶有钱人了。我为什么叫他凭山羊发誓，而不叫他凭山林女神发誓呢？他把羊群和我都抛弃了。他祭山林女神和潘的时候，全不想着要看见赫洛亚了。他也许是在他母亲那里找到了比我更好的女仆吧。再见吧，我不活下去了。”
28. 她正这样说、这样想的时候，那个牧牛的兰庇斯带着一伙乡下人上来把她劫走了。他一方面认为达夫尼斯现在不再会娶她，另方面认为如今德律阿斯是会满意他了。他们劫走她的时候，她喊叫得很可怜。有人看见，就去报告纳普，纳普告诉德律阿斯，德律阿斯又去告诉达夫尼斯。达夫尼斯气疯了，既不敢告诉他父亲，又咽不下这口气，便走进花园去放声痛哭，边哭边说：“我找到自己身世反倒苦了！我仍牧羊该有多么好。我仍做奴隶该有多么幸福。我能看见赫洛亚，我能吻她，现在她被兰庇斯抓走了，夜里要和兰庇斯一起睡觉了。我还在喝酒享福，我向山林女神和山羊发过的誓都成了空话了。”
29. 达夫尼斯说的这些话，都被格纳同在花园里暗中听见。格纳同心想，这正是他自己化敌为友的好机会，于是，就带了阿斯堤罗斯的几个小厮，从后面追上德律阿斯，叫他带路去兰庇斯家。他撒腿跑去。赫洛亚正要被带进屋去，被他们截住，夺了下来，把兰庇斯一伙揍了一顿。他想把兰庇斯捆起来，像战争中抓到的俘虏似的带回去，可是兰庇斯抢先逃走了。他办成这件大事，天黑时回来，发现狄俄尼索法涅斯已经睡了，达夫尼斯却没睡，还在花园里哭。他把赫洛亚领到他面前，交给他，又把经过讲了一遍，求达夫尼斯把他当做有用的奴才，不要计较他过去的过错，别把他赶下餐桌让他饿死。达夫尼斯看见了赫洛亚，得到了赫洛亚，看格纳同办了好事，也就对他变好了。又因自己没把赫洛亚照料好，向赫洛亚道了歉。
30. 他们商量，觉得结婚的事目前最好先瞒着，暂且把赫洛亚藏在什么地方，待他把自己的爱情先向母亲去说。但是德律阿斯不赞成，他觉得应该把事情向达夫尼斯的父亲讲出来，他亲自去讲，求他同意。天亮以后，他就带上那袋纪念品，去见狄俄尼索法涅斯和克勒阿里斯塔。他们正在花园里坐着，阿斯堤罗斯和达夫尼斯也在。等大家安静下来，德律阿斯便开口说道：“我和拉蒙一样也要把原先一直不便讲的事情讲出来。赫洛亚并不是我生的，也不是我养活下来的。她是别人生的，放在那山林女神洞里，由一只绵羊哺育着。我看了纳闷，觉得事情奇怪，就收养着。她很美，全不像我们，这是一个证明。这些纪念品比牧人的东西阔气，又是一个证明。你们看看这些东西，替她找找她的亲人，她也许会配得上达夫尼斯。”
31. 德律阿斯脱口说出这几句话本是无意，但狄俄尼索法涅斯听来有心，他细看达夫尼斯，脸色煞白，暗自垂泪，立刻明白了他的爱情。他对自己的儿子比对别人的女儿更关心，便又从头至尾仔仔细细琢磨德律阿斯所说的话。他看过他带来的纪念品——金绣鞋，金脚镯和金腰带——立即把赫洛亚叫来，叫她别灰心，说她已得到一个丈夫，不久是会找到父母的。克勒阿里斯塔留她在身边，给她打扮起来，从现在起只当已是自己的儿媳。狄俄尼索法涅斯又把达夫尼斯叫到一边，问赫洛亚是不是处女。达夫尼斯发誓说，他们彼此接吻，彼此起誓，没有别的，狄俄尼索法涅斯于是让他两人一块儿入席，大家靠在卧榻上宴饮。
32. 她梳妆打扮起来，大家才知道她有多么美丽。她穿上新衣，做好头发，洗了脸，在众人面前越发显得模样儿标致好看。达夫尼斯几乎认不出她来。如今即使没有那几件纪念品，人家也会说德律阿斯决不是这样漂亮的女孩儿的父亲。这时德律阿斯也在场，还有纳普，以及拉蒙和弥塔莱，都各自在一张卧榻上吃酒。
过了几天，他们又祭神，又摆好一个大对酒缸。这次是轮到赫洛亚把一应用物：笛子，口袋，皮衣，奶桶拿来献神。她用女神洞旁的泉水来对酒，因为她是在那儿受哺育的，而且还常在那泉水中盥洗。德律阿斯把埋葬那只母绵羊的地方指给她看，她献上花环，还给那群绵羊吹了一回萧。然后，她一边吹着萧，一边向女神们祈祷，希望能找到遗弃她的那两位亲人，并希望他们的身份配得上和达夫尼斯结亲。
33. 大家在乡间宴饮游玩一够，决定回城里去，一则打听赫洛亚的父母，一则两人的婚事也不宜再推迟。一清早，他们准备好行装，另外又给了德律阿斯三千块钱，给了拉蒙田庄上的一般土地，供他种粮食，收葡萄，还给了他许多山羊，几个羊倌和四匹公牛拉的大车，而且放他妻子也做了自由人。办完这些事，他们骑马的骑马，坐牛车的坐牛车，浩浩荡荡地朝米提利涅去了。
他们当晚进城，城里人都不知道。第二天男男女女大批人聚到他们门前。有些人看狄俄尼索法涅斯找回了儿子，又见达夫尼斯长得那样英俊，都来和他一起欢庆。有些人则来和克勒阿里斯塔一起欢庆，因为她不仅带回来一个儿子，而且还带回一个新媳妇。赫洛亚显出的无与伦比的美丽，把大家都看呆了。全城人都跑出来看这少年和姑娘，祝贺他们两人的美满婚姻。大家都希望这姑娘的家庭被找到之后，配得上她的姿色。还有许多有钱人家的妇女，都在像众神祈祷，希望自己也成为这样漂亮的女儿的母亲。
34. 且说，狄俄尼索法涅斯左思右想，呼呼睡去，不觉做了一梦，梦见山林女神们向爱神请求同意这门婚事。爱神放下弓箭，吩咐狄俄尼索法涅斯张席设宴，宴请米提利涅的一切贵人，等到最后斟满酒杯的时候，把那些纪念品拿给每一个人看，然后唱起赞美歌。他做了这个梦，听见这些话，早上一起来，就叫人备办豪华的宴会，从地里，从海里，从湖里，从河里去弄来美味，宴请米提利涅的所有贵人。
夜色初上时，他果然斟满一杯酒，祭奠过赫尔墨斯之后，就有一个仆人用银托盘端进来那些纪念品，从右首绕行一周给大家观看。
35. 别的人都认不得这些纪念品。唯独一个叫墨伽克勒斯的，最年长，躺在最上首的一张卧榻上，一看就认得，立刻以他那年轻人般洪亮的声音大呼道：“我看见的是什么呀？我的女儿呀，你后来怎么样了？还活着吗？还是被哪个牧人碰见，只拿走了这些东西？狄俄尼索法涅斯，请告诉我吧，你从哪儿得到我孩子的这些纪念品的？你找到达夫尼斯之后，也让我找到一些东西吧，你就不要嫉妒我吧。”
狄俄尼索法涅斯叫他先把丢弃孩子的情形讲出来。墨伽克勒斯继续高声地喊着说：“以前我生活不宽裕。我的钱，捐赠船费，资助歌队，花费殆尽。在这景况下，得了这个女儿。我怕穷养活不起，就给她配上这几件纪念品，遗弃到野外。心想，这么着，必会有许多人愿意收养她。我把她放在山林女神洞，托她们照应。后来，我一天天富起来，却没有个继承人。也再没福气得个女儿，做个父亲。天神或许是看我做了这件事，有意嘲弄我，给我托了个梦，说是有一日绵羊代我做了父亲。”
36. 狄俄尼索法涅斯不禁用比墨伽克勒斯更洪亮的声音大叫一声，一跃而起，出去把打扮好的赫洛亚领了进来，说道：“这就是你抛弃的孩子。你这女儿托神照应，和我那由山羊养活下来的达夫尼斯一样，由绵羊养活下来了，这几件纪念品你收下，这女儿你也收回去。我们遗弃了他们两个。他们两个是得到了潘山神，山林女神们和爱神的照应的。”对这番话，墨伽克勒斯深表赞同，他一面叫人去把夫人洛德请来，一面把赫洛亚搂在怀中。当晚他们都留下来住。因为达夫尼斯发誓决不让赫洛亚再离开，哪怕是去她自己父亲家。
37. 天亮后，他们决定仍回乡间。达夫尼斯和赫洛亚过不惯城市生活，要求回去。大家觉得给他们举行牧人的婚礼倒也很好，于是都来到拉蒙家中，然后把德律阿斯找来和墨伽克勒斯相见，把纳普找来和洛德见面，同时准备举行盛大宴会。赫洛亚的父亲在山林女神洞前把赫洛亚交到达夫尼斯手上，把那几件纪念品加上别些东西做了给山林女神们的献礼，此外还把那笔钱给德律阿斯加到一万块。
38. 当日天气晴和，狄俄尼索法涅斯命人在山林女神洞前用一枝枝绿叶铺成一个个卧榻，全体村民都卧在上面美美地吃喜酒。在场的有拉蒙和弥塔莱，有德律阿斯和纳普，有杜尔科的亲属和好友，有克洛米斯和吕开妮恩。兰庇斯也在，他已被原谅。
这个喜宴完全是农村的田园情调。有的人扮收刈人唱村歌，有的人做踩葡萄汁时彼此开玩笑的戏谑动作。菲勒塔斯吹排箫。兰庇斯吹笛子。德律阿斯和拉蒙跳舞。达夫尼斯和赫洛亚互相接吻。一群山羊在附近吃着青草，仿佛也在参加喜宴。在那些从城里来的人们看来，这都不很有趣。但达夫尼斯却叫着山羊的名字，拿绿叶喂给它们吃，还抓住它们的犄角，吻它们。
39. 不仅这一天，从此以后他们两人的大部分时光都过着牧羊的生活，侍奉他们的山林女神、潘山神和爱神。他们拥有大群的绵羊和山羊。他们觉得最好吃的东西还是苹果和羊奶。而且他们把自己的那个男孩放在一只母山羊下面去吃奶，把后来生的那个女孩放在一只母绵羊下面去吃奶。他们给男孩取名菲罗波门，给女孩儿取名阿革莱亚。他们就这样一起活到老。他们重新修饰了山林女神洞，又立了雕像，给牧人的爱神建了祭坛，又给潘山神建了一座庙，代替那棵松树，并且称潘山神为大将军。
40. 这些建设和命名都是日后的事。那天晚上，大家送他们进洞房。有的吹哨子吹笛子，有的吹排箫，有的举着火炬。走到洞房门前的时候，大家的歌声变成一片嘶嘶哑哑的干吼，就跟平日挖地时发出的嗨嗬声一样，全不像婚礼赞歌了。达夫尼斯和赫洛亚贴身睡在一起，拥抱，亲吻，他们睁着眼，通宵不曾睡。达夫尼斯做着吕开妮恩教给他的事情，到这时赫洛亚才第一次知道，他们在丛林中做的那一切，只不过是儿戏。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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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10-8-28 15: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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