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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三世和他的宫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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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4 10:25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介绍

《亨利三世及其宫廷》(1829年)比雨果的《欧那尼》还早问世一年。这出浪漫主义戏剧,完全破除了古典主义"三一律",是浪漫主义运动的先声。 
年轻的彪西是蒙梭罗夫人弗朗索瓦丝·德·尚伯(文中故事被移花接木在吉兹伯爵夫人身上)的情人;一天,他收到伯爵夫人的一张字条,要他在某天某夜里,趁着其夫离家外出之机,到伯爵城堡与她约会。然而这一约会的邀请,是在妒火中烧的丈夫威逼下发出的;伯爵夫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不得不同意让查理·德·蒙梭罗捉奸成双。半夜十二点,在情妇的卧室里,彪西被由多人陪护、持械闯入的伯爵所杀。


历史背景:
法兰西国王亨利三世

Henri III 原名:亨利·亚历山大 Henri Alexandre
生于枫丹白露。在1560年—1574年,他的封号是奥尔良公爵;1566年又受封为安茹公爵。1573年获选为波兰国王(称亨里克三世),但他只在波兰呆了6个月;在1574年其兄查理九世去世后,他就放弃让他感到不自在的波兰王位,回国即位为法国国王。

与圣巴托洛缪惨案
亨利三世即位前,曾在1572年的圣巴托洛缪惨案中扮演过主要角色;法国的宗教战争在他统治时期达到白热化。亨利三世一开始采取不偏向任何一方的政策:取消胡格诺派的一些特权,但天主教的神圣联盟也被解散。然而,1584年亨利三世的弟弟和继承人、安茹和阿朗松公爵弗朗索瓦去世,使胡格诺派首领纳瓦赫的亨利成为王位继承人。天主教徒担心形势将对他们不利,于是在首领吉斯公爵亨利领导下反对亨利三世,引发所谓三亨利之战(亨利三世,吉斯公爵亨利,纳瓦赫的亨利)。1588年5月12日,吉斯公爵进入巴黎,在街上筑起街垒,这天史称街垒日。亨利三世逃往沙特尔。同年12月23日,吉斯公爵与其兄吉斯红衣主教在一次鸿门宴性质的会晤中被亨利三世的侍从刺杀。

结局
1589年8月,亨利三世与纳瓦赫的亨利一同进攻巴黎,在雅各宾修道院被一名修士雅克·克列孟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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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4 10:26 | 只看该作者
剧中人物



 亨利三世:法国国王
  卡特琳·德·梅迪西斯:王太后
  洛林的亨利:吉斯公爵
  卡特琳·德·克莱弗丝:吉斯公爵夫人
  保尔·埃斯蒂也尔,圣·梅格兰伯爵:国王的宠臣
  诺加雷·德·拉瓦莱特,德佩尔农男爵:国王的宠臣
  阿内·达尔克,德·茹阿叶斯子爵:国王的宠臣
  圣·吕克:国王的宠臣
  比西·唐布瓦兹:安茄公爵的红人
  巴尔扎克·唐特拉格:常称为昂特拉盖
  科姆·吕吉里:星相家
  圣·保罗:吉斯公爵的副官
  阿尔蒂尔:吉斯公爵夫人的侍童
  布里加尔:店主,天主教联盟盟员
  比西·勒克莱里克:检察官
  拉夏佩尔·马尔托:财务官,天主教联盟盟员
  克吕塞:天主教联盟盟员
  迪阿尔德:天主教联盟盟员
  乔治:圣·梅格兰的仆人
  科斯夫人:吉斯公爵夫人的侍女
  玛丽:吉斯公爵夫人的侍女
  昂特拉盖的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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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4 10:26 | 只看该作者
第一幕

时间:一五七八年七月二十日和二十一日,星期日和星期一



  科姆·吕吉里家一间宽大的工作室,放着几件物理和化学仪器,房间深处一扇半开的窗户上有一架天文望远镜。

第一场

  人物:吕吉里,卡特琳·德·梅蒂齐

  吕吉里:(面前放着一本打开的星相书,他支着肘用圆规量着书中的图形,放在桌上的一盏灯从右面照亮了舞台)对!这种驱赶魔鬼的咒语好像更厉害,也更保险。(看着一个沙漏)就要到九点了,快点到半夜让我试试看吧!我到底会不会成功呢?能不能把这些鬼怪降一个下来呢?听说人能够强迫它们服从,尽管它们比人厉害……不过,要是房子塌下来压了人可怎么办?(卡特琳·德·梅蒂齐从隐蔽的地道门上,摘下黑色的面罩,而吕吉里则打开另一卷书,似乎在比较,并且大声喊着)到处都是疑问!

  卡特琳:老人家……(碰碰他)老人家……

  吕吉里:谁?啊!陛下!怎么,这么晚了,晚上九点您还冒险到这么偏僻可怕的格雷内尔街来!

  卡特琳:我不是从卢佛宫来的,老人家,我从尚松馆①来,这条地道一直通到您这隐蔽的地方。

  ①卡特琳·德·梅蒂齐在巴黎建造的天文台,于一七五五年被毁。

  吕吉里:我真没想到为此荣幸……

  卡特琳:对不起,吕吉里,也许我打断了您博学的工作,在任何别的情况下,我都会要求您让我参加……可是今天晚上……

  吕吉里:有什么不幸吗?

  卡特琳:不,一切不幸都还是以后的事情。您自己算过这七月份的命,计算的结果是这段时间里没有任何真正的不幸会威胁我和我神圣的儿子……今天是二十号了,您的预言很灵,上帝会保佑它完全兑现。

  吕吉里:所以您就想再算一次命,我的孩子?您愿意和我一起到塔上去吗?您的天文知识,足以观察和了解我的操作。天上的星座在闪闪发光。

  卡特琳:不,吕吉里,现在我的眼睛盯在地上,在王权的太阳周围也移动着闪光的、不祥的星星。老人家,我打算在您的帮助下想办法对付它们。

  吕吉里:只管说吧,我的孩子,我悉听吩咐。

  卡特琳:不错,您对我是完全忠诚的……不过我对您的保护,虽然谁也不知道,对您也不是没有用处……您的名声为您招来了不少敌人,老人家!

  吕吉里:我知道。

  卡特琳:拉莫勒在咽气的时候,招认了在祭坛上发现的那些模样像国王、心口插着一把匕首的蜡人是由您提供的;判决拉莫勒的法官们,也许会把这件事情的余火蔓延到科姆·吕吉里的身上……

  吕吉里:(害怕地)我知道,我知道。

  卡特琳:不要忘了这件事……对我要忠实,只要老天爷让卡特琳·德·梅蒂齐活着而且掌权,您就什么都不用怕。所以您要帮助她,以便互相保全。

  吕吉里:我能为陛下做些什么呢?

  卡特琳:首先,老人家,您按照我信上说的签名加入天主教联盟了吗?

  吕吉里:是的,我的孩子,而且盟员的第一次会议就在这里召开,因为他们谁也没有怀疑陛下赐予我的有力保护……您看得出我明白您的意思,并且所做的已经超出了您的命令。

  卡特琳:那您是否也明白他们的话应该传到我的、而不是国王的办公室里?

  吕吉里:是的,是的……

  卡特琳:那么现在,老人家,听着……这偏僻隐蔽的住所和您的科学工作,使您很少有时间来关心宫廷里的阴谋……再说您的眼睛已经习惯于观察纯洁的天空,很难看透宫廷周围浓厚的、骗人的气氛。

  吕吉里:很抱歉,我的孩子!社会上的风声有时也能传到这里;我知道纳瓦拉国王①和安茹②公爵已经逃出了宫廷,一个回到了他的王国,另一个回到他的省里去了。

  ①指一五八九年成为法国国王的亨利四世。

  ②法国西部的省,安茹公爵是加贝家族的后裔。

  卡特琳:让他们呆在那里吧,他们在外省不像在巴黎那样叫我担心。贝亚恩人①性格直爽,安茹公爵优柔寡断,对我们没有什么大的危险。我们的敌人是在更近的地方……您听说过四月二十七日那天,宫廷的六个年轻人在圣·安东大门附近进行的流血决斗吗?在被杀的四个人当中,有三个是国王的宠臣。

  ①指亨利四世。

  吕吉里:我理解他的痛苦,看到了他为格吕斯、松贝尔和莫吉隆建造的宏伟坟墓,因为他对他们怀着深厚的友谊。人家都说他曾答应给外科医生们十万里弗,只要格吕斯能恢复健康……可是他身上挨了十七剑,世上的科学能有什么办法?杀害他的凶手昂特拉盖,至少被判了流放……

  卡特琳:是的,老人家。不过这个被夸大的痛苦很快就平息了。格吕斯、松贝尔和莫吉隆已经被德佩尔农、茹阿叶斯和圣·梅格兰所代替。昂特拉盖明天就要在宫廷里重新露面,这是吉斯公爵的要求,而亨利对他的表兄吉斯是什么也不会拒绝的,圣·梅格兰和他就是我们的敌人。这个年轻的波尔多②贵族使我很不放心,他比茹阿叶斯和德佩尔农更有教养,尤其是不像他们那样轻浮,他对亨利的影响叫我害怕……老人家,他会把亨利变成一个国王的。

  ②法国古时居埃纳省之首府,在法国西部。

  吕吉里:那么吉斯公爵呢?

  卡特琳:吉斯公爵会把他变成一个僧侣……无论是国王或者僧侣,我都不愿意,我要他比孩子强一些,比成人差一些……难道我用过度的享乐使他心灵堕落,用迷信的宗教仪式泯灭他的理智,是为了让除我之外的另一个人来夺走他的灵魂、牵着他的鼻子走吗?不,我养成了他矫揉造作的性格,就是为了让这种性格任我摆布,我所有的政治计谋和设想的种种办法,目的就在这里。一定要保持法国摄政者的地位,虽然法国有一个国王……应该让人们有一天能这样说:“亨利第三是在卡特琳·德·梅蒂齐手下执政的。”我直到现在都很成功,可是这两个人!

  吕吉里:那么,您的仆人勒内不能为他们准备一些有香味的苹果吗?就像让娜·达尔勃雷①临死前两小时您派人送去的那种?

  ①纳瓦尔王后(1528-1572),亨利四世的母亲,信仰并支持新教。

  卡特琳:不……他们很有用处:他们使国王的头脑缺乏主见,这对我非常有利。我只要把别的欲望塞进他们的政治计划里去,以此来分散一下他们的注意力,我就能越过他们,接近被我抓住弱点而孤立起来的国王,重新掌握我的权力……我想出了一个办法。年轻的圣·梅格兰爱上了吉斯公爵夫人。

  吕吉里:那么吉斯公爵夫人呢?

  卡特琳:她也爱他。不过她自己也许还不承认,她是道德名誉的奴隶……他们现在到了这种程度,只要有一次机会,见一见面,谈一谈心,事情就算定了。公爵夫人.总是躲着他,她是担心自己太脆弱了……老人家,他们今天就要会面,是单独会面。

  吕吉里:他们在什么地方会面?

  卡特琳:在这儿。昨天在俱乐部里,我听到茹阿叶斯和德佩尔农要和圣·梅格兰一起来请您算命……对那两个人未来的命运,您挑些好听的说,就说国王要赐给他们最大的荣誉,打算让他们做他的妹夫……但是要设法把这两个小傻瓜支开,只和圣·梅格兰呆在一起,迫使他承认自己的爱情,刺激他的欲望,对他说他被人爱上了,而您能用自己的法术替他效劳,为他们提供一次幽会。(指着隐藏在板壁中的密室)吉斯公爵夫人已经在那里了,这间密室在板壁里隐蔽得十分巧妙,您造它是为了让我在需要的时候了解外边的动静而不让人看见。以圣母的名义起誓!它对我的政治试验和您的魔术操作都已经起过作用。

  吕吉里:您怎么料到她会来呢?

  卡特琳:(打开地道的门)您以为我征求过她的意见吗?吕吉里这么说您是把她从地道门带进来的了?

  卡特琳:当然……

  吕吉里:那您也考虑过您使您的教女,卡特琳·德·克莱伏遭受到的危险吧!……圣·梅格兰的爱情,吉斯公爵的嫉妒

  卡特琳:可我需要的正是这种爱情和妒忌……要是我们不阻止吉斯先生,他就会走得太远了,让他去操操心吧。再说,您懂得我的格言:

  为了战胜敌人,

  必须不择手段。

  吕吉里:既然这样,我的孩子,您是同意把这间密室的秘密暴露给她了。

  卡特琳:她睡了。我请她和我一起喝了一杯阿拉伯蚕豆汁,这些蚕豆是您旅行时带回来的,我在她的杯子里放了几滴麻药,我以前向您要麻药就为了派这个用处。

  吕吉里:她大概睡得很死,因为这种饮料的效力特别强。

  卡特琳:对……那您能让她随时醒过来吗?

  吕吉里:只要您愿意,马上就可以。

  卡特琳:小心别让她现在就醒。

  吕吉里:我相信也对您讲过,她刚醒过来的时候是糊里糊涂的,要等眼睛逐渐看清楚了,记忆力才能恢复过来。

  卡特琳:对,那再好没有!这样她就更不会马上弄清楚您的魔术了。至于圣·梅格兰,他跟所有的年轻人一样,迷信、盲从,爱情会使他相信的……再说,您也不会给他恢复理智的时间。您大概不用离开这个房间就有办法打开密室吧?

  吕吉里:只要按住藏在这面魔镜框子里的一个弹簧就行了。(他按住弹簧,密室的门升起一米)

  卡特琳:其余的就看您的本事了,老人家,我信任您……您看现在有几点钟了?

  吕吉里:我说不准……陛下的光临使我忘了转这个沙漏,看来只得叫一个人来了。

  卡特琳:用不着了,他们大概不会晚来的,这一点最要紧……不过,老人家,我要从意大利弄一台大时钟来,是为您弄的,或者还不如您自己写信到佛罗伦萨去要,不管它值多少钱。

  吕吉里:陛下满足了我的一切愿望。要不是价钱太贵,我早就买一台了。

  卡特琳:为什么不写信给我呢,老人家?以圣母的名誉起誓!让人家看着我让一个像您这样的学者受穷像什么话?不,您明天到卢佛宫或者到我的尚松馆来,我御笔开给财政总监的一张钱票能向您证明我不是健忘和忘恩负义的人。愿上帝和您同在,老人家!(她重新戴上面罩从地道门下)

第二场

  人物:吕吉里

  吕吉里:是的,我会去向你提醒你许过的诺言的……只是用金子作代价我才得到了这些对我极为有用的珍贵手稿。(听)有人敲门了……是他们。(走过去关上密室的门)

  德佩尔农:(在后台)喂喂!喂!

  吕吉里:来了,我的贵族们,来了。

第三场

  人物:吕吉里,德佩尔农,圣·梅格兰,茹阿叶斯

  德佩尔农:(对靠在一根吹丸管和圣·梅格兰手臂上的茹阿叶斯)好了,好了,打起精神来,茹阿叶斯!总算看到咱们的魔法师了。天晓得!老人家,要到您这儿,非得长着羚羊腿和猫头鹰的眼睛才行哪!

  吕吉里:鹰在岩石顶上做窝是为了看得更远。

  茹阿叶斯:(躺在一张安乐椅里)不错,不过人看得远是为了到得了,至少是这样吧?

  圣·梅格兰:好了,好了,先生们。可能学者吕吉里没想到我们来拜访,要不前厅里的灯光就会更加明亮。

  吕吉里:您弄错了,圣·梅格兰伯爵,我等着你们。

  德佩尔农:你给他写信了?

  圣·梅格兰:没有,用我的灵魂担保,我没跟任何人讲过。

  德佩尔农:(对茹阿叶斯)那你呢?

  茹阿叶斯:我?你知道我只有在逼得没办法的时候才写信,我一写就累。

  吕吉里:我等着你们,先生们,一直为你们操心。

  圣·梅格兰:这么说,你知道我们干什么来了。

  吕吉里:是的。

  〔德佩尔农和圣·梅格兰走到他身边,茹阿叶斯也靠近一些,但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

  德佩尔农:那就是说你的一切魔法都是事先就算定了,我们可以问你,你会回答我们吧?

  吕吉里:对。

  茹阿叶斯:等一等,看上帝份上!(把吕吉里拉到自己身边)到这儿来,老人家……人家说你跟撒旦有来往……如果真是这样,要是我们和您的谈话会影响我们灵魂的得救,我希望您在把法国血统最高贵的三个贵族罚入地狱之前要三思而行。

  德佩尔农:茹阿叶斯说得有道理,何况我们的确是名副其实的基督教徒!

  吕吉里:放心吧,先生们,我和你们一样,是一个真正的基督教徒。

  德佩尔农:既然你向我们担保你的魔法和地狱完全没有关系,那么来吧,你要看头还是看手?

  吕吉里:什么都不要,只有对凡夫俗子才用得着这一套。可是你,年轻人,比他们要高得多了,以至在所有的星星当中,我在一颗银光闪耀的星上看到了你的命运,诺加雷·德·拉瓦莱特,德佩尔农男爵……

  德佩尔农:怎么,你也认识我,我?……可也是,没什么可奇怪的,我变得这么得人心了!

  吕吉里:(接着说下去)诺加雷·德·拉瓦莱特,德佩尔农男爵,你过去所受的恩典和未来相比还算不了什么。

  德佩尔农:天晓得!老人家,我怎么还能更好呢?国王都称我是他的孩子。

  吕吉里:这种称呼只是出乎他的友谊,而国王们的友谊是变幻无常的……但是血统关系将要使他称你为兄弟。

  德佩尔农:怎么!你知道婚姻的计划?

  吕吉里:她很美,克里斯蒂娜公主!谁得到她可真幸运!

  德佩尔农:可是谁能告诉你呢?

  吕吉里: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年轻人?你的星在所有的星星中闪闪发光……现在该您了,阿内·达尔克,德·茹阿叶斯子爵,国王也称您是他的孩子。

  茹阿叶斯:那好吧,老人家,既然您喜欢天象,您大概看到了我现在的全部愿望就是呆在这把挺舒服的安乐椅里,要是这不影响我命运的话……不会的?那么说吧,我听着。

  吕吉里:年轻人,在梦想飞黄腾达的时候,你有时是否想到过德·茹阿叶斯子爵会提升为公爵?随之而来的大臣身份能使你像王室和萨瓦、洛林、克莱伏等名门后裔的王公们一样,居于法国所有的大臣之上?对了……那么,看来你还只预感到一半的好运气……向王后妹妹玛格丽特·沃德蒙的丈夫致敬!向法兰西王国伟大的海军上将致敬!

  茹阿叶斯:(激动地站起来)靠上帝保佑和我的剑,老人家,我们会成功的。(把自己的钱袋给他)拿着吧,您预言了这么好的命运,这点钱实在报答不了,不过我随身所带的都在这儿了。

  德佩尔农:以上帝的名义起誓!你提醒了我,我刚才忘了……(翻腰里的钱袋)那么,只有吹丸管的铅子,没别的了……我刚才没想到,我的钱已经在打牌时就输得一文不名了……这些该死的钱不知上哪去了,要真是死了才好。天晓得!圣·梅格兰,你是龙沙①的朋友,该让他给这些钱写一篇墓志铭……

  ①龙沙(1524-1585),法国十六世纪著名诗人,七星诗社的领袖。

  圣·梅格兰:你的钱埋在那些混蛋盟员们的口袋里,别的地方大概找不到玫瑰花的埃居②和西班牙的扎布隆③了,不过我还剩了几个,如果你想要的话……

  ②法国古银币,一般值三个里弗,也有值六个里弗的。

  ③西班牙金币。

  德佩尔农:(笑)不,不,你留着买圣诞玫瑰④吧。因为您要知道,老人家,这一阵子,咱们的伙伴圣·梅格兰成了疯子,不过可不是高兴得发狂……我倒有了一个好主意,我要让一个盟员来替我付您算命的钱……那么我要给您的一张钱票该开给谁呢?帮我想想,茹阿叶斯公爵,这头衔多响亮!是不是?来吧,找找看……

  ④属植物,冬季开花,呈绿色或玫瑰色,据说可治疯病。

  茹阿叶斯:你看财务官拉夏佩尔·马尔托怎么样?

  德佩尔农:他可付不起……八天之内,他就会把菲力普二世⑤的财富花得精光。

  ⑤菲力普二世(1165-1223),一一八O年起为法国国王,曾在财政管理等方面采取重要措施。

  圣·梅格兰:那么小布里加尔呢?

  德佩尔农:算了,一个店主头!他要用肉桂皮和青草去还清王后的债了。

  吕吉里:托马斯·克吕塞?

  德佩尔农:要是我照您说的去办,老人家,您的肩膀就会有好一阵子要埋怨您的舌头了,他可受不了这个。

  茹阿叶斯:那么,比西·勒克莱里克?

  德佩尔农:天晓得!一个检察官……你挺会出点子,茹阿叶斯。(对吕吉里)拿着,这是一张十个名贵的玫瑰花埃居的钱票,你可要注意名贵的玫瑰花不像土埃居和波兰杜加①那样跌价,它值十二个里弗。你代表德佩尔农到这个混蛋盟员家里去,让他付钱;他要是不付,就告诉他我会带着二十五个贵族和十个或十二个侍从亲自去的……

  ①古金币,价值因国家不同而有变化。

  圣·梅格兰:好了,现在你的账结清了,我要提醒你,人家大概在卢佛宫等着我们……该回去了,先生们,走吧!茹阿叶斯说得对,再晚就找不到轿子了。

  吕吉里:(拦住圣·梅格兰)怎么,年轻人,没问问我你就要走!

  圣·梅格兰:我不是有野心的人,老人家,您能对我许什么愿呢?

  吕吉里:你不是有野心的人!至少在爱情上不是这样吧?

  圣·梅格兰:您说什么?老人家,轻点儿说!

  吕吉里:你不是有野心的人,年轻人,可是要成为你梦想中的夫人,这个女人的纹章上却必须有一顶公爵的王冠,上面联接着两家名门望族的徽章……

  圣·梅格兰:小点儿声,老人家,再小点儿声!

  吕吉里:那么,你还怀疑科学吗?

  圣·梅格兰:不……

  吕吉里:你还想不问问我就走吗?

  圣·梅格兰:我本来是该走的,也许……

  吕吉里:我倒有不少奥秘要告诉你。

  圣·梅格兰:不管它们来自天堂还是地狱,我都要听……茹阿叶斯,德佩尔农,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到前厅去找你们……

  茹阿叶斯:等一等,等一等,我的吹丸管……以圣·安娜的名义起誓!要是在方圆五十步之内我看到一间盟员的房子,准保它一块玻璃也剩不下。

  德佩尔农:(对圣·梅格兰)那好吧,你可要快点儿……我们替你站一会岗吧。

第四场

  人物:吕吉里,圣·梅格兰,吉斯公爵夫人(睡着)

  圣·梅格兰:(把门推上)好,好……(走回来)老人家,一句话,她爱我吗?……您不说话,老人家……真要命!哦!您让……让她爱我!听说您的法术当中有些神秘的、可靠的办法,饮料,春药!不管您用什么手段,我都接受,那怕它们会危及我现在的生命和来世的得救……我很富裕,我的一切都属于您:金子,首饰;啊!您的科学也许不把这些尘世的财富放在眼里!那么,听我说,老人家,人们说魔法师为了试验和鬼神来往,有时候需要一个活人的血。(把裸露的手臂伸给他)拿去吧,老人家……只要你想办法让她爱我……

  吕吉里:但是你能肯定她不爱你吗?

  圣·梅格兰:我对您说什么好呢,老人家?不到绝望的时候,心底里不是总存着一线希望吗?对了,有几次,我从她没有马上转过去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不过我也许弄错了……她躲着我,我总也没有能单独和她在一起。

  吕吉里:如果你能单独和她在一起会怎么样呢?

  圣·梅格兰:要是这样,老人家!我所害怕的或者是希望的一切,她的第一句话就会让我明白。

  吕吉里:那好,你来朝这面镜子里看一看……人们称它反射镜……你想在里面看见的人是哪一个?

  圣·梅格兰:她,老人家!

  〔在他看的时候,密室在他身后打开,可以瞥见睡着的吉斯公爵夫人。

  吕吉里:看吧!

  圣·梅格兰:上帝啊!……我的天哪!……是她!……她,睡着了!啊,卡特琳!(密室重新关闭)卡特琳!没了……(看身后)这儿也没有……一切都消失了,这是一个梦,一个幻觉……老人家,让我看看她……让我再看看她!

  吕吉里:你说她睡着了?

  圣·梅格兰:是的……

  吕吉里:听着,这种时候法术最灵,我能乘这时候把她弄到这儿来。

  圣·梅格兰:这儿,在我身边?

  吕吉里:不过,要是她醒了,你可要记住我的法术对她的意志是毫无办法的……

  圣·梅格兰:好,不过您快一点,老人家!您快一点……

  吕吉里:拿着这个小瓶,只要让她闻闻,她就会醒过来……

  圣·梅格兰:好,好,但是您快点儿……

  吕吉里:你能发誓永不泄漏秘密?

  圣·梅格兰:以我所希望的天堂里的一切,我向您起誓……

  吕吉里:那好,念吧……(当圣·梅格兰看着几行吕吉里打开的书的时候,密室在他身后开启,一个弹簧把沙发移到房间里,同时板壁重新合拢)看吧!(下)

第五场

  人物:圣·梅格兰,吉斯公爵夫人,吕吉里,吉斯公爵

  圣·梅格兰:她!……是她!她在那儿!(他向她扑过去,忽然又站住)上帝啊!书上说过,有时候魔法师会从坟墓里把尸体弄出来,用法术把他们变得跟活人一样。要是……上帝保佑我!啊……没什么变化……这不会是魔法,不是天上的梦……哦,她的心几乎不跳了!……她的手……她身上冰凉!……卡特琳!你醒醒:你这么睡着叫我害怕!卡特琳!……她还睡着……怎么办?啊!这个小瓶……我刚才忘了,真是昏头了!(让她嗅瓶子)

  圣·梅格兰:好,好……再闻一闻……起来吧……说吧,说话呀!我不要你这么冰凉地睡着,那怕你是要把我赶走,永远见不到你,我还是宁愿听到你的声音!

  吉斯公爵夫人:唉!我怎么一点力气都没有!……(圣·梅格兰在她脚边,她靠着他的头站起来)我睡了好长时间了……我的侍女们……她们叫什么名字?……(看见圣·梅格兰)啊!是您,伯爵?(把手伸给他)

  圣·梅格兰:是我……是我……

  吉斯公爵夫人:您!……可怎么会是您呢?我早时醒过来看到的可不是您……我头脑发沉,什么都想不起来……

  圣·梅格兰:哦!卡特琳,但愿您头脑里只想起一点,只记住这一点!……就是我对你的爱情……

  吉斯公爵夫人:对……对,您爱我……哦!好久以前,我就看出来了……我也一样,一直爱着您,但我一直瞒着您……瞒着干什么?……我倒觉得说出来是多么幸福啊!

  圣·梅格兰:哦!那你就再说一遍吧!……再说一遍,因为我听起来是多么幸福啊!

  吉斯公爵夫人:不过我瞒着您有一个原因,是什么来着?……啊!……我应该爱的不是您……(站起来,把手绢遗忘在沙发上)上帝的圣母啊!我竟会说过我爱着您吗?我真是个不幸的女人!爱情超出了我的理智。

  圣·梅格兰:卡特琳!你只能听从你的感情。你爱我!你爱我!

  吉斯公爵夫人:我?我没说过,伯爵先生;没有这回事,不要相信它……那是一个梦……睡眠……睡……可是我怎么会在这儿?这是什么房间?……玛丽!……科斯夫人!您走吧,圣·梅格兰先生,您离开这儿……

  圣·梅格兰:我离开!那是为什么?

  吉斯公爵夫人:哦,我的上帝!我出了什么事啦?

  圣·梅格兰:夫人,我来到这里,发现了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里有魔法,有妖术……

  吉斯公爵夫人:我完了!直到现在我一直避开您,吉斯先生,我的老爷和主人,已经怀疑我了……

  圣·梅格兰:吉斯先生!……千刀万剐的东西!……吉斯先生,您的老爷和主人!……哼,但愿他对您的怀疑没有错……要让他全身的血……我全身的血……

  吉斯公爵夫人:伯爵先生,您叫我害怕。

  圣·梅格兰:对不起!……不过当我想到从前您自由的时候,我能够认识您,为您所爱,也能成为您的老爷和主人……吉斯先生使我非常痛苦;但是让我善良的天使在末日审判时抛弃我,若是我不向他报……

  吉斯公爵夫人:伯爵先生!……不过最要紧的是……我是在什么地方?告诉我,帮我出去,送我到吉斯公馆,我就宽恕您……

  圣·梅格兰:宽怨我!我到底犯了什么罪?

  吉斯公爵夫人:我在这儿……是您要我在这儿的……您利用睡着的时候拐走了一个与您无关的女人,她不能爱您,她不爱您,伯爵先生……

  圣·梅格兰:她不爱我!……啊!夫人,得不到爱情的人,是因为不如我爱得深。我相信您开头的话,我相信……

  吉斯公爵夫人:别出声!

  圣·梅格兰:没什么可怕的。

  茹阿叶斯:(在前厅)天晓得!我们站岗,人家可没完了……

  吉斯公爵:(在后台)上帝作证!先生们,自以为跟一只狐狸打交道,可当心别弄醒了一只狮子……

  吉斯公爵夫人:圣母玛丽亚!……是吉斯公爵的声音……我往哪儿逃,往哪儿躲?

  圣·梅格兰:(扑向门口)这是吉斯公爵?……那好……

  吉斯公爵夫人:站住,先生,看老天爷的份上!您把我毁了。

  圣·梅格兰:真的……(跑到门边,把当门闩用的铁棒插进两个铁环之中)

  吕吉里:(上,抓住公爵夫人的手)别说话,夫人……跟我走……

  〔他打开地道门,吉斯公爵夫人冲进去,吕吉里跟着她,门在他们身后重新关上。〕

  吉斯公爵:(不耐烦地)先生们!

  德佩尔农:你没听出他那一副十分可爱的洛林腔调吗?

  圣·梅格兰:(转过身来)现在,夫人,我们可以……咦,她在哪儿?……这一切难道都是魔鬼的把戏吗?我相信什么好呢?哦!我简直要发狂了!发狂了!……现在让他进来吧!(他开门)

  吉斯公爵:(上)前厅里空空如也,我就能猜得出来是谁会这么礼貌地迎接我……

  圣·梅格兰:要是我没有乘这机会把您变成在我看来和您相称的样子,您只能怪现在不是时候,公爵先生……这个时候会来的,我希望它来……

  茹阿叶斯:怎么,圣·梅格兰,这就是大疤脸①本人吗?

  ①吉斯公爵的绰号。

  圣·梅格兰:对,对,先生们,就是他……不过天不早了,我们走吧,走吧!

第六场

  人物:吉斯公爵,吕吉里

  吉斯公爵:什么时候才有一排火枪子替我把这些无礼的花花公子都干掉?哥萨德·德·圣·梅格兰伯爵先生……国王让他当了伯爵,而谁知道这个有运气的家伙以后会怎么样?梅恩在走之前关照过我要提防他,还让巴松皮埃尔告诉我,他发现圣·梅格兰爱着吉斯公爵夫人……上帝作证!要不是我对自己妻子的贞操很有把握,圣·梅格兰先生就要因这种怀疑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吕吉里上)啊,是你,吕吉里。

  吕吉里:是我,公爵阁下……

  吉斯公爵:我把要在你这里召开的会议提前了一天,过几分钟朋友们就要来了。我第一个来是想和你单独谈谈,尼古拉·普兰对我说过我可以信任你。

  吕吉里:他说得对……而且我的法术……

  吉斯公爵:别提你的法术了,不管我信不信,我是个真正的基督教徒,用不着你的法术帮忙。不过我知道你是学者,精通手稿和档案的知识……我正需要这种学问。听我说:让·达维德律师没有能获得教皇对天主教联盟的承认,他已经回到了法国……

  吕吉里:对,我收到他最后的几封信是从里昂发出的。

  吉斯公爵:他死在那儿了,他带着重要的资料……这些资料被拐走了。其中有一张家谱,是吉斯公爵,我光荣的父亲,在一五三五年让弗朗索瓦·罗西埃尔编写的,它证明洛林的王公们是查理大帝唯一的,真正的后裔。老人家,我必须重新编一张追溯到加洛林王朝的家谱,需要有新的证据。这是一项繁重而困难的工作,应当有很高的报酬,这是一笔定金。

  吕吉里:您会满意的,阁下。

  吉斯公爵:好……我刚才看到的那些宫廷里的浪荡公子在这里干什么?

  吕吉里:将来再问我吧。

  吉斯公爵:他们是对现实不满吗?……这些人以后不容易对付。他们走远了吧,是不是?

  吕吉里:是的,阁下,现在他们在卢佛宫里了。

  吉斯公爵:让瓦洛阿人在他们乱烘烘的闹声中一直睡到晨钟敲响再醒过来吧……前厅里有人……啊!啊!是克吕塞老头。

第七场

  人物:吉斯公爵,吕吉里,克吕塞,比西·勒克莱里克,拉夏佩尔·马尔托,布里加尔

  吉斯公爵:是您,克吕塞!情况怎么样?

  克吕塞:不好,阁下,不好啊!没有任何进展……一切都糟透了,活见鬼!我们办事都吃力不讨好。

  吉斯公爵:怎么搞的?

  克吕塞:唉!是这样……时间都浪费在乱七八糟的政治空谈上了,我们挨家挨户地让人们签字参加联盟。圣·托马斯作证!只要您出头露面,公爵先生,他们看到了您,胡格诺教徒就成了联盟的人……

  吉斯公爵:您的名单怎么样了?

  克吕塞:有三四百个热心的人签了名,一百五十个政治家画了花押;三十来个胡格诺教徒扮着鬼脸拒绝了……对这些家伙,见他妈的鬼!我在他们的门上画了个白十字架,万一有机会把我那闲了六年的可怜的火枪取下来……不过我不会有这种运气了,阁下;好的传统正在丧失……上帝作证!要是我处在您的地位……

  吉斯公爵:那名单呢?

  克吕塞:在这儿……叫他们完蛋,公爵先生,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吉斯公爵:这种时候会来的,我的勇士,会来的。

  克吕塞:这是上帝的意志!……啊!啊!伙伴们来了。

  〔比西,勒克莱里克、拉夏佩尔·马尔托和布里加尔上。〕

  吉斯公爵:怎么样,先生们,收获不错吧?

  比西·勒克莱里克:不坏,我有了两三百个律师和检察官的签名。

  克吕塞:那你呢,我的小布里加尔,你说动那些店主了吗?

  布里加尔:他们都签名了。

  克吕塞:(拍着他的肩膀)天晓得!公爵先生,他可是一个热心人。他的店就在奥勃利·勒·布歇大街的角上,凡是联盟的人都可以到那儿去,买任何东西每公斤都减价三十个盾尼①。

  ①法国古币,十二盾尼相当于现在的一个苏。

  吉斯公爵:你呢,马尔托先生?

  拉夏佩尔·马尔托:我运气不如他们,阁下……财务官们都害怕,连会长德杜也是有保留地签了名。

  吉斯公爵:他的心里怕早就有了百合花②了吧,您的德杜会长?他没看到我们答应服从国王和王室吗?

  ②百合花徽章是法兰西王国的标志。

  拉夏佩尔·马尔托:他看到了,可是联盟没有得到批准。

  吉斯公爵:他说得有理,德杜先生……明天陛下起床的时候我就去,先生们,我最关心的就是要得到国王的批准,谅他也不敢拒绝……不过,谢天谢地!好在还不晚。明天,我要把王国的情况都告诉瓦洛阿的亨利,我要做他心怀不满的臣民们的代言人。他已经默认了联盟,我要他公开任命一个联盟的领袖。

  拉夏佩尔·马尔托:多加小心,阁下!这件事生死枚关,会不会有新的波尔特洛①……

  ①波尔特洛(约1537-1563),新教贵族,他刺杀了吉斯公爵的父亲弗朗索瓦·吉斯公爵。

  吉斯公爵:他敢!……再说,我武装好了才去。

  克吕塞:愿上帝保佑您和善良的事业!……这么一来,阁下,我觉得是您拿定主意的时候了。

  吉斯公爵:哦!我的主意早就拿定了。我在一小时之内决定不了的事情,这一辈子也不会决定了。

  克吕塞:是的……而且由于您的谨慎,本来一刻钟就能定下来的事情,恐怕您一辈子也实现不了……

  吉斯公爵:克吕塞先生,对于一个像我们这样的计划来说,时间是最可靠的同盟者。

  克吕塞:上帝作证!您有时间等待,您;可是我,我等不及了,既然所有的人都签了名……

  吉斯公爵:是的,……但是陛下刚召进巴黎城的一万两千人,不管是瑞士还是德国的骑士,他们都签名了吗?他们每个人都带着一支导火索挺漂亮的火枪,克吕塞先生;这还不算巴士底狱的大炮……相信我吧,我来指定那个日子,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

  比西·勒克莱里克:那么我们怎么处置瓦洛阿人呢?

  吉斯公爵:昨天蒙庞西埃夫人指着一把剪刀对我说:这是他的第三顶王冠。

  比西·勒克莱里克:这样他就完了!……不是吗,我的老魔法师?我想你一定同意我们的意见,既然你什么也不说……

  吕吉里:我一直等着适当的机会向您提出一点小小的要求。

  比西·勒克莱里克:什么要求?

  吕吉里:(把德佩尔农的票据给他)就是这个……

  比西·勒克莱里克:怎么!德佩尔农的一张钱票……给我?真是笑话。

  吕吉里:他说,要是您不赏脸,他就来找您,亲自把账算清……

  比西·勒克莱里克:让他来好了,活见鬼!他难道忘了在当检察官之前,我曾是洛林军团的击剑教师?……我想这位可爱的宠臣是嫉妒格吕斯和莫吉隆坟上的塑像了,那好,没关系,我们用大理石给他也刻一个。

  吉斯公爵:别这样,比西教师!我可不愿意失掉这么一个敌人,他抵得上二十五个朋友……他的蛮横无礼会把人推到我们这边。把这张票据给我,吕吉里。十个名贵的玫瑰花埃居,就是一百二十个都尔里弗……拿着。

  比西·勒克莱里克:您这是干什么,阁下?

  吉斯公爵:您放心吧,到我们算账的时候,我会叫债主一个不留……不过天不早了,明天晚上见,先生们。吉斯公馆的大门将向朋友们敞开,蒙庞西埃夫人也要光临,凡是带着双重十字架①的人将受到她双倍的欢迎!吕吉里,送先生们走吧。就这样说定了,明天晚上,在吉斯公馆见。

  ①即洛林十字架,形状为╪

  克吕塞:是,阁下。(众下)

第八场

  人物:吉斯公爵,坐在公爵夫人遗忘手绢的沙发上

  吉斯公爵:以神圣的洛林的亨利的名义起誓!我干的事业可真不容易……那些人以为登上法国王位就像得到外省的一块封地一样。吉斯公爵当法国国王,这是一个美梦……可它终究会实现的。但在实现之前要跟多少对手较量啊!先是安茹公爵……他倒没什么好怕的,平民和贵族都恨他,很容易把他说成是异教徒,他没有资格继承王位……不过,就算没有他,西班牙人①不也在那儿以妹夫的名义要求得到瓦洛阿人的遗产吗?……萨瓦公爵②是他的姑父,居然也野心勃勃。一个洛林公爵娶了他的姐妹……也许有一个办法,就是把法国的王冠安到波旁家族的老红衣主教③头上,我承认他为继承人……我想想看……真是费尽心机,困难重重!到头来或许是手枪子弹,或者是匕首的利刃……唉!(他须丧地把手放下,碰到了公爵夫人遗忘的手绢)这是什么?……混账东西!这块手绢是吉斯公爵夫人的!上面是克莱伏和洛林家族的徽章……她来过这里!……圣·梅格兰!……哦,梅恩!梅恩!你真的没有看错!而他……他……(叫)圣·保罗!(他的盾手上)我要……圣·保罗!叫人给我把杀过迪加斯特的人找来。

  ①亨利四世,他的妻子是亨利三世的妹妹,当时纳瓦拉尚未归法国。

  ②艾玛尼埃·菲利贝尔(1528-1580),他的妻子是亨利第三的姑母。

  ③波旁的查理(1523-巧90),红衣主教,勒恩(法国古时诺曼底首府)的他于一五/访又年听任天主教联盟宣布他为法国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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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4 10:27 | 只看该作者
第二幕



  卢佛宫的一间大厅。左边是为国王、王太后和侍臣们准备的两张安乐椅和几个凳子。茹阿叶斯躺在一张安乐椅上,圣·梅格兰倚在另一张乐安椅的靠背上站着。另一边,德佩尔农坐在一张放着棋盘的桌子上。大厅深处,圣·吕克和迪阿尔德在练击剑。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个和他衣服颜色相同的侍从。

第一场

  人物:茹阿叶斯,德佩尔农,圣·梅格兰,圣·吕克,迪阿尔德,侍从们

  德佩尔农:先生们,你们谁跟我下盘棋,好等着国王回来?圣·梅格兰,不服气再来一盘?

  圣·梅格兰:不,我今天没心思。

  茹阿叶斯:哦!不会错的,这是星相家的预言……我的天哪!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魔法师。你知不知道在玛格丽特王后使迪加斯特被杀的时候,他就已经预言过迪加斯特没几天好活了?我打赌,圣·梅格兰的命也跟他一样,是爱上了某个高贵的夫人……

  圣·梅格兰:(一下打断他的话)可你自己,茹阿叶斯,为什么不跟德佩尔农下一盘呢?

  茹阿叶斯:不,谢谢。

  德佩尔农:你是不是也想动动脑筋,你?

  茹阿叶斯:正好相反,是为了不动脑筋。

  圣·吕克:那么你愿意跟我击剑吗,子爵?

  茹阿叶斯:这太累人了,再说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你做点好事吧,帮帮德佩尔农……

  圣·吕克:好的。

  茹阿叶斯:(从腰袋里取出一个比尔包开①)天晓得!先生们,这才好玩呢……又不累人又不伤神……你当然知道这个新发明在会长夫人家里多么轰动吧?对了,你不在,圣·吕克,你上哪去了?

  ①一种接球玩具,把用长细绳系在一根小棒上的小球往上抛去,然后用小棒的尖端或棒顶的盘子接住。

  圣·吕克:我去看盖洛西们了,你知道,这些意大利喜剧演员是得到批准在波旁公馆演出神秘剧的。

  茹阿叶斯:啊!对……每个人出四个苏。

  圣·吕克:后来我路过……等一等,德佩尔农,我还没走呢。

  茹阿叶斯:后来你路过?

  圣·吕克:什么地方?

  茹阿叶斯:你刚才不是说路过……

  圣·吕克:对!……我在奈斯尔公馆对面停了下来,看那座以后叫做新桥的桥梁奠基。

  德佩尔农:这是迪塞尔索②承包的……听说国王快要授予他贵族证书了。

  ②法国建筑家(约1545-1590)。

  茹阿叶斯:总会有报应的……你一定知道每次我要到圣日耳曼大学去,他都要避开我至少六百步远呢!(他让比尔包开掉在地上,叫他在大厅另一头的侍从)贝尔当,我的比尔包开……

  圣·吕克:先生们,有个大改革!今天早晨,索弗夫人偷偷告诉我,国王改用了意大利式的翻领,不用带褶子的皱领了。

  德佩尔农:哎!你怎么不早说呢?我们要晚一天了……瞧,圣·梅格兰已经知道了,他……(对他的侍从)明天给我弄一条翻领,不要这种皱领了。

  圣·吕克:(笑)啊哈!你没忘记那次你衣服上少了个纽扣,国王把你流放了十五天……

  茹阿叶斯:那么,我,我可要回敬你一条新闻,昂特拉盖今天被赦免回来了。

  圣·吕克:真的?

  茹阿叶斯:真的,他肯定是吉斯的人……就是大疤脸要求国王下的命令,这一阵子他说什么国王都照办。

  德佩尔农:因为国王需要他,就像贝亚恩人在打仗时把盔甲背在背上……

  茹阿叶斯:您看着吧,这个该死的异教徒会让我们夏天去打仗……这么热的天气也得去作战,身上穿着一百五十斤重的铁甲……回来的时候喘得跟一个安达卢西亚人①似的……

  ①西班牙南部安达卢西亚地区的人。

  圣·吕克:简直是要捉弄你,茹阿叶斯……

  茹阿叶斯:确实,日射病比刺我一剑更叫我害怕……然而只要我挺得住,我就一直打下去,就像比西·唐布瓦兹在最后那次月光底下的决斗中一样……

  圣·吕克:有谁知道他的消息吗?

  德佩尔农:他总是在安茹,在王第身边……对吉斯一伙来说,他至少也是一个敌人。

  茹阿叶斯:说到吉斯这伙人,圣·梅格兰,你可知道雷斯元帅夫人说什么?她说在吉斯公爵身边,所有的王公都像平民。

  圣·梅格兰:吉斯……总是吉斯!……天晓得!但愿能有机会,(拔出匕首割碎自己的手套)以神圣的波尔多的保尔的名义起誓!我要把这些洛林的小王公们和这手套一样剁个粉碎!

  茹阿叶斯:好样的,圣·梅格兰!……我的天哪!我和你一样恨他。

  圣·梅格兰:和我一样!要真是这样就见鬼了!只要让他用剑和我斗五分钟,我连伯爵的头衔都可以放弃……也许会有这时候的……

  迪阿尔德:先生们,比西来了……

  圣·梅格兰:怎么!比西·唐布瓦兹?

第二场

  人物:同上场,比西·唐布瓦兹

  比西·唐布瓦兹:哎!是的,先生们,就是他本人……朋友们好……你好,圣·梅格兰。

  圣·梅格兰:可我们一直以为你在很远的地方。

  比西·唐布瓦兹:三天以前我在那儿……今天就在这儿了。

  茹阿叶斯:啊!啊!……这么说你们言归于好了?……他以前想和格吕斯一起把你杀掉……剑没有刺中,可不能怪他……

  比西·唐布瓦兹:对,是为了索弗夫人……不过从那以后我们又比过剑了,而且不相上下……

  圣·吕先:说到索弗夫人,听说为了使他更加相信你的忠诚,你还像亨利第三从波兰写给新堡的美人勒内一样给她写了血书……当然她一定知道你来了,她……

  比西·唐布瓦兹:不,我们是化名旅行……不过离你们这么近,我可不想就这么走过去而不来问问你们当中有没有谁需要一个副手。

  圣·梅格兰:这是有可能的,如果你不走得太早的话。

  比西·唐布瓦兹:上帝作证!要是有这种事情,我是宁愿晚走的人,这你不用介意。我好长时间没碰到这种事情了。在外省一星期最多只决斗一次,幸亏我的朋友圣·洁尔就在附近,我们决斗了三次,因为他说在一件衣服的纽扣上看到过X,我却认为那是Y……

  圣·梅格兰:算了,这不可能……

  比西·唐布瓦兹:千真万确!克里荣是我的副手……

  茹阿叶斯:那么谁有理呢?

  比西·唐布瓦兹:现在还说不上,要第四次决斗才能见分晓……不过那边是什么人?昂特拉盖的侍从!……我一直以为,自从格吕斯死了之后……

  圣·吕克:吉斯公爵要求赦免他了。

  比西·唐布瓦兹:啊!对了,要求……我明白……他就总是这么蛮横无礼吗,我的好表兄吉斯?

  圣·梅格兰:还不算过分……

  德佩尔农:我的天哪!你可真不好对付……我肯定,在心底里,国王不同意你的看法吧?

  圣·梅格兰:那就让他说句话好了……

  德佩尔农:啊!你看到不,他这时候忙得很,在学拉丁语。

  圣·梅格兰:天晓得!他对法国人讲话要什么拉丁语?他只要说:“快来救我,勇敢的贵族们!”无数的利剑就会从生锈的剑鞘中拔出来。是他胸中跳动的心跟在雅尔那克①和蒙贡都尔②的时候不一样了,还是熏香的手套使他的双手软弱得握不住剑柄了?

  ①法国古时西部的哥涅克地区,一五六九年亨利三世曾在此指挥天主教徒战胜由贡德指挥的新教徒。

  ②法国古时西部的维也纳地区,一五六九年亨利三世曾在此战胜海军上将科里尼。

  德佩尔农:安静点!圣·梅格兰……他在那儿……

  一个侍从:(上)国王驾到!

  比西·唐布瓦兹:我得离远点儿,等他脾气好的时候才能露面……

  第二个侍从:国王驾到!(全体起立,列队)

  第三个侍:从国王驾到!

第三场

  人物:同上场,亨利,卡特琳,唐特拉格

  亨利:你们好,先生们,你们好……维尔基埃,先通知我的母亲说我回来了,再问一问我的新长裙送来了没有……啊!告诉王后我等会儿去和她定一下到夏特勒①去的日期,因为你们知道,先生们,王后和我要到夏特勒圣母院去进香,祈求上帝赐给我们一个直到现在还没有的王冠继承人。愿意跟我们去的人都会受到欢迎。

  ①法国古时西北部洛尔地区。

  圣·梅格兰:如果陛下不是到夏特勒圣母院去进香,而是下令在安茹开战;如果您的贵族们穿的是盔甲而不是粗毛衬衣,举着宝剑而不是蜡烛,陛下就不会缺少修行的人,而且您将看到我站在最前列。陛下,哪怕要我光着脚在滚热的木炭上走一半路……

  亨利:物各有其时,我的孩子。需要的时候我不会退后,但是现在,靠上帝保佑,我美丽的法兰西王国太平无事,我们有足够的时间阪依宗教。不过我看见什么了!您在我的宫廷里,比西阁下?(卡特琳上)来,我的母亲,过来,您就要得到您爱子的消息了,他过去如果是顺从的兄弟和可敬的臣民,就永远不会离开宫廷……

  卡特琳:他也许会回来的,我的儿子……

  亨利:(坐下)这我们就要知道了……请坐,我的母亲,过来比西阁下……您是在什么地方离开我的兄弟的?

  比西·唐布瓦兹:在巴黎,陛下。

  亨利:在巴黎!……他会在我的巴黎城里?

  比西·唐布瓦兹:不,他只是昨天夜里从这儿路过。

  亨利:那么他到……

  比西·唐布瓦兹:到芬兰去了。

  亨利:您听见了吗,我的母亲?我们家族里就要出一个布拉朋公爵①了。那为什么他经过我身边,却不来对他的兄长和国王表示他忠实的敬意?

  ①布拉朋系日耳曼公爵的采邑,海诺家族的幼支。一四O六年被当作布尔高尼的加贝家族的幼支,而产生了好人菲力普三世这样有权势的继承人,使布尔高尼家族壮大起来。

  比西·唐布瓦兹:陛下……他了解陛下对他的崇高友谊,所以担心一旦回到卢佛宫,您就不会放他出去了。

  亨利:他以前这样想是有道理的,先生;但是现在,他大概并不缺少顺从的仆人和忠诚的宝剑了,因为他不久就可能打算用这两样东西来反对我。所以您安排一下,比西阁下,尽快赶上他,尽可能早点离开我。(一个侍从上)嗯,有什么事吗?

  卡特琳:我的儿子,一定是昂特拉盖,您曾自愿地允许他重新出现在您的驾前……

  亨利:是的,是的,自愿地!……杀人犯!……我的母亲,吉斯表兄硬让我作出了重大的牺牲,不过作为对我的报应,上帝要我受够这个罪。(对侍从)说吧。

  侍从:查理·巴尔扎克·唐特拉格,迪内斯男爵,格拉维尔伯爵,奥尔良省前任陆军中将,要求在陛下脚前表示他的忠心和敬意。

  亨利:好,好……我一会儿就接见这位忠诚而可敬的臣民;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去掉一切能使我想起这场可怕决斗的东西……瞧,茹阿叶斯,瞧!……(他从胸口拿出一个小口袋)这是格吕斯的耳环,带着它们来纪念我们共同的朋友;德佩尔农,这是莫吉隆的金链……圣·梅格兰,我要把松贝尔的剑给你,它对十八岁人的胳臂来说都相当沉重!让它在同样的情况下更好地保护你吧。现在,先生们,照我这样做,在祈祷的时候不要忘记他们。

  ‘愿上帝把他们收留在怀中,

  格吕斯、松贝尔和莫吉隆。’

  围着我、我的朋友们,都请坐下……叫他进来……(一看到昂特拉盖,他从钱袋里取出一个小瓶闻着)到这边来,男爵,跪下……查理·巴尔扎克·唐特拉格,我在宫中亲自接见您,给您这种恩典是为了把您过去在这里被我剥夺的尊严和头衔还给您……起来,迪内斯男爵,格拉维尔伯爵,奥尔良省的总督,重新担任您过去在我身边的职务……起来。

  唐特拉格:不,陛下……我不起来,除非陛下公开承认在这场不幸的决斗中,我的表现是一个正直而光荣的骑士的行为。

  亨利:是的……我承认,因为这是事实……不过您打得太狠了!

  唐特拉格:那么现在,陛下,让我吻吻您的手,作为宽恕和忘却的保证。

  亨利:不,不,先生,您不用指望。

  卡特琳:我的儿子,您这是干什么?

  亨利:不,夫人,不……作为一个基督教徒,我可以原谅他给我造成的痛苦,但是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唐特拉格:陛下……我让时间来作证,也许我的忠实和顺从最终能平息陛下的愤怒。

  亨利:也许会的。可是您离开省里很长时间了,那儿该需要您回去了,迪内斯男爵,否则忠实的臣民们的利益会受损害的……是谁在吵吵嚷嚷?

  德佩尔农:这是吉斯的人……

  亨利:王公们无需通报就能进见,我的洛林好表兄从来不利用这种特权……他的侍从们总是有意大声喧哗,好让他的到来引人注目……

  圣·梅格兰:他是用权力对付陛下的权力……像您有臣民一样,他也有他的臣民,他全副武装到这儿来,一定是代表他们向陛下提出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

第四场

  人物:同上场,吉斯公爵

  吉斯公爵全身披挂,两个侍从在前面开路,后面跟着四个侍从,其中一个托着他的头盔

  亨利:过来,公爵先生,过来……有人被您侍从们的声音惊动了,老远就看到了您,打赌说您又是来请求我纠正某些错误,取消某项税收……我的好表兄,人民有了您这样一个不知疲倦的代表和我这么个耐心的国王可真是幸运!

  吉斯公爵:陛下确实赐予过我许多恩惠……我也因经常作为陛下和他的臣民之间的桥梁而自豪。

  圣·梅格兰:(旁白)对了,就像鹰在猎人和猎物之间……

  吉斯公爵:但是今天,陛下,有个更为重要的原因使我又来到陛下面前,我要商议的这件事情同时关系到人民和陛下的利益……

  亨利:要是事情这么重大,公爵先生,您不能等到下一次布卢瓦①三级会议再说吗?……全国的三个等级在那里都有代表,他们至少负有以代表名义同我对话的使命。

  ①在巴黎西南一百七十二公里,一五七六年在此召开过三级会议。

  吉斯公爵:陛下愿意想到布卢瓦三级会议刚刚解散,要到十一月份才重开吧?……当危险迫在眉婕,我觉得开一个秘密会议……

  亨利:当危险迫在眉睫!……您这是在吓唬我,吉斯先生……那么,秘密会议的全体成员都在这里……说吧,公爵先生,说吧。

  卡特琳:我的儿子,请允许我告退。

  亨利:不,夫人,不。公爵先生很清楚,对我神圣的母亲来说,我们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而且在不止一次的重大事件里,她的建议对我是一种有益的帮助。

  吉斯公爵:陛下,在您身边我这样做有点放肆,也许是太放肆了……不过再犹疑下去就不能算是一个善良正直的臣民了。

  亨利:确实,公爵先生,确实……

  吉斯公爵:陛下,国库的财富已经耗尽了,开支太大,不过既然是陛下用的,当然也很必要……到现在为止,在忠实的臣民们协助下,陛下总有充实国库的办法……但是维持不了多久……教皇已经同意转让圣职团财产的利息二十万里弗。在派人出国作战的借口下已经向议员们借了一笔款子……欠卡齐米尔②公爵的三百万用王冠上的金刚钻作了抵押……市政府预定的收入也已挪作他用,而当陛下建议转让这些财产的时候,三级会议竟敢拒不接受。

  ②波兰公爵。

  亨利:对,对,公爵先生,我知道财政情况相当不妙……我再换一个财政总监。

  吉斯公爵:在和平时期可以采取这个措施,陛下……但是陛下就要不得不面临战争了。您的宽容使胡格诺教徒得寸进尺。法伐斯强占了雷沃尔,蒙特菲朗德强占了佩利格,贡德强占了第戎。纳瓦拉人已经迫近奥尔良,圣东基、阿让和加斯科尼都已交火,而且西班牙人也乘火打劫,抢了安特卫普,烧了八百间房子,杀死了七千个居民。

  亨利:以死神的名义起誓!要是您对我说的这些是真的话,那就必须在国内惩罚胡格诺教徒,在国外惩罚西班牙人。我不怕战争,我的好表兄,需要的时候我会亲自到我的祖先路易九世的陵墓上去拿起王旗,率领我勇敢的军队,在雅尔那克和蒙贡都尔的喊杀声中前进……

  圣·梅格兰:还有,如果您缺少金钱,陛下,勇敢的贵族们已准备好归还陛下赐予他们的一切。我们的房子,我们的土地,我们的首饰可以铸成钱币,公爵先生。而且,天晓得!只要熔化我们大衣上刺绣的金边和夫人们的人名花纹,我们在整个战争中就有了射向敌人的金子弹和银炮弹。

  亨利:您听见了吗,公爵先生?

  吉斯公爵:是的,陛下。不过,在圣·梅格兰伯爵有这个想法之前,您勇敢的臣民中有三万人已经想到了。他们用书面保证向国库提供金钱,向军队提供人力,这就是神圣联盟的目的。陛下,在需要的时候,它是会履行的……但是陛下没有公开承认这个重要的团体,我不能对陛下隐瞒您忠实的臣民们的担忧。

  亨利:那么该怎么办呢?

  吉斯公爵:为它任命一个血统最高贵的领袖,陛下,他的勇气和出身要值得受到联盟的信任和热爱,他尤其应该是一个久经考验的,真正的天主教徒,以便使热心的人们对他在困难的时刻会如何行动感到放心……

  亨利:以死神的名义起誓,公爵先生,我相信您对我是热心得准备好不让我费心到别处去找这个领袖了……以后有空再考虑吧。

  吉斯公爵:不过陛下也许应该马上……

  亨利:公爵先生,当我想听新教传道的时候,我就会变成胡格诺教徒……先生们,国家大事操心够了,让我们轻松一下吧。我希望你们都接到了今晚的邀请,也希望吉斯夫人,蒙庞西埃夫人,和您,我的表兄,能赏光参加我的化装舞会。

  圣·梅格兰:(指着公爵的盔甲)陛下没看到吉斯公爵已经打扮好了去寻找奇遇了吗?

  吉斯公爵:还寻找打抱不平的人,伯爵先生。

  亨利:其实,我的好表兄,此时此刻穿这套服装我看是太热了。

  吉斯公爵:这是因为在此时此刻,陛下,穿一套缎子紧身衣不如穿一套铁甲。

  圣·梅格兰:公爵先生总以为耳朵旁边响着波尔特洛的枪声。

  吉斯公爵:面对子弹,伯爵先生,(指着自己脸上的伤疤)它证明我不会掉转头去躲避……

  茹阿叶斯:(拿起他的吹丸管)我们正要看一看……

  圣·梅格兰:(夺去吹丸管)等一等!除了我之外,我不能允许另一个人来做这个试验。(当胸扎去一颗铅丸)给您的公爵先生。

  全体:好样的!好样的!

  吉斯公爵:(手按匕首)该死的东西!(圣·保罗拦住他)

  圣·保罗:您要干什么!

  亨利:以死神的名义起誓,吉斯表兄,我本来以为这套漂亮坚固的米兰盔甲是经得起子弹的……

  吉斯公爵:您也这样,陛下!……让他们为陛下在场而庆幸吧!

  亨利:哦!没关系,公爵先生,没关系,您就当我不在这儿……

  吉斯公爵:陛下竟同意我把身份降低得和他一样吗?

  亨利:不,公爵先生!不过我能把他提升到您的地位……在我美丽的法兰西王国里,完全找得到一块空缺的领地,赠给忠实的臣民圣·梅格兰伯爵。

  吉斯公爵:这事情由您作主,陛下,可是在这之前呢?

  亨利:那么,我就不让您等了……保尔·埃斯蒂也尔伯爵,我封你为哥萨德侯爵。

  吉斯公爵:我是公爵,陛下。

  亨利:保尔·埃斯蒂也尔伯爵,哥萨德侯爵,我封你为圣·梅格兰公爵。现在,吉斯先生,回答他吧,因为他和您平等了。

  圣·梅格兰:谢谢,陛下,谢谢。我不需要这个新的恩典,既然陛下不反对,我要向他挑战,不决斗就叫他名誉扫地……那么,听着,先生们:我,保尔·埃斯蒂也尔,哥萨德的领主,圣·梅格兰伯爵,向你,洛林的亨利,吉斯公爵挑战,让所有在场的人作证,或者用剑,或者用短剑和匕首,只要心脏还在跳动,只要刀刃还握在手中,我们就要同你和你家族的全体王公决一死战;我预先拒绝烧恕你,就像你应该拒绝饶恕我一样。我说完了,愿上帝和圣·保罗①保佑我!(扔手套)给你一个人,要不,来几个也行!

  ①教烧和基督教义的创立者之一,又称异教徒的使徒。

  德佩尔农:好样的!圣·梅格兰,干得好!

  吉斯公爵:(出示手套)圣·保罗……

  比西·唐布瓦兹:等一等,先生们!……等一等!我,路易·克莱蒙,比西,唐布瓦兹的领主,在此宣布做保尔、埃斯蒂也尔、圣·梅格兰的证人和副手,要和任何宣布做洛林的亨利、吉斯公爵的证人和副手的人决一死战;作为挑战的标志和决斗的保证,这是我的手套。

  茹阿叶斯:天晓得!比西、你可真是抢了我的生意……不让我有时间……不过你放心,要是你被杀了……

  吉斯公爵:圣·保罗!(旁白)你向我挑战太迟了,你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大声)昂特拉盖,你当我的副手……你们看见他了,先生们,我让你们占了便宜,给了你们一个为格吕斯报仇的机会,……圣·保罗,你把我舞会用的剑准备好,它正好和这些先生们决斗的剑不相上下。

  圣·梅格兰:您说得对,公爵先生,要刺穿像这样坚固的盔甲,这把剑是太软了……但是我们可以一直打到徒手搏斗,赤着上身,那时候就看到谁的心会跳了。

  亨利:够了,先生们,够了!为了使决斗增光,我要亲临观战,并决定明天进行决斗……现在,你们可以各自要求一样礼物,只要我的王权办得到,你们马上就会得到满足……你要什么,圣·梅格兰?

  圣·梅格兰:公平地分配场地和阳光……别的我都信赖上帝和我的剑。

  亨利:那您呢,公爵先生,您要求什么?

  吉斯公爵:陛下正式许诺要在决斗之前承认联盟,并且任命它的领袖,我说完了。

  亨利:虽然我没料到这个要求,我还是答应您,我的好表兄……先生们,既然吉斯先生逼着我这么做,今晚就不开化装舞会了,要开一个国务会议……你们都参加,先生们。至于两个对手,我也请他们用这段时间去考虑拯救自己的灵魂。去吧,先生们,去吧。

第五场

  人物:亨利,卡特琳

  亨利:那么,我的母亲,您该满意了吧,您的两个强敌就要自相残杀了,而且您应该感谢我,因为我同意了这场本来可以制止的决斗。

  卡特琳:如果您预先知道这场决斗的条件之一是任命联盟的领袖,您还会这样做吗,我的孩子?

  亨利:不会了,以我的灵魂担保,我的母亲;当时我是想转变一下气氛……

  卡特琳:那您已经有办法解决了?

  亨利:还没有,因为决斗的运气还不能肯定……如果吉斯公爵被杀了……那么,就把联盟和它的领袖一起埋葬吧;要是他不死,那就求上帝启示我了。不过,无论如何,我一旦下了决心,并且告诉了您,就决不会改变……看着我的宝座,我会不时地产生保持王位的强烈愿望,我的母亲,我正处于一种这样的时刻。

  卡特琳:哎!我的儿子,谁能比我更希望看到您坚定有力的意志?米龙①劝我休息,我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彻底摆脱国务的重担。

  ①米龙,十六、十七世纪在法国以医学、司法闻名的家族,祖先是西班牙人。

  亨利:除非我弄错了,我的母亲,今天我看到有一只披着铁甲的手臂向我的宝座伸来,即使不想全部,至少也想部分地:推翻我。

  卡特琳:也许您还会同意他的要求,因为这个领袖是联盟通过他的声音要求任命的……

  亨利:对,对,我看得很清楚他是在为自己辩解,也许,我的母亲,我跟他走就能避免许多折磨……就像昂布瓦斯阴谋②之后我的兄长弗朗索瓦二世③所做的那样……可是我不喜欢人们全副武装地来求我,就像我的吉斯表兄那样,膝盖在盔甲里面都弯不下来。

  ②一五六O年,在拉·雷诺迪领导下,由贡德等胡格诺教徒策划的阴谋活动,目的是抵销吉斯家族对国王弗朗索瓦二世的影响,结果失败,遭到残酷镇压。

  ③弗明索瓦二世(1544-1560),一五五九至一五六O年间的法国国王,深受残酷镇压昂布瓦斯阴谋的吉斯们的影响。

  卡特琳:您的吉斯表兄向您屈膝之后站起来的时候,却总要把您的王袍抢走一块。

  亨利:以死神的名义起誓!他从来没有强迫过我,虽然……我答应他的一切都出于我的自愿……这一次也是,如果我任命他为联盟的领袖,这也是我作为他的主人交给他的一项义务。

  卡特琳:就是这些义务使他接近了宝座,我的儿子!而不幸……不幸就要降临到您的身上,万一他的脚踏上了宝座旁边的丝绒!

  亨利:您说的这些,我的母亲,是有点根据的了。

  卡特琳:您就要批准的这个联盟,您知道它的目的是什么?

  亨利:是支持祭坛和王位。

  卡特琳:这只是您吉斯表兄的说法。当一个臣民以他自己的权威成了国王的保护人的时候,我的儿子,他离当叛徒也就不远了。

  亨利:公爵先生竟会有这么罪恶的企图吗?

  卡特琳:至少,形势已经清楚了……唉!我的儿子,我不能像从前那样照顾您了,不过我也许还有运气粉碎一个巨大的阴谋。

  亨利:一个阴谋!阴谋反对我?……说下去,说下去,我的母亲,……这是什么文件?

  卡特琳:吉斯公爵的一个代理人,让·达维德律师,死在里昂……他的跟班是我的人,所有的文件都给我送来了,这是其中的一份。

  亨利:看一看,我的母亲,看一看……(替了一眼文件之后)怎么!奥地利的堂·瑛和吉斯公爵之间的一项条约!条约规定他们互相协助,分别登上荷兰和法国的王位!登上法国的王位?他们打算把我怎么办,我的母亲?

  卡特琳:看看盟员协会文件的最后一条,因为这不是您知道的那份,亲爱的亨利,而是一份曾经被呈请教皇批准,但他没有同意的文件。

  亨利:(读)“然后,当吉斯公爵消灭了胡格诺教徒,成为王国主要城市的主人,联盟的权威已经确立之时,他就应谴责王弟为异教徒之明显罪魁。接着在推翻国王并将其监禁于一个修道院里之后……”一个修道院里!……他们要把我埋葬在一个修道院里!

  卡特琳:是的,我的儿子,他们说最后一顶王冠就在那里等着您……

  亨利:我的母亲,公爵先生竟敢这样做吗?

  卡特琳:丕平①曾经建立了一个王朝,我的儿子;丕平在交换希尔德里克的王袍时,给了他什么呢?

  ①矮子丕平(714-768)于七五一年宜布为法国国王,废黝希尔德里克三世。

  亨利:一件苦衣②,我的母亲,一件苦衣,我知道。不过时代不同了,要想登上法国的王位,必须生来就有这个权利。

  ②苦行者或修行者穿的粗毛衬衣。

  卡特琳:别人就不能假设吗?……看看这张家谱。

  亨利:洛林的后裔追溯到查理大帝?根本不是,您很清楚根本不是。

  卡特琳:您明白这些措施都是要让人相信是这样的。

  亨利:啊!我的吉斯表兄,您对我漂亮的法国王冠真是恨之入骨哪……我的母亲,他不经允许妄图不轨,就不能惩罚他吗?

  卡特琳:我理解您,我的儿子;不过光慈罚还不能解决问题,必须有一个万全之策。

  亨利:可是他明天就要和圣·梅格兰决斗了,圣·梅格兰是勇猛灵活的。

  卡特琳:那您以为吉斯公爵不如他勇猛灵活吗?

  亨利:我的母亲,要是我们为圣·梅格兰的剑祝福……

  卡特琳:我的儿子,吉斯公爵会为他的剑祝福的。

  亨利:您说得对……不过谁能阻止我任命圣·梅格兰为联盟的领袖?

  卡特琳:可是谁愿意承认他?他有一个党派吗?也许会有一个万全之策的,我的儿子,但是必须要果断。

  亨利:(犹疑地)要果断!

  卡特琳:对,拿出您做国王的威风,吉斯公爵就会变成即使不是可敬的,至少也是顺从的臣民。我比您更了解他,亨利;因为您的软弱,他才显得强大;他表面上精明强悍,实际上优柔寡断……这是一根包着铁皮的芦苇,一碰就会折断。

  亨利:对,对,他会折断的。不过到底是什么办法?好吧!要不要把他们两人都流放,我准备好签署了。

  卡特琳:不,我或许还另外有一个办法……但是您要向我发哲,将来您要做任何事情都要先问过我再和他们商量。

  亨利:就这一点吗,我的母亲?我向您发誓。

  卡特琳:我的儿子,在祭坛前发誓使上帝更满意。

  亨利:也使人们更密切,是不是?那么,来吧,我的母亲,我完全信赖您。

  卡特琳:好,我的儿子,我们到您的祈祷所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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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4 10:27 | 只看该作者
第三幕



  吉斯公爵夫人的祈祷所。

第一场

  人物:阿尔蒂尔,科斯夫人,玛丽

  科斯夫人:(把一件跳舞穿的.黑色开口袍放在一张梳妆台上)您想得到吗,玛丽,吉斯公爵夫人要穿着朴素的开口袍去参加宫廷的舞会?

  玛丽:(在同一张台上放置鲜花)这是因为公爵夫人不爱打扮。

  科斯夫人:不过,用不着爱打扮,也可以让人觉得长得美……可要是脸上戴着这种黑面罩,身上裹着一件像隐士长袍那么宽大的开口袍,长得美丽动人还有什么用?为什么不穿上犹安娜①或者埃贝②的服装?

  ①罗马女神,丘辟特的女儿。

  ②青春女神,宙斯的女儿。

  阿尔蒂尔:那是她要留着让您打扮的,科斯夫人。

  科斯夫人:瞧这个小滑头!去捡您女主人的扇子,要不就捧着她裙子的下摆,别谈什么梳妆打扮,您还一窍不通呢……再过三四年吧,可真有你的!

  阿尔蒂尔:你瞧……我都快十五岁了。

  科斯夫人:十四岁,我的俊侍童,不管您乐不乐意……

  玛丽:再说这件开口袍也只是为了进舞厅才穿的。有些夫人,您知道的,戴面罩只是为了先高兴一阵,过一会就换成礼服了。

  科斯夫人:错就错在这儿,从前人们整夜都是化装的……像亨利二世①登基时那次出名的化装舞会,那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我才二十岁。

  ①亨利二世(1519-1559),一五四七至一五五九年间的法国国王。

  阿尔蒂尔:是三十年以前,科斯夫人,不管您乐不乐意。

  科斯夫人:二十五年还是三十年,没什么要紧……那我就只有十五岁。那时候人人都是化装的,直到天文学家吕加·戈德利克预言国王要在一次奇特的决斗中死去……十一年之后,蒙哥马利②实现了这个预言。

  ②蒙哥马利(约1539-1574),法国领主,亨利二世时的苏格兰卫队上尉,一五五九年在一次比武中用标枪掷中亨利二世的眼睛而使他伤重致死。

  阿尔蒂尔:太不幸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比武了。

  科斯夫人:这事情确实挺遗憾……您这代年轻人要是在马上比起枪来可真够瞧的,和亨利二世的骑士们比起来,简直都不像男子汉。

  阿尔蒂尔:您还可以说和国王弗朗索瓦一世③的骑士们相比呢,您见到过他们,科斯夫人。

  ③弗朗索瓦一世(1494-1547),一五一五至一五四七年间的法国国王。

  科斯夫人:我那时候是个孩子……我记不起来了,一个还在摇篮里的孩子,您懂不懂?

  玛丽:不过夫人,我觉得德佩尔农男爵,茹阿叶斯子爵,比西老爷,迪阿内斯男爵……

  阿尔蒂尔:还有圣·梅格兰伯爵呢!

  科斯夫人:哈!您总是离不了您那个小波尔多人……我倒挺想看看他穿着二百斤重的盔甲时的模样。科斯先生,我高贵的丈夫,在把我加冕为美丽和爱情夫人的时候就穿着那么一套,还特意为我折断了五根标枪,最小的一根圣·梅格兰两只手都用上也不可能搬动……那是在出名的尚松①比武会上……

  ①法国古时埃斯纳地区之首府,在法国北部。

  玛丽:出名的尚松比武会?

  阿尔蒂尔:哎,不错……出名的尚松比武会,在一五四六年,就是国王弗朗索配去世前一年,科斯夫人还在摇篮里……

  科斯夫人:小滑头,就仗着您是吉斯公爵夫人的亲戚!

第二场

  人物:同上场,吉斯公爵夫人

  阿尔蒂尔:(向公爵夫人跑去)哦!到这儿来,我的好表姐,女主人!帮我对付您的侍女长吧,她发火了。

  吉斯公爵夫人:(心不在焉)你们干什么了?又淘气啦?

  阿尔蒂尔:就是讲那些粗野的骑士,我记起了几个日期。

  科斯夫人:(打断他)公爵夫人好像有什么心事?

  吉斯公爵夫人:我?不……你们没在这儿发现一块有我徽章的手绢吧?

  玛丽:没有,夫人。

  阿尔蒂尔:我去找找看,要是找到了,给我一点什么报酬?

  吉斯公爵夫人:报酬,孩子?一块手绢还值得要报酬吗?好吧,去找吧,阿尔蒂尔。

  玛丽:夫人回来时说愿意一个人呆着,她回到自己房里去的时候,路易斯①王后来拜访她,王后的钱袋里有一只最漂亮的小卷尾猴……

  ①路易斯·德·洛罕纳(1553-1601),一五七五年嫁给亨利三世。

  科斯夫人:对,她是想知道夫人化装成什么样子。她到蒙庞西埃夫人家去了,我也在那儿,所以我知道宫廷里所有老爷和夫人们的打扮。

  吉斯公爵夫人:(对回来坐在她脚边的阿尔蒂尔)怎么样?

  阿尔蒂尔:我什么也没找到……

  科斯夫人:茹阿叶斯先生扮成阿尔西比亚德②,他有一顶挺沉的金头盔,听说他那一套服装值一万都尔里弗。德佩尔农先生是……

  ②阿尔西比亚德(公元前450-404),古希腊将军。

  阿尔蒂尔:那圣·梅格兰先生呢?(公爵夫人颤栗)

  科斯夫人:啊!圣·梅格兰先生?他也有一套非常鲜艳的服装,不过今天他定做了另外一套,是非常简单的星相家的服装,就像科姆·吕吉里穿的那种。

  吉斯公爵夫人:吕吉里?……告诉我,吕吉里不是住在尚松馆旁边的格雷内尔街吗?

  玛丽:是的。

  吉斯公爵夫人:(旁白)没什么怀疑了!……就是在他家……我觉得以前认识他……(大声地)没有别人来过吗?

  科斯夫人:有的……布朗托姆①先生来把他的著作《风流的夫人》赠送给您……我把它放在这张桌子上了……纳瓦拉王后是书里的一个主角……还有龙沙先生也来了,他一定要见您……您有一天在蒙庞西埃夫人家里责备他没有仔细推敲诗的韵脚,他就给您带来了一首小诗。

  ①布朗托姆(1540-1614):法国回忆录作家。书中的主角纳瓦拉王后指亨利四世的母亲让娜·达尔勃雷。

  吉斯公爵夫人:(神思恍惚地)关于韵脚!

  科斯夫人:不,夫人,比他以前写惯的押得好,公爵夫人想听听吗?

  吉斯公爵夫人:给阿尔蒂尔,他会念的。

  阿尔蒂尔:(读)

  心爱的人,去看那玫瑰花,它迎着朝阳开放,

  美丽芬芳;

  当暮色降临,它紫红的花瓣,是否还绚丽多姿,

  漂亮得像您一样?

  唉!您看,就在那边,

  心爱的人,它转眼之间;

  已经凋谢。

  哦!残酷无情的大自然啊!

  一朵鲜花,如此娇艳,

  生命却只有一天!

  所以,心爱的人,听我的话,

  乘着您豆蔻年华,

  芳龄正佳,

  享受您青春的果实吧;

  衰老会带走您的美貌,

  正像这朵玫瑰花。

  吉斯公爵夫人:(始终心神不定)我倒觉得不错嘛,这些诗句。

  阿尔蒂尔:哦!圣·梅格兰先生的诗至少写得一样美……

  吉斯公爵夫人:圣·梅格兰先生?

  科斯夫人:他写得美的不是情诗,总是……

  阿尔蒂尔:这为什么?

  科斯夫人:既然宫廷里所有的年轻人当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大衣上不带夫人名字的缩写字母,就可能是他还没有找到一个值得他爱的女人。

  阿尔蒂尔:那要是他爱上了一个名字不能公开的人呢?这是可能的。

  吉斯公爵夫人:对……这是可能的。

  科斯夫人:(对阿尔蒂尔)不过这个小圣·梅格兰伯爵到底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使您对他这么热情?

  阿尔蒂尔:出众的地方?……啊!我什么也不要,只要等我不能给好表姐当侍童的时候就给他当侍从。

  吉斯公爵夫人:这么说你很爱他?

  阿尔蒂尔:如果我是女人,我决不会要别的骑士。

  吉斯公爵夫人:(激动地)夫人们,我自己能化装,等需要的时候再叫你们吧……留下,阿尔蒂尔,留下,我有点事情要你做。

第三场

  人物:吉斯公爵夫人,阿尔蒂尔

  阿尔蒂尔:我听候您的命令。

  吉斯公爵夫人:好,不过我忘了想叫你干什么了,我有点心神不定,有点心事……你真怪,怎么对这个茹阿叶斯子爵这么热情?

  阿尔蒂尔:茹阿叶斯?……不……是圣·梅格兰。

  吉斯公爵夫人:啊!对……不错。不过你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什么非凡之处吗?我,我怎么也看不出来。

  阿尔蒂尔:您没见过他和国王比赛穿指环①吗?

  ①骑在马上用标枪穿起指环的技巧比赛。

  吉斯公爵夫人:见过。

  阿尔蒂尔:那您看谁有他那么灵活?要说骑马,总是他的马最凶猛;要说他决斗的次数没别人多,那是因为人家都知道他的厉害,不敢向他挑衅。只有国王也许能对付他。宫廷里所有的年轻老爷都嫉妒他,可是穿的紧身衣和大衣却都模仿他的式样。

  吉斯公爵夫人:对,对,这是真的……他是很有风度的人。可是科斯夫人说他对夫人们非常冷淡,一个不爱夫人们的骑士你是不会觉得十全十美的。

  阿尔蒂尔:索弗夫人就能证明他不是这徉的人。

  吉斯公爵夫人:(激动地)索弗夫人!……人家说他从来就没爱过她。

  阿尔蒂尔:要是他不爱她了,一定是爱着另一个人。

  吉斯公爵夫人:他是把你当成他的亲信了吧?……这么做可不大谨慎,你还太年轻……

  阿尔蒂尔:如果我是他的亲信,我的好表姐,别人就是把我杀了,也休想叫我说出他的秘密……不过他一点也不信任我……我看出来了。

  吉斯公爵夫人:你看出……什么了?你看出什么了?

  阿尔蒂尔:您还记得国王邀请全宫廷的人去参观狮子的那一天吗?那是他从突尼斯弄来和卢佛宫原来的狮子关在一起的。

  吉斯公爵夫人:哦!是的……尽管是在离狮子十尺①高的回廊上,可它们的样子就把我吓坏了。

  ①法国古尺,合三百零四点七毫米。

  阿尔蒂尔:嘿,就在我们刚刚离开的时候,看守狮子的管理员大叫了一声,我就回去了。圣·梅格兰先生刚刚跳进关着狮子的栅栏里,去捡一位夫人掉在里面的一束花……

  吉斯公爵夫人:可怜的人!这束花是我的。

  阿尔蒂尔:是您的,我的好表姐?

  吉斯公爵夫人:我说了是我的吗?……对,是我的,或者是索弗夫人的,您知道他发狂地爱过索弗夫人……疯子!……他把那束花怎么样了?

  阿尔带尔:嗬!他热情地把花束按在嘴上,压在心口……管理员打开一扇门,好容易才把他推出来……他笑得跟疯子一样,把钱扔给管理员;后来他看见了我,就把花束藏进胸口,跳上一匹在卢佛宫等着他的马就走了。

  吉斯公爵夫人:就这些吗?……就这些吗?哦!说吧,说吧!……再跟我说说他的事情!

  阿尔蒂尔:从那以后,我见到过他,他……

  吉斯公爵夫人:别出声,孩子!……公爵先生……呆在我身边,阿尔蒂尔,我不叫你走就别离开我。

第四场

  人物:同上场,吉斯公爵

  吉斯公爵:您起来了,夫人……还回到您的房里去吗?

  吉斯公爵夫人:不,公爵先生,我就要叫侍女们来替我梳妆了。

  吉斯公爵:不用了,夫人,舞会不开了,您该满意了吧?您似乎不大愿意去。

  吉斯公爵夫人:我是听从您的命令,而且尽量不让您感到它们叫我多么难受。

  吉斯公爵:你想干什么!我明白像您这么年轻硬要过这种隐居生活是很可笑的……您必须时常在宫廷里露面。有些人,夫人,会因为您不去而议论纷纷,……不过现在要谈别的事情,夫人……阿尔蒂尔……你出去……

  吉斯公爵夫人:为什么要这孩子走开,公爵先生?是不是要秘密谈话?

  吉斯公爵:可为什么要留住他,夫人?您是怕单独和我呆在一起吗?

  吉斯公爵夫人:哦,先生!我怕什么?

  吉斯公爵:既然这样,出去,阿尔蒂尔……怎么?

  阿尔蒂尔:我等我女主人的命令,公爵先生。

  吉斯公爵:您听见了吗?夫人?

  吉斯公爵夫人:阿尔蒂尔,您走吧。

  阿尔蒂尔:是。(下)

第五场

  人物:吉斯公爵,吉斯公爵夫人

  吉斯公爵:上帝作证!夫人,我嘴里发出的命令倒要由您来批准,这不是怪事吗?

  吉斯公爵夫人:这个年轻人是跟我的,他就觉得应该等我本人的命令。

  吉斯公爵:这种固执可不正常,夫人;谁都知道洛林的亨利,他总是用匕首来重复嘴里的命令。

  吉斯公爵:夫人哎!先生,这孩子听不听话能使您得出什么结论吗?

  吉斯公爵:我?没什么……不过我要他走开,好更加方便地谈谈我来的原因……您一定愿意替我代笔吧?

  吉斯公爵失人:我,先生!是给谁写信?

  吉斯公爵:这跟您有什么关系?反正由我口授。(把一支笔和纸移近)您需要的就是这些。

  吉斯公爵夫人:我担心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我的手直发抖,您不能让另一个人写吗?

  吉斯公爵夫人:必须由您来写。

  吉斯公爵夫人:可是,至少再晚一点……

  吉斯公爵:不能再晚了,夫人;再说,只要您的字体能看得清就行……快写吧。

  吉斯公爵夫人:我听着……

  吉斯公爵:(口授)“神圣联盟的几个成员今天夜里在吉斯公馆聚会,大门一直开到凌晨一点,您可以穿着一套盟员的服装进来,不会被人发现……吉斯公爵夫人的房间在三楼……”

  吉斯公爵夫人:我不能再写了,除非我知道这是写给谁的……

  吉斯公爵:到写地址的时候就知道了,夫人。

  吉斯公爵夫人:这不会是写给您的,先生;而写给别的任何人,都关系到我的名誉……

  吉斯公爵:您的名誉……天晓得!夫人,还有谁应该比我更爱惜您的名誉?让我来判断好了,现在照我的愿望办吧……

  吉斯公爵夫人:您的愿望?……我应该拒绝。

  吉斯公爵:服从我的命令,要不……

  吉斯公爵夫人:您的命令?……也许我有权问问原因……

  吉斯公爵:原因,夫人?这么拖拖拉拉就证明您很清楚。

  吉斯公爵夫人:我?那为什么?

  吉斯公爵:跟我有什么关系!……往下写……

  吉斯公爵夫人:请让我出去!……

  吉斯公爵:您走不了……

  吉斯公爵夫人:您逼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处。

  吉斯公爵:(强迫她坐下)也许您会想到,夫人,任何人都不敢像您这样违抗我的命令……总之一句话,我能用修道院里卑贱的云房来代替吉斯公馆雅致的祈祷所。

  吉斯公爵夫人:指出我该去隐居的修道院吧,公爵先生,我作为波尔西昂公主给您带来的财产就用来交吉斯公爵夫人的入院费。

  吉斯公爵:不错,夫人;当然,您自己清楚这只是一种轻微的赎罪,何况栅栏外面还有希望在跟随着您;没有什么墙高得不可逾越,如果有一个灵活有力而且忠心的骑士来帮助就更不用说了……不,夫人,我不会给您这种运气。不过还是先说这封信吧,必须把它写完。

  吉斯公爵夫人:办不到,先生,永远办不到!

  吉斯公爵:不要逼人太甚,夫人,我肯威胁您两次己经够多了。

  吉斯公爵失人:那好吧,我宁愿永远隐居。

  吉斯公爵:叫您不得好死!您以为我只有这一个办法吗?

  吉斯公爵夫人:看您还有什么办法……(公爵把一只小瓶里的东西倒进一只小杯里)啊!您不会谋杀我吧……您干什么,吉斯先生?您干什么?

  吉斯公爵:好……我只希望这种饮料让您看看就会起到我的话根本起不到的作用。

  吉斯公爵夫人:什么?……您竟能……啊!

  吉斯公爵:写吧,夫人,写吧。、

  吉斯公爵夫人:亨利,看老天爷的份上!我是无辜的,我向您起誓……但愿一个弱女子的死不玷污您的名字。亨利,这会成为一桩可怕的罪恶,因为我没有罪;我拥抱您的双膝,您还要我怎么样?是的,是的,我怕死。

  吉斯公爵:有一个办法可以让您不死。

  吉斯公爵夫人:那比死还可怕……可是不,这一切都是您吓唬我闹着玩的、您不可能有,也没有过这种卑鄙的念头。

  吉斯公爵:(笑)有那么一点,夫人!

  吉斯公爵夫人:不会的……您的微笑说出了一切……让我想一会儿。(她把头理在两手之间祈祷)

  吉斯公爵:一会儿,夫人,就一会儿。

  吉斯公爵夫人:(沉思已毕)现在,哦!我的上帝!可怜我吧!

  吉斯公爵:您决定了吗?

  吉斯公爵夫人:(独自站起来)决定了。

  吉斯公爵:决定服从?

  吉斯公爵夫人:(拿起杯子)决定死!

  吉斯公爵:(夺过杯子扔在地上)您很爱他,夫人!……您宁愿……该死!您和他都该死!那个被您这样爱着的人更该死!给我写!

  吉斯公爵夫人:活受罪!我真是活受罪!

  吉斯公爵:对了,活受罪!女人受苦比死还难熬(用铁皮手套①抓住她的手臂)写吧!

  ①带铁刃的手套,是盔甲的一部分。

  吉斯公爵夫人:哎唷!放开我!

  吉斯公爵:写吧。

  吉斯公爵夫人:(试图挣脱)您把我弄疼了,亨利。

  吉斯公爵:那就写,我跟您说!

  吉斯公爵夫人:您抓得我太疼了,亨利,疼死我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啊!

  吉斯公爵夫人:我还能写吗?我看不清了……直出冷汗……哦,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我感谢您,我要死了。(昏倒)

  吉斯公爵:哎,别这样,夫人。

  吉斯公爵夫人:您要我做什么?

  吉斯公爵:要您服从我。

  吉斯公爵夫人:(痛苦不堪)好!好!我服从。我的上帝!你知道,我不怕死……只有痛苦制服了我,我实在受不了。你竟让我这样痛苦,哦,我的上帝!我只能听天由命了。

  吉斯公爵:(口授)“吉斯公爵夫人的房间在三楼,这是开门的钥匙”。现在写地址。

  (当他折信的时候,吉斯夫人挽起袖子,可以看到她臂上青紫的伤痕)

  吉斯公爵夫人:法国的贵族们要是知道吉斯公爵用骑士的铁手套抓伤了女人的手臂会说些什么?

  吉斯公爵:吉斯公爵会向任何来问原因的人说明理由。把它写完:“致圣·梅格兰伯爵先生。”

  吉斯公爵夫人:真是给他的?

  吉斯公爵:难道您没猜到吗?

  吉斯公爵夫人:公爵先生,至少我的良心还允许我表示怀疑。

  吉斯公爵:够了,够了。叫一个您的侍从来,把这封信交给他。(走到门边取下钥匙)还有这把钥匙。

  吉斯公爵夫人:啊!先生!您不可怜我,难道别人会可怜您吗?

  吉斯公爵:叫一个侍从来。

  吉斯公爵夫人:谁也不在……

  吉斯公爵:阿尔蒂尔是您最宠爱的侍童,不会走远的,叫他来,我命令您!叫他!……不过还有,夫人,您可要当心,我就在那儿,在这个门帘后面……您做一个暗号,有一句暗示,这孩子就活不成……那可是您把他杀死的……(吹口哨)想想吧,夫人……

  吉斯公爵夫人:(叫)阿尔蒂尔!

第六场

  人物:同上场,阿尔蒂尔

  阿尔蒂尔:我来了,夫人;上帝啊!……我的天哪!您脸色这么苍白……

  吉斯公爵夫人:我,苍白?不,不……你弄错了……(把信给他又收回)没什么,你走吧。阿尔蒂尔,你走吧……

  阿尔蒂尔:您有病了,我怎么能离开您!要不要我叫侍女们来?

  吉斯公爵夫人:千万别叫,阿尔蒂尔……拿着这封信……这把钥匙……去吧!……走吧!

  阿尔蒂尔:(念)“致圣·梅格兰伯爵先生”……哦!愿他幸福,夫人!……我跑着去……(下)

  吉斯公爵夫人:幸福?……哦!不……不……回来……回来……阿尔蒂尔!阿尔蒂尔!

  吉斯公爵:(用手掩住她的嘴)别做声,夫人!

  吉斯公爵夫人:(倒在他怀里)啊!……

  吉斯公爵:(把她掩入客厅,用另一把钥匙把门锁上)现在,就让这扇门为他打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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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6-14 10:27 | 只看该作者
第四幕



  布景同第二幕。

第一场

  人物:阿尔蒂尔,圣·梅格兰

  阿尔蒂尔:在会议厅里,圣·梅格兰先生的房间,在左边……(圣·梅格兰从房里出来)给您的,伯爵。

  圣·梅格兰:你说这封信和这把钥匙是给我的?对……“致圣·梅格兰伯爵先生”,是谁交给你的?

  阿尔蒂尔:尽管您想不到是谁,您就不能希望是某个人的吗?

  圣·梅格兰:某个人的?……怎么?……那你是谁,你自己?

  阿尔蒂尔:您对纹章竟这么无知,伯爵,连两家名门望族合在一起的徽章都认不出来?

  圣·梅格兰:吉斯公爵夫人!……(掩住他的嘴)别说话,我都知道了……(看信)是她自己把信交给你的吗?

  阿尔蒂尔:是的。

  圣·梅格兰:她自己!……年轻人,不要骗我!……我不认识她的笔迹……对我说实话,你是想欺骗我……

  阿尔蒂尔:我,欺骗你?……啊!……

  圣·梅格兰:她是在什么地方交给您这封信的?

  阿尔蒂尔:在她的祈祷所里。

  圣·梅格兰:就她一个人吗?

  阿尔蒂尔:一个人。

  圣·梅格兰:她看起来像什么样子?

  阿尔蒂尔:我说不上,不过她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圣·梅格兰:在她的祈祷所里!一个人,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大概是这样的,不过我一点都没料到……不,这不可能。(重新念信)“神圣同盟的几个成员今天夜里在吉斯公馆聚会,大门一直开到凌晨一点,您可以穿着一套盟员的服装进来,不会被人发现。吉斯公爵夫人的房间在三楼,这是开门的钥匙……致圣·梅格兰伯爵先生”。确实是给我的,决不是做梦,我的头脑没有错乱。这把钥匙,这张信纸,写的字,都是真的!丝毫没有幻觉……(他把信按在嘴唇上)我被她爱上了!……爱上了……

  阿尔蒂尔:这回该您了,伯爵,别出声!

  圣·梅格兰:对,你说得对,别出声!你也一样,年轻人,别出声,要像坟墓一样沉默……把你所做的,看到的,都忘掉,不要再想起我的名字,不要再想起你女主人的名字。她把信交给你是很谨慎的,用不着担心,告密者不会生在孩子们中。

  阿尔蒂尔:而且我,伯爵,为咱们俩有个共同的秘密感到骄傲。

  圣·梅格兰:好……不过是一个可怕的秘密,一个生死枚关的秘密。嗯,你脸上要装得若无其事,眼睛里千万别露出什么来……你还年轻,要照样快快活活,无忧无虑。如果我们在什么地方碰到了,你就像不认识我,没看见我一样走过去。要是以后你有什么事告诉我,千万别说话,也不要写在纸上,只要做一个暗号,使一个眼色,我就都明白了……我猜得出你最不显眼的手势的意思,明白你最隐秘的想法。我报答不了你带给我的幸福……不过,你一旦需要我的帮助或者援救,就来找我,只管说好了。以我的灵魂担保,凡是你要求的,那怕是我的鲜血,你都会得到。现在你出去吧,出去吧,小心别让人看着,再见,再见!

  阿尔蒂尔:(紧握他的手)再见,再见!

第二场

  人物:圣·梅格兰,乔治

  圣·梅格兰:去吧,年轻人,愿老天保佑你!啊!我被她爱上了……可是已经十点钟了,我没多少时间去准备那套要用的服装……乔治!乔治!(他的仆人上)今晚我必须要有一套盟员的服装,你马上去想法弄来,我用的时候就到这儿来拿。去吧。(乔治下)那是谁来了……啊!是科姆·吕吉里。

第三场

  人物:圣·梅格兰,吕吉里

  圣·梅格兰:过来,哦!老人家,我太感谢你了。真行啊,你所有的预言都实现了。我感激你,因为我很幸福;哦,是的,是的,幸福得叫你无法相信……你不回答我,你在观察我!

  吕吉里:(把他引向亮处)年轻人,跟我来!

  圣·梅格兰:哦!除了爱情和幸福的未来,你在我额头上还能看到什么呢?

  吕吉里:也许是死亡。

  圣·梅格兰:您说什么,老人家!

  吕吉里:死亡!

  圣·梅格兰:(笑)啊!老人家,行行好,让我活到明天吧,我求您的就是这一点。

  吕吉里:我的孩子,想想迪加斯特吧。

  圣·梅格兰:迪加斯特!……我确实是在冒险,明天我就要和吉斯公爵决斗。

  吕吉里:明天!几点钟?

  圣·梅格兰:十点。

  吕吉里:不是这个。要是明天十点你还能看到天空的阳光,那你以后的幸福日子还长着呢。(走到窗边)你看到这颗星星吗?

  圣·梅格兰:就在那颗比它更亮的星星旁边?

  吕吉里:对;而在西方的天空中,有一块在空中还是显得极小的阴云,你看出来了吗?

  圣·梅格兰:是的,那又怎么样呢?

  吕吉里:那么,一小时后,这颗星就要消失在这块云彩里,而这颗星,就是你的。(下)

第四场

  人物:圣·梅格兰,茹阿叶斯

  圣·梅格兰:这颗星,是我的!吕吉里,站住!……他没听见,他到王太后那里去了。这颗星,是我的,而这块云彩……天晓得,我怎么傻得会相信这个幻想家的鬼话……他说这些预兆从来没有骗过他。迪加斯特,迪加斯特!当你被杀的时候,也是和我一样去赴一个爱情的约会;从你身上二十二处伤口冒出来的鲜血还带着希望和希望。啊!如果我也应该死去,我的上帝!我的上帝!至少让我回来的时候再死吧!(茹阿叶斯上)

  茹阿叶斯:我一直找你,圣·梅格兰。哎,你在那儿干什么啊?是在看星星吗,你?

  圣·梅格兰:我?不。

  茹阿叶斯:我进来的时候把你当成一个星相家了。怎么!还看?你到底怎么了?

  圣·梅格兰: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看看天空。

  茹阿叶斯:多么壮观!星光灿烂!

  圣·梅格兰:(悲哀地)茹阿叶斯,在一生当中,我们的目光有多少次停留在这些闪光的星星上,你相信死了之后,我们的灵魂会生活在一个星球上吗?

  茹阿叶斯:以我的灵魂担保,我从来没有过这些想法,它们叫人太伤心了……你知道我的格言:快乐地欢笑吧!在这个世界上就要这样……至于另一个世界,它怎么样跟我没什么关系,只要我觉得挺好就行。

  圣·梅格兰:(没有听他说话)你相信吗,我们将和在这儿爱过的人到那里去团聚?……你说,你相信不相信来世就是幸福?

  茹阿叶斯:上帝作证!你疯了,圣·梅格兰,你跟我讲的是什么鬼话?你准备好,明天这时候吉斯先生就会给你确实的回答了,可别问我,我看天空看得脖子都脱节了。

  圣·梅格兰:你说得对,是的,我是一个疯子……

  茹阿叶斯:国王来了……得啦,离开这个叫人发愁的天空吧。以我的灵魂担保,人家会说你对这次决斗感到不安了。你不会生气吧?

  圣·梅格兰:我,生气?……上帝作证!如果他杀了我,茹阿叶斯,我不惋惜我自己的生命,遗憾的只是他还活着。

第五场

  人物:同上场,亨利,德佩尔农,圣·吕克比西,迪阿尔德,几个侍从和领主,卡特琳·梅蒂齐

  亨利:放心吧,先生们,放心吧:我已经采取了一切措施。比西阁下,为了报偿您做我勇敢的臣民圣·梅格兰的副手的行动,我恢复对您的友谊。

  比西·康布瓦兹:陛下!

  亨利:(对圣·梅格兰)你在这儿,我尊敬的朋友,为什么不来看我?先生们,我的母亲要参加会议,通知她就要开会了。啊!先在宝座旁边为圣·梅格兰伯爵放一个凳子(对圣·梅格兰)我有话跟你说……以死神的名义起誓!我们都到齐了,先生们,就缺我的好表兄吉斯……

  卡特琳:(上)他就要来了,我的儿子,我在前厅里看见了他的侍从。

  亨利:欢迎他们,我的母亲。先生们,请坐下。德佩尔农,你坐在这张桌子前面,莫尔维里叶不在,你就当我的秘书。卡特琳陛下,最要紧的是……

  亨利:放心吧,我的母亲,放心吧,我答应您。

第六场

  人物:同上场,吉斯公爵

  亨利:进来,我的好表兄,进来。原来我考虑亲自起草一份我答应过的承认联盟的文件,但后来又想到于米埃先生让佩龙和庇卡底的贵族们签字的文件要更好一些。至于领袖的任命,只要在这份文件后面加上一条就行了,这条该怎么写您一定已经有些想法了吧?

  吉斯公爵:是的,陛下,我考虑过了,我想使陛下不要费心……烦恼……

  亨利:你太好了,我的表兄。请你把这份文件给德佩尔农男爵。给我们读一读,男爵,声音大一点清楚一点。好了,听着,先生们。

  德佩尔农:(读)“本团体由庇卡底地区之王公、领主、贵族和教会或贵族等级的其他人士所组成。第一条……”

  亨利:等一等,德佩尔农。先生们,我们都知道这个文件,它的抄件我已经给你们看过了,一共十八条,就不必再一一念了。通过最后这条吧。您呢,公爵先生,靠近一点,您自己口授,要想到事关任命一个重要团体的一位领袖!这位领袖必须有很大的权力……总之,我的好表兄,就像为您自己那样写好了。

  吉斯公爵:我感谢您的信任,陛下,您会满意的。

  圣·梅格兰:您干什么,陛下?

  亨利:不要管我。

  吉斯公爵:(口授)“一、陛下荣幸地选择之人应该出身于君王的后裔,他过去的行为和对天主教的信仰都值得法国人的热爱和信任。二、将授予他法兰西王国的中将军衔,全部军队由他指挥。三、他的行动以事业的最大利益为目的,所以他只应对上帝和自己的良心负责。”

  亨利:很好。

  圣·梅格兰:好!……您竟能同意这样的条件,陛下!……授予一个人这么大的权力!

  亨利:安静!

  茹阿叶斯:但是,陛下……

  亨利:安静,先生们!我希望,明白吗,我确实希望不管我选择谁,都会使你们高兴。我的表兄,您作为一个善良正直的臣民,给他们做一个顺从的榜样吧。您是王国里除我之外的第一人,我的好表兄,尤其在这种情况下,别人服不服从我,与您也有关系……

  吉斯公爵:陛下,我预先承认您将要指定的人为神圣联盟的领袖,并且把胆敢违抗他命令的任何人都视为叛逆。

  亨利:好,公爵先生。写吧,德佩尔农。(起立站在宝座前)“朕,瓦洛阿的亨利,上帝保佑的法兰西和波兰国王,以这份由我忠实友好的表兄,洛林的亨利,吉斯公爵撰写的这本文件,批准以神圣联盟之名而著称的团体……并以联的权力,自命为该团体的领袖。”

  吉斯公爵:怎么!

  亨利:为了保证有效,我盖上国玺。(走下宝座,拿起笔)并亲手签名。瓦洛阿的亨利。(把笔递给吉斯公爵)给您,我的表兄,您是王国中除我之外的第一人……那么,您犹疑了?您以为瓦洛阿亨利的名字和法国的三朵百合花,不像亨利·吉斯的名字和洛林的三只母小鸟那样值得署在这份文件下面吗?以死神的名义起誓!您想要一个法国人热爱的人,难道我不是他们热爱的人吗,公爵先生?说心里话,您想要一个出身高贵的人,我相信自己也是一个不下于这儿任何人的真正贵族。签名吧,公爵先生,签吧,因为您自己说过,谁不签名就是叛逆。

  吉斯公爵:(对卡特琳,旁白)哦,卡特琳!卡特琳!

  亨利:(指着吉斯应签名的地方)那儿,公爵先生,在我下面。

  茹阿叶斯:天晓得!我可不想签在那个地方。(伸出手去要拿笔)您先签,吉斯先生。

  亨利:对,先生们,签名吧,大家都签。德佩尔农,你负责把这份文件的抄件送到我王国的所有各省去。

  德佩尔农:是,陛下。

  圣·保罗:(低声对吉斯公爵)第一个回合我们的运气不好,公爵先生。

  吉斯公爵:(同样低声对圣·保罗)命运会补偿我们的,第二个回合就能成功。梅恩已经到了,您接受他的命令。

  亨利:先生们,会开了这么久,我感到非常抱歉,这可完全不像化装舞会那么有趣,不过你们要怪我的好表兄吉斯,是他逼我开会的。再见,公爵先生,再见。请您永远作为正直忠实的臣民来关心国家大事,就像您刚才所做的那样,并且别忘了谁不服从我任命的领袖,就会被宣布为大逆不道的罪犯。这一点我让上帝来照看你们了,先生们。留下,圣·梅格兰……您对我满意吗,我的母亲?

  卡特琳:是的,我的儿子,但是不要忘了这是我……

  亨利:不会的,不会的,我的母亲,再说您也会提醒我的,是不是?

  圣·梅格兰:(旁白)她等着我,而国王却叫我留下。(众下)

第七场

  人物:亨利,圣·梅格兰

  亨利:那么,圣·梅格兰,我想我是听从了您的意见,推翻了我的吉斯表兄,取代他成了盟员们的国王了。

  圣·梅格兰:但愿您不要后悔,陛下,不过这不是您自己的想法,我看得出来……

  亨利:那么是什么呢?……说吧……

  圣·梅格兰:是您母亲的狡猾计谋……她赢得了一点时间,我以为什么都赢了。我以前就料到她在搞反对吉斯公爵的阴谋,……我听到过她在跟他说话时称他为朋友。至于您,陛下,我是怀着遗憾的心情看您签署这份文件的。从前您是国王,现在却只是一个党派的领袖了。

  亨利:那该怎么办呢?

  圣·梅格兰:抛弃佛罗伦萨人①的计谋,大刀阔斧地行动。

  ①指王太后卡特琳·德·梅蒂齐。

  亨利:怎么行动?

  圣·梅格兰:作为国王……天晓得!您不会缺少吉斯公爵叛逆的证据吧?

  亨利:证据我一向都有。

  圣·梅格兰:必须利用这些证据,让他受审判。

  亨利:大理院都忠于他。

  圣·梅格兰:必须把您的意志强加给大理院。巴士底狱有坚固的围墙,宽阔的壕沟,一个忠实的典狱长。吉斯先生一旦进去,就只能步蒙特莫伦西①和科斯元帅②的后尘了。

  ①法军总司令(1534-1614)。

  ②法国元帅(1512-1582),一五七四年被囚。

  亨利:我的朋友,没有足够坚固的围墙来关押这样一个犯人……我知道我需要的只是一口铅制的棺材和一座大理石的坟墓……只要你把他置于死地,圣·梅格兰,我来负责建造棺材和坟墓。

  圣·梅格兰:如果这样的话,陛下,他固然是受到了惩罚,可是他不配受到这样的待遇。

  亨利:只要结果一样,手段不同对我来说没什么关系……我希望,圣·梅格兰,你对准备这场决斗没有掉以轻心。

  圣·梅格兰:没有,陛下,不过我还没有时间去完成我的宗教义务。

  亨利:怎么,你没有时间?那您忘了雅尔那克③和夏特涅莱的决斗了吧?决斗定在挑战以后十五天进行……而这十五天,雅尔那克都是在祈祷中度过的,可是夏特涅莱却到处寻欢作乐,也就是说根本没想到上帝……上帝也就惩罚了他,圣·梅格兰。

  ③法国上尉,一五七二年后死去。一五四七年,他与夏特涅莱决斗,由于偶然的一剑,剑背砍断了夏特涅莱的膝弯而赢得胜利。故以后有雅尔那克剑的说法,表示决定性的,尤其是意料之外的打击。

  圣·梅格兰:陛下,我是想完成我作为基督教徒的一切义务的,不过……在这之前,还有别的义务在召唤我……请允许……

  亨利:什么,别的义务?

  圣·梅格兰:陛下,我的生命在上帝手里……那么,要是它决定我死,就让它的意志实现吧!

  亨利:哎!你说什么?您的生命属于您,先生,就看得这么一钱不值吗?……不,以死神的名义起誓!它属于我,您的国王和朋友。如果是您自己的事情,只要您乐意,就让别人杀死好了。可这是关系到我的事情,伯爵先生,我请您三思而行。

  圣·梅格兰:上帝作证!陛下,我尽力而为,请您放心。

  亨利:你尽力而为?……这远远不够,要叫他发誓没有穿胸甲,也没有护身符和暗器;而等他一发完誓,你就集中你全身的力量和所有的勇气向他猛扑过去。

  圣.梅格兰:好的,陛下。

  亨利:一旦摆脱了他,你就会看到法国不再是两雄并立,我就成了真正的国王……完全自由了……我的母亲会为她向我提过的建议而自豪,因为你说得对,是她的计谋,为此我必须用服从作代价。

  圣·梅格兰:陛下,上帝和我的剑会帮助我。

  亨利:你的剑,我要亲自来判断一下……(叫)迪阿尔德,拿几把钝剑来。

  圣·梅格兰:陛下,您该休息了,难道在这种时候……

  亨利:休息!……休息!人人都对我说休息!你以为他睡了吗,他?就算睡着了,他在做什么梦?他梦见自己在法国的宝座上傲慢地指挥,而我呢……我,他的国王,却在一个修道院里卑微地祈祷……国王是不睡觉的,圣·梅格兰。(叫)迪阿尔德,给我把剑拿来。

  圣·梅格兰:(旁白)时间不等人,她还等着我呢。(大声)陛下,我不能奉陪了,您使我想起了神圣的义务,我必须去完成。

  亨利:那么,听我说,明天……(钟声响起)等一等,是午夜了吧,我想?

  圣·梅格兰:是的,陛下,是午夜了。

  亨利:每当响起此刻的钟声,我就祈祷上帝祝福我进入新的一天……我必须离开你了,但是你明天要在决斗之前来找我,迪阿尔德,把这些剑拿到我房间里去。

  圣·梅格兰:我会来的,陛下,我会来的。

  亨利:好!我指望你了。

  圣·梅格兰:现在我可以走了,陛下已经满意了。

  亨利:是的,作为国王我如此满意,作为朋友就想为你做点儿什么……瞧,这是吕吉里念过咒语的护身符,戴着它的人剑和火都弄不死。我把它借给你,至少在决斗之后你会还给我吧?

  圣·梅格兰:是的,陛下……

  亨利:再见,圣·梅格兰。

  圣·梅格兰:再见,陛下,再见!〔国王下〕。

第八场

  人物:圣·梅格兰,乔治

  圣·梅格兰:总算只有我一个人了。(叫)乔治!……啊!你在这儿……我的服装……好,帮我穿上,帮帮我……

  乔治:您要出去?要不要我去叫一顶轿子来?

  圣·梅格兰:不用。

  乔治:暴风雨就要来了。

  圣·梅格兰:是的(痉挛地笑着走到窗边)天上就要少一颗星星了……

  乔治:您就走着去吗?

  圣·梅格兰:对,走着去。

  乔治:不带武器?

  圣·梅格兰:我有剑和匕首,这就够了……不过,把松贝尔的剑给我,那把剑更锋利。(旁白)我就要见到她了,再过一会儿就在她的脚边了。

  乔治:剑在这儿……要我陪您去吗?

  圣·梅格兰:不,我必须一个人去。

  乔治:都过半夜了!……您的母亲知道了会说什么呢?

  圣·梅格兰:我的母亲!……对,对,你说得对……暴风雨来了,……我可怜的母亲!我真想看看她,哪怕是一会儿也好。听着:要是明天你看不到我,(用匕首把自己的头发割下一把)就把这束头发给她,明白吗?

  乔治:这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圣·梅格兰: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给我大衣……

  乔治:我的主人,我的小主人……别出去,看老天爷的份上……黑夜太可怕了。

  圣·梅格兰:是的,也许是可怕的……(旁白)不管它,必须去,她等着我,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该死!要是太晚就……

  乔治:看老天爷的份上,让我跟您去。

  圣·梅格兰:(发怒)留下,我命令您留下。

  乔治:我的主人!

  圣·梅格兰:(把手伸给他)别这样!拥抱我……再见……不要忘,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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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关着吉斯公爵夫人的客厅。

第一场

  人物:吉斯公爵夫人

  吉斯公爵夫人:(她头上还播着第三幕化装时用的鲜花,她倾听着钟声)十二点半了……时间过得多慢啊!……哦!要是他不那么爱我,不来就好了……直到早晨一点钟,吉斯公馆的大门都是开着的,我看见聚会的盟员们都进来了,当然他不会和他们在一起。还有叫人烦恼和痛苦的半小时……我被关进这个房间之后,两小时来我一直在注意着会不会听到他的脚步声。我想祈祷……祈祷!……(靠近门边听着)啊!我的上帝!不……不……还不是他……(走到窗前)夜要是不这么黑,我就能看见他,也许能用几个暗号来警告他出了危险,可是没有一点希望!……如果公馆的大门再关上就好了!……至少今天夜里他就得救了!……或者有什么障碍把他留在很远的地方,阿尔蒂尔找不到他……也可能明天会有什么办法让他知道这个引诱他的陷阱。哦!对,对,我会有办法的……我……(听)好像有声音,(靠近门边)脚步声!还在响!是吉斯先生的脚步声!不,不……有人上楼了,停住了。啊!走过来了……来了!(恐饰地)别进来!别进来!快跑!快跑!怎么,大门在他后面关上了。啊!我的上帝!没有希望了!〔门开了,她随着圣·梅格兰的前进而后退〕。

第二场

  人物:吉斯公爵夫人,圣·梅格兰

  圣·梅格兰:我到底没有弄错,听见的是您的声音,它教我朝这儿走。

  吉斯公爵夫人:我的声音!我的声音!那是叫您逃走!

  圣·梅格兰:从前我真是个疯子,竟一直不敢相信会这么幸福!

  吉斯公爵夫人:这扇门还开着,逃走吧,伯爵先生,逃走吧!

  圣·梅格兰:门开着!对……我太不谨慎了!〔他把门重新关上)

  吉斯公爵夫人:伯爵先生,您听我说!

  圣·梅格兰:哦!是的,是的,说吧。我正要听您说话,好相信我无比地快乐。

  吉斯公爵夫人:逃走吧,逃走吧!死亡就在眼前……有杀人犯!

  圣·梅格兰:您说什么!死亡,杀人犯,这是什么话?

  吉斯公爵夫人:哦!听我说……听我说……看老天爷的份上!从您发疯般的狂热中清醒过来吧,有生命危险,我对您说!他们把您引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要谋杀您。

  圣·梅格兰:谋杀我!难道说这封信不是您写的吗?

  吉斯公爵夫人:是我写的,不过是由于暴力,痛苦……您看(露出她的手臂)您看!

  圣·梅格兰:啊!

  吉斯公爵夫人:是我写的这封信……但是是公爵口授的。

  圣·梅格兰:(撕信)公爵!我能想得到吗?……不,不,我一刻也没有想到会是公爵。我的上帝!她不爱我!

  吉斯公爵夫人:现在您全明白了,逃走吧,逃吧!我跟您说了,有生命危险。

  圣·梅格兰:(没有听她说话)她不爱我……(把手伸进胸部抓挠着)

  吉斯公爵夫人:哦!我的上帝!我的上帝!

  圣·梅格兰:(笑)您不是说,他们要的是我的命吗?那好,我就要给他们了,可也就不能再保留您的任何东西了!拿去吧,这是几乎叫我丧生的花束。总之,我已经被您夺去了生命,就像这些离开了树枝的花朵……永别了,永别了!永远不会再见了!(他想把门再打开)这扇门被锁上了!

  吉斯公爵夫人:是他,他已经知道您在这儿了。

  圣·梅格兰:啊!让他来吧!让他来吧!亨利!……亨利!你只有抓伤女人手臂的勇气吗?啊!来吧!来吧!

  吉斯公爵夫人:别叫他!别叫他!他会来的!

  圣·梅格兰:这跟您有什么关系?我对于您是无所谓的。啊!怜悯!对了……

  吉斯公爵夫人:不过,如果您跟我一起想办法,您也许能逃走。

  圣·梅格兰:我,逃走!为什么?我死了还是活着,对您不都一样是无关紧要的吗?……逃走!我能逃得掉您的冷漠,或许是您的怨恨吗?

  吉斯公爵夫人:我的冷漠!我的怨恨!啊!但愿如此!

  圣·梅格兰:但愿如此!这是你说的?说下去,再说一句,我就什么都听你的……你说,我的死对你来说要比杀一个人更可怕吧?

  吉斯公爵夫人:老天爷!他问我了……哦!是的,是的。

  圣·梅格兰:你不骗我!我感激你!你刚才说逃走,有办法!什么办法?逃走!我,从吉斯公爵面前逃走!

  吉斯公爵夫人:您不是从吉斯公爵面前,而是从杀人犯面前逃走。他预定从公馆的另一边开这个盟员会议,以便你一旦到了这儿就没法再逃出去。只要能把这扇门关住,我们还会有点儿时间,可是门门被拿走了,第二把钥匙在他手里,(寻找)另外一把……

  圣·梅格兰:就这点事吗?等一等。(把匕首尖折断在锁孔里)现在,这扇门只能撞开了。

  吉斯公爵夫人:好!好!我们来想个办法,找一条出路……我脑袋里乱哄哄的,头都要裂开了!……

  圣·梅格兰:(扑向窗户)这扇窗……

  吉斯公爵夫人:千万别跳,您会摔死的。

  圣·梅格兰:没有报仇就死!您说得对,我等着他们。

  吉斯公爵夫人:哦,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救救我们!哦!什么报仇的办法都不过分……是因为我,我受不了痛苦……(跪下)伯爵,看老天爷的份上!饶恕我吧。(站起来)不,不,宁可不原谅我……那么,要是您死了,我就跟您一起死!(倒在一张安乐持里)

  圣·梅格兰:(在她脚前)那么,就让我死得称心一点吧。你说,对我说你爱我……我是一只脚踏在坟墓里向你求爱。我对你来说不过是一个垂死的人。面对死亡,不再有世俗的成见,还有什么社会的束缚!在我弥留之际,赐给我天堂的极乐吧……啊!对我说,我是你所爱的人。

  吉斯公爵夫人:好,是的,我爱您!我早就爱您了,多少次我极力避开您的眼睛,远离您的声音!您的音容笑貌到处追随着我。不,对于我们,社会再也没有束缚,世界再也没有成见……听我说吧,是的,是的,我爱你……在这儿,就在这个房间里,多少次我躲开那因你不在而使我感到荒凉的世界,多少次我来到这里独自陪伴我的爱情和眼泪!那时候我又看到了你的眼睛,听见你在说话,并且和你交谈。回想起来,这真是我一生中最甜蜜的时刻。

  圣·梅格兰:哦!够了,够了!你是不想让我勇敢地死去……该死!这儿是人间的幸福,而那边就是死亡和地狱……哦,别说了,不要再说你爱我……你怨恨我,我会蔑视他们的匕首;可现在,啊!我好像害怕了!别说了,别说了!

  吉斯公爵夫人:圣·梅格兰,哦!别恨我。

  圣·梅格兰:不,不,我恨你,恨你那让我瞥见天堂还要死去的爱情……死,这么年轻,为你所爱,我能死吗?……不,不,告诉我,这一切都不过是幻觉和谎言!(传来声音)

  吉斯公爵夫人:听!……啊!是他们!

  圣·梅格兰:是他们(拔出宝剑,平静地倚着剑)你躲开吧;你看到的我是一个软弱的人,是一个疯子;而面对死亡,我又成了一个男子汉……你躲开!

  吉斯公爵夫人:(思索一会儿之后)圣·梅格兰!听我说,听我说。这扇窗户,对,对,我想起来了……在二层楼有一个阳台,要是能到那儿……只要有一根腰带,一根绳子……您就能下到阳台上,您就得救了。(寻找)我的上帝!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

  圣·梅格兰:冷静点!冷静点!(走向窗户)哪怕能看得出阳台也好!……可是一片漆黑。

  吉斯公爵夫人:听……街上有声音。(扑向窗户)谁在那儿,救命啊!救命啊!

  圣·梅格兰:(把她从窗边拖开)你干什么?想让他们知道吗?(一捆绳子掉在房间里)这是什么?

  吉斯公爵夫人:啊!您得救了!(拿绳子)从哪儿来的呢?一张纸条,(念)“我听到的几句话使我明白了一切,我只有这个办法救你们,就这么做了。阿尔蒂尔。”阿尔蒂尔!哦,亲爱的孩子。(对圣·梅格兰)是阿尔蒂尔,逃吧,快逃!

  圣·梅格兰:(绑绳子)还来得及吗?这扇门(有人猛烈推门)这扇门……

  吉斯公爵夫人:等着!(她把手臂伸进两个铁环里)

  圣·梅格兰:啊,上帝!你这是干什么?

  吉斯公爵夫人:别管我!别管我!反正手臂已经被他抓伤了。

  圣·梅格兰:我还不如死了好。

  吉斯公爵:(撞门)开门,夫人,开门。

  吉斯公爵夫人:逃吧,逃吧!您逃掉就救了我的命;如果您留在这儿,我发誓跟您一起死,我还死得不名誉……逃吧,逃吧!

  圣·梅格兰:你永远爱我吗?

  吉斯公爵夫人:是的,是的。

  吉斯公爵:拿铁棒来,拿斧头……我把门砸开。

  吉斯公爵夫人:快走啊!是的……是的……再见!

  圣·梅格兰:再见!……报仇!……(他用牙咬住剑,从窗口下去)

  吉斯公爵夫人:我的上帝!我的上帝!我感谢你,他得救了!(沉寂片刻,突然响起喊声和武器撞击声)啊!(离开门跑向窗户)阿尔蒂尔!圣·梅格兰!(她发出又一声尖叫,回来倒在舞台中央)

第三场

  人物:吉斯公爵夫人(几乎昏厥),吉斯公爵,后面跟随着圣·保罗和几个人

  吉斯公爵:(迅速扫视一眼)他从这扇窗户下去了……不过梅恩带着二十几个人在大街上,是击剑的声音……去,圣·保罗,你们跟他去。去吧,回头告诉我是不是一切都结束了。(脚碰到公爵夫人)啊!是您,夫人。好啊,我倒替你们安排了一次幽会。

  吉斯公爵夫人:公爵先生,您谋杀了他!

  吉斯公爵:放开我,夫人,放开我。

  吉斯公爵夫人:(跪着拦腰抱住他)不,我不放您走。

  吉斯公爵:放开我,我跟您说……要不也好,对,对,来吧!乘着火把的亮光,您还能再看他一眼。(把她拖到窗前)怎么样了,圣·保罗?

  圣·保罗:(在街上)等一等,还没有人倒下。啊!啊!

  吉斯公爵:是他吗?

  圣·保罗:不是,是小侍童。

  吉斯公爵夫人:阿尔蒂尔!啊,可怜的孩子!

  吉斯公爵:不会让他跑了吧?……都是笨蛋!……

  吉斯公爵夫人:(怀着希望)哦!……

  圣·保罗:他倒下了。

  吉斯公爵:死了?

  圣·保罗:没有,浑身是伤,不过还在喘气。

  吉斯公爵夫人:他在喘气!还能救他。公爵先生,看老天爷的份上!

  圣·保罗:他一定有什么防剑防火的护身符……

  吉斯公爵:(从窗口扔下吉斯公爵夫人的手绢)那好,用这块手绢勒他的脖子,这下他死得称心如意了,他戴着吉斯公爵夫人的徽章。

  吉斯公爵夫人:啊!(倒下)

  吉斯公爵:(朝大街上看了一会儿)好!现在收拾了仆人,该去对付主人了。

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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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15 22:22 | 只看该作者
难道大家都是学历史的!?
打开一扇门,是一个新的开始,也是一个新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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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20 21:05 | 只看该作者
楼主弄错了吧,圣梅格兰与吉斯公爵夫人的爱情是实有其事的,后来被吉斯公爵派人暗杀了,这并非对比西和蒙梭罗夫人的移花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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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6-20 21:28 |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qu6925 于 2009-6-20 21:36 编辑

one of the surviving
mignons, Paul de Caussade, Comte de Saint-Mesgrin,
began to pay assiduous court to the Duchesse de Guise,
and presently it was whispered that the duchess regarded
him with no common favour.

This Saint-Mesgrin wielded a dangerous blade. In a
duel, he would very probably kill the duke ; if, on the
other hand, the duke were to kill him, he would lose,
by this first duel, the prestige of his rank, and have all
the swashbucklers in France on his hands. Guise, how-
ever, appeared to be deaf to the scandal, notwithstanding
that Saint-Mesgrin, growing bolder, had begun to boast,
truly or untruly — most probably the latter
of his bonne
fortune.
His brothers, Mayenne and the Cardinal de
Guise,' became angry and uneasy, but, not caring to
approach the duke themselves on the matter, commis-
sioned an intimate friend of his, Bassompierre, to
enlighten him.

hortly afterwards L'Estoile reports that " on

July 21, Saint-Mesgrin, young gentleman of Bordeaux,

handsome, rich, and elegant, one of the mignons, leaving

the Chateau du Louvre, where the King was, at eleven

o'clock in the evening, and being in the Rue du Louvre,

near the Rue Saint-Honore, was attacked by pistol-shots

and blows from sword and dagger by twenty or thirty

unknown men, who left him for dead in the street,
in

such wise that he expired the next day." Among the

assassins, the watch, who had endeavoured, though too

late, to intervene in the affray, thought they distinguished

the Due de Mayenne. This brother of Guise wore a

square-cut beard, instead of the pointed one which was

the fashion of the time, and was also recognisable by

a stocky hand, which is said to have been " round as a

leg of mut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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