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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尔兰的灵魂
——叶芝及其诗歌创作
威廉•巴特勒•叶芝(William Butler Yeats),爱尔兰诗人、剧作家,著名的神秘主义者。他是“爱尔兰文艺复兴运动”的领袖,曾于192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获奖的理由是“以其高度艺术化且洋溢着灵感的诗作表达了整个民族的灵魂”。
叶芝早期作品带有唯美主义倾向和浪漫主义色彩,善于营造梦幻般的氛围。那时的叶芝,对缪斯充满着无限的向往,抒发了爱情的不幸,感慨时光的逝去,对美好事物不懈追求。他写道:“在那里岁月会遗忘我们,悲哀不再来临;转瞬就会远离玫瑰、百合和星光的侵蚀,只要我们是双白鸟,亲爱的,出没在浪花里。”(《白鸟》)他的作品明亮欢快而又缠绵,宛如爱尔兰绿色草原上一曲优美的风笛,柔化着读者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叶芝终生对爱情有着不懈的追求,爱情给了他源源不竭的创作热情。在二十八岁时,他写下了最著名的作品《当你老了》。很多人知道这首诗很感人,是感动了一个多世纪的爱情绝唱。但却不知道在它的背后,隐藏着多么令人沮丧的爱情悲剧。在一个明媚的春日,二十四岁的诗人在伦敦邂逅了风华绝代的少女茉德•冈,对她一见钟情,诗人写道,“我的麻烦生活从此开始。”并从此踏上了一生的爱情苦旅。叶芝的爱来的那么自然,毫无雕琢;他爱上她,如同惊鸿一瞥。那一刻,她伫立窗前,身旁盛开着一大团苹果花。她光彩夺目,仿佛自身就是洒满了阳光的花瓣。他说,“我从来没想到在一个活着的女人身上看到这样超凡的美。”但他和茉德•冈之间却可望不可及,痛楚和喜悦交织,希望和失望相随。这种爱情,让诗人感情上痛苦一生,但激活了诗人心灵深处的激情,让他的灵魂得到了升华。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她的美,在一霎那间照亮了叶芝漫长黑夜里的灵魂。叶芝为爱情奋斗了终生,可他用情至深的女子却始终视他如尘如土。他拒绝了他的求婚,嫁给了一名军官,在丈夫战死后,又一次地拒绝了他。在他生命的最后几个月,诗人给茉德•冈写信,约她出来喝茶,她没有去。甚至连他的葬礼她也不愿意参加。痴恋一生却无法一偿夙愿,但叶芝的爱终生不渝,这不得不让人感慨他执着的灵魂。
读《当你老了》,有一种感觉是入骨的,没有一颗青春的心情愿去面对苍老,死亡临近,爱情不在,“许许多多的故事,富贵,贫贱,不再流传。”(叶芝《老人的秘密》而叶芝却把它刻画得温情脉脉。全诗没有跌宕起伏的激动和宣泄,只有朴素的语言、舒缓的调子、淡淡的感伤,娓娓道来的平静倾诉,却让人感到异常的亲切与温馨,洋溢着宗教一样纯净的温暖和脱俗的情感。这是无法抗拒的,这是个体生命的最终归宿。以这个归宿作为起点,诗人开始痛苦地吟唱爱情,回忆往事。痛,使诗人清醒,使思想升华。然而,痛并不是诗歌的全部,爱才是它的主题。叶芝笔下的爱,平凡、宽容而又震撼人心,可谓"于无声处响惊雷"。二十八岁的年轻人能写出苍老与永恒,靠的绝不仅仅是丰富的想像力和娴熟的写作技巧,而更是一种理解力与宽容力--对强大世俗文化的理解与宽容,一种驾驭历史与文化时所表现出来的至高审美品位。唯其如此,爱才能表现出穿透岁月的成熟魅力。因为爱本身就是与时间盘根错节般地交织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爱的执著与岁月的神秘在这里被揭示得无以复加。
如果说年轻时他的追求是那么充满浪漫蒂克,显得有些空茫,还没有承担起丰富人生的痛苦和普遍的真理的话。那么他后期的作品则融现实主义、象征主义和哲理思考为一体,以凝练的口语和含义丰富的象征手法,表现善恶、生死、美丑、灵肉的矛盾统一,具有较高艺术价值。理解了叶芝,就会走进他更为绚丽的诗歌境界。一种崇尚着追求自由与真理的天性,壮丽和凄美的高尚情操,并伴着无限明亮而又温柔的灵光的境界。“我在阳光下抖掉我的枝叶和花朵,现在我可以枯萎而进入真理。”(《随时间而来的真理》),这是对真理的渴望和追求。真理是不需要渲染的,追求真理,必将会被岁月冲刷尽个性中的铅华,剩下的就是生命与真理的赤裸裸的对话。叶芝把青春、爱情连同死亡一同糅进循环往复、错综神秘的时间洪流里,让远古与现代在相同的时空背景里互相对视。在这种痛苦的对视中,真理、自由等命题一一浮现,并被赋予了岁月的厚重感。
叶芝身上最为宝贵的东西就是他的诗心与热情,从没有因年华老去而衰退,他的伟大也许就在于此:他不断地突破自己,并且追求道德上的完善,在美好、道德、信仰、希望、爱上面追求拯救之路。他的诗歌从早期的自然抒写,到晚年的沉思凝练,真正完成了一场思想和艺术的修炼。就像他自己所说的:“现在我已经苍老,而且疾病缠身,形体不值得一顾,但我的缪斯却因此而年轻起来。”
在《沮丧中写下的诗》中,我们看到了叶芝伟大的诗句:“而现在我已经活到五十岁了,我必须忍受这胆怯的太阳。”在他看来,除了太阳一无所有,然而他没有逃避现实,也不安于现实。他深知,只有把针扎在肉里,穿针引线,血泪迷蒙,才能走到上帝面前。在《驶往拜占廷》里,叶芝在剖析自己:“一个衰颓的老人只是个废物,是件破外衣,支在一根木棍上,除非灵魂拍手作歌,为了它的皮囊的每个裂绽唱得更响亮。”为了追求真理,他对自己冷酷无情,勇于暴露自己人性的弱点。可以说,叶芝是一个真正的勇士,因而他也才能在临终的绝笔《在本布尔山下》写出那英勇而朴素的一笔:“对生活,对死亡,投上冷冷的一眼——骑士呵,向前!”
在叶芝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但丁的《神曲》、歌德的《浮士德》、莎士比亚的悲剧里表现出来的,为追求真理而穷尽毕生不懈的努力。虽然叶芝最终没有达到那些伟大诗人的高度,但他至少尝试过,努力过。大诗人奥登在《悼念叶芝》中的说“:叶芝辛勤耕耘着诗歌,把诅咒变成了葡萄园。”卡夫卡说:“每个人都必须从自己内心一次又一次地生产真理,否则他就会枯萎。”叶芝以毕生来追求真理,即使那不是终极真理,但他至少做到无悔于一生。
1923年,叶芝荣获诺贝尔文学奖并成为获此殊荣的第一位诗人,这是对他诗作的巨大褒奖。他的姓名和作品至今依然被广为传颂。他的作品是一笔财富,更是馈赠给后人的一种深沉的幸福。他把自己的作品比做梦,“我很穷,只拥有我的梦,我只好把我的梦铺在你的脚下,轻轻地踩,因此你踩在我的梦上。”(《他想要天国的衣裳》)。读到这样的作品,读者幸福得犹如一群在温柔的神灵之光下戏耍、做梦的孩子。他的作品不是《圣经》,但无疑是对《圣经》的注解,因为他的作品充盈着宗教般圣洁的灵光,因为他对人类倾注了至高至美的爱——那是一种超越时空的永恒之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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