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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守夜者 于 2009-4-16 11:21 编辑
感觉右中指与食指间还有厚厚一叠纸,恍惚间剩下的却只是长长的年谱。灰暗的窗子外是奔跑着的路人乙和行走着的单车甲,你熄目瘫软在椅子的后背。为什么人们都必须孤独到如此地步呢?牧场的草即使长得再高,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唇齿间相互碰触,舌根轻轻地嗑出几个音节,斯普特尼克,斯普特尼克。我始终不愿相信村上春树运用的是时间与空间的错位来叩响仓库的大门的。或许,或许他不过是在灵与肉之间轻轻地划了一条肉眼看不见的分界线。我絮絮叨叨着,日本作家对于世界有着一种非同寻常的诡异认识,《斯普特尼克恋人》中那只或许因是见到了人看不到的东西而亢奋无比的三毛猫张牙舞爪地印证世界在某处摇晃着我们的意识。三岛由纪夫持着武士刀划开了芥川龙之介的腹,川端康成把煤气管子塞进了太宰治的喉咙,你又怎会知道,蚀髓入骨,如影形随的孤独什么时候又会把村上逼到死的边缘?
哪一侧才是那些分裂体的真正自我呢?是那个带走敏的黑发,敏的性欲、月经和排卵的她呢还是这个头发白得纯净的敏?遗世独立被作为一种装置深深地埋进了体内,敏早已把自己的全部血肉作为钢琴的供品,菲尔迪纳德的出现不过是一加速敏与现实不安的疏离的媒介罢了,而飞车上的遭遇则彻底地将敏的另一半抛了出去。堇不断地梦到自己为了解救被墙囚禁起的母亲艰难地跋涉在螺旋楼梯,可除了身体,她甚至连记忆都没有给堇留下,她又从何确定那个可怜的女人便是自己的母亲呢?说到底,那个所谓的母亲不过是堇自身分裂的一种罢了。而那决绝的高塔则隐喻了一切事物犹如系错扣的对襟毛衣,正一阶一阶失去同现实的接点,剩下的,就只有是不思考地永远活在睡梦中。袜子左右不配对,连内裤都一塌糊涂的堇喃喃地自语,没有性欲的作家又算是什么呢?二十二岁碰巧恋上一个女性,开始渴望把手碰在敏身体的某一部位。敏是爱堇的,可她到底是不能够与任何人发生关系的了,一切都陷入宿命式的回旋混乱状态。渴望与堇身体交欢的“我”也只能够不可得地想着夏日冰箱里的黄瓜同其他女人做爱。“我”是无法阻止卡车狠心地撞死“我”心爱的狗的,“我”是无法阻止堇对于自己的另一半敏的另一半的找寻而消失的,在白昼的对立面中无名荡起的音乐使“我”醒来的时候,我也只是沿着被青白色月光照亮的山路往前走往前走然后回身,漠然发现下坡道犹如巨虫爬过的条痕,世界无限地铺陈开去,同时又被围之以藩篱,而后时间性不容分说地把“我”推出水面,然后我们开始怀疑自己无限无限地接近于零了,怀疑我们不过是休假中的死者。然而死并非生的对立面,大象也终将会重返平原,“我”这个忠诚的“仓库管理员”触着“女朋友”儿子的手自顾自说,毅然决然地把仓库钥匙扔到桥下之后,一切似乎又都重新开始了。堇是怎么消失的?她又是怎么回来的呢?这关乎紧要么?
《斯普特尼克恋人》中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活在博尔赫斯《环行废墟》中描绘的“他宽慰地惭愧地、害怕地知道他自己也是一个幻影,另一个人梦中的幻影”的恐惧当中。村上也是活在梦幻中的,而他似乎又不满足于虚幻的暧昧不清,于是“人遭枪击必流血”这样的现实性就如同一个伏着的巨人猛地站了起来。但我们知道,在技术层面上分析村上是没多大意义的,我们要做的或许就只是像“我”在电气列车遇到的女性说的那样——小心翼翼地倾听各种动静。
我们似乎也并没有从村上文字间捕捉到死的气息,这种感觉是向前的。或许,孤独就只是孤独,其他什么也不是,既无法摆脱,也无法向他人倾诉。所谓的理解,不过是误解的总和罢了。而孤独也是不会死人的,你我又何曾不是或现在不是斯普特尼克恋人呢?人归根结底还是得一个人过活的。偶然伫于十字路口,喧闹音如同鼓点狠狠地轮次滴打在我的左右耳膜,眼泪就那样不争气不争气地往下淌。我知道,我是一个战士,可队友呢?尽管我知道这样可笑的队伍并不止我一支,但太远了不是吗?放狼烟都看不到的。
08.11.13于山东聊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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