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死了

郑东

早就死了



    其实,每个写作者都知道,诗还可以说偶然天成自有佳品,和尚也可以自我修炼自成正果,小说的题目是很难搞的,诗可以说无题哈哈,和尚也可以沉默木鱼,但是小说也弄个哈哈和沉默出来,终不是我本意。当然读者可以说这一段是题记，但也请把它们看作是正文吧。事情很简单，我在晚上过桥的时候，让摩托车撞死了。我想过它乡打工，题目可以作“魂移（某地）”，后来我在百度一查发现牵涉这样名字的小说太多了，多半是我现在讨厌的武侠玄幻的，那些比我的还要蒙人。百度就提示，“您要找的是不是: 魂依 ”，嗯，我看看，发现出来的结果跟我的也不同，多半是说某女人死于某地了，死于某地是合适的然而我想在此文里不想跟女人发生更多的拉扯。可“魂移”这个词的确太好了，老人们说过，人死后，灵魂飞出来，时光倒流，会重复活过，像倒放电影，最后会停在你死的地方。但别人都用了，我不用。如此说来，比找老婆更难，钻石王老五当然是不好当的，最后落得个牵就，“早就死了”就出来了。
   我对死因粗略分析，第一排除我喝过酒，虽然在进入酒店前我喝过几瓶酒，即使我酒量再怎么差劲，但不至于一个男人让一个女人做了爱、撒泡大尿之后会不醒的。第二点，我是按交通法走路的，虽然交通法在桥下没用。那时我离开同伴过桥下的桥，桥顶有提示，“小心撞头”，我笑了笑，像只乌鸦，夜在内面更黑暗，像进入了地狱，----请原谅用这些词形容黑的程度和不幸。不幸的事发生了。摩托车往我身上一挤，我飞到旁边的河流里。在白天过桥时我看到，河流的水像墨汁。老头用右手食指顶了顶框式老花镜，用白眼皮望望我，略带湿润地说，“这里一直都很美丽，记得我昨天全身光光的，和前村的王小狗、后村的八十一起玩打水仗.......”我感到非常惊奇，打断他，“啊，不可思议，你在墨汁里面打水仗！”“看你年青人，一点见识都没有，没听说过有人吃墨汁吗，在里面玩水有什么大惊大怪的，.....”那老头然后自顾自的说话，细细的碎碎的，那嘴像一台机器，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他说玩水看到天非常的蓝，可是那地方现在有桥，桥上有大桥。河里有白红蓝的胶袋，有绿的浮草，根胀胀的，叶肥肥的。
    我昨天去中山公司的，老板说要开会，过去的一月进行总结，新的一月开始了。我返回来后，看了那天的黄历，它说，“宜：掃舍，塞穴，餘事勿取”，这个不懂，但“忌：諸事不宜”却懂了，“不利西行”！我正好是西行；我钱包里装有母亲的护身符，这符没有保护我，我盯着黄历发了会呆，想了一些亲人想起刚刚从她们那过来。她们的眼睛过几天会像河里的草根。我现在坐在电脑打这些文字，试图全记下来，即使不能确定它们是否能保存到硬盘，是否会有人看到。
    我到公司后，老板分析了下每个人的业务，讲下奖罚和下个月的任务目标，又说几句鼓励的成功语录，再说，我只要结果，不要过程，大家都知道这个行业，过程是没用的，你能弄到单你就是老大，你叫我做什么都行，你不能弄到，你就是龟孙子，你就是失败者！老板也不容易，跑了几年业务，去年开了这个工厂，也是风雨飘摇中。
   ----更多的细节，我不想再说，因为大家都明白，生活有多艰难，不是我一个人说的！一只苍蝇在显示器里停留。我伸手去赶它，它走开，转半圈又贴在显示器。我看别人的，他们却没有，我有点悲苦：网吧没有人能看到我......
    吃好饭，大家东倒西歪地看电视。除了些打牌的，金花啊，地主啊，双升啊，似乎不爱打麻将，跟广东人不同。我有个老乡说，最不喜欢广东人，一天到晚打麻将，或者一天到晚喝功夫茶，一动不动就这样消耗一天又一年。突然有个同事说，去洗桑拿吧。应该也不是突然，因为每次过来，都提到了，有时候比较明目张胆，有时候悄悄地，老婆或者女同事在的时候到底要顾忌些，像工厂的领导说的，“影响不好嘛，要注意影响”，私底下，你爱做啥就做啥！有几个说不去了。我说不去，没意思。老板拉了几个人,说喝酒去，我也在其内。没去酒吧，坐在一个步行的街道小店，每人前面放着几瓶金珠。黄黄的酒像尿，一杯一杯的倒，嘴似乎插着个漏斗，整个身体像是一个袋子或者像个大桶更精确。现在想来，那么赶时间像极去投胎的鬼，他们或许也想到了，所以放慢了调子。现在想来，谁知道里面真的有赶去做鬼的人呢；N年后，我见到其中的一个同事，他说，我死时他们根本不知道，我的尸体是在第四天后在河下游找到的，死后的第二天他们继续去了同一个地方，人数更多；他们认为我回家了。他们是正确的，我佩服他们，我的确回老家了。
    我们继续喝酒，看旁边走过的女人，讨论她们的脸蛋胸乳屁股，讨论她们的衣服。讨论一些想象的深浅轻重。这个地方的好处就是来往的人多。女人都好好打扮一翻出来。美丽就是让男人看的，让其她女人嫉恨的，让自己男友要足够冲动与刻制的。----现在我的身体是无形的，我摸不到她们。以及它们。我问同事，摩托车主有没有找到？我立即后悔问了想打自己耳光，他盯盯我，没说话。
   进了桑拿部。洗身子。坐在沙发上。一个男服务员过来按摩脚。一个女服务员送来杯温茶。我眯着眼，听电视飘渺的流行歌。
   然后进房。前面一排女人......
   对于省略号这个问题，我考虑好久有没有必要省掉，换之以更多的细节内容。但我最终决定，我的小说不能这样写。我必须要投好更多的人。其实我明白，极多的人在内心里想我写出来，其渴望程度是拿把枪指着我的脑袋，但表面微笑说,“不要写出来啊”,这样的人占了更多数。不能涉及到更多的性细节。但我不得不同意，涉及更细的人都是一流的人，比如《金瓶梅》、《忏悔录》、《查特莱夫人的情人》、《欲经》等等。就像前面我带过的，“一个男人让一个女人做了爱”。我在房间里说过几句话，“就中间那个”，“女人是艺术品”“终于谢了”。冰块冷极了。空调早关到销售商那去了。
    对于这个小说，我想还是存在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在字数计算上不像小小说，不像短篇，细节很少，让人提起兴趣的地方也很少，那么最终它以什么特点来侵略读者的眼光、感觉和思想？应该这样说，小说只吸引能够吸引的人和灵魂。包括死人。
   买好单后已是凌晨0点，我说，我一个人逛逛。他们开着车扬长而去，尾气在酒店门口的彩光中久久不散。
   谁都不想死，我当然也是，我也想像皇帝那样有人帮我炼长生不老药，假如我知道会死于今夜，我会跟他们一起走。假如我的尸体会在四天后被发觉，我会走在马路中间。或者到药店抢一瓶安眠药，安静的躺在床上。我坐上公交车，树木建筑物一律后退。突然想吐，我跳到后门，说，“司父，要落”，司机说，“冰倒落？”我没出声，我不知道哪里下车。车没停，一直往前开。到我死掉的那座桥时，有人下车，我也跟着下了。河流对面工厂围着一群人，或许发生了什么争执。作为小说的作者，应该要写完对面的热闹的，我尽力想写些什么工厂老板的黑心来。就一边想象，一边琢磨。我要到对面去，就从桥下来，打算穿过下面的一座桥。
   桥头四个字(像是提示)，在夜里还是能认出来，“小心撞头”，我笑了笑，像只乌鸦，夜在内面更黑暗，像进入了地狱。前面有摩托车响起，摩托车往我身上一挤，我的身体飞到旁边的河流里。我的魂魄飞了出来，然后像老人说的，时光倒流，我回到过去，重复活过，最后停止在河流里。河流把我的尸体带到我不愿意去的地方。我的亲人四天后哭了起来，眼睛像我身边的草根。
  

                                 3.23 15点

郑东

Godot

行文相当老练。风格接近匈牙利小说家塔尔山多尔。
老人们说过，人死后，灵魂飞出来，时光倒流，会重复活过，像倒放电影，最后会停在你死的地方。——让我想到《我的名字叫红》。
描述生命最后的一天，却丝毫不玩弄上纲上线的做作伎俩。用这样冰冷的笔调反倒更能接近真实。
顶一把。

郑东

《我的名字叫红》没读过.找来读读.
关于你提的那句,我们村里的老人都是这样说的,关于魂移也是这样一代一代流传下来的吧.最后传到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