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帖由 风筝蓝 于 2006-2-23 10:48 发表
中国的民乐意向大多是悲哀的。
最早注意到此,是听阿炳的故事。当时大约是五六岁的年纪,心里却苦的说不出来话,想哭又哭不出,而且是害怕,不懂阿炳怎么就会过到那一步。于是知道,二胡是一个市井的失意人絮絮叨叨的悲哀。像阿炳,像祥林嫂。他在诉说,说给你听,他有多少伤心事。但是也止于人世间的人事悲哀。
箫,是壮士的悲哀。那种悲哀里稍透着有几分得意,因为他的出众,他的不为大多世人了解——他有才华。但更有大勇气,总是抱着士为知己者死或女为悦己者生的想法,决绝的做事。不后悔,即使玉石俱焚。所以他的悲哀中也有决然的成分,不同于二胡希冀旁人知晓和同情。箫不要,我不要你们懂,你们根本不懂;我不要你们劝,我的心意已绝;我在这里说,是说给上苍听,因我此去不会再回来。听过的最动人的箫,是在华山。月圆之夜,登山途中稍事休息,忽然听到箫声传来。断断续续。白花花的月光照在万丈绝壁上,凉风吹过来,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像箫。
古琴却是智者的悲哀。不是为了自己的身世荣辱,是为了天下的得失安危。是知天命后的无奈从容,是对天下苍生的悲悯。而个人早已置之度外。所以古琴不容易弹奏好,因为那种胸襟不是轻易能有的。
而欢喜的有些慌乱的唢呐的悲哀是一定要见过黄土高原才可以体会。满眼黄土,少有绿色。缺水,有些村落的大姑娘也要一周洗一次脸。太阳永远明晃晃的照着,干咧的田地里稀稀拉拉的麦子只有尺把高,而土墙土炕的家里,也只有黑黢黢的几张残破桌凳。黑市布的棉袄里最多是破烂的红秋衣。他什么都没有,却什么都可以唱,因为只有眼前这点子欢乐是真的。所以他在山梁上高亢地唱着花儿信天游爬山调,嘹亮灿烂。唢呐的悲哀就是这种一穷二白,是穷的只有暂时的欢乐,因此拼命欢乐。你看看那安塞腰鼓的阵势和踢起来的飞扬的土就知道他们如何恣意。
而琵琶呢?是乐女的感慨叹息。竹笛,是少年的惆怅。扬琴,是小妇人的哀婉。古筝是杜丽娘梦到她的柳郎后的心事。
[quote]所有的悲哀又都有克制,且都是指东说西,并没有直接号哭着说“苦呀”。努力压抑着、引导着悲哀走开,但是又忍不住转回来。这才更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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