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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印度小说：对面的屋子（纳拉扬） [打印本页]

作者: zjabh 时间: 2008-12-24 16:32
标题: 印度小说：对面的屋子（纳拉扬）
对面的屋子

P．K．纳拉扬  作  网友  Pierre_xing 贡生译

[作者简介]纳拉扬（1906—2001）,印度当代文学大师。“小说中的人物总是处于“旧的思考方式受到新精神和社会冲突的撞击，处在与正在形成的新的价值观念相结合的矛盾困境之中””“没有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他的叙述从容、舒缓，就像恒河水一样静静地流淌。”（引用杨晓霞文章《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徘徊前行——R.K.纳拉扬早期小说解读》）。

                                                      ——本来能找到正式简介的，可是后来不知怎的消失了。

每次苦修者望向窗外，他都会颤抖。一个寡廉鲜耻的女人住进了街对面的屋子。傍晚入夜时分，男人们络绎不绝，敲开她的房门，如果赶上节假日，就连下午也是人来人往。他们经常斜靠在房子旁边的Pyol上，抽着烟、咀嚼着烟草，并往水沟里唾着。苦修者放弃了家庭、财产和一切生活安逸，追求过一种苦行生活，在他看来，这些人简直是无恶不作。他发现租的单间很合适，后院里有几棵椰子树和一眼水井，小街上满是孩子。有时，他把孩子们召集进来，坐在四周，教给他们一些通俗易懂的道德故事和圣诗。他还在墙上钉了一些从旧日历上剪下的神像，让孩子们在图像前跪拜，走的时候发给每人一块糖。

苦修者每天的生活都是一成不变的。在黄昏时分，他象鸟儿一样就寝，只用一块木头搁在头下面当作枕头，躺在光溜溜的地板上。早上四点他就醒来，比街角的公鸡还早，在井边沫浴，然后在一张鹿皮上开始静思。稍后，他生起了炭火炉，烤一些Chapatti作为早饭和中饭，做点特定的蔬菜和绿色食物，避免食用土豆、洋葱、黄秋葵等有可能引起刺激的食物。

即使在最深度的深思冥想中，他也忍不住听到街对面门的吱吱响。那是客人在放荡一宿之后的出门声。苦修者强压着对性的冲动，用各种方式体罚自己。要问为什么，他会茫然不知如何作答。他和运动员的正相反。运动员会伸展自己的肌肉，在镜子前欣赏自己发达的胸膛。相反，我们的苦修者，会花点时间顾影自怜，并由此产生一种莫名的成就感。他从没有质疑过古代先师的教诲，只是遵从，并希望获得精神上的解放。

一天下午，他打开窗子，清扫窗台上的灰尘。苦修者看到那个女人佇立台阶，凝视着街道。他的大阳穴随着血液的涌动而悸动。他研究着这个女人：轮廓清晰，但已经有过多的赘肉，不过仍有一个曼妙迷人的曲线。她的前臂象垫子一样有弹性，也许正是这一点吸引着那些男人。他的目光一度在她的身体上盘旋，而不是应该注视的部位-----通常应该是自己的鼻尖，那是先师和瑜珈圣典所训诫的。

她的臀部丰满，大腿结实粗壮，如同香蕉，总之象床垫一样的尤物。那些常客可以懒洋洋地躺在上面而不用遮盖。“可怕的怪物，魔鬼的化身。”他勃然大怒。为什么要有这种女人站在那里玷污他的清修呢。他所有艰苦卓绝的修行成果如同竹篮打水一场空。很难说是手臂、胸部还是大腿勾引并腐蚀着男人们。他低声嘶吼：“到屋里去，你这个魔鬼，别站在那儿。”女人突然间转身进去了，关上了门。他感到胜利的喜悦，尽管他的命令和女人的顺从纯属巧合。他紧紧地栓好了窗子并退到房间里最远的角落里，坐在鹿皮上，喋喋地重复着：“噢，噢，罗摩，佳雅罗摩。”“罗摩”的声音拥有其本身的功效，传说可以检查游离的思绪与精神涣散。他对这些咒语和灵验程度很精通。“斯里罗摩…”他吟诵着。不过这似乎象医治高烧的药被稀释了或药力不足，根本不起作用。“斯里罗摩，佳雅罗摩”，他满怀虔诚热情地吟诵，但效果不到一秒钟就没了。

他不知不觉地走神了，寻思那个身着格子衬衫和丝绸上衣的家伙是谁？昨天晚上，我去市场时，他正走下台阶。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在哪儿呢？什么时候？哦，他是市场路有名的裁缝…那些衣着入时的男女簇拥着他。那个手艺高超的裁缝是几个俱乐部的会员，常和一些官员和商贾畅饮。他就是这样渡过夜晚，沉醉在人体的床垫上！那些时髦的人们还要让他来用尺子来量体裁衣！腌臜，只有腌臜；罪孽深重的生活。他在孤独的屋里大喊“罗摩！罗摩！”仿佛奋力地向某人咆哮着。现在他明白了，那是一种徒劳的举措。当然罗摩是完美的真神显圣，在爆发之前是温柔和善的。一旦他被激怒，会把恶人消灭得无影无踪，即使是拉瓦纳这样的魔王也万劫不复。不过通常他很宽容，所以重复他的名字只会让人平静安宁。不过当前的形势需要更强硬的手段。湿婆的咒语会有用的。在爱神趁他沉思时偷偷地把箭瞄向了他，他没有睁开第三只眼把爱神化为灰烬吗？我们的苦修者想象着神的面容--暗淡的发丝和喷火的目光-----并高声朗诵道：“噢，纳玛思瓦雅”枯寂的厅里回响着他沙哑的声音。

他杂乱而污浊的想法中断了一会，可现在又重获力量想起那个女人。一个晚上她至少要开六次门，在同一时间她会和他们睡在一起吗？想到这，苦修者停下来笑了，也意识到对敬畏的神明的深思冥想已然消失。他用拳头猛击自己的太阳穴，疼痛让他重又集中精神。“噢，纳玛思瓦雅…”他的部分思绪觉察到对面屋子的门响。那女人是一条蛇，每个被缠住的人都在劫难逃，直至毁灭：老人、青年和中年人，裁缝与学生（他曾经注意到几天前一个从阿尔伯特米申旅舍来的理科大学生在她的门前），律师还有地方官们（为什么不会呢？）。怪不得这个世界变得拥挤不堪------每个人原始的欲望造成的压力！噢，湿婆，这个女人必须被消灭。他会在某一天找那个女人让她滚开。他会说：“哦，可怜的罪人。你象露天的下水道一样传播疾病和污秽：想想你造成的污染吧，从中年裁缝到大学生。你在魅惑众生。忏悔你的罪恶，斩断你的青丝，用麻布遮住你丰腴的腰身，坐在神庙门前乞求神明的宽恕吧；或者祈祷来世能有纯洁的生命，最后在Sarayu河里结束生命…”

他的对话结束了，在这个辗转反侧之夜那个女人从没有离开他的脑海。他在光滑的地板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苦修者在黎明之前起了床，心意已决。他要立刻离开，穿过Nallappa树林，到河对岸去。他不需要一个永久的住所；他可以游方休憩于庙堂之间，或驻留在菩提树荫；他想到很久以前先师说的典故：一个妓女死后会升入天堂，而她的诋毁者，一位正直的改革家，发现自己堕入地狱。那是在说妓女只是身体犯了罪，而诽谤者却思想堕落。因为苦修者已被那个妓女和她的所作所为迷惑，无法心无旁骛。

苦修者将其少之又少的行囊收拾进柳条箱子中：一个铜神像，一串念珠，鹿皮，还有一个小黄铜碗。他单手提箱，走出房门，轻轻把门带上。晨曦朦胧，人影憧憧。挤奶工赶着他的牛，劳动者扛铁梃和铁锹上工了，妇女们挎着篮子前往市场。当他向离弃的住所望了最后一眼，他听到一声悲怨的啜泣。“斯瓦米基，”那个女人从对面的屋子里向他走来，捧着一个盘子，里面堆满了水果与鲜花。女人将盘子放在苦修者脚边，恭敬地轻声低语道：“请接受我的敬献。今天是妈妈的周年，在这一天，我祈祷并寻求圣人的祝福。请宽恕我吧…”此时此刻，苦修者为见面所设想的言语都忘记了；看着她柔弱的身躯，两眼下黑黑的眼圈，苦修者心生同情。女人低下身向他跪拜时，他注意到女人的头发是淡淡染过的，并且头发分缝处已经严重脱落，不长头发了，发间还斜插着一枝茉莉。苦修者用他的指尖触摸了那个盘子，象征着接受，然后一言不发地走过街道。

注：湿婆（Siva）破坏与再生之神，湿婆，印度教三大神之一，又叫希哇。是最受崇拜的神之一，
拉瓦纳（Ravana）印度教中有好几个头的魔王。
罗摩（Rama）印度教中具有骑士精神与美德的神，尽管有三个罗摩，但人们通常会认为罗摩是保护之神，毗湿婆（Vishnu）的第七个化身。
Pyol 邻街，开放的一种多用途设施，可用于售货，休息等。
Chapatti 一种用浅底锅做成的全麦饼。
Sarayu 恒河的一条支流，在古代神化中相当重要。
Nallappa’ Grove 泰米尔语中，Nallappa意味着好父亲。此处是一片树林。

                                                                              ——引自“译言翻译”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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