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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平原 [打印本页]

作者: mu 时间: 2008-11-22 14:28
标题: 平原

开了几个钟点的车，如今行驶在莽莽的原野上。路很远，自天边看来，一列列车厢，该同车厢里的我望天边一样的渺茫。半卧在铺上，不时几片橙色的梯形掠过对面内廊的墙壁。窗外一定变成了橙色。伸展开去的夜空下，黑色大地倏忽隐藏在白色窗户的后方。若非早有留意，本也不会见到这颜色的变迁。就像我，早已不在发站的原处，却与行动中的车轮，月光，宽泛些说，同如今的天地造就了某一种莫名的平衡。窗外的景色匆匆了须臾，同另一列转瞬即逝的灯影化为一体。

倘若永远行驶下去该多好，这车，这夜晚。平原，旷远的星空，一片银色。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身处何地。像一位法国作家所说，因为找不到上帝，所以便随处下跪了。可我大约不知上帝的有无，便不能谈得更深，更无法下跪了。怀疑的人不好被感化，可我怀疑，此时的我并不以此，以无法感化为乐事。不以物喜，不以已悲，于是不知到了哪个车站，停了，又启程。这国家的国土如此辽阔，我却身处在这狭小的车厢里，等待一个终点。

橘色灯火照入，好像见到站台，杂货店铺的轮廓，大概在一面红光的秋季夜晚，伴着电视的雪花屏，道旁探出身子卖这种芸香科的植物的夫妇，也易将眼前红黄果皮的芳香，与店面后缓缓出行的列车联系在一起。悲伤，欢乐，空虚，倦怠，几株轨道旁的树闪过，车又行驶向前，已近了承德。可惜光线太暗，既不能翻看地图，又不能拿本书读，——这种情形下，我极想背两句梅特林克《温室》的句子，又念到自己竟没读过这集子。只混沌地冒出一句不明作者的诗：

我愿为野生的荆棘高歌。

荆棘是诗人愿意歌颂的。还有夜晚的行客。最美的，反倒不是天地沙鸥，羁旅行客的苍冷之感。月光，窗棂，爱情的歌在晚间的午后响起。不是，反倒抽象的车站，夜晚，与平野，才塑造了这一片蓝色的土地。铁轨两侧，纷纷开且落的无名草木，还有已然被我用诗样的语言赞誉过的橘色光芒，那白天和晌晚都没有的一种色，让人蓦地想起树木的一些特质。是整车的人，都不明向哪个地方走着，竟也睡得实在。是我即使醒着，悟着，却没好到哪里，自以为独自警觉，可又果然没有醒悟到什么别的东西。

近一点，耀眼的车灯，房舍的灯，疏散着。远处，见不到边缘，一团墨迹。

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莽原，我不觉地想到那支双簧管协奏曲，莫扎特所作。——啊，瞧这深远的天，月亮低着眼睛，坐在舟子上。整个地散出光波——

提琴缓缓展开，地表蒸腾起许多水气……

还很犹豫的月亮，啊，远远离开大地，离开人间，就为了一曲音乐而升到如此寂寥的高空？现在你听得见他大胆地，——可又转回目光，气愤地见到，原野都是他歌的碎片，还有很多不能理解的阴影，断墙，古道，啊，在天涯间漂泊的游思，那白色的眼睛。

她到处寻找爱情，

可什么爱也没找到。

看我都在谈些什么？不，夜晚应为谈论灵魂而存在不是么？可今日，谈这个过于严肃，不妨说说那山。我曾以为夜里的远山大抵是赭石色，配上一点青紫。记得小时一堂课，和我一起绘画的同学G曾打趣说：“山怎会宝石一样的色？”我很明白他的瞧不起山，而注重于海。他喜欢作一些蓝色的画，海洋，海风，海鸥，阳伞。而我也喜欢海，麻烦在这里。如果想对他表明我对山的爱好，就无疑是说，海我是有意看低的。同许多人交谈时，都免不了类似的问题。那时起，爱好也变得与一种真理同等，只容得下一个，不能同时两个。那选择了某一种，其他须灭得干净，不留情面。世界啊，还好人的遗忘力尚未达到这种程度，如同一簇人行道地砖间的小飞蓬，坚韧不可杀尽。否则现在的我，也只一个空壳，根本讲不了，也无话可讲了。

你看雪，下得多明亮，一点都不沉重。他说。他吻她。

当然，我难道不仅仅在谈绘画的艺术么？当时对于光学效应的无知，使我不想，这里的山居然比其盘踞的大地更接近纯粹的黑色，那么，坐在这里准备大谈特谈灵魂与艺术的我，对于灵魂或者艺术岂不是持有同样的偏见？

正如《北行》的一章，我写道：

向前走，还是向后走，都是雪，都看不到路。二十公里外，有一座房子，通体红色。奇怪，怎么早一点没见到，反而走了这么长的路？辽阔疆土的衬映下，孤零零的红房子，唯此一点，叫跋涉的人（尤其在白色的雪天）不对房子产生兴趣简直不可能。那红色的砖瓦，远处就叫人觉得亲切，同时过分地显出雪停后的突兀。

你去哪儿？
前面。
那边？

山的那边。
有山？
见得很清楚。
可我连影子也没见到。
不怎么远。

你看雪，下得多明亮，一点都不沉重呐。

我也经历过沙暴。在离安哥拉很近的地方，一个人。那里，树就像非洲土著的头发结，像黑的菜花。沙漠给人可怕的陌生感。沙漠像地狱，尽管十分怕人，可刮得却讨人厌，使人萌生出一丝虚空的想法，雪却多实在，多冷啊。

飕飕的夜风。像烛焰时时掠过我的身体。这是在平原作的最后一首。《平原》。

车轮的轰轰响声，
长满了白色的桂树。

桂花的香气唤我醒来，
从人群中昂起头。
瞧，笛子调好了音，客人都睡去。

平原，一个旅客向它久久凝望。
我听说，从前席卷大地与海洋的风，
如今只在这片荒原出没。

写在平原上的诗

*

饿了，就向心里去找。
那么，把明天吃光

就再没要求了？

*

池中的莲花正开，
一只只红鸟。
安静了，风也不吹。
有些灵魂停留的太久，
不再飞。

*

打开你白色的眼帘吧，
爱的歌，夜的歌，已太多。
时间是傍晚。走在这条小道，怀着非同常人的信心。
绝望时怀有非常的信心。
参加这场聚会吧，爱情，醉酒的星星。
在沙土里寻找金子，在打碎的镜子前寻找你的未来吧。

*

一些人的泪，落在我的心上，
落在一颗淡青色的雾弥散的心上。
寒雨下得正紧，
梧桐一样的树木都凋谢。
心啊，你在雾里寻找自己吗？

*

所有的，所有的灯火紧紧盯着我，
我不是他们的同类。

所有的，所有的星辰蔑视我，
许多人还将这样活，
去吧，星星们。去吧。

在清澈的白昼，人们看轻了被爱的重要。
将小船停在岸旁，登上未见过的岛屿。
空空的岛啊，只中央立着一团灶火
我认出那是我未曾谋面的灵魂。
它却发出一环光芒，隐遁去了另一个星球。

*

路野独行晚，
山平云且落。
灯火风林寒，
心知人颜素。

*

生灭何区区，
世事未可知。
格物乃见嘲，
身系寒云外。

*
夜道如寒江，
航者尚归未？
落寞向云海，
一片红霞起。

*

春水绿如蓝，
灵心每自知。
笑疑前世有，
白云还不答。

*

少年十七八，
尘途已千里。
爱染殊不知，
但坐向花言。

*

东山人已逝，
白水淡生烟。
一心隐市去，
本心弥且坚。

作者: 独舞者 时间: 2008-11-22 21:04
呵呵,进步了:)

作者: 狐步研媚 时间: 2008-12-23 15:07
进步了？？？？？
实在看不出最后那几首五绝写了什么？
不仅平仄无对仗，而且韵也不押！

作者: 潜意识流 时间: 2008-12-24 14:12
意境，很难琢磨的东西。

作者: 狐步研媚 时间: 2008-12-25 04:26
仄仄平平仄，
平平仄仄平。（韵）　　　　　　
平平平仄仄，
仄仄仄平平。（韵）

这是标准的五绝格律。再看你的：

独野路行晚
仄仄仄？仄（？不知道是什么韵）
山平云且落
平平平仄仄（完全不照，三平二仄）
灯火风林寒
平仄平平平（不该重复的韵反而与第二句前三字重复）
心知人颜素
平平平平仄（整首诗好像没有韵）

其余四首同样如此,不再一一列举

作者: mu 时间: 2008-12-25 20:02
不妨看看下面这首唐人的诗。同我的粗略比较一下平仄吧。

答裴迪辋口遇雨忆终南山之作

王维

淼淼寒流广，
苍苍秋雨晦。
君问终南山，
心知白云外。

对比一下。

路野独行晚，
山平云且落。
灯火风林寒，
心知人颜素。

其余四首同样如此，我也不一一列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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